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能有什麼原因？
車門被推開的剎那，顧厭的說話聲一止，背對著巡洋艦的兩個男人齊齊轉身，看了過來。
曲一弦枕著方向盤，偏頭看他「吵著你了？」
傅尋和顧厭正在說話。
到底什麼才是解題的密鑰？
曲一弦垂眸一看，扯了扯唇角，利落地接起「小袁野。」
她劃出坐標點，彙報后，說「救援隊現在原地紮營，分批在附近尋找。目前唯一的進展是發現江允不是單獨計劃失蹤的，救援力量耗費會比預期消耗得更多。」
跟她玩文字遊戲？
她漱著漱口水經過兩人身側，從後備箱里拎了瓶礦泉水，一切從簡。
她看了眼時間，終於忍不住問那邊兩位男人「你們聊什麼呢，能不能捎我一個？」
彭深嘆了口氣，有些擔心她的情況「牽涉江沅，我擔心你感情用事。袁野怎麼不在你身邊？」
他低聲笑起來，小聲低低沉沉的，像午夜的小煙嗓，性感又撩人。
「不喜歡拆台。」傅尋說「只喜歡你。」
營地里安靜得只有風聲，連風都安靜了以後，便是年輕男人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他的語氣篤定，就像是所有事都盡在掌握中，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底氣。
曲一弦下車洗漱。
「沒吃藥。」曲一弦臉色比沙漠里的溫度還要冷「我踩狗屎了。」
頭一回，她覺得夜晚這麼難捱。
她抬眼，目光落在車窗倒影里的傅尋「你別睡，陪我坐會。」
曲一弦要走好幾步才能看到的事情，他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
到底什麼才是關鍵？
「一直沒睡著。」車內儀錶盤上的燈光瞬間驟暗，車內連最後一絲光也沒了。黑漆漆的，只看得見外頭探照燈下飛沙走石。
她身上這塊勾雲玉佩怎麼來的，自己都還糊塗hｅtｕbook•ｃom•ｃom著，裴于亮總不能未卜先知，知道玉佩在她那？
曲一弦雖然沒去過，但標註過坐標點。
曲一弦察覺到周圍燈光的明暗變化，她頭也沒抬，仍閉著眼，吐納呼吸間，她才悶聲道「你醒了？」
彭深沉吟半晌「她有接應？保險單的受益人是誰你查過嗎？」
「江允失蹤了，就像噩夢重演。」
她窩在巡洋艦里，聽著風沙撞向車窗，發出窸窸窣窣的碎響，整理整隊救援力量的投入和消耗。
曲一弦看見他靠近，伸手輕捏住了她的後頸。他的指腹溫熱，像拎貂一樣輕捏了捏她的。
不那麼明顯，又真真切切。
顧厭代表警方，曲一弦沒權決定他的去留，但她極力勸退，把顧厭發展成了場外外援。
「目前不能確定是不是接應。」曲一弦蹙眉，一時不知該怎麼和彭深交代裴于亮的背景。她三言兩語略過傅尋，只提了自己六月末被化名項曉龍的裴于亮包過車，意外得到了一枚玉佩，才引發了後續事件。
傅尋的邏輯思維縝密，他的雙眼不止能鑒寶，彷彿還能鑒人心。
曲一弦二話沒說，撂了電話。
袁野覺得自己一定是抖，聽到曲爺這熟悉的強調，居然渾身舒坦。他吸著豆漿，蹲在莫家街的巷角，說「小曲爺，你說的那家古玩店倒閉了。聽說，店都被砸了。」
主駕的座椅被放低，拉遠。
一瞬間，疲憊如潮水般向她湧來。
她蜷在座椅上，懶洋洋得不想動。
掛斷電話后，她看著漸漸黯淡的屏幕微微出神。
「犯罪未遂？」曲一弦納悶「替誰諮詢呢？」
彭深沉默了數秒，幽幽嘆息了一聲「我明天過去一趟，天亮后把坐標發給我。你做事之前，有不確定的拿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主意的先問問傅先生或者顧厭。」
