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勾雲玉佩
大結局(三)

曲一弦伸手就去掀,手剛挨近就被傅尋一擋,直接扣住手腕握住了手心:「傷不致命,有這時間,往山下打個電話。」
「應該快到沼澤地了。」傅尋的聲音微冷,聲線凝成了一束,隱隱帶著幾分壓迫。
曲一弦手肘支著中控台,傾身去夠,她手指修長,指尖剛好勾住相機包帶從後座上拉出來:「今天出來得匆忙了。」
越野車的懸架在這種高強度的行駛下被折騰得咯吱作響,全景天窗上的積雪被震落了大半,只餘下稀落的一層薄雪遮著天光,把車廂內襯得昏沉不已。
她騰不出手,指了方位,讓他去拿。
他抿唇,沉默地望著車窗外極速后掠的樹影,低聲道:「不能指望顧厭回救了,衛星電話給我,從山腳下調點人去營地看看。先機已失,但不能連陣地怎麼失守的都一無所知。」
垂死掙扎在崖邊,將落未落的越野像是忽然被人用力拽了一把,四輪抓地,車頭猛地上沖。
第二通電話撥至二組營地。
仍是規律有序又冷漠無情的鈴聲忙音,顯示著無人接聽。
出發前,所有有任務分配的領隊號碼都設了快捷鍵編碼。傅尋沒費什麼勁就撥通了在山下守山口的沈青海,讓他立刻去一組營地探探究竟。
傅尋的心一下就軟了。
未免他又拒絕,她把汗濕發抖的手心貼到他的頸動脈上,安靜的地hetubook.com.com望著他:「手抖得厲害,現在開不了車。」
曲一弦避開他的凝視,低頭擺弄著相機,裝作很忙一樣調著光線和視角,可其實連焦都沒對上,只有一隻茫然又好奇地湊到鏡頭前的貂蟬。
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曲一弦車頭一甩,鉚勁追上。
輪胎應是碾上了被前車車輪掃出的泥地,發出刺耳又尖銳的摩擦聲。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攏在掌心裏,俯身在她眉心吻了吻:「不怕。」
這一側目,她才發現傅尋的唇色蒼白,那雙眼在蒼白的膚色下顯得愈發得亮。
車窗玻璃不知不覺間已凝上了冷霜,水汽升騰。她抬手抹出一塊清晰的範圍,只觀一眼就知此刻他們身處的地勢已與方才的路口天差地別。
她被迫,只能在這條小道上保持著一定的車速,等一個超車逼停的轉機。
「救援隊有個傳統。」她等著相機開機,小聲說:「出發前一定會合影,團隊照。」
有彭深在前面開路,曲一弦避開了不少坑窪陷阱。眼看著在密林中疾馳著,越走越遠,曲一弦心頭焦躁,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容易受激。
她眼看著彭深尾燈亮起,車朝著前方繼續前行,踩著離合的腳試了兩次,車身劇烈抖動著,第一次是沒掛上檔,第二次直接熄火了。
「做不到。」曲一弦將手抽www.hetubook•com•com出,那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毫無商量的餘地:「電話你打,我給你換藥。」

