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幻想
沒有人會像我這樣愛你

你點點頭,眼角眉梢都帶著一點敷衍。
而那種滅頂的絕望,現在我也感受了。
門在你們的身後被重重地關上。
所有我不願意對任何人說的心事,在那個明亮得近乎什麼也看不見的下午,我都對你和盤托出。

從此,我便著了魔。
靜嘉的每個生日,每次新年、聖誕,你都會寄來禮物,每一樣東西都是她所喜歡的,你從不出錯。
除了你的名字和你的身體,我幾乎對你一無所知。
我幻想在我每年生日的時候,你也悉心為我挑選禮物。
你又折回來,像是終於想起來了什麼,你說,你不是余意的女朋友嗎?
從這以後,你漫長的生命中或許還會愛上別人,但任你再怎麼虔誠,也只能愛到七分。
陶然,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
他的笑容里也有些意味深長,影白,我們相處的時間中,我經常有種黔驢技窮的無力感,好像不管我怎麼努力都觸碰不到真實的你。你從不對我提任何要求,也不介意我跟別的女生走得太近,你不哭不鬧不任性,所有人都說我有一個懂事的女朋友,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其實是因為你不在乎。
那年秋天,我們在小禮堂里為靜嘉舉行了一個小小的緬懷儀式。
那個夜晚的你,如同驚鴻掠過我的心間,卻沒有進入到我堅實的生活。
你坐在快餐店裡打了幾十通電話給她,她一個都沒接,直到晚上才回複電話,說白天不方便接電話。
我無意間回了一下頭,發現禮堂的最後一排坐著一個人,穿著黑色襯衣,臉上的神情……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極度平靜,卻又極度哀痛。
你問我想怎麼樣?
你租的公寓離我住的地方只有兩條街,雖然你沒有說明自己來到這個城市的原因,但我想總歸是跟梁靜嘉有點關係。
那是一座島嶼,我之前從未去過,那裡的人告訴我,這座島叫作遺失之島,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遺失的任何東西都能夠在這裏找到。
他是對的,我沒有愛過他。
事實就是這樣,你對我毫無印象,這真令我沮喪。
我買她最鍾愛的那個牌子的衣服,用她最喜歡的那款香水,每次出門都塗上鮮紅的唇膏,戴她喜歡的瑪瑙耳釘。
你從南方坐飛機趕來與她理論,下機時凍得瑟瑟發抖卻擠不出時間去買一件外套。
余意牽著我,走到你面前時,他拍拍你的肩膀,你抬起頭來看了我們一眼,目光掠過我時沒有一絲情緒,我卻彷彿心跳漏了一拍。
我點點頭,很快又搖搖頭說,我們分手很久了。
她起先是錯愕,緊接著便勃然大怒,與你爭了幾句之後便扭頭就走。
當你聽我說完那番話,時間彷彿停滯了下來,過了足足一分鐘,我覺得眼淚已經要落下來了的時候,你起身,過來抱住我。
然而我卻無法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線,向一個陌生人承認我內心對愛的渴望,醫生拿我沒有辦法,只好容忍我每周三的下午在她的診所睡上兩個小時。
我原本以為你的應允會是我孤獨的終結,卻未曾料到是災難的開始。
然後,我又畫蛇添足地補充了一句,我現在是單身。
她不知道那個人費了多少力氣,甚至決心凈身出戶也要和她在一起。她不知道真的只差了那麼一點點,她就可以得到自己渴望了那麼久的幸福。
你是我生命中的一次機會,唯一可能印證愛這件事的機會。
你沒有感動她,卻實實在在地感動了我這個旁觀者。
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夢。
我冷淡,少話,不愛湊熱鬧,討厭自來熟,有點清高。
在我的生命中,有一樣最重要的東西,一直缺失著,從未被填補。
戀情的急轉直下,是從我的嫉妒開始。
我不相信一切溫情脈脈的東西,也不相信一個人會無所保留地去愛另一個人。
和-圖-書你以緘默相對,卻引發我更大的不滿,像是為了更深地刺|激你,我做出了更多過分的事情。
然而一種更強勁的力量把我摁在了椅子上,逼迫我一字一句地說出心中最真切的想法,我想和你在一起。
忽然間,你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影白,你別不高興。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終於知道了那件事情的真相。
你想總有一天她會原諒你。
我輕聲說,自己。
我們真的只有那麼一丁點的好時光,在漫長的人生歲月中,它顯得那麼輕微、單薄,接踵而至的便是我無度的索取和彼此之間激烈的傷害。
價格不斷上漲,梁靜嘉開始認真地權衡利弊,她的鼻尖開始冒汗,神經也開始繃緊。
她不是像我這種被錢砸著長大的姑娘,她的眼界和品位,都是那個人後來慢慢培養出來的。
陶然深愛梁靜嘉。
你們約在她住的公寓附近見面,僅僅心平氣和地談了十幾分鐘便開始爭吵,年少氣盛的你口不擇言,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
如果你答應嘗試著讓我明白被一個人愛是什麼感覺,或許我也不會變得那麼貪婪,這段情感也就不會那麼短暫。
可是終究有我無能為力的,另一個世界。
在長時間的拉鋸和折磨中,她的感情已經所剩無幾,而他卻一直爭取不到自由之身。
陶然,沒有人比你更明白那種感受了吧?我緊緊地攥住拳頭,用盡全身的力量讓住自己沒有流下淚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懂得這件事。
但我要怎麼解釋你才會知道,平時的我真的不是這樣?
在得知梁靜嘉與那個男人過從甚密的消息之後,你的心情非常複雜,憤怒、難過、惋惜、不理解、厭棄,種種情感交錯在一起,驅使你買了第二天最早的那班航班趕來找她。
我和余意就這樣散了,不輕不重的一段青春,就這樣不痛不癢地過去了。
之前的歲月里,我僅有軀殼,在愛上你之後,靈魂才慢慢地生長出來。
如果不是我咄咄逼人,這件事你一輩子都不願意再提起。
不曉得從什麼時候起,喜歡你的姑娘越來越多,當然,我不覺得奇怪,因為你真的是非常美好的一個人啊。
當我醒來時,屋外大風呼嘯,伴隨著零落的雨聲。
原本融洽的氛圍被打破了,我頓了頓,說,我不是不愛你,我是不知道怎麼愛一個人。
我回頭看向那張照片,心裏隱約有一個決斷:她會佔據你心中一個無人能及的位置。
我們彼此做伴,沒有上進心就沒有上進心唄,管別人怎麼看呢。
她真是大美女,若干年後我看過許多姿色不俗的姑娘,但沒有一個比得上她。

