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煙火

我曾聽見愛情盛開的聲音,像花朵。
但,左腳花開,右腳便花落。
流金歲月,我只能獨自走過。
你是我值得一生去觀望的煙火。
可惜最後只能在記憶中臨摹。

哪裡還有第二個你

邱致言最初交女朋友的時候,經常被強迫陪著逛街,因為是剛剛開始交往,他也不好意思推辭。
你忽然開始唱歌,純正的粵語,唱起我兒時聽過的一首經典老歌:
她當著他所有的隊友指著他問:「你選遊戲還是選我?」
那個女孩子後來是哭著跑出來的,正好撞上我,我看她那個反應還以為邱致言把她強|暴了,結果她腳一跺,說了一句讓我崩潰的話。
你抬頭看著天空,聲音里有我無法企及的孤獨,你說:「可是我有把握,我還是會像從前一樣。」
他拿我沒一點兒辦法,用眼睛狠狠地鄙視我之後又開始興奮地向我炫耀他今天玩遊戲是多麼神勇,多麼所向披靡。
他問我:「你沒有耳洞嗎?」
是誰每次在他女朋友哭哭啼啼指責他不體貼不細心時幫他收拾殘局?
多年後我別的都忘了,就是無法忘記你帥氣的裝扮之下乾淨而凜冽的笑容,它像圖騰一樣深深地銘刻在我青蔥歲月的底板上,任何力量也無法抹滅。
你的朋友拍拍我的肩膀,說:「他還沒有醒,你在這裏陪陪他。」
雖然我長得不是很出類拔萃,可是我有小聰明。眼看你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茫茫人海,我忽然急了,我把自己手機調成振動然後追上去氣喘吁吁地攔住你,問你藉手機,我說:「我的手機好像被偷了。」
我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我怕一開口就會哭出聲音來。
那時候我不知道,原來有些事情,真是可一不可再,一直到我真的遇到那個,一生只有一次機會遇到的人。
坐在人聲鼎沸的燒烤攤子上,我毫不客氣地點了很多東西,無視他憤怒的眼神,對著笑眯眯的老闆說:「雞翅我要三個,有多辣放多辣。」
水來,我在水中等你;火來,我在灰燼中等你。
你是上帝的寵兒,被時光遺忘的少年,臉上永遠是澄澈乾淨的微笑,眼神清亮如山澗清泉。我怔怔地跟你對視,恍惚之間分不清楚夢境和現實。
我被這句話噎得半天說不出話,我靠,這個文盲還知道成語,我以為他除了在遊戲中打打殺殺什麼都不知道呢。
某男青年與其女友開車在環線上賓士的時候,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爭吵起來,拉扯之間撞上了護欄。女友沒有系安全帶,飛出車窗當場死亡,男青年被卡在車內,腦袋撞在擋風玻璃上導致顱內大出血。救護車很快就趕到現場。該男青年目前在中心醫院住院治療,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你真是彬彬有禮,面對倔強的我一直好聲好氣,即使最後我聲嘶力竭地告訴你,這對耳釘殺了我也不會讓給你們的,你始終沒有一點兒怒氣。
這是我所理解的愛情,它紮根在我心裏,不需要你的回應。