她抬頭,舉了舉手上的相機,問:「合照來一個?」
這一息的光景,前方彭深的車速似慢了些。沒等她剎車,彭深的車在前方看似毫無防護的懸崖彎道上一個甩尾,車輪滑著雪地堪堪擦著懸崖邊發出刺耳的急剎聲。
視野驟暗,眼前又是懸崖。
不悶,也不沉,反而輕快。
也就是說,一組營地全軍覆沒,無一倖免。
曲一弦那顆心七上八下的還沒鬆緩下來,她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用力到幾乎上半身都壓了上去借力。但即使如此,她仍舊發現,剎車距離還不夠,還不夠……
她拍了兩張試光線。
她的車速剛放慢,傅尋的手心就覆上來,握住她把著檔把的手背重新把檔位推至五檔:「不能停。」
兩人分頭行事。
許是察覺到車終於停了,它尾巴一甩,咯咯叫喚了兩聲。
傅尋的眼神如影隨形,她甩不掉也忽視不了,乾脆也不逃避拖延了。
「彭深引你去,你若不當回事,他會下手報復在江允身上讓你悔不當初。」
傅尋不語。
相機的光圈一閃一亮,屏幕從暗至明,有了畫面。
他的手指用力,捏得她手背上一串青白的指印:「我坐鎮,是為了幫你解決後患,不是為了讓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分心。」
左側的山道不比右側好上多少——荒草,亂石,陡坡,以及上下落差最高可達半米的懸壁。
二組救援隊的隊員分成了三批,一撥留守營地看守設備;一撥在山道上沿途設關卡,以防彭深聲東擊西調虎離山;最後一撥和一組匯合一同上山。
雨刮已將潑上玻璃的積雪一掃殆盡,她眼前視野一無阻攔的同時,她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剎車間距控制得太小,左側的後車輪已經懸空了一半。
她抬眼,目光和他對視時,笑了笑,說:「既是儀式,也是為了留念。起初,袁野還提議每個隊員要留張單人照,我覺得不吉利,跟留遺照似的。」
曲一弦眉心突突一跳,整顆心懸起,吊在了半空。幾乎是憑著最後目測的那個車距和直覺,朝著右側急打了一圈方向。
貂蟬不知什麼時候睡醒了,蹲坐在他的腿上,不安地頻頻仰頭看他。
傅尋沒瞞她,直言道:「傷口撕裂了。」
曲一弦被這一後勁沖得胸口一悶,隨即,左後輪著地的悶響像天籟一般,把她全部的魂魄牢牢地從崖邊拽了回來,一股腦塞回了身體里。
曲一弦替他換好葯,壓回紗布時,邊用齒尖撕開醫用膠帶固定紗布,邊說:「應該只是暫時失聯,顧厭不至於這麼沒用,帶著一整個隊被彭深給團滅了。」
她停在原地,深喘了口氣和_圖_書,轉頭對傅尋說:「我們歇會。」
傅尋的傷勢受不得這麼顛簸。
她一怔,下意識看向他的腰腹。
她拉開拉鏈,拿出相機,開機。

時間緊迫。
也正是最後一撥去往一組營地的,距今已經失聯了半個多小時。傳回二組營地的最後一個消息是——他們與顧隊已經匯合。
這個王八蛋……
曲一弦心下一定,剛松的油門輕點疾踩,很快將猶豫減速時落下的距離追平,落後一截的車頭飛快地壓上,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行車距離。
就在曲一弦離開后的二十分鐘內,顧厭做了不少部署和安排。
「後座。」傅尋指了指蓋在衣服下的相機包:「底下。」
與此同時,車輪左側的右後輪,整個哐的一下沉入崖邊。有碎石不堪重壓跌落的碎響,她心頭一麻,就在彭深剎車減速,開了車窗望過來時,分數下輕踩油門,像做心臟復甦一樣,一下一下,重新給越野車注入動力。
曲一弦沒異議。
傅尋也是這麼想的。
曲一弦的耳根被他那語氣壓得一軟,快速道:「我知道。」
後輪「掃」出一捧厚雪,全潑在了曲一弦的擋風玻璃上。
「等會就讓他一點一滴全還回來。」
這種時候,說真話比粉飾太平有效得多。
曲一弦收好急救箱,像是忽然想起件什麼事,問:「我清單里列了個相機包,你幫我裝車上哪了?」
那突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下沉傾斜的失重感,壓得她太陽穴猛得一跳,她緊盯著前方急彎的路面,破釜沉舟般,猛得鬆了全部剎車。
短短數秒,她像是從鬼門關盪了一圈回來,手腳發軟,一點力也使不上來了。
眉心凝了汗,卻冷颼颼的,從腳底到頭皮,一陣陣炸開般的發麻。
傅尋掛斷電話后,思索了片刻,第三個電話撥給了顧厭。
小道路窄,兩側又全是厚得不可估測深淺的積雪,壓根沒法超車。
隨即,兩人得知的消息有些出乎意料。
「這裡有地下水,所以才會有卡烏湖。雪山氣溫低,湖水結冰是常事,但這裏植被茂盛,氣溫比山頂高上不少。如果彭深說的話是真的,河面的冰結得不實,那說明這附近有地熱。」她推測:「沼澤地在冰河的對岸,那這條湖和這片沼澤地是共用了一個地下水水系。這種沼澤,底下是淤泥也是漫漲的地下水……真的會吞人。他有心引我們去沼澤,是真的動了殺心。」
她樂觀得有道理。
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引擎轟鳴里,和死死抓地的前進突圍力量中,她咬牙,視線盯死在轉速盤上,眼看著紅色指針漸漸突破轉速,她孤注一擲,一腳油門踩到低。
越往深處,林間越是茂密,松枝枯葉凝裹著霧凇,風聲一打,那聲音就不單單隻是風聲,像是有無數個山精林魅立在樹尖上鼓掌拍打,奏響的全是啪啪啪的霧凇冰塊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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