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醒不來的夢

那是陳墨北記憶里不能淡忘的畫面,她滿臉都是眼淚,一雙眼睛盈盈閃動,那麼輕易就擊中了他。
周嘉年騎了一輛摩托車,隔著玻璃對我們揮揮手算是說了再見。
我闖入周嘉年的生命之前,他已經有了一個一提起就讓他覺得頭痛的名字——晴田。
我想陸意涵怎麼都沒有想到,他心血來潮辦一個生日派對,原本是想「聚」,到頭來事與願違,這個派對的意義不過為了鋪墊「散」。
高中的時候她曾經因為跟男朋友在自習課的時候在天台上接吻被年級主任撞見,因為實在太過分,兩個人的家長都被請來學校,之後那個男生便被家裡送出了國,臨走之前還特意買了個Ferragamo的錢包給她做紀念。
她是本城房產大亨的小女兒,上面有個哥哥,早早就送出國去留學,剩下這個女兒全家都看得很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但時光怎麼可能倒回去?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們無能為力的事情:回不去的過去,無法預計的將來,以及那些再www.hetubook.com.com也不可能見到的人。
但誰也不明白,為什麼在這樣的家庭里,顧萌居然還出落成了一個品學兼優的孩子。
多年後我收到晴田從遙遠的山區寫給我的信,黑色的字跡在白紙上一路洋洋洒洒,她說,那個時候我真的不懂得如何珍惜別人對我的好,不懂得尊重那些純潔的感情,如果時光可以倒回去,我真想對那些人說一句對不起。
他們在一起很多年,陳墨北從來沒有見過顧萌任性的一面。
其實我多麼傻,無非就是她愛了,而他沒有而已。
我不知道過去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總之陸意涵說起周嘉年的口氣絕對不像跟他只是泛泛之交,我暗自想,那好吧,我就用這個理由去接近這個神秘的周嘉年好了。
她就是陸意涵的生日那天晚上在酒店的大廳里抱著周嘉年哭的那個女孩子,我一直很好奇那天晚上她到底對周嘉年說了什麼話,周嘉年又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讓她那麼傷心。
在那些牌子對我、www.hetubook.com.com闌珊、顧萌這些女孩子來說還只是時尚雜誌上的奢侈品廣告時,晴田已經走上了收集限量版物品的不歸路,她迷戀一切限量版的東西,包包、香水、手機、鞋子,以及……美少年。
陸意涵的解釋讓我覺得匪夷所思,我自己跟他一年也難得見上兩三次,他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個品學兼優的女孩子在青春期里做過唯一一件出格的事情就是某次老師說要開家長會,任何人都不能說爸媽有事不來時,顧萌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站起來,鏗鏘有力地說,老師,我爸媽真的不能來,因為他們都死了。
我是後來才知道,她跟周嘉年相識,不過緣於一場狗血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從小就讀於貴族學校的晴田一直以來也是男生追逐的對象,但也因此一直不太受女生歡迎,比她漂亮的,沒有她有錢;比她有錢的,又或許沒有她漂亮;既比她漂亮又比她有錢的……又沒她那麼會撒嬌。
顧萌甩開他的手,別過臉去不理他。
m.hetubook.com.com也許是那天黃昏顧萌的形象實在太過讓人憐惜,讓他誤以為顧萌就是那麼柔弱那麼無力的,讓他誤以為她永遠都會是那個樣子,所以多年後陳墨北完全不能夠理解顧萌為什麼會突然在陸意涵的生日派對上突然沉下臉,用那麼陰沉的目光看著所有身穿華服的女孩們。
他當時當然不知道,這是一種黑色幽默。
他回過頭來看我的那一眼充滿了厭惡,也許那個時候我在他的眼裡不過就是個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便自以為是的白痴。
在我偷著樂的時候,陳墨北和顧萌一前一後地到了學校的女生宿舍門口,顧萌氣沖沖地想要回宿舍卻被陳墨北一把拉住,他忍著脾氣,放低聲音問,你今天晚上到底怎麼了?
當年的晴田與我一樣,有著高調張揚的個性,不過我們所恃的資本不一樣,我是仗著自己長得漂亮,而她是仗著自己家裡的萬貫家財。
晴田,這個名字讓我想到的是燦爛的陽光下,風吹過大片大片的麥田,麥田是金黃色的,就像那個愛看日落的和-圖-書小王子的頭髮那個顏色。
那是他完全不認識的一個顧萌,她那種陰冷的表情讓他覺得陌生,以及,恐懼。
顧萌的家裡是一筆算不完的爛賬,母親愛賭,父親吸毒,顧萌從小就是這對極品夫妻發泄怒火的工具,誰要是沒錢了就抓著她打一頓,好像打了她家裡就能變出錢來。
直到某天下午放學,很晚很晚了,陳墨北幫老師改完試卷回教室拿書包的時候,發現顧萌伏在課桌上一動不動,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她抬起頭來看著他。
當然,他沒有回答我。
但老師明白顧萌的意思,所以家長會那天顧萌的位子上是空的,作為學生幹部的陳墨北發現這個現象時還嚇了一跳,以為顧萌真的是父母雙亡的孤兒。
對那個男生的離開她並沒感到多傷心,倒是那個限量版的錢包著實讓她驚喜了一下。
打定主意之後我暗自覺得自己還真是聰明,陸意涵忽然問我,薇薇,你一個人笑得那麼奇怪幹什麼?
我笑了嗎?我自己居然都沒意識到。
我忍不住問陸意涵,為什麼從來沒有見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你這個朋友?
聚會散場的時候,陳墨北和顧萌的臉色都有點兒難看,雖然他們極力掩飾但我不得不說,他們的演技真的很爛,只要不是瞎子就一定看得出他們有爭吵過,這在後來我坐在陸意涵的副駕駛上看到他們一人攔了一部計程車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後來周嘉年跟我說起那天的情景還忍不住笑,他說,我真是從來沒見過你那麼討厭的女孩子,上一分鐘才知道我的名字,下一分鐘就跑來打聽我的私事兒。
在那之前他是有那麼一點兒看不起顧萌這樣的女孩子的,除了會死讀書,還會什麼?
真是美不勝收的畫面。
但那天他才發現,原來這個女孩子不是只會念書考試做習題啊,原來她也有這麼幽默的一面。
陳墨北就是因為這一句話對她產生了興趣。那時他因為身高太高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天高皇帝遠,他每天上課都會躲在課桌下面看漫畫,但他的成績永遠是名列前茅,緊隨其後的就是顧萌。
一個女朋友,想要了解自己男朋友的過去,這個借口,還算說得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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