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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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自己的發現感到有點心虛,要知道我可是有個很帥的男朋友的人啊!我怎麼能覺得別的男生帥呢!要是顧辭遠跑來跟我說他覺得哪個女生漂亮,我肯定立馬掐死他!
我一怔,這聲音並不是我的啊,抬起頭看見站在我面前的他眼圈都有一點紅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又好想哭啊。
坐在梁錚旁邊的唐元元也順勢看了我一眼,只是一個眼神的交匯,她便急忙匆匆轉過臉去。
其實我們都知道,這隻是他的一句玩笑,但或許是我提前幾十年進入了更年期,我不僅不覺得好笑,反而很生氣:「你放心,死都不會嫁給你的!」
見我一臉的迷茫,她又笑了。
我的餘光瞄到唐元元冷冷的看了她們一眼,那個眼神里包含著滿滿的輕蔑,但我想這輕蔑之中或多或少也有些嫉妒吧。
但錯覺畢竟是錯覺,她深深的嘆一口氣:「初微,以後你和筠涼,要互相照顧對方,有機會的話來看阿姨。」
連筠涼都沒看破這一點,竟然被這個萍水相逢的袁祖域一語道破了。

沒想到,袁祖域倒並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坐在麥記二樓靠窗的位置,一人一個漢堡,他的飲料是加冰的中可,我的是熱朱古力。
漸漸的,我才明白她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瞪著他,真的好想問問他們店長,這樣的員工為什麼還沒被開除!
但這世界上有三樣東西是無法掩飾的:咳嗽,貧窮,還有愛。
她把頭靠過來倚著我的肩膀,聲音里有掩飾不了的疲憊:「初微,你說有些面具戴久了,會不會變成臉?」
走出兩步,聽見身後林暮色大聲而爽朗的說:「收到請帖那天我打電話跟他說,花圈我早準備好了,我他媽根本不想參加你的婚禮,我只想參加你的葬禮……」
見氣氛這麼尷尬,我也很不好意思,穩定了情緒之後我根本不敢看辭遠的表情,只能怯懦的低著頭,小聲的說一句:「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
有些面具戴久了,真的就取不下來了。
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說,其實目睹過筠涼的家變之後,我已經比過去懂事多了,現在的我很少很少去抱怨生活,只要每天能夠看見他,不開心的時候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他,我也覺得很幸福了。
不知道是怎麼走出洗手間回歸原位的,他們的聲音忽遠忽近,直到筠涼狠狠的掐了我一下,我才從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里清醒過來,周圍每個人的臉看上去都像是隔了很遠。
其實我並不想吃自助餐,但看他們一個個興緻都挺高昂的,我也不好說些掃興的話。
其實才短短兩三天的時間,可是再見面,兩個人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看著袁祖域對我做了個「V」的手勢,我這個市井小民頃刻之間便輕易放棄了自己原本的立場:其實這個小痞子……也不是很討厭呢!


不知道是我還是辭遠,不小心碰到了牆上的觸摸延時的開關,燈一下亮了。
一聽這話,我立刻抬起頭狐疑的看著她:「你聽說?你聽誰說?」
縱然時光難測,但在那一瞬間,我無比篤定。
筠涼的媽媽辦好所有的手續出國之前來學校看過她,當時我推開宿舍門一下子就呆住了,筠涼臉上是一種淡然而疏離的神情,儘管她媽媽的眼眶裡飽含著淚水。
如果他在這一刻跟我求婚,我絕對嫁給他。
我心裏一驚,完蛋了,早知道還不如出維修的費用呢!
多年後坐在麥記里,我認真的對袁祖域說,選擇繞開櫥窗,也許不是不喜歡裏面那樣東西,而m.hetubook.com.com是,買不起。

忽然之間我心裏一聲感嘆,顧辭遠,這些年來,離我最近的是你,離我最遠的也是你。
我一邊把眼淚鼻涕都蹭到他的衣服上一邊想,其實辭遠真的很好啊,我要為他文火煮紅豆,並肩看細水長流。
要不是在上課,我真想直截了當的喊他滾,可是想起我上次翹了三天課他沒上報班導這個人情……我又只好忍氣吞聲,不跟他計較。
也許是因為他得來全不費工夫,所以他對我們這些同學也很大方,經常從家裡把那些好吃的帶到學校來跟大家一起分享。
他趴下來在我耳邊說,你放心,我不會去找別人的,你也要乖一點。
筠涼微微一笑:「媽,其實我沒你以為的那麼矜貴,大家都能住,我有什麼不可以。」