我愛上的,是那個深愛著梁靜嘉的你。
陶然,從你面無表情地望向我的那個瞬間,從我在那個瞬間不經意地顫抖開始,所有的情節已經鋪展開來,只等命運一頁一頁地翻啟。
我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緩緩地說,我喜歡你。
也許,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直存在著一個巨大的遺憾。
他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回答我說,陶然。
你不辭而別地離開了我的生活,連一句話一個字都沒有留下。
有時候我覺得,我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我活著或者死去,都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的意圖太過明顯,這一次,在夏天的晚風中,你咧開嘴笑了。
你問我,你想怎麼樣?
於是,我又回到了一個人,只是我變得比從前更孤獨了。
愛人的墳塋所在的地方,就是故鄉。
我有時候會一個人出去晃蕩,在海邊,在高原,在繁華的城市,我拍了很多照片,可是每一張上面都沒有笑容。
你抬起頭來看著我的時候,我彷彿又看到了第一次見到你時的畫面。
在路口分開時,你往左走了兩三步https://www•hetubook•com.com,忽然回頭髮現我還站在原地。
有時候我厚著臉皮去找你,你也不怎麼搭理我,叫我自便,我一邊拉坯一邊用餘光打量你,那麼蒼涼而又遙遠的你。
他的妻子差不多已經同意離婚,卻在最後關頭,跟他打了這個賭。
電光石火之間,我的面孔上燃起兩片緋紅。
在那個漆黑的晚上,你的眼睛里有濃烈得化不開的傷痛和憂愁,我在那個瞬間愛上了你,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愛上一個人。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些什麼東西被我自己撕下來,狠狠地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
我不愁錢花,我有一個很有錢的親爸還有一個很有錢的后爸,他們除了我之外都還有自己的親生小孩,或許是怕我不高興,他們總是爭先恐後地往我的賬戶里轉錢。
關於真實的你,我什麼也不了解。
我知道,我變了。
她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踉踉蹌蹌地在前面走,你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大聲斥責她的荒唐,你一路跟著她上了樓,在她拿出鑰匙打開門的時候,你衝上去,抱住她,強吻了她。
你的聲音有一點點沙啞,問余意,我當時不在國內,靜嘉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並不快樂,也從未真正在哪裡得到過安慰和滿足。
我極力節制的生活,卻在青春喪盡的時候,毫不留情地狠狠地騙了自己一場。
我們的眼睛相距只有幾厘米,我能夠看到你的眼球上反射著我驚恐的臉,我承認在那一刻我害怕了,也後悔了,如果能夠重來的話,我願意代替你掐死面前這個令人憎恨的女人。
你的聲音很輕卻也很堅定,說,好。
我在病床上醒過來,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雪白。
我喪心病狂地做著這些事,一次次地挑釁你,你卻只是不言不語地看著我,那眼神中充滿了深遠的憂傷。