他說我們這樣的關係就叫無欲則剛。
大家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不按照遊戲規則來的人要喝一杯滿滿的酒中酒霸。
對,那個時候你是有女朋友的,她漂不漂亮是個見仁見智的事,但是風情是有的,在眼角眉梢,在舉手投足之間,在一顰一笑當中。
恍惚之中,有淚水小顆小顆地掉下來。可是我太累了,我分不清楚這淚水是我的,還是穿越塵囂記憶、飽經風霜的你的。
我要挽回的第一句就是:全世界我最喜歡的男生,除了陳冠希,就是你。
你回簡訊也很禮貌,不像一些敷衍了事的男孩子就乾脆利落地打兩個字「好的」,而是標點符號整整齊齊的,「沒丟就好,我謝謝你才對,以後有機會一起出來玩。」
跟很多言情小說的女主角不一樣,她們總是能把跟自己所愛的人相遇的那一年那一天甚至那個時辰都記得準確無誤,可是我一想起你,腦袋裡就好像有無數團毛線被扯開,整個局面是一團糟,一點兒線索都梳理不清楚。
我在第二次看見你們的時候就準確無誤地將你們從人群之中辨認出來,你們好像在爭吵,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都向你們投去好奇與探究的目光。
待我走近才知道,你們根本沒有吵,你一直沒有說什m.hetubook•com•com麼話,她也沒有說,兩個人越是不言不語,氣氛就越是劍拔弩張。
我不要你想起那些殘酷的過去,我要你只憧憬美好的未來。
我沒有你愛的舒夏夏那麼閃亮,我有一張樸實無華的臉,這張臉讓你覺得可以信賴,於是你放下原本就單薄的防備,問了我那個問題。
你最後一次站在我面前,依然是白衣勝雪的王子模樣,你反覆地說著對不起,我反過來寬慰你:「有什麼對不起的,我們是兄弟。」
用得著回去看看嗎?在回家的路上我就忍不住給你發信息了。
那天你並沒有跟我透露太多,分開的時候你對我笑,你說:「你人真好,認識你很高興。」
花再多的時間陪伴你,花再多的心思取悅你,都比不上一副美麗的皮囊。
有一次他喝多了酒,完全喪失了理智,扳過我的面孔用他紅紅的雙眼死死地看著我,我絲毫都不畏懼,最後他含混不清地問了我一句話,我沒有回答他,而是順手操起桌上的一杯清茶對著他的臉就潑了過去。
我不喜歡這樣的女生,有點兒類似古時良家婦女對青樓名妓的那種不屑,我往旁邊挪了挪,給你們騰出地方來。
我獃獃地看著你,無法相信這一切,霎時間,病房裡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都僵掉了。
既然如此,在你新生之後,我又何必再提?
這一推,我所有的酒意都消失了,寒風吹過我的臉,我在須臾之間清醒過來了。
我站在你的病床前,你的頭包著雪白的紗布,臉上罩著氧氣罩,看上去那麼蒼白脆弱。
不是「阿波羅」,是「啊菠蘿」,按音序排列,方便查找。
出乎邱致言的意料,我點的東西全都吃完了,包括那三個辣得我要吐血的雞翅。
世上有個詞語叫「一見如故」,我覺得用來形容我們兩個挺恰當的。
大家圍成一桌,觥籌交錯之間所有人都很默契,沒有人提到舒夏夏。

眾目睽睽之下,你像個孩子一樣不知所措。
我搖搖頭,「不是,但是我不戴耳釘。」
最後他說:「傷者應該屬於選擇性失憶症,也就是說他的潛意識會選擇性地消除過去一部分他不願意想起的記憶。」
然後你的手機響了,簡短而含糊的幾句話之後,你急急忙忙地丟下我,攔了一輛的士就消失了。
她說:「強|暴?他玩起遊戲來,叫個裸女站在他旁邊他都沒時間看一眼!」
是誰每次在他被女朋友勒索完之後一聲不吭地聽他發泄?
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你,邱致言。
到我家附近的時候,我鼓起勇氣想要親你一下,你沒有說話,也沒有應承,而是用力地推開我。
邱致言不是笨蛋,也不是小氣鬼,看我這個樣子便極力慫恿我試一下,並且表示如果合適就送給我。

你曾經問我:「為什麼你總是不談戀愛?」
我依然喜歡你,像過去一樣喜歡你。
可是我很不爭氣,每次你一問我「有時間出來嗎」,我就很沒有骨氣地回答「時間嘛,擠一擠還是有的」。
我們走了很久,到廣場上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你定了定神,看著我,那個表情告訴我你真的是對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我當機立斷轉身就走,手裡死死地抓住裝著耳釘的盒子,心裏有一種難以言敘的委屈。那個時候我不能清楚地說出這種情緒是什麼,直到多年後,我有了一張不動聲色的面孔方才明白。