我一遇到尷尬的狀況就喜歡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大地,這麼以來,顧辭遠臉上的微妙和林暮色眼底的意味深長我也就全部都錯過了。
冗繁的思緒讓我看上去顯得心事重重,辭遠把我拉起來:「我們出去透透氣吧。」
我真的怕我再一開口就會決堤。
看著他低著頭關上包廂門的樣子,我由衷的替筠涼感到高興。

他的眼睛盯著屏幕,手卻伸過來攬住我的肩膀,我整個人順勢就被他拉過去一把抱住了,他身上那種熟悉的香味讓我之前所有的浮躁都得到了平息,我握住他的手,在很大聲很大聲的音樂里,我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我多想跟他交換人生啊,只因為他每天都可以吃到那麼美味的費列羅。
以我對她的了解,這個問題應該是為了鋪墊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可是另外三個人竟然認認真真的思考這個假設,筠涼斟酌了一下,笑著對杜尋說:「將來你要是跟別人結婚,希望我去嗎?」
我茫然的看著他,啊,我怎麼了?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發獃。下一秒,我便看見他皺起眉,眼神里有些說不清楚的東西,像是不耐煩,又像是在極力克制自己的不耐煩。
好了,既然他說了,那我就什麼都不用說了。
終於被我找到報復的機會了,我面無表情,二話不說夾起那根蘆筍就丟到地上。
是,我內心一直不肯承認的就是,那天晚上,我確實是用林暮色考驗顧辭遠。
其實我真的不習慣他說這樣的話,他一說這樣的話我就特別想哭,很丟臉!
在那次跟袁祖域聊完之後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個這麼奇怪的人:越是在乎,越是要表現得不在乎。
長大之後我解釋給自己聽,說是源於一種窮人的自尊,可是在那個時候,我只是很純粹的想著,今天吃了,不見得明天還有。
那笑聲里沒有我。
我看著眼前這個少年稜角分明的臉,靜靜的笑了。

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問,宋初微,你快樂嗎?
他倒是挺不以為然的,吃完之後又開始八卦:「那天你們為什麼吵架啊?」

雖然有時候我氣得簡直想殺了他,可是除了「有時候」之外的所有時間,我都只想好好愛他。
她伸手打了我一下,滿臉的不屑一顧:「你的QQ簽名上整天掛著顧辭遠是王八蛋,我就是個瞎子也看出來了啊!」
見我不說話,他倒是以為我默認了,居然苦口婆心跟我談起了關於他對感情的見解:「世上本來就沒有完全合拍的兩個人,沒有誰是為了誰而生的,總需要一個磨合的過程……當然,我和元元屬於例外,我們從來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吵過,她不開心的時候我讓著她一點,我不開心的時候她就給我時間冷靜一下,所以我們一直相處得很OK……」

我很清楚記得我人生中第一次吃到的費列羅,就來自於這個小胖子。
當我提出這個建議時,他竟然連假客氣都不裝一下,一副君子坦蕩蕩的模樣,臉上寫著四個字:受之無愧!
可是也許就是因為他的笑太難得了,所以更讓人覺得溫暖。
我看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他看我沒回答,便自作主張的認定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算啦,再找一個吧,我看你長得也不是很難看,應該不至於沒人要的啦。」
說到做到,因為手機壞了不能用,所以我午飯都沒去吃就一直站在男生宿舍門口等著顧辭遠,遠遠看著他走過來的時候,我緊張得整個人都發抖了。
「本來就是啊,你既然叫他送那個妞回去,就說明你相信他,既然不相信他,又何必故作姿態?口是心非那一套真的好玩兒嗎?」
那時候我最大的夢想不是做個科學家,而是……做那個小胖子!
我像小雞啄米一樣對著那個幫我修好手機的男生狂點頭道謝,他一臉的戲謔:「沒事沒事,應該的啦……」,一邊說還一邊對袁祖域使眼色。
維修人員適時出現,拿著手機跟我說:「你這是人為損壞的吧,不在保修範圍里啊,你非要修的話要加錢的,你看怎麼辦?」
這種發現令我在陡然之間,全身如墜冰窖。
它是一顆由金燦燦的錫箔紙包起來的小圓球,不同於學校小賣部里那種廉價的巧克力,咬下去硬邦邦的,僅僅只有甜味。
我看了一眼縱情高歌的林暮色和筠涼,想來自己這把嗓子也不好意思獻醜,便同意了。
不用我說什麼,站在這裏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咬著嘴唇在心裏罵自己「你啞了啊,快說對不起啊」。
只有那麼一天,那一天過後,她走在人群里依然是睥睨眾生的女王姿態,除了偶爾跟我在一起才會稍微鬆懈一點。
原本就滿心委屈的我氣得差點拂袖而去,杜尋死活拉住我,又朝顧辭遠不住的使眼色,他才勉強夾了一根蘆筍放進我的碗里。
這麼一說,倒也合情合理。

