第五十二幕

不等她拒絕,他俯身,壓著她睡裙的裙邊,將她攔腰抱回床上。
季清和彷彿對她過山車般驚險又驚魂的三分鐘一無所知,他就勢坐在床沿,握住她已經冰涼到沒有一絲熱氣的腳丫:「嚇到了?」
不知是因為天氣太冷封印了她的智商,還是眼前這幕太過於違反常理,沈千盞震驚之餘,腦子一時半會沒跟上,短短几息內,她考慮的竟只有「凸點了,好色情」「現在鑽回被窩會不會被誤解為上床邀請」。
還未等她整理出一二三點來,季清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赤足上微微蹙眉:「先回床上?」
想到這,他身板一挺,大義凜然:「行吧,我送你進去。等會和明決搬完東西,我再來叫你,給你安排房間休息。」
而這周邊的酒店,質量從招待所到四星之間,參差不齊。但因靠近攝影棚與拍攝場地等區域,大部分劇組會一口氣包下一家酒店,供劇組使用。
今天中午,沈千盞與蘇暫去蕭盛的房間商量下一步對策時,曾聽劇務在蕭製片的房間內與他爭吵。其中就提到劇組因資金不足換了一次酒店,有小批劇組人員因不願意搬離,仍在三公裡外的酒店內,不便管理。
前幾日雪災加劇,好不容易說服那小批劇組人員搬來同住,周圍的酒店已沒有了空余房間。
季清和嗯了聲,環在她身後的手往下,卸掉了她仍緊緊抓在手中的煙灰缸:「住酒店不鎖門?」
原先看見陌生男人半夜闖入受到驚嚇,隨即確認了是熟人「作案」后,沈千盞的心境始終沒能平靜,但再大的波瀾也在凸點尷尬和攔腰抱后消m•hetubook•com.com匿無蹤。
季清和難得溫和地一笑,說:「你擔心什麼?」
沈千盞問:「什麼時候來的?」
「半路遲疑過,怕來了適得其反。」他手指虛握,抵住眉心按了按,自嘲道:「後來你的電話沒打通,我就什麼都不想的來了。」
這幕在光線暗格里恍如電影鏡頭的畫面令她立刻列數了他來到這裏的不易,心軟的同時,連聲音都輕緩著軟和了不少:「酒店停水停電,外面又暴風暴雪。怕睡得太死,半夜發生意外,就沒鎖門。」不料,意外沒來臨,先到了位不速之客。
沈千盞剛從一個接一個的夢境里蘇醒,又重新陷入了眼前新編織起的震驚與惘然里。
男人身上熟悉的冷香夾雜著寒意,撲面而來。
沈千盞聞言,欲要冷笑:「你半夜睡得好好的,睜眼看見個陌生男人進屋,你不怕?」
「兩個男人,身高都挺高的……」
蘇暫眉心剛松,就聽明決說:「他算的,從始至終只有那一位。」言下之意是:你都不配他算計。
季清和為什麼出現在這?
本來吧,兩個人睡也睡過了,再被看兩眼也沒什麼,何況她還穿著衣服,儘管這睡裙過分性感貼身。
「沒房了?」蘇暫腦瓜子一陣嗡嗡的疼,他不耐煩地抄了兩下後腦勺,揮手趕人:「行行行,我有數了。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休息。」
「想進影視基地的車不少,高速封了道,一半勸返一半在排隊。」
他的聲音很低,像雨滴從屋檐滾落草間,初時有聲,划空而來。落時不著實處,像墜入了她的和_圖_書心湖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動人。
手電筒豎在床頭柜上,那一束光凝散成扇形,撒了半片天花板。雖不算明亮,卻將季清和微垂眼瞼的溫柔映得微毫畢現。
沈千盞行李箱里光睡衣和各類絲|襪就佔據了五分之一壁江山,從蕾絲、真絲到蠶絲,再細分到短款分體、中款性感露腿到長款曳地。她今天,好死不死,穿了件無比貼身的系帶冰絲款,長度剛及大腿。
沈千盞沒答應,身體卻往床里側讓了讓,給他留出位置。
生活製片一臉為難:「沒房了……」
他隨手將煙灰缸放回桌案,手電筒的光從她身後繞過來,將沈千盞從上到下掃了一遍,自然熟練得像做過無數遍,半點不避嫌。
人一趕走,自覺做得十分周到的蘇暫滿懷惆悵地去酒店大廳迎接大佬。
她想起蘇暫中午提起的接到他電話的事,心底深處有一角猝不及防就往下陷了陷。
季清和似看著好笑,往床內坐了坐,未挨著她,雙腿交疊,大半懸空在床側:「本來動身要去的是西安……」他聲線微低,輕咳了兩聲,才繼續說:「出發前見無錫暴雪不停,猜到天氣會惡化,臨時變了行程。」
女人是極易發散思維,自動腦補的動物。
當著明決的面,一敵二的蘇暫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戳破大佬的陰謀。但轉念一想,季清和會不會對盞姐怎麼樣可能是未知數,盞姐不對季總做點什麼都謝天謝地了,怎麼看都不是自家人吃虧。
沈千盞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他想今晚在這住下。
她赤腳踩在地板上的腳趾冷到微微蜷縮,搭和圖書在肩上的羽絨外套僅披肩的部分有一小片暖暖的溫度。
按常理而言,他就算不在北京不在西安,也不該出現在這。
