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斯德哥爾摩情人(一)

他真的將手放開,安願順勢環住他的脖子,荊復洲動作變得溫柔下來,淺淺親吻她的下巴,眼神眷戀而沉迷:「安願,你剛剛叫我什麼?」
「安願去找周凜了。」
荊復洲愣了愣,手臂放開,有些茫然的看著她。他以為她是在驅趕自己,下意識的就想找借口留下來,還沒開口,安願已經手扶著他的腿站了起來。那黑色裙子將她襯托的格外修長,她走到鋼琴邊上去,回身發現荊復洲還坐在那裡,忍不住笑出了聲:「怎麼不過來?」
這天晚上荊復洲回來的不早,她都已經洗漱好躺在房間里,他才帶著一身酒氣推門進來。他需要打點的人很多,都打點好了,才能確保以後的萬無一失。安願側身躺著,聽到聲音以後肩膀僵了僵,把眼睛閉上。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溫柔,全然沒有面對他時固有的防備警惕:「後來堂姐上了高中,全家覺得她應該高考為重,就把那把電子琴賣了。我沒有機會練習,還躲起來偷偷哭過一場。」安願不好意思的笑笑,手在琴鍵上輕輕撫摸著:「那時候最希望的就是有一個自己的鋼琴。」
「少女的祈禱。」安願眷戀的摸著琴鍵:「小時候住在姑姑家,堂姐學鋼琴,我也被送過去一起學,因為不喜歡背譜子被老師打過好多次。」
荊復洲點點頭,伸長脖子往客廳里看了看,沒見到安願的身影。她自從來了這邊之後越發安靜,常常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坐很久都不出來,看得出他眼裡的擔憂,阿姨善解人意的解釋道:「安小姐在樓上呢,您前幾天拿回來的那把小提琴她好像特別喜歡。」
「明天沒什麼事,我在這陪你吧。」荊復洲抱著她,手臂收緊了一些,這樣可以聞見她身上馨香的味道。安願想要拒絕,可他閉了眼睛不肯看她,帶著點孩子般的固執。她抿了抿唇,從他的懷裡轉過來,微微低頭去看他的臉,語氣頗有些無奈:「阿檀,你這樣我是沒辦法拉琴的。」
荊復洲輕笑:「為什麼不喜歡背譜子?看你這麼喜歡音樂。」
他輕輕點頭。
「譜和_圖_書子。」安願揚了揚手裡的書,沒有看他,目光還是膠著在那些鬼畫符一樣的文字上。荊復洲不想打擾她,又捨不得離開,就這麼擁著她坐在樂器室里。安願的脊背原本挺得很直,因為他在背後,有了可以支撐的力,也就慢慢鬆懈下來。等到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完全靠在了他的懷裡,他的手還攔在她腰上,頭垂的很低,似乎是睡著了。
此刻如果他微微偏頭,就可以吻到她。他是想吻她的,在這個氣氛這麼好的夜裡。可是他又害怕這會擾了她的興緻,她不高興起來可是很難哄的。走神的功夫,安願的手已經從他手上離開,肩並著肩,他們在夜裡寂靜的坐著。
這句話若是細細咀嚼,便讓荊復洲對西荒有了幾分家的依戀。鼓樓里去的越發少了,一開始只是荊復洲本人不到,後來連同他的兄弟們都不怎麼去。女人們也許該有更好的人生,但她們習慣被圈養,不習慣自己生活,便也就在冷宮一樣的房子里住了下去。
「……安小姐,荊先生交代您最好不要出去。」保姆有些為難,兩邊她都不好得罪。安願好不容易把那種噁心的感覺壓下去了,眼眶有些泛紅:「沒事,我昨天跟他說過了,他知道。」
「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覺吧,我看完了還想自己練習一下。」安願聲音放輕了,抬手觸摸他的臉:「你最近好像很累。」
安願點點頭,手指放在琴鍵上,稍稍思考了一下后,彈下第一個音。荊復洲不懂得欣賞這些,目光從安願的手指一直向上,落在她的側臉。
安願皺了眉,眼睛閉得更緊,發誓不理他,倒真的像是不滿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妻子。而丈夫也很委屈,他在外面喝到差點胃出血,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安願胡亂想到了這,又覺得荒謬至極,恍惚間他的手已經摸到了她的腰上,推著睡衣下擺往上。
沒有商量的餘地,他附身上去,將安願的手抬高固定在頭頂。昏暗的光線里安願看見他汗濕的額頭,隨著他起伏的動作,汗水好像也要混進她的身https://m.hetubook.com.com體里去。想到自己身體的狀況,安願忽然有些害怕,手腕動了動,似乎想要掙脫,軟了嗓音求他:「阿檀……你放開我吧,我疼……」