顧辭遠也很配合的對我說:「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給別人,更不要嫁給我……」
這次真的玩大了,下一秒鐘,顧辭遠鐵青著臉站起來對筠涼和杜尋說了一句「我吃不下」,扔掉筷子就走了,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後我都一直沒有抬頭,我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地上那根無辜的蘆筍,心裏暴漲的酸澀像潮汐一樣將我淹沒。
想起那天我狼狽的樣子全被他看進眼裡我就好想一頭撞死,或者,讓他一頭撞死。
「對不起。」
「問你呢!」我真是鄙視這種好色之徒。
他聽完之後仰天大笑三聲:「你男朋友怎麼會跟你這麼個腦殘女在一起啊!」
「初微,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
再不起身只怕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嚎啕大哭了,我真丟不起這個人,連忙站起來踉踉蹌蹌的往外跑,出去的時候,連聲「再見」都沒來得及說。
我原本以為蘇筠涼從此會變成一個消沉的人,然而,我錯了。
看著梁錚得意洋洋的現身說法,我心裏那種叫做悲哀的情緒更加濃烈了,我想跟他比一下,其實我真的還算好了,顧辭遠並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這次我確實有點小題大做了……而梁錚……他肯定是不知道在他不開心,在唐元元體貼入微的讓他「一個人冷靜」的那段時間里,www•hetubook•com•com有另外一個人替他擔負起照顧女朋友的重任。
從麥記出來袁祖域送我去公車站坐車,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跟你同事怎麼說的?為什麼他願意免費幫我修手機啊?」
也許是我可憐巴巴的樣子打動了袁祖域這個衣冠禽獸,不知道他跟那個同事在一邊嘰里咕嚕說了一串什麼,那個男生用很複雜的眼光看了我一眼,一聲不吭的轉頭去找零件和工具去了。
如果我有辦法的話,我當然會挖條時光隧道回到那個晚上,抓住那個發神經的宋初微,兩個耳光抽醒她:不要摔!
在華麗的玻璃櫥窗里看到一件你很喜歡很喜歡的東西,漂亮,精緻,昂貴。
下課鈴響的時候,梁錚還想繼續開導我,被我果斷的阻止了:「行了,我去找他道歉。」
做媽媽的對宿舍的環境很不滿意,這裏也挑點毛病,那裡也看不太順眼,末了,她的語氣里有真摯的擔憂:「筠涼,要不去租個公寓住吧。」
你只能眼巴巴的站在對面的街道默默看一眼就走,並且——從那以後,為了眼不見為凈你會選擇繞道而行。
一句話問我得我嘴裏的朱古力差點沒噴出來,這個人真的很八卦啊!他怎麼不去做狗仔隊啊,窺探明星的私生活難道不比窺探我這種平民的感情生活要有意思得多嗎!
「喂,你怎麼說話的啊你!」我非常不滿的咬了一大口漢堡,咀嚼的力道讓袁祖域不寒而慄。
他忍不住小聲問我:「初微,你怎麼了?」
在大廳的沙發里坐著,一開始,我們誰都沒說話,但我們同時響起了畢業聯歡的那個晚上,辭遠揉了揉我的頭髮,溫和的說:「初微你知道嗎,我每天覺得最幸福的時刻,就是晚上睡覺之前給你發一條簡訊說晚安,雖然你很少很少回我。」
原本氣焰囂張的我被他兩句話問得啞口無言。

其實當他拉開麥記的玻璃門時,我心裏就已經對他改觀了,所以面對面坐下來仔細看看他,竟然覺得這傢伙其實還蠻帥的!
我一動不動,也一聲不吭,坦白說,我真的無言以對。
顧辭遠把我拉到一邊問我,你最近到底怎麼了?
修好我的手機之後袁祖域伸了個懶腰:「好啦,正好我也下班了,一起走吧。」
為了儘快回復跟外界的聯絡,我翹了下午的課帶著發票去修手機,老師點完名之後我正要從後門溜走,一不小心又驚動了梁錚,但這次他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杜尋笑了笑:「還是別來了,我怕你背著液化氣罐來。」