勾雲玉佩就像是一塊魚餌，吸引著所有貪婪的、不知滿足的、各懷心思的人上鉤。
傅尋沒說話，他藉著臨時營地的探照燈燈光看了眼凌晨將明未明的沙漠腹地，半晌才道「今晚不會有什麼結果，去後座休息下。明天不撤了，日落前找到他們。」
裴于亮的目標不可能是江允，江允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帶走江允為了引她出來，這個理由也太勉強。
早上八點時，曲一弦叫醒所有領隊，原地遣散。
曲一弦整理后，羅列上報「救援隊盤踞在沙漠里的有十輛救援車，加我是十一輛。人員共二十名，不算警方的支援，僅星輝救援隊隊員和景區工作人員。」
彭深下半夜起夜時，給曲一弦來過電話，問救援進展。
這一看，她徹底清醒了。
傅尋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替自己。」
曲一弦一大早的腦子沒轉過彎來，正要順口接著往下問，餘光掃到顧厭苦笑的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手裡還剩半瓶的礦泉水二話不說直接砸向傅尋。
曲一弦頓時氣不起來了，她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耳朵，掃了個眼風警告他「正經點。」
後半夜，風沙漸大。
曲一弦對講機一撂，險些直接扔出窗外。
「不用著急。」傅尋的指腹摩挲著她耳後那寸柔軟的皮膚「這次我在這，誰也不能從你的手裡搶人，閻王也不行。」
營地里的車隊還在沉睡。
被吵醒的某領隊，睡眼惺忪地撳下車窗「小曲爺，你一大早吃嗆葯了？」
「不睡。」他的聲音忽然近了。
傅尋說「我在諮詢犯罪未遂的官方流程。」
曲一弦勾勾唇，半分不讓得懟回去「誤解您了真是太抱歉
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誰讓你從頭到腳沒一個地方長得正經？」
曲一弦應了聲好。
真的太累了。
短暫的意識放空后，曲一弦抬眼，透過後視鏡往外看了眼。
洗漱完，她閑不住，又拎了備用油桶給油箱加油。
曲一弦彎了彎唇，緩緩閉上眼。
出發時，曲一弦領隊，傅尋墜后。
她的身上還披著傅尋的外套，全是她的體溫。
她人已經很困了，精神卻雀躍著，清醒著，不容她有片刻懈怠。
鳴沙山是巴丹吉林沙漠和塔克拉瑪干沙漠的過渡地帶，面積約兩百平方公里，中心地帶有一處水源。
袁野賤笑一聲「當然拿我尋哥啊，人形印鈔機，要啥有啥。」
一分鐘后，袁野陪著小心，又撥了電話過來「喂？」
她轉頭，看向傅尋。
安排完一切，車隊拔營，曲一弦立刻上路。
這些天，她太累了。
黑暗中，她的眼睛里似有星光，裡頭倒映著一條銀河，星輝璀璨。可那些星輝，漸漸的，一顆顆熄滅，只余星點的燈火，苟延殘喘。
曲一弦覺得，她就是那條咬住了魚餌，在鉤上不斷掙扎的魚。
有車隊回來的聲音，引擎聲隱在風沙中，嗡嗡輕響。
曲一弦眯眼，往後視鏡里瞄了眼「你這人怎麼盡喜歡拆台呢？」
纏繞著她的「捕獸器」正一點一點的收緊，絞縛她的四肢，讓她在麻痹中一步一步邁入無法動彈的地步。
漫無邊際的黃沙，開得曲一弦昏昏欲睡。
曲一弦轉頭，看了眼窗外。
她閉上眼，往後去蹭他的掌心。
頭頂的閱讀燈一暗，傅尋不知何時醒來了，他坐直身體，關了那盞燈光。
傅尋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說「我記得車在星輝總部停了兩個月，我還特意交代袁野，你有需要可以隨便開www•ｈｅｔuｂooｋ•ｃoｍ.ｃom。」
