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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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沒有想到,這個看著像個小痞子異樣的袁祖域,當年竟然也是優等生。
世態炎涼,冷暖自知,原來真的有這麼一回事的。
辭遠抱住我,慌慌張張的翻著紙巾,可是真正把紙巾遞到我眼前來的人,卻是杜尋。


她的嘴唇上塗著櫻桃色的唇彩,笑起來更顯得牙齒雪白,她拍拍我的臉:「你別擔心,我自有主張。」
我在半夜起來上廁所,月光照在筠涼的床上,我猛然發現發現床上沒有人!
正納悶呢,房間的門響了。
今夜有風,我們並肩走在寂靜的長街上,腳下踩著的樹葉發出輕微的聲響,我忽然想起一句歌詞,還記得街燈照出一臉黃。
良久,杜尋蹲下去緊緊抱住瑟瑟發抖,喃喃自語的筠涼,那種心酸的感覺從來沒有過,他明白自己的選擇,也明白這選擇所要付出的代價。
在他高一的那一年,原本普通的家境隨著父親的去世,變成了貧寒。
從前他並沒有花什麼心思也能取得不錯的成績全賴於天賦,可是從那之後,他花在學習上的那股狠勁連老師都覺得震撼。

留下陳芷晴一個人。
「剛到那邊的時候,我不太跟別人交流,食物也吃不慣,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看著月亮想起你都會哭……可是,不敢打電話給你,不敢讓你知道我過得不開心,半夜小腿抽筋醒過來,真的衝動得就想一張機票飛回來,守著你,哪裡都不去了,前途也不要了……」


過了這個十字路口再開十五分鐘就到女生公寓了,回去之後,到頭就睡,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連忙起身下樓去前台又要了一杯,我真的覺得,再不找個借口先迴避一下,我真的會當著他哭起來。
杜尋點了一根煙,狠狠的抽了兩口,終於帶著魚死網破的心情對陳芷晴說:「芷晴,我不想否認我們過去的確是有感情的,你就當我人品低劣,這兩年間我真的沒有動過背叛你的心思……」說到這裏,杜尋也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聲音里竟然有些哽咽:「芷晴,你不要太難過,我這樣的人……不值得。」
說起這件事情,袁祖域首先便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臉上露出了自嘲般的微笑:「因為……窮啊。」
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氣的問下去:「那後來,你為什麼退學呢?」
哇,我忍不住驚嘆,真沒看出來你這麼有才華呢!

筠涼輕輕的點點頭,轉身就走,才剛走一步,又被杜尋叫住。
那一刻的蘇筠涼,哪裡還有精力去思考杜尋說的話,她只是一個勁的嗚咽,一個勁的點頭:「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們……我再也不想聽到關於你們的事情……你們以前,現在,以後……都跟我沒關係……」
我從小就有這個毛病,一激動起來說話就口不擇言。
筠涼,不要,求你了……
甜品店的角落裡,紅色的沙發頂上弔著一束黃色的光,往日美味的甜品在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令人失去了食慾。
袁祖域的手緊緊的攥成拳頭,從前堅毅得如同頑石一樣的男生,在黑暗中摸到自己的臉,一片潮濕。
袁祖域抬起頭來看著一臉不忍的我,苦笑:「能夠想象嗎?人生真的可以潰敗到那種地步……我每天恨不得用頭撞牆……」
說起這件事,袁祖域的眉頭一直緊緊皺著,明顯心裏很不好受的樣子。
杜尋一臉哀愁的任由我羞辱,倒是辭遠聽不下去了,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拖到一邊:「初微,你冷靜一點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是筠涼跟杜尋之間的事,輪不到你在這裏充當正義使者……」

因為看不出她的悲喜,所以我對她心裏的想法完全沒有把握,但作為好姐妹,我還是勸她不要去:「算了,筠涼,好聚好散,沒必要見面了,就算他想給你一個交代,但又能交代什麼呢,你難道還會信任這個人嗎?」
就像是積攢了很多年,很多年的火藥,突然爆炸。筠涼蹲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對杜尋喊著:「不要管我,不要碰我,你走吧你走吧,求求你走吧……」

