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醒不來的夢

我並不生氣,或許真的是自我膨脹到了一定的程度,旁人說什麼我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陸意涵把我拉過去,大力地拍著他的肩膀,兩隻眼睛里冒著精光,他對我說,這是我最好的兄弟,周嘉年。
我笑了笑,沒有接他的話,我總不能厚顏無恥地告訴他,我從初中開始就不斷地收到男生的情書和禮物吧,那也顯得我太沒有修養了。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當時的陳墨北正是少年得志,對日後的變故,對命運那雙翻雲覆雨的大手,還沒有絲毫的警惕。
他送了我一套黑色的小禮服,我穿著它照鏡子的時候忍不住打電話給陳墨北說,學長,我告訴你,其實我比你家顧萌還要性感!
或許就是我那時的高調,引發了顧萌心裏一些從來不曾對墨北啟齒的想法,或許就是在當她穿著白襯衣布褲子靦腆地看著我笑,眼裡卻有難以掩飾的艷羡的時候,她心裏那個原本緊閉的、關於對物質的瘋狂熱愛與迷戀的潘多拉魔盒,砰的一聲,打開了。
但當我擁有了成熟的心智之後,我便原諒了當時狂妄自大的自己,其實青春年少,已經是一筆巨m.hetubook.com.com大的財富。
但事實上,是我自作多情了,陳墨北對我純粹是「他鄉遇故知」。
那個時候,他們是真的很相愛,顧萌也是真的很單純。
周嘉年入場的時候我已經喝了很多香檳酒,整張臉都紅紅的,我揪著陸意涵問,我是不是很漂亮啊?
我停下了原本踉蹌的腳步,怔怔地看著他。他的到來讓陸意涵十分興奮,好像這滿場的來賓都抵不上這個人。
我與兒時玩伴陳墨北在大學校園裡重逢的時候,我幾乎已經不記得這個人了。
所謂宿命,大概就是那麼一回事兒,在我們還懵懂無知的時候,命運已經是一條沒有任何堤壩可以擋住的河流,奔向大海是它唯一的方向。
但有什麼辦法,我只能告訴那些想通過我認識陳墨北的女孩子們,你們想都別想了,陳墨北連我都沒看上呢,他眼裡就一個顧萌。
餐廳里溫暖的黃色燈光籠罩著滿身鋒利銳氣的周嘉年,他與周圍那些喜笑顏開的人顯得那麼不同,與這歡快熱鬧的氣氛顯得那麼格格不入,我聽見他對陸意涵說,不好意思,來晚了。
我忽然對著他的背影大聲hetubook•com•com喊,喂,她跟你說了什麼?
是我弄錯了,我以為他是曾經追求或者暗戀過我的人,但當「我是陳墨北」這句話從他嘴裏脫口而出的時候,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我們經常混在一起,陳墨北總是很八卦地打聽我的私事兒,蘇薇,聽說有很多人追你啊?
當時有人說,如果蘇薇的美是帶刺的玫瑰,那麼顧萌的美就是純真的性感。
顧萌有多美?不見得,說句大言不慚的話,比我還是差那麼一點兒。
隔得太遠了,我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但當那個女孩子抬起頭來的時候我看見了她的臉,很孩子氣的一張臉,還有一頭很長的大|波浪鬈髮。
那個時候我跟陸意涵在一起,我們自己都覺得我們是金童玉女,走在路上總是會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有的人看我,有的人看他,但我們總是對那些目光視而不見。
我想這也難怪,只要有眼睛的人就看得出我跟陳墨北是純哥們兒,雖然我得承認,這麼好的一個男生只能用來做哥們兒,真的挺暴殄天物的。
陳墨北嗤笑一聲,滾滾滾!顧萌她是純真少女,你這個瘋婆子哪裡配跟她比。
他笑和-圖-書著揉揉我的頭髮,對我說,是,非常漂亮。
彼時的陳墨北,心裏有一片白月光,那片月光的名字,叫顧萌。
如果沒有陸意涵,我不會認識周嘉年;如果沒有周嘉年,我不會離開陸意涵。
多年後我在嵐煙縹緲的排雲亭上扣上一把情侶鎖的時候,想起往日那些戲言和玩笑,忽然明白了什麼叫做命中注定。
我惡狠狠地瞪著他,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那時候年紀小嘛,別放在心上,你看學校這麼多人我們都碰到,這就是緣分啊。
我第一次見到顧萌是在陳墨北胃腸炎發作的時候,我去看他,推開門就看到顧萌在喂他喝粥。
中途我上洗手間的時候剛好看到周嘉年走了出去,說不清為什麼我跟在他身後悄悄地走過去了,我躲在酒店的柱子後面看見一個女孩子抱著他,劇烈起伏的背影說明她哭得很傷心。
那時我們高傲得不知天高地厚,後來回想起來,那個時候我們除了年輕其實什麼也沒有。
他有多麼帥?如果我說我後來再也沒有見過比他更帥的男孩子,那或許帶了太多主觀的個人色彩,但我只想說在我看見他的那一刻,我的酒意全散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挑起嘴角看著對我敷衍地點了點頭的周嘉年,滿場音樂與喧鬧忽然在那一刻都化為了寂靜,甚至是陸意涵,他都像是被鏡頭模糊了的角色,不再清晰地呈現在我的視野之中。
陸意涵是富家子,動輒喜歡擺很大的排場,作為他的女朋友,我也很樂意享受那些排場,所以當他跟我說他要在最好的酒店開生日派對的時候,我簡直樂得要飛上天去了。
然後我們同時看見了從門口走進來的周嘉年。
他笑嘻嘻地叫著我的名字,我卻努力地在他的眼角眉梢想尋獲一些線索,但這似乎是徒勞的,我一路成長,看過了太多太多的男生,我真的不能清楚地回憶起每一個裙下之臣的五官和面孔。
後來我才知道,那碗粥是顧萌自己熬的,她怕外面的粥又貴又不幹凈,所以自己買了個小沙鍋在食堂里找小炒的師傅借爐子熬的。
是有很多人追我,但那個時候,我覺得他們都比不上陸意涵。
周嘉年送走了她之後走到柱子旁看到了一臉奸笑的我,他停了停,又繼續向前走。
我的笑容漸漸便有些意味深長了,後來我告訴他,其實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下定m•hetubook•com.com了決心,這個人,我要定了。
是個美女,我暗自想。
那時的顧萌真的配得起「白月光」這三個字,漆黑劉海兒,白凈面容,溫婉動人。
所以,對她後來的遭遇,我並沒有覺得很意外,彷彿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有一種預感,雖然她跟陳墨北已經一起走過了很多年,但她絕對是不屬於陳墨北的。
那天晚上的自助餐品種很多,連甜品都玩盡了花樣,我挽著陸意涵的手承接著大家的讚歎,說實話,女生都有虛榮心,奉承的話誰不愛聽呢。
我想,去你的大頭鬼緣分,想搭訕直接說啊,這種台詞我不曉得聽過多少遍了。
我跟顧萌是從那以後成為朋友的。她其實是挺小女生的那種性格,有時候有學妹跟陳墨北發信息打電話什麼的,她都會把不高興擺在臉上,但是唯獨對我沒有一點兒敵意。
但有些女孩子天生有種媚態,不需要刻意賣弄,但一個眼神一個撩頭髮的動作就能夠體現出來。
這個王八蛋!他小時候對別人都很客氣禮貌,唯獨喜歡欺負我,他最喜歡把一捧蒼耳揉在我的頭髮上,然後看著我一邊哭一邊扯,笑得手舞足蹈。
繼而轉身對周嘉年說,我女朋友,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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