你的衣服總有種好聞的氣味,跟我買的那些洗衣液的氣味都不一樣。有一個大晴天,我睡了午覺起來,看到陽台上曬著你的襯衣和我的裙子,它們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讓我聯想到「一生一世」之類的詞語。
在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個夜晚,你問余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久之後,我跟余意和平分手,沒有背叛沒有欺騙沒有第三者,我們坐在臨街的餐廳里叫了焦糖布丁奶茶和一個十二寸的金槍魚披薩,整個過程非常友好,沒有人口出惡語。
禮堂的正前方掛著她生前最喜歡的一張照片,照片中她塗著大紅色的唇膏,睫毛的剪影落在牆上,脖子的曲線像驕傲的鳥,四分之一的臉淹沒在陰影里。
事實上就是這樣,我這一生,只見過你那一次。
我知道你恨我。
事實是,根本沒有那個夏天的偶遇,沒有距離我的公寓兩條街的陶藝吧,沒有白色襯衣和綠色的裙子,也沒用那些奇形怪狀的杯子和花瓶。
你的聲音十分冷酷,我知道你是從這一刻開始恨我。
緬懷儀式結束之後,大家沉默著離開小禮堂。
童年時期的我性格孤僻,沒有玩伴,一直孤單地長大,我沒有得到過溫暖,也沒有得到過重視,甚至連責罵都不曾得到過。
有一天傍晚,我們一起去吃晚飯,我站在你背後等你鎖門。
我話音一落,大家看我的眼神立刻變得有些恐懼。
是的,你終於記起了我,多多少少對我是點安慰。
還有,她說的那句,再也別讓我見到你這個人渣,滾。
幾秒鐘的空白之後,你暴怒著揪住我,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你有那樣的一張面孔,不是兇惡也不是猙獰,而是,絕望。
她的美麗以一種殘暴的方式終止了我們所有人的眼界,就像是早早看過汪洋大海的人,不會在一片湖泊面前嘖嘖稱奇。
一開始靜嘉並不為所動,而面前的那個女人卻像是有十成的把握,一定會有和*圖*書一個價格能夠買回自己的丈夫。
醫生問我,你在想什麼?
那是我的尊嚴。
我問他們,怎麼回事?
沒有人知道千里之外的你是如何準確地把握著她的喜好、品位,還有多變的心思。
你在公寓附近開了一間小小的陶藝吧,每天中午一點才開門,生意慘淡的時候用門可羅雀來形容都不為過。
你當時的樣子就像是被一把刻刀刻在了我的記憶中,往後很多很多年都不曾忘記。
你那麼專註,又持之以恆,完全不計算成本,不計較得失,只希望她快樂。
我覺得這是非常大方得體的分手範本,只是、只是我沒想到,最後他會問我,影白,你沒愛過我對不對?
我叫你的名字,陶然。
她在大二的一次活動中偶爾認識了那個男人,明知道他有家室,卻也不管不顧地愛了。
我幻想這世上有一個人,愛我,如同你愛梁靜嘉。
她收下那張卡,沉默著離開了那間餐廳。
還有桌上擺著的那些形狀怪異的陶器,杯子、碗、花瓶,我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我們穿著圍裙,你手把手地叫我在拉坯時如何用力,你的鼻息就噴在我的耳邊。
我低下頭悄悄地問余意,最後一排坐著的是誰?
我從醫院回到住所,塗上跟梁靜嘉一個顏色的唇膏坐在鏡子面前。
可是,鏡子里卻是她的臉。
第一次遇見你的那個夜晚,你望向靜嘉的照片的眼神,就令我想要擁抱你。
是我令你想起你人生中最最不堪的夜晚,鮮血從頭上一路流下來,她揚起手就是一個重重的耳光。
……
病房裡安靜了很久很久,最後還是余意開的口,影白,陶然一直在德國啊。
你誠意十足,並且執著。
但有一件事情,我們所有人都知道。
如我們所知道的那樣,她接受了這個交易,卻不知道面前這個女人的手機一直是在通話的過程中。
我自己做扎染,做樹脂工藝品在網上賣,標價很貴,一副你買不起就別買的樣子。
他的妻子開了個價,要靜嘉離開他,從此不再打擾他們的生活。