一陣窒息的沉默過後,他冷靜的問:「那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充電的這段時間里,他把單反里的照片拷進了電腦,一張一張的篩選,一邊選一邊自言自語:「同一個場景拍一百張,總能選出一張出彩的吧……可是這樣就不夠專業了啊,專業攝影師,應該找好角度,做到即使只拍了兩三張也能選出一張優秀的照片嘛……」
連父親自己都放棄了,他氣若遊絲的對他們母子說:「算了,時日無多了,別浪費錢了……」
當一臉憔悴的杜尋跟辭遠一起站在我面前,懇求我幫他想辦法約筠涼出來見個面時,我整個人就跟打了雞血一樣激動:「見你個大頭鬼啊!你還有臉見她!你怎麼不去死啊……」
「杜尋,兩年前在機場,你來送機,我當著我父母的面哭得那麼狼狽,你跟我說,什麼都不會變的……因為有你這句話,在國外的兩年,無論多麼孤單寂寞的日子,我都咬著牙告訴自己,我熬得過去。無論多優秀的男生向我示好,我總是告訴他們我有男朋友,雖然我們不在一起,但是我很愛他,我也相信他很愛我……」

風那麼大,車燈那麼亮,路人的腳步那麼倉皇,偌大天地,這一刻,蘇筠涼只得她自己。
我一邊拾階而上一邊撥他的電話,我死都沒有想到,那頭不是我熟悉的男朋友的聲音,而是冷冰冰的機器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坐在副駕駛上的筠涼疲乏得沒有一點力氣,她把車窗全部降下來,聽到杜尋在給陳芷晴打電話:「你在那裡等我,哪裡都不要去,我待會兒來接你再送你回家。」

我在黑暗之中站了很久,也靜默了很久,直到凍得全身都僵硬了才轉身離開,至始至終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我想筠涼她或許也知道當時我跟她只隔了一面牆,但她也執意不叫我。
他解釋給我聽說是他們班組織出去古鎮採風,四天以後回來,看我這幾天忙著陪筠涼,也就沒跟我提,反正就四天嘛,眼睛一眨就過去了。
我「切」了一聲,你真是個文盲啊,眼睛是用來看的,哪裡是用來聽的。
我一邊默默的自言自語一邊翻著手機里的號碼,忽然眼前一亮,決定惡作劇一下。
袁祖域用那種極其不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是你對我不了解,我對數字相當敏感,任何號碼我看過兩遍都能倒背如流。」

就在他轉身拉開車門的那一瞬間,有一雙手從身後抱住了他,電光火石之間,杜尋動都不敢動,生怕驚醒了什麼。
某天中午,袁祖域送粥去醫院,驚喜的發現父親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在那一刻,他還相信生命有奇迹這回事。
同一時間里,經過一天跋涉的顧辭遠在旅社裡洗完澡之後才想起自己的手機還沒充電,罵了一句「shit」之後手忙腳亂的從包里找充電器,讓他自己都無語的是……竟然只帶www.hetubook.com.com了個萬能充。
多年後他說起這些,幾乎可以一笑而過:那時候真是覺得家徒四壁,覺得一貧如洗,覺得我要去死呢。
但不同的是,顧辭遠家世優渥,而袁祖域家境較為普通。
電話通了之後,那邊說「我沒存號碼,你是?」
如果沒有他父親突如其來的那場災難的話,本來也算是幸福安樂的一家三口。
可不是,街燈真的照得我們一臉黃。
自懂事以來從來沒掉過一滴眼淚的少年,在父親的病榻前,怎麼都忍不住洶湧而出的淚水,病房裡常年有一股消毒藥水的氣味,眼淚打在父親瘦骨嶙峋的手背上,是溫熱的。
那一刻他們猶如置身曠古荒原,筠涼聽見杜尋輕聲的問:「可不可以,再抱你一下?」
一連數十聲,叫人不忍卒聞。
我對袁祖域揮揮手,拜拜啦!