玄關處的燈亮起來,屋子裡的阿姨應聲走出來:「先生回來了,吃晚飯了嗎?」
「阿檀……」安願眼神閃爍著抱緊了他,不去看他臉上的表情:「阿檀……阿檀……」
「想聽什麼?」安願轉頭看他,眼神很純真。人不可能分分秒秒都戒備森嚴,她也有鬆懈下來的時候。荊復洲受寵若驚,張了張嘴,卻發覺自己對鋼琴曲沒有絲毫了解,他不是什麼高雅之人,藝術在他的世界里百無一用。心裏忽然發覺他跟安願的距離,他低了低頭,微笑著看她:「什麼都可以。」
別墅到了晚上也還是亮著燈,燈光從院子里開始,一點點蔓延在回去的路上。老董將車停在外面,並不跟著他進屋,那個空間是屬於荊復洲和安願的,他沒有資格踏入。
荊復洲微愣,她的動作停下,眼睛眯成一條線,笑的很溫暖:「想學嗎?」
早飯是海鮮粥,荊復洲臨走時候特地交代的,因為昨晚有人送來了新鮮的海物,他便想著給安願嘗個鮮。保姆端上來時安願正低著頭喝水,杯子放下,海鮮的味道撲鼻而來,安願眉頭一皺,迅速偏過頭去。
「現在不是有了么。」荊復洲也把手放上去,輕輕按下一個鍵,鋼琴便發出低沉的嗡鳴。
保姆愣了一下,有些局促:「安小姐,我做的是不是不合胃口?」
汗水融入黑夜,誰都不再說話,做的事情專註而纏綿。他喝了酒,氣息辛辣嗆人。結束的時候安願聽見他難以平復的呼吸,他抵著她的鎖骨,聲音很輕:「安願,別走了,這輩子都別走了……」
陪在荊復洲身邊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很緩慢。安願覺得他哪裡變得不一樣了,事事都遷就著她的節奏。可即便在這樣的時候也依舊是不能鬆懈的,她和周凜都在等,等荊復洲放鬆警惕重新開始走貨,而那一天必定會到來,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和-圖-書了張嘴,安願下意識的想叫他的名字,三個字到了嘴邊,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改口道:「阿檀?」
安願最擔心的是在這段時間里會有變數,哪怕像周凜說的只有一年,也還是讓她覺得膽戰心驚。夏天到來的時候,她發覺自己生理期推遲,心下惶然,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個晚上安願做了很多雜亂無章的夢,醒來時荊復洲已經離開,她像是他閑暇時間回來寵幸一夜的妃子,第二天又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遇見了什麼新鮮的女人。安願總是在心裏給荊復洲刻畫一個狼心狗肺的形象,這樣她的欺騙就顯得不會那麼突兀,甚至於良心不安。
老董站在門口,表情有些頹然:「洲哥,小海那邊有動靜了。」
連她都能看出的疲憊,那就真的不是小事了。濤子的死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荊復洲的力量,很多原本能夠交付出去的事都開始親力親為。他生活的比平時更為謹慎,半點差錯都不敢有。眼下局勢太緊,中國警方聯合泰國方面,幾乎對他步步緊逼,荊復洲被壓制著,束手束腳動彈不得。
可這些話,他不能說給安願聽,怕是她知道了,非但不會為他擔心,反而會覺得痛快。
別墅位於城西,是少有人居住的富人區。陵川這種地方工資水平並不高,所以城西人際荒涼,人們稱這邊為「西荒」。別墅雖然在修建之初擁有自己的名字,但開發商取的名字大多華而不實,叫不出口。久而久之,老董開車送荊復洲離開夢死的時候便會習慣性的問一句:「洲哥,是回鼓樓還是去西荒?」
荊復洲正在辦公室里看賬,聽到這話以後皺了皺眉:「什麼時候的事?」
荊復洲順勢將她壓在自己身下,嫻熟的解開她的睡衣扣子,眼眸低垂:「……乖,做完一起洗。」
安願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指,用他食指的指腹從一個琴鍵跨越到另一個琴鍵,音符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她隨著那聲音點頭:「哆……唻……咪……」
他茫然的走過去。
他像是喝醉了,腳下踉蹌了好幾步才跌坐在床邊,震得一邊的安和*圖*書願也跟著動了動。床頭只開著一盞小燈,他又雙眼迷濛,只看得到床邊縮成小小一團的人影。她太小了,縮起來的時候就像被遺棄的小動物,那樣無害。荊復洲扯了扯自己的領帶,掀開被子鑽進去,帶著一身的酒味。