你跟我一樣,不是個缺錢的主,單是從前看你給靜嘉選的禮物就知道你不僅不窮,而且品位不差。

私語

一路上我們有點尷尬,我看得出你對我有點抗拒,我像一個急著推銷商品的熱情的導購,帶給你強烈的不適應和壓迫感。
我頭昏腦漲,好不容易釐清思緒,又問了一個問題,你們有沒有見到陶然?
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事不宜遲,我決定向你表白。
直到——我又見到了你。
我幻想與你一起生活,彼此照顧,天氣好的早上我起床給你做法式土司,陰雨天我們哪裡都不去,關上門睡一整天。
你真的滾了,滾得很乾脆,滾得音信全無,滾得離她的人生十萬八千里遠,愧疚和思念通通打包在了那些禮物里。
你側過頭來看著我,有點驚訝也有點意外,你的表情告訴我你真的努力了,但就是想不起我是誰。
你原本在看書,大概過了十分鐘,你終於意識到這個下午跟平時有所不同。
我說,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座島,我願意永遠都不離開。
余意強迫我去看心理醫生,看在朋友一場的分上,我聽從了他的建議。
其實,要理解她的想法並不難,一邊是耗費多年、已經所剩無幾的青春,一邊是足夠十年八載衣食無憂的金錢。
島上的人問我,你丟了什麼?
但你覺得這樣舒服,怡然自得,每天打開門,放上舒緩的音樂,坐在紅色的大沙發上看書。
你的生日,你的星座,你喜歡什麼類型的音樂和電影,你吃東西時有什麼禁忌,你寫字是用右手還是左手,你喜歡籃球還是足球,曾經去過哪些地方旅行……
梁靜嘉最後的選擇,是出於滅頂的絕望。
我們是兩個胸和圖書無大志的無業游民,甘做燕雀,不羡鴻鵠。
我想提醒你,自重一點好嗎?
我一直對你有些好奇,卻沒想到真正見到你,卻是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場合。
在我第一次見到你之前,我已經聽說過你,很多次。
至此,一切都結束了。

他只是把你帶給了我。
直到我聽到你的故事。
我隨手操起一隻瓷杯砸向鏡子,它猶如銀色的水花四濺,遍地都是碎片。
我沒有說話。
你撥開自己短短的頭髮給我看那個傷疤,你說,如果不是她拿東西砸破了我的頭,把我砸清醒了,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還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我怎麼也沒想到,這句話一問出口,所有人都呆住了。
與你重遇之前,日子就像白開水一樣寡淡。
我有點生氣,你是神經病嗎?陶然上個月還跟我在一起,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們一直沒有說分手。
是啊,有那麼一刻,我幾乎真的以為這世上有那樣一座島嶼。
而他唯一沒有改造成功的,是她不夠長遠的目光和不夠堅定的立場。
我反覆追問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你和靜嘉會走到決裂的程度。
我被他們的眼神弄得心裏發毛,連忙一把拉過被子蒙住自己的頭,你們都走吧,我現在只想見陶然。
我心裏憋著莫名其妙的一股火。
他寥寥數語將你搪塞了過去,你沒有再追問,所以你永遠無法知道梁靜嘉選擇結束自己生命的原因。
從這以後,你漫長的生命中或許還會愛上別人,但任你再怎麼虔誠,也只能愛到七分。
但我還是很快調整好心態,微笑著對你說,我是靜嘉的學妹。
「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夢。那是一座島嶼,我之前從未去過,那裡的人告訴我,這座島叫作遺失之島,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遺失的任何東西都能夠在這裏找到。」
你從我的世界里,失了蹤。