被「偷」了的手機在我的褲子口袋裡劇烈地振動著,夜幕之下我的臉紅得像番茄,可是你純凈的目光里沒有絲毫的懷疑,這讓我有點兒慚愧。我把手機還給你,「謝謝,沒關機,可能是沒帶出來。」
你沒有食言,說了有機會找我玩就真的找我玩了,其實也不見得是真的想跟我交個朋友,無非是失戀了,找個沒誘惑力卻有安全感的人陪著你療傷罷了。
然而我們經過施華洛世奇的時候,任我再怎麼心無旁騖,也還是忍不住停和圖書下了腳步。
如果沒有那對耳釘,我想我也不會認識你,我們的人生也不會產生任何的交集,就像這地球上無數條直線一樣朝著自己的方向無限蔓延,永遠不會有交叉。
我失語地看著手舞足蹈的他,過了半天,說了一句讓他含恨而終的話:「你沒人要,憑什麼要我做慈善事業?」
是我得意忘形,是我自作多情,我喝多了,開始亂說話。
哭完之後,你的朋友出來,一臉同情地跟我說:「心怡,他也不記得舒夏夏了。」
可是沒有辦法,我愛了,我認了。
我陪了你三天,這三天中我什麼也沒幹,就搬張凳子坐在床邊看著你,你的眼睛、睫毛,你的嘴唇、鼻樑,你的胡楂,你的手。
醫生向我們解釋:「失憶症可分為心因性失憶症和解離性失憶症,主要是意識、記憶或對環境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破壞,因而對生活造成困擾,而這些癥狀卻又無法以生理的因素來說明。」
我想了想,知道夢見你之後不可能再安睡,與其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唉聲嘆氣胡思亂想長吁短嘆,不如跟這個「網游界的包青天」出去吃點兒東西。
你在我身後啼笑皆非地看著我,你說:「到了青春期啦!」
彼時你愛的那個人,叫舒夏夏。
我看著黃昏的天空、倉促的飛鳥,一直沒有說話。
我恨不得把錢甩在他臉上,「拿去拿去,懶得啰唆了。」
你說:「心怡,你醉了。」
你是個好孩子,我看你抽煙時那個生疏的樣子就知道你應該是第一次抽,裝模作樣維持鎮定卻在不經意的顫抖中泄露了些許端倪。
我知道你沒有忘記舒夏夏,我知道你不可能忘記舒夏夏。
來日縱使千千闕歌,飄于遠方我路上。
那個時候我心裏沒有喜歡的人,青春還是一張素白乾凈的紙。我還未曾領略愛情的美好與凄苦,也不知道最好的愛應該是個什麼樣子,所以我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你,我不知道。
我怔怔地、茫然失措地看著他,那一刻我明白了,也許你選擇忘記的那個部分,叫作|愛情。
是我是我還是我!