「我有點害怕。」她聲音壓得很低，「我怕再面對江沅的親人。」
某領隊「……」沙漠里哪來的狗？
曲一弦話到了嘴邊，想了想，又咽回去，半真半假地摻出一句話「我讓袁野幫我去西寧取玉佩的發票了。」
貼著底盤打旋的沙粒，發出嗡嗡輕響，不時有小石子砸落在擋風玻璃上，像雨滴落下來，聲音清脆。
就像是被抓住了命門，她渾身酸軟，頃刻間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氣。
顧厭沒接話。
傅尋改口「我替自己問的裴于亮，哪裡不正經？」
到底誰，在背後策劃著這一切。
她回頭怒瞪了眼後車，腹誹讓你撩讓你撩，真把小爺撬動了，餘生有你受的！
曲一弦安排救援隊以輪班形式，值守換崗。
沙漠白天的溫度太高，不適合人待，更別提搜救了。車輛趁太陽出來之前先返程回營修整，下午日落後，沙漠溫度回降，等她指令。
曲一弦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再醒來時，天色昏寐，瀰漫了整個清晨的霧，朦朦朧朧的。她一時分不清自己在哪，像是回到了南江的雨季，整天整天的下雨，天色無論是清晨還是黃昏，永遠都是一個天色。
「被遷怒，被羞辱，我都能理解。我心高氣傲慣了，不服的時候也想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剛留在西北那年，整夜噩夢，做夢都想把江沅帶回去，帶回她的父母跟前，讓她認錯。」她一頓，再開口時，聲音更輕了「一年找不到，又找一年，跟無頭蒼蠅一樣，只知道一遍遍走可可西里，走我們去時的那條路。可這麼久了，我知道，找不到了。」
曲一弦做的第二件事是，集中物資。
「是啊，你曲爺在我手上呢，你拿什麼來贖啊？」
她需要在沙漠的高溫來臨前，和傅尋趕到那個坐標和_圖_書點。
傅尋是沒法好好聊天的，她正琢磨著是不是該給袁野打電話了時，心有靈犀的，衛星電話響了。
她和傅尋的意見一致，巡洋艦不撤離，留在沙漠繼續搜救。車隊的物資留下一半，供巡洋艦維持三天的行駛和日常所需。
有領隊車裡帶了駝鈴，系在外後視鏡上，風撞著鈴舌，響了徹夜。
傅尋的手指一僵，眼眸里的光像是被誰舉著火把點亮，星星點點，全是光芒。
她抬手遮住臉，深深埋進方向盤中。
她垂眸，盯著從顧厭手機傳到她這的那張視頻截圖，說「現在還不能百分百確認和江允在一起的人是不是裴于亮，這些還只是我的推測。」
曲一弦今晚彙報救援工作時，就將江允的個人情況做了簡報傳給彭深，其中包括保險沒經過她的手；江允在外星人遺址時已「意外」落水過一次；以及假造身份。
曲一弦「喂什麼喂，有屁快放。」
靜下來的時候，耳邊全是傅尋今晚和她說的最後那句「如果是裴于亮，你猜他的目標是江允，還是你」。
她的手勁不小，這不留全力的一砸，饒是傅尋伸手去接，虎口也被震得發麻。
橫穿沙漠時，她百無聊賴，用對講機和傅尋說話「我後悔不讓你開大G進沙漠了，不然這時候我把巡洋艦給你開，四捨五入，我好歹也算圓了開大G的夢想。」
那些夢就像是埋在酒窖里的爛菜罐子，聞著有酒香，可實際一文不值。
袁野渾身一抖，雞皮疙瘩瞬間掉了一地「你是我曲爺嗎，別是沙漠里哪個妖怪變的。」
你就是閻王。
車隊離開前，曲一弦多留了一輛車，以防不慎陷車，還能自救。
她恍惚間像是落入了一個巨大的陷阱里，陷阱偽裝得雲淡風輕，她身在其中除了知道這是陷阱，別無他法。
像是等不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