沈千盞冷到發抖,她很想懷疑這是個體感無比真實的夢境,可窗外暴風雪肆虐壓得廣告牌咯吱作響無力負重的聲音又格外真實。
季清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凌晨剛睡下不久,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生活製片領著酒店前台的姑娘站在門口,告知他有人來找。
屋外風聲獵獵,雪花肆虐,沈千盞卻覺得身上這床略潮的被子彷彿一下沒那麼冷了。
他輕描淡寫,彷彿將不終歲高級助理當苦力用並算不得什麼事。只微微垂額,眉眼輕耷,略顯疲態:「酒店客房滿了。」
酒店地下車庫。
但加上深夜闖入這個背景因素后,此情此景頗有那麼點犯罪前奏的意思。
「害怕還不鎖門?」季清和握住她欲要縮回的腳,微熱的指腹捏了捏她的腳踝,也沒用多大的力氣,就是不輕不重地在哪壓了下,她的腳心至小腿這一片瞬間酸麻。
她的腳在季清和的撫觸下漸漸回暖,他鬆手,任她縮回被窩裡,視線從她不甚清晰的臉上落在她身側的空位:「不介意的話,我靠一下?」
季清和抬眼,語氣四平八穩:「最近的酒店在十公裡外。」
僅僅搭肩的羽絨服半遮半掩,仍是擋不住凹凸有致的無限風情。
正是困得要死的時候,他臭著臉,只露出一絲門縫:「這個點,找我?」
前台有些尷尬,又見對方一副隨時關門要走的態度,忙說:「對方姓明,就在樓下等你。」
他說話時,微轉過https://www.hetubook.com.com臉,令沈千盞一下看清了他難掩的疲倦。
季清和瞥她一眼,戲謔:「你問哪條腿?」
季清和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知道你這裏困難,總不能空手來。」他略起身,不客氣地拎過枕頭往頸后墊了墊:「帶了點速食品和礦泉水,讓蘇暫陪明決去存放了。」
屋內只有一束手電筒光,斜斜垂落在她身後,將房間里的冰冷分化成一束一束凝結著灰塵和潮濕的光棱。
「昨天。」季清和側目看她,「到這就剛剛。」
蘇暫跟劇務借了兩件軍大衣,裹得嚴嚴實實地去搬運物資。
緊接著發生的一切,蘇暫都恍如牽線木偶一般,直到領著季清和站在了沈千盞的房間門口,他那絲良心終於回到身體里:「季總,我覺得這不太好。」
她沒穿秋衣秋褲的習慣,一是嫌太過笨重束縛,阻擾她在睡夢中擺出妖嬈迷人的姿勢;二是維持形象,保持颯、美、俊、絕的穿衣風格,就必須犧牲得犧牲秋褲;三是北京室內過於溫暖,秋衣秋褲就像一張保鮮膜,足以隨時將她蒸發。
忽然形勢逆轉掌握了季清和生殺大權的沈千盞:「……」為什麼並不快樂,反而有點左右為難?
她再無法欺騙自己,遲疑地偏了偏腦袋:「季清和?」
被窩已經有些涼了,她的腿挨著未觸及過的被面,忍不住輕嘶了聲。
季清和側目,無聲詢問。
他又怎麼進入她房間的?
沈千盞有些意外:「明決和你一起來的?」
沈千盞剛要接「就兩條腿你說我問哪條」,話到了嘴邊,忽從他的語氣中察覺不對,等想明和-圖-書白他又在開黃腔,沒好氣地自己掙扎著先落在了床上。
得到前台姑娘肯定的點頭,蘇暫扯著一邊的唇角,嘲諷:「特殊服務?暴雪也不歇業?」
蘇暫被他那一眼凜冽看得瑟瑟發抖,硬著頭皮說:「要不我先叫醒盞姐,你再進去?」
蘇暫一句髒話卡在嘴邊,愣了幾秒后,拉開門:「姓明?幾個人?」
而像她這樣一天精緻二十五小時的女人,在睡衣上自然有番講究。
沈千盞順著他的視線打量了眼自己。
不等前台說完,蘇暫急忙打斷:「你等等我啊,我去穿件衣服。」他反手甩上門,再出來時,衣冠整齊,正欲下樓時,見生活製片跟上來,腦子一靈光閃現,急忙攔住人:「你不用去了,讓酒店再開兩間房就成。」
「蘇暫告訴你劇組在這家酒店?」

季清和唇角含了淺笑,轉過頭,說:「嗯,雪封了道,我跟明決是跟著一輛送物資的鏟雪車後面進來的。」
明決忽略他話里的「又」字,笑眯眯道:「沒有。」
沈千盞嚇了一跳,下意識攬住他後頸保持平衡,那聲到嘴邊的輕呼由於過於矯情,被她生生咽回。她定了定心神,清嗓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蘇暫起初沒覺得哪有問題,等察覺到季清和這個笑容有多意味深長后,他腳步一頓,差點一腳踩空。被明決扶住時,他扭頭質問:「我是不是又被你老闆算計了?」
影視基地內構建的場地除了攝影棚、拍攝場地以外就是酒店,再繁榮些的街道店鋪起碼在三公里開外。
也就是說,眼下現實存在的問題便是——她不收留季清和,季清和只能去睡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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