我伸手把他拉過來,把臉埋進他厚厚的外套里,他像摸著他家那隻金毛一樣輕輕摸著我的頭。
林暮色此番前來開門見山:「聽說你們最近發生了點不愉快的事情,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
坐在廣場的木凳上,我們一人捧著一杯滾燙的柚子茶,她忽然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從十六歲開始,我看到薑汁撞奶就想吐。」
我第一次如此坦白,顧辭遠給我的愛,一直以來其實都是我青春里不可承受的奢侈品。
林暮色眉飛色舞的問我們:「要是你以前的男女朋友結婚,你們會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嗎?」
我沉默的裝作收拾桌子,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好讓她們母女無所顧忌的聊天,可是一路停下來,彼此話語里的生疏和客套,叫我這個旁觀者都忍不住心酸。
「是啊,我活該。」我強忍著哭腔說。
被他嚇了一跳的我發出了小聲的驚呼,講台上的老師用很不滿的眼神瞪了我一眼,我立即把這個眼神轉贈給了這個縮頭縮腦m.hetubook.com.com的班長:「關你什麼事啊!你才失戀了!」
鏡子里的我看上去不知如何是好,從前清亮的瞳仁像是被一層薄薄的霧所籠罩。

在洗手間里,我用冷水撲了一把臉,抬起頭來凝視鏡子中的自己。
筠涼沒有去送機,但是那天下午我們都沒有去上課。
我真的很感動,看著他的背影,我覺得我如果再不走,說不定我的良心就會驅使我去告訴他:唐元元背著你偷情!
袁祖域很直接的問我,既然這段感情讓你覺得這麼沒有安全感,你又何必還繼續跟他在一起?

在我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班上有一個小胖子的爸爸是副食品公司的經理,經常會給他弄一些我們這些同齡人看起來高山仰止的零食吃。
他很驕傲的看了我一眼:「我才沒失戀,我跟唐元元好得狠,倒是你啊,你去照照鏡子吧,烏雲蓋頂!」
我連忙走過去,畢恭畢敬的等待她吩咐,她伸出手摸了一下我的頭,就像多年前我第一次跟著筠涼回家吃飯的時候那樣,霎時,我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但是……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啊,又沒什麼不能見人的醜事。這麼一想,我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始末全部對袁祖域和盤托出了。
越想掩埋,越欲蓋彌彰。
不管怎麼說,他幫我的忙,這個人情我一定要還,反正修手機也沒花錢,那就用這些錢請他吃頓飯吧。
可是這顆費列羅不一樣,它在唇齒之間一層一層融化,醇香,絲滑,最裡面是一顆脆生生的榛子……
所以我寧可一直都不要有。
可是我轉過去看袁祖域,他亦是一臉無辜的表情。
可能我真的太高估了自己的演技,當我以為只有筠涼一個人知道我不開心的時候,作為班長的梁錚也來給同學送溫暖了。
在刺眼的燈光下,我駭然的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杜尋,以及他旁邊站著的滿臉都是淚的一個女孩——她不是筠涼。
「噢……」他漫不經心的看著從眼前走過去的一個辣妹,寒冬臘月,她竟然只穿了一條黑絲|襪!
因為愛啊。
我們的包廂在走廊的盡頭,接近安全出口,進門之前,我隱隱約約聽到黑暗的樓梯間有理解的爭執,也算我無聊,竟然拉著辭遠一起去聽。
杜尋趁筠涼跟林暮色搶麥的時候去超市買零食飲料,我本來想叫辭遠跟著一起去,可是杜尋拍拍我的肩膀,笑了一下,示意我不必了。
是啊,我到底怎麼了?我也很想問問他:為什麼現在我只要看見你,就會莫名其妙就很想哭啊……
就算真的有一天獲得了那樣東西,你的心情也不是單純的滿足和快樂,這快樂和滿足里總是夾雜著誠惶誠恐和患得患失。
我的臉映在他的瞳孔里,這是我深愛著的少年。
出於慚愧和羞澀,我很心虛的拿背對著辭遠,所以我又沒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
再次見到林暮色,我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忽然之間,我頭昏,目眩,幻聽,弱視,口乾舌燥,肺臟俱焚。
就是這種感覺,你明白嗎?
筠涼說完那句話之後,氣氛有一點冷場,她媽媽躊躇了半天,轉過來叫了我一聲。
所以說,我就是這麼個嚴以待人,寬以律己的無恥之徒啊!