私語

所有的人都在笑,大家都為你感到高興。
可是這天晚上我沒心情跟他鬧,因為我夢見了你,隔著時光的長河與回憶對峙,這讓我整個胸腔里都瀰漫著一股酸澀和苦澀摻雜的味道。
像是心靈感應一般,我的手機在黑暗中亮起來,被人鄙視過很多次的老土的鈴聲是《千千闕歌》,邱致言的聲音還是那麼鬧騰,彼端隱約有網游中廝殺的聲音,他問我:「睡了沒有?出來吃夜宵嗎?」
如果我喝一杯酒中酒霸,就能挽回一句我說錯的話,那麼我一定會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可是,這都是后話了。
我要挽回的第三句話,也是殺傷力最強的一句:我要對我喜歡的人說「請你忘記舒夏夏,看看你身邊的真愛吧」。
我看他那個樣子也知道他知錯了,於是寬宏大量二話不說也就原諒他了。他感激涕零,硬是放棄了一下午玩遊戲的寶貴時間,主動提出要陪我去逛街,買禮物給我,算是向我真誠道歉。
你的樣子,明明還這麼年輕,怎麼在一首歌的時間之後,我就看出了蒼老的線索?
來日縱使千千晚星,亮過今晚月亮。
我的眼睛盯牢那對金秋影金蝴蝶刻名掛晶果耳釘,真是太漂亮了,我再也移不開目光。
深夜我自夢中睜開眼睛,將醒未醒之間,我又看到了你的樣子。
你看著窗外疾馳而過的景色,蹙眉,一聲不吭。
那天之後,你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說完這句話悲哀地發現他目光中的疑惑比之前更深更濃烈,於是我更加悲哀地明白有些事情是永遠無法靠三言兩語就解釋清楚的,於是我言簡意賅地說:「就像你之前玩一盤遊戲,突然死機了,就算你重啟之後再進去,一模一樣的隊友,一模一樣的地圖,可是它再不是之前那盤了,對不對?」
邱致言不知道,很久以前,我也是個愛爭風吃醋的人,與他眼裡那些庸俗不堪和-圖-書的女孩子別無二致,就連一對普通的鋯石耳釘,我也捨不得讓給別人。
我有點兒挫敗感,長相平凡真是一件傷自尊的事情。於是,我不得不指著耳朵上閃閃發光的鋯石耳釘提醒你我們曾經見過。
我蹲在病房外哭了好久,我怎麼都想不通,我怎麼就屬於你選擇要忘記的那個部分呢?
我心急如焚地跑到醫院去,氣喘吁吁地爬上樓,驚魂未定地站到你面前。
就讓我用知己的身份,陪伴你,溫暖你,包涵你,慰藉你。
緊接著,我難堪得恨不得抽自己耳光。
徐徐回望,曾屬於彼此的晚上。紅紅仍是你,贈我的心中艷陽。如流傻淚,祈望可體恤兼見諒。明晨離別你,路也許孤單得漫長。
他在一旁用疑惑的眼神反覆端詳沉默的我,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專心致志地對付著雞翅,好像這是全世界最要緊的事。
你的一切深深地銘刻在我的記憶當中。
一路上他像個老太婆一樣絮絮叨叨,我整個人陷入了失神的狀態,有好幾次眼看就要跟別人撞上了,幸好他眼明手快一把拖住我。
我朝你笑,「邱致言,我是你的好朋友,我叫孫心怡。」
我坦白跟你說:「我不知道,任何事情都不能答得太肯定,因為不到那一天,誰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握能按照自己所說的那樣做。」
我看著黃昏的天空、倉促的飛鳥,一直沒有說話。
那天晚上你把我送回家,在的士里我很沒有儀態地倒在你身上,其實我的意識還有一點兒清醒,之所以這麼不要臉,純粹是借酒裝瘋。
其實他真的還不夠了解我,或者說,以他的閱歷還不足以了解異性。
所以,你永遠不會明白,為什麼我明明有耳洞,為什麼我明明喜歡那些漂亮的耳飾,卻從來不戴。
僵持了很久,你最後略帶遺憾地說:「那就算了,不好意思。」
直至今日,我與這個人分別已經很長很長時間,在這麼漫長而孤獨的歲月里,我已經平靜了,我已經接受了,或者換一個悲觀的說法,我已經絕望了。
陽光灑進教室,光線中有灰塵飛舞的軌跡,我伸出手去,它們停留在我的掌心。
我真替你們丟臉,有什麼事非要在大街上吵?
那個老闆也真不是個東西,眼見劍拔弩張了,他居然還煽風點火地道:「什麼叫你買了?你不是還沒給錢嘛。」
我跟他說:「我不要耳釘。」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我終於恢復了常態。
你唱歌的聲音跟你說話完全不一樣,每次聽你說話我都覺得你傻乎乎的,感覺智商不怎麼高,可是你的歌聲卻那麼百轉千回,分明是有故事的人。
我一邊歇斯底里地跟老闆還價,一邊幻想著自己戴著它走在人群中光芒萬丈的樣子,你和你女朋友進來了。
我想起你問我的那個問題,現在我有答案了。
然而就是那對鋯石耳釘,它改變了我們的人生軌跡,那種神奇的力量在多年之後我才明白叫命運。
那時候我才多大,最多也就是十六七歲。
我捂著嘴,眼淚嘩啦嘩啦地流下來。
我把你的號碼存在手機里,叫「啊菠蘿」。
自從你退出我的生命之後,我的世界里再也沒有情人節、聖誕節、七夕這些概念,除了商場的簡訊會提示我××節來臨、全場×折之外,我根本不覺得這些節日跟我的人生有什麼關聯。
他最近的一個女朋友跟他分手是選在情人節的前一天,挺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在網吧里找到他的時候,她的臉氣得跟豬肝一個顏色,還是那種到了下午都沒賣出去的豬肝。
我回頭瞪著你,你不以為意,輕描淡寫地把我的暗示丟在大風獵獵的山頂上。我們坐纜車下山,夕陽何等壯觀,整座城市盡收眼底。
他一直沒理她,終於結束一盤廝殺之後才不緊不慢地抬起頭看著這個快要爆炸了的女孩子,慢吞吞地說了一句:「遊戲,我是不能不玩的,至於要不要分手,你自己看著辦。」
我說:「帥哥,我的手機是放在家裡了,謝謝你https://m.hetubook.com.com啊。」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碰到聖誕那天晚上聚會的朋友之一,他跟我說,舒夏夏根本不是真心想跟你和好,她的心跟著有錢人跑了,那次找你,只是寂寞無聊拿你開涮。
我要挽回的第二句話是:如果我許一個願望就一定會實現,那我要你喜歡我。
其實我是個善良的女孩子,真的,雖然我沒有把那對耳釘讓給她,可是在你這麼難堪的時候,我像正義的使者希瑞一樣擔負起了拯救你的重任。
他身邊除了我,沒有其他的女生。其實他長得不錯,人又大方,不是沒有女生喜歡他,可是跟他交往過的女生到最後提起他都是一臉的憤慨——讓他跟他的遊戲結婚生子去吧!
你曾經問我,如果有一天,你喜歡的人變得面目全非,或者再也不記得你這個人,彷彿生命中從來沒有你存在過的痕迹,你還會愛他嗎?
被你所愛,真是她的榮幸。
我也為你感到高興,我幾乎都要喜極而泣了。
就連此時此刻的你,也不是彼時彼刻的你。
我看著你戀愛,看著那些女孩子離開,看著你沉溺於網路遊戲,看著你日復一日地生活。
我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那家店鋪的時候暗自發誓,我再也不要來這裏買東西了,死老闆,狗眼看人低!
你說:「那你快回去看看吧。」