「就剛剛,我怕耽誤事,趕快給您打電話了。」保姆有些心虛,這會兒距離安願離開已經挺長時間的了。荊復洲在那邊沒有做聲,就在保姆猶豫著要不要掛斷電話的時候,聽到那邊有人敲門。
他時常覺得,安願有著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清冷的美。
這是最初的情況,後來他的語句有了微妙的變化:「洲哥,是去鼓樓還是回西荒?」
他剛剛回來,身上還帶著聲色場所里煙熏火燎的味道。安願偏了偏頭,他的下巴便順著這個力道輕輕搭在了她的肩上:「看什麼呢?」
「能學到的時候總是不喜歡的,後來姑姑不肯送我去學了,我才覺得後悔。家裡有一個電子琴,堂姐在家練習的時候我只能在一邊看著,偷偷拿她的書來看。」安願說到這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你知道嗎?那時候姑姑總喜歡在客廳里聽堂姐彈琴,堂姐有時候懶得彈,就讓我來替她。我當時就每天都祈禱著堂姐犯懶耍賴,這樣我就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那個電子琴。」
偏過頭,他像是高中時期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那樣偷偷去看她。
保姆將信將疑的看著她,安願懶得再解釋,回房間換了身衣服下樓。她哪裡跟荊復洲說過,她要是說了,今天反而出不去。心裏的預感很強烈,讓她覺得惶恐覺得害怕,她得趕快跟周凜見一面,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
「嗯?」荊復洲抬起頭,眼底都是紅血絲。
荊復洲猜測安願會認命,但從不敢奢望,安願會愛上自己。
「回西荒。」荊復洲坐在車後座,因為這句回答,臉上似乎傾瀉出淡淡溫柔。
那截滑膩的肌膚在他手下漸漸泛起熱度,荊復洲呼吸變得粗重了些,靠近了輕咬她的耳垂。這麼久的時間,他們所有的默契大概都只限於這張床上,他的索取和她的迎合,半推和-圖-書半就的互相需要。安願無法再裝睡,抬手捂住他的嘴,煙酒氣息讓她胃裡泛酸,皺著眉,啞聲要求他:「你先去洗澡。」
「是么。」荊復洲嘴角彎了彎,換了鞋往樓上走。拖鞋踩在地面上的聲音很輕,所以安願並沒有聽到。二樓盡頭是他們的房間,旁邊有了房間專門給她放樂器,荊復洲放輕了腳步走過去,房門虛掩著,安願坐在地上,小提琴在腿上擱著,手裡捧著一本書。
荊復洲眼神一寒:「什麼?」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一眼就是萬年。
大門打開又關上,安願的身影消失在轉角。保姆猶豫良久,還是拿起電話撥給了荊復洲:「荊先生,安小姐剛剛出門了,說是昨晚跟您說過的,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您一聲。」
安願從座位上站起來,繞到他的身後去,張開雙臂握住他的手。他肩膀寬闊,安願只得彎腰貼緊了他,才能掌控他的手。她的五指輕輕蓋住他的,拇指勾著他在琴鍵上移動,音符跳躍的沒有什麼規律可言,一個一個蹦出來。荊復洲的耳邊是安願輕緩的呼吸,她唇角掛著點微笑,好像在音樂面前,連荊復洲都不顯得那麼討厭了。
「沒有,我今天沒什麼食慾。」安願把那碗粥推得遠了些,捂住自己的嘴站起來:「你把桌子收了吧,我出去一趟,早飯就不吃了。」
她身體一僵,伸手緩緩抱住他的頭,忽然想起之前站在那座荒蕪的山坡上,他鎖緊她在懷裡,卻命人撅了程祈的墳。安願閉了閉眼,那種呼之欲出的柔軟情愫被她自己咽回去,面前的人是荊復洲,是給了她全部絕望和地獄的人,她不可能愛他。
儘管他已經盡他所能的去表達自己的愛。
一曲結束,他還定定的望著她,撞見她轉過頭來的目光,他才晃神似的:「……很好聽,叫什麼名字?」
她看的認真,頭低下去,頭髮梳起來挽成一個髻,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黑色修身長裙鋪在地上,是荊復洲前不久給她買回來的。他的心裏柔軟下來,緩緩走到她背後,彎腰攬住她的腰,這麼靠近了,才看到她手裡捧著的是一本樂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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