坐在錢櫃的包廂里,我努力想要表現得合群一點,所以在林暮色和筠涼搶著點歌的時候我也假裝很想參与進去,可是假裝出來的熱情跟發自肺腑的熱情到底還是不一樣,到後來我自己都覺得太虛偽了,這才跑到辭遠旁邊一屁股坐下來。
看到筠涼真的生氣了,我和顧辭遠才灰溜溜的湊到一和*圖*書塊兒吃了餐飯,可是這餐飯吃得極不愉快,我點的菜他筷子都不伸一下。

林暮色挽起我的手臂:「現在和好了吧,趁你們寒假之前我們再一起聚次餐吧,把筠涼也叫來。」
和顧辭遠在一起以來,雖然也會有爭執,也會有摩擦和矛盾,但感情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季節的嬗變,一天一天在加深。
他轉過臉來,忽然綻開一個惡作劇的笑:「我跟他說,就當給我個面子,你是我的妞。」
「初微,有時候站在路邊看著人來人往,我會覺得城市比沙漠還要荒涼,每個人都靠得那麼近,但完全不知道彼此的心事,那麼嘈雜,那麼多人在說話,可是沒有人認真在聽。」
是否人類的滿足感都是通過跟比自己不幸的人的對比而獲得的呢?
這些年來,離我最近的是你,離我最遠的也是你。
杜尋跟辭遠不一樣,辭遠的臉上一天到晚都掛著笑嘻嘻的表情,眉目之間總是一團陽光喜慶,而杜尋總是淡淡的,就算是笑起來也是極為含蓄的,我曾經背地裡跟筠涼說,我覺得杜尋是那種就算要暈倒了也要先找一塊乾淨的地方的人。
袁祖域啃漢堡的方法跟我們都不同,他先把中間那層肉吃掉,然後再啃兩片麵包,我皺著眉頭看著他,真是無法理解他這種吃法。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無論筠涼和杜尋怎麼想盡辦法做和事老,我跟顧辭遠的表現都如出一轍,約我吃飯我就躲,約他吃飯他就推,兩個人鬧得筠涼都來火了:「媽的,我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還要我反過來哄你們是吧!」
但是說不清楚什麼原因,下一次小胖子再跟大家分享的時候,我沒有伸手去接。
我點點頭,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我想我們心裏都很清楚,那一天太遠,太遠了……
好像某種美麗的果實,被一層一層掰開表皮,漸漸的,露出了醜陋的核。
你總疑心某天會失去它,你總覺得握在手裡的那根風箏線隨時可能會斷……
五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大快朵頤,林暮色最愛三文魚刺身,杜尋幫筠涼剝清蒸大閘蟹的殼,極度熱愛烤魚顧辭遠側過臉來發現我除了把面前那份山楂蛋糕戳了個稀巴爛之外,毫無建樹。
這話一出口,顧辭遠臉上的笑容就像是瞬間被冰封了,旁邊三個人也露出了尷尬的神色,一時之間誰都不好再說什麼。
他們都在笑。
但這些話我是不好意思當著袁祖域說的,我甚至不好意思當著筠涼或者顧辭遠本人說。沈言說得對,我這麼要面子,遲早會吃虧的。
上課的時候我漫不經心的在書上畫著蠟筆小新的屁股,冷不防一把低沉的男生湊到我耳邊:「宋初微,你是不是失戀了?」
她認定了我會選擇明哲保身,認定了我不會把那天的所見所聞告訴梁錚!坐在公車上的我憤恨的想:這個世界上,人一旦不要臉,隨便做什麼事情都比別人要厲害!
我想幸好幸好還有杜尋,要不然,可憐的筠涼怎麼辦呢。
筠涼也放下筷子,長嘆一口氣:「初微,辭遠已經跟我們說過了,那天晚上他手機是沒電了,送完林暮色之後找不到你,回宿舍充了電之後打你手機又是無法接通,活生生在公寓門口等了你一個多小時,我跟他說了你不小心摔壞了手機……本來一人退一步,吃了這餐飯,也就過去了,你看你這又是何必。」
見我一個人帶著發票來修手機,袁祖域假裝很熱情的用一次性紙杯給我倒了杯水,然後湊過來很雞婆的問:「你們還沒和好啊?」
我安靜的趴在他的膝蓋上,什麼話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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