然後,她甩了你一個耳光,然後轉身就走,身手之敏捷,行動之迅速,讓我這個路人都驚呆了。
第二天他在公寓門口堵著我,一張臉憋得通紅,頭低得跟賣國賊一樣。
過了很久很久,我擦掉眼淚,走進病房,你放下手裡的畫冊,微笑地看著我,彷彿你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過我這個人。
邱致言曾經戲謔地說:「孫心怡,我最喜歡你不爭風吃醋的個性了,將來我要是沒有人要,我就娶你算了,高興嗎?」
可是你怎麼就那麼傻,為了一個這樣的人,差點兒把自己的命都搭上?
老闆還沒說話,我就不樂意了。這人哪裡冒出來的?我吃到嘴邊的肉憑什麼要吐出來啊?
我走過去,穿過一眾圍觀看戲的路人,不聲不響地拉著你就走。
那時候,我只是以為我懂,像一個剛過青春期的人妄談人生的艱難。
在清醒過來的下一秒鐘,我捂住嘴,忍不住輕聲抽泣起來。無論過多久,一想起你,心臟還是會疼,還是會難過,還是會為你落下淚來。

你的目光掠過眾人看向我,片刻后,你問我:「你是?」
邱致言不滿地用筷子敲著桌上的碗,「點那麼多幹什麼?你吃得完嗎?」
他皺著眉頭摸著下巴,這是他一貫思考問題的樣子,表情嚴肅,好像在仔細參悟我所說的話里到底有什麼真理。
不知道是不是愛情的力量,那張小小的、顆粒粗糙的相片,竟然被我認出是你。
為什麼說他是「網游界的包青天」?因為他玩起遊戲來,六親不認!
她怔怔地看著我,妖嬈的臉上突然驚現出那種童真的表情,反襯出我村姑的剽悍和野蠻,我頓時又有點兒自慚形穢,可是我還是堅決地說:「我已經買了,不好意思。」
你曾經問我:「為什麼你總是不談戀愛?」
很多人以為我們之間有點兒什麼小曖昧,其實一點兒都沒有,我之所以能在他身邊長存,恰好是因為我對他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也就無所謂跟他至愛的遊戲爭寵,閑時還有興緻鬥鬥嘴。
事後我把這句話轉達給他,他自己笑了半天,然後很嚴肅地跟我說:「真要搞個裸女站在旁邊,我還是會看一眼的。」
還沒走幾步你就追出來,說實話,我只注意看你女朋友去了,根本沒看你,所以你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第一個念頭是「我也有人搭訕啦」。
邱致言的專屬安慰天使——孫心怡!
寫這篇小說的時候,我還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一期一會」。
我小時候裝腔作勢讀過很多古詩詞,我最喜歡的一句是: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暮。那個時候只是膚淺地覺得這句話很有hetubook•com•com意境,而當我真正領悟了其中含義,才真正覺察出了悲涼之情。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專櫃小姐的笑容變得冷冰冰,眼睛里分明也是「買不起就別死盯著」的意味,我終於抬起頭跟邱致言說:「走吧。」
直到那天你喝多了,扳著我的臉問我:「你是不是喜歡我?」所有的回憶穿堂而過,頃刻之間,我想起那個難堪的夜晚,你重重地推開我。
從你蘇醒那一天開始,我們的故事翻開全新的篇章,我叮囑所有的人,不要跟你提起真相。
然後他如夢初醒般張了張嘴,「孫心怡,其實你是因噎廢食對吧?」
我再看到你,是在報紙的新聞上,民生專欄,一個不起眼的小板塊。
我們去爬山,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穿著阿迪的T恤,像兩兄妹,爬到山頂我想唱歌,可是張嘴變成咆哮:「神,請賜我一個男朋友吧!」
是誰在他每次分手之後陷入短暫黯然神傷和進行自我檢討時始終陪伴並且毫無怨言?
我說一句真心話,你的臉色就變一次,到了最後全桌人都不敢說話了,我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嘴裏還嚷嚷道:「別停下,嘿,兄弟姐妹們,繼續搞起!」
我彷彿聽見一個溫和低沉的聲音在唱我最喜歡的《千千闕歌》。