再後來我想起這個人,只覺得模糊,溫暖或者暴烈都沒有,他在我的記憶中是那麼清淺,我們共同的時光彷彿一縷青煙。
我不爽的是她們隔三岔五地就找借口來陶藝吧看你。
這個問題一落入我的耳朵,我便難堪得想立即起身離開,再也不要面對你,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小小的屋子。
余意湊上前來叫我的名字,緊接著是更多的面孔,我努力地一一辨認,他們都是我曾經所在的那個小團體的成員,大家看到我醒來,臉上都是興高采烈的表情。
你的忍耐終究到了極限,在那個日子,我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是,你今年打算給她挑什麼禮物?
它靜靜地植根於我心靈深處,並不影響我的衣食住行,我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堅韌獨立,與人為善,似乎只要將這樣的理念付諸實際,我的人生便不會再有無法承受的痛苦。
我再也不是從前那個跟余意在一起時,對周遭的一切都毫不關心的陳影白了。
我沒再去找過你,事實上我發現儘管我們曾經有過親密的關係,我卻根本沒有了解過你。
我們這個小圈子的人都曉得,你家與梁靜嘉家是故交,她比你年長兩歲,你從懂事以來一直暗戀她,她不是不知道你對她的感情,但多年來卻一直只把你當朋友,當弟弟。
他們零散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了之後,我才開始哭泣。
我的心死了一次,這輩子能夠好好活下去了。
他的妻子把她約了出來,兩個女人都把話說得很直接。
我不過只是希望有人愛我。
一起去看了一場悶得讓人打瞌睡的電影,你歪著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短短的頭髮刺得我的皮膚有點癢,那時我還不知道在你茂密的頭髮下掩藏著一道傷疤。
我記得那個凌晨,我自夢中醒來,腦中彷彿有神諭一般。
我愛上你,這個念頭從我的腦子裡蹦出來的那一刻,我絲毫不覺得驚慌,和*圖*書我的身體似乎比我的意識更早地察覺到了這件事。
比起那些一天到晚把奮鬥掛在嘴上,一年到頭為了薪水活得戰戰兢兢的男生,我更喜歡閑適懶散的你。
那天下午我穿著我最喜歡的一條綠色裙子去陶藝吧找你,從天窗漏下來的光線中有灰塵飛舞,我靜靜地坐在你的面前。
你的臉比我的聲音更平靜,過了一會兒,你說,我知道。
你知道自己的話深深地傷害了她,這並不是你的初衷,你不是那麼自私的人,不是不准她和別人在一起,你只是希望她的感情清清白白,不要被人玩弄和褻瀆。
我從來不飲酒、不嗜煙、不熬夜,無任何不良習性,甚至不愛任何人。
我叫得那麼自然隨意,一點陌生的感覺都沒有,好像它在我的唇齒之間已經停頓了很久,只是一直在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
這篇小說,以及我和Lost7合作的繪本《孤單星球》,都源於我某天晚上的一個夢境。
大夢醒來,永失我愛。
說到這裏,他往前傾了傾,眼神直直地逼過來,到了今天,你可以承認了,影白,我不會怪你。
我的眼睛一閉一睜,咔嚓,你的笑容被我拍進了記憶里。
余意是你們共同的朋友,而那時我還沒有和他在一起,之後我帶著一點八卦的心思向他打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可就連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的姿勢十分小心,好像我是一尊易碎品。
我想叫她們走,再也不要來了。

你那雙眼睛深如寒潭,包羅萬象。
雖然季節不同,你的穿著打扮不同,你的神情不同,周圍有那麼多人啊,我的眼睛卻在第一時間準確地辨識出了你。
但她至死都沒有原諒你。
經年累月的煎熬和折磨,不處身其中是難以明白的,選擇了離開,或許反而能讓她平靜安寧。
我相信你沒有惡意,但那一刻,你的確刺傷了我。
她在計程車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覺得這筆賬不算虧。
我開始留心你跟別人聊天的話題,你的語氣,她們的笑聲。
我很努力地回想我們在一起那些快樂的時刻。
沒有那場短暫的戀情,沒有不遺餘力的傷害,也沒有不辭而別的你。
我拿著披薩的手十分尷尬地僵在半空中,過了三秒鐘我才回過神來,笑著說,怎麼會?
你沉默著,眼睛慢慢紅了。
余意三言兩語地將事情大概陳述了一遍,那男人的妻子使了些手段,加之這些年來,靜嘉一直生活在失望與希望的交替中,早已經不堪重負,她曾多次流露出厭世情緒,但沒想到真的會如此決然。
她唯一錯的地方,就是低估了對方對她的愛。
你還是沒有忘記她,你真長情。
愛一個人時,看待世界的眼神都會因此而變得溫柔起來。
每一次提起她的名字,你眼睛里一閃而過的刺痛,都會引起我內心畸形的快|感。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告訴我,我的公寓煤氣泄漏,隔壁鄰居聞到氣味,通知了房東,房東又通知了余意,這才保住我一條命。
你的公寓是空的,陶藝吧落了鎖,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走的,更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是家中唯一沒有人關心的那個小孩,父母各自組建家庭之後,我成了一個最最多餘的存在。
我並不是一個厚臉皮的人,卻一反常態,毫不矜持地主動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報給你,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一定要打啊。

當初他說他喜歡我,我就接受了,後來分開,我也不覺得難過。
沒有人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從那之後,你們便斷絕了來往。
真的會有這樣一個人,如果得不到他,你一輩子都不會甘心。
陶然,多年後當我不再與自己較勁,不再與人一生中所必須經受的痛苦較勁時,我會明白,為何我的心底那樣迫切地想要與你在一起。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