這些心思複雜、瞬息萬變、名為「女人」的生物,並非都那麼熱愛逛街購物。
其實我自己也無法解釋當時那一刻心血來潮究竟是為什麼,也許是憤憤不平,也許是動了惻隱之心。儘管之前我們只有一面之緣,可是我不會忘記我曾經那麼小人之心地嫉妒過她有一個這麼寵溺她的男朋友。
聖誕節的時候你請客吃飯,叫了一大堆朋友,我坐在你的右邊,私下有人跟我說以前那是舒夏夏的位子,我聽完這句話心跳好像停頓了一拍。
於是我用老闆他娘的姿態告訴她:「對不起,我買了,再見哪您!」
那是嫉妒。我嫉妒她有一個這麼好、這麼疼愛她、這麼重視她的男朋友。
每次要死不活地回來就找我訴苦:「天啊,我穿板鞋,她穿高跟鞋,走得比我還快。我的腿都要斷了,她還一副小宇宙剛剛燃燒的樣子……」抱怨完之後總結性陳詞,「真不是人乾的活。」
只是每次你聽到我的手機響起時,總會蹙著眉說好熟悉,看到你那個努力想要想起卻總是無能為力的樣子,我的心臟就會微微絞痛。
第四天你終於醒過來,可是當時我不在,陪著你的是你的父母和你的朋友。我考試完出來接到電話,他們興奮地跟我說:「醒了醒了!」
回去的時候天都黑了,我們坐在公交車上,我有一點兒累,於是邱致言以兄弟之名慷慨地把肩膀借給我。公交車顛簸搖晃,本來就沒什麼精神的我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自始至終,你是不曾愛過我的吧。
傻了吧唧的我第一次穿完耳洞,就像個進城的村姑一樣去買耳環。雖然是村姑,可是品位也不俗,一眼就看中了那家店鋪里最漂亮的一對鋯石耳釘,不是很大,但是非常非常搶眼。
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這些點點滴滴,都是我的歡喜。
他恨我恨得咬牙切齒,我轉過臉,看著教室外面濃郁的香樟樹,再也懶得搭理他。
偏偏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不識趣的人,她跟我一樣品位不俗,也看上了我要的那對耳釘,興奮地問老闆多少錢。
到後來,你肯承認一句你始終還是放不下她,我也覺得足夠了。
我對他翻白眼,「今天吃不完,你可以打包留著過年添個菜嘛。」
我有一點兒遺憾,如果我長得像舒夏夏那麼漂亮,那麼風情萬種,或許你就不會對我說這麼老土的話了,而是會換一副嘴臉問我:「美女,你電話多少?」
只是,我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想起過去的你,我們共同譜寫的、現在卻由我一個人珍藏的回憶,每每想起,我還是會難過,還是會哭泣。
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你。
你甚至沒有跟我說一聲「聖誕快樂」,你甚至沒有跟我說一聲「再見」。
我要怎麼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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