杜尋和筠涼對視了一眼,像是交換某種默契,最終還是杜尋把話題岔開了:「芷晴,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也不曉得要怎麼說了,你要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
杜尋的眼睛很亮,他頓了頓,微笑著說:「筠涼,珍重。」
陳芷晴忍了又忍,可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的掉下來,過了很久很久,她低聲問:「你們怎麼認識的?」
起先還有會有些親戚朋友同事去看望,漸漸的,便門可羅雀了。
醫生都據實相告:「即使化療可以延長壽命,也是一個痛苦的過程,而且……最多也不過兩個月而已。」
沒等杜尋有反應,筠涼整個人像是被開水從頭淋到腳,渾身發麻,她從沙發上彈起來,一句話一個字都沒有說,就慌慌張張的往外跑。
陳芷晴有一張毫無殺傷力的面孔,並不是不漂亮,而是這種美是需要認真的,耐心的審視的,不像筠涼,往那兒一坐,冰雪容貌,氣質凜冽,立刻反襯得周圍所有女生都成了庸脂俗粉。
我頓時火冒三丈:「你裝什麼國家幹部日理萬機啊!」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站在大馬路上,筠涼奮力的推開杜尋,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崩潰。
袁祖域深夜看到母親卧室里的燈光從門縫裡透了出來,本想去敲敲門,可是才靠近門就聽見屋內那隱忍而壓抑的哭聲。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停頓了片刻,他忽然輕聲說:「當年奧數競賽,我也是拿過獎的。」
怎麼能這樣呢!將來筠涼結婚之後肯定要守著老公啊,而顧辭遠……他萬一背信棄義沒跟我結婚……我豈不是孤家寡人一個?
就那樣靜默的站了很久,很久,彷彿所有的青春都從指縫裡一點一點的傾瀉了,筠涼把臉埋在他的背後,嗚咽了很久。
其實我已經不忍心再問下去,但不知為什麼,他卻願意繼續跟我說,他說:「宋初微,你自己沒意識到吧,你有一雙很善於傾聽的眼睛。」
「吶,你這就是死讀書的人說出來的話,沒一點文藝細胞,我這種另類的表達你當然不明白啦。」他白了我一眼。
杜尋的車停在女生公寓前面空曠的坪里,筠涼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公寓,打開車門就要下車,卻不想被杜尋一把抓住。


「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身上連打的的錢都沒有……」他仰起頭灌下一整杯冰可樂。
我提杜尋約筠涼的時候,她的表情淡淡的,只是說一聲「好」。
我沒心情跟她計較更沒時間跟她解釋,隨手扯過一張毯子裹在身上就往外沖。
杜尋的車駛過這間麥記的時候,袁祖域已經把第二杯可樂喝掉一半了。
還能哭出來,就沒事。
袁祖域的爸和*圖*書爸是某家物業公司的管道維修工人,工資待遇並不豐厚,但好歹也是家中唯一的勞動力。他媽媽生他生得比較晚,加上身體不太好,早早的就辦了退休,生活重心也就是照顧一下家人的飲食起居。
切,想得倒是蠻好的,我做你女朋友,那辭遠怎麼辦呢?
其實我很想告訴他,我明白的。
她拍拍辭遠僵硬的臉:「親愛的,這間旅社全滿了,收留我一夜吧。」言畢,她推開辭遠,長驅直入。
沒跟你在一起,一天都很難熬。
雖然從小到大讀的一直都是普通的學校,但也一直都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在他的講述中,我彷彿是看到了另一個顧辭遠:聰明,調皮,心高氣傲。
說起辭遠我才想起來,這個王八蛋一天沒給我打電話了,我靠,知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啊!
這一把嘶啞的聲音里充斥著焦慮,懺悔,傷感和無奈:「初微,都是我的錯,我承認……你幫我把筠涼約出來,我會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幾乎是下意識的,杜尋捻滅煙頭,跟著沖了出去。
他挑挑眉:「那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陳芷晴滿臉都是淚,但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笑出來:「我要你怎麼樣……我能要你怎麼樣……那我要你跟她斷絕來往,我既往不咎,你能做到嗎?」

那天下午上課,莫名其妙的一陣胸悶,氣喘,眼皮狂跳……他從來都不是迷信的人,可是,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牆上有斑駁的光影,角落的位置如此靜謐,陳芷晴的聲音很輕,很輕。
那個時候,埋頭苦讀的袁祖域只不相信運氣,不相信僥倖,他只相信一件事:天道酬勤。
在筠涼認真打量陳芷晴的時候,陳芷晴也在細細端詳這個在自己作為交換生期間,「橫刀奪愛」的情敵。
筠涼心裏一動,但理智還是克制住了衝動,這個時候,她的身份確實不便多說什麼。
這是筠涼第一次正式見到陳芷晴,唱歌的那天晚上,杜尋怕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在我回頭去叫筠涼的時候拚命把陳芷晴帶走了。
還是老地方,麥當勞的玻璃窗外車水馬龍,對面燈火輝煌。
多說無益,沉默是金,辭遠說得對,說到底這還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我一個局外人,還是不要插嘴得好。
誰賺錢都不容易,誰都怕他們開口借錢,這是個無底洞,誰也不知道借出去的錢要何年何月才收得回來。
這句話里充滿了淡淡的傷感和濃烈的滄桑,其實我原本不是個喜歡追根究底的人,但看到平時弔兒郎當沒個正經的袁祖域忽然像是換了一個人,我還是忍不住八卦起來:「那為什麼沒繼續讀書呢?」
看著他微笑的說著這些原本很沉痛也很殘酷的事情,沒來由的,我心裏泛起了淡淡的酸楚。
我聽說人是在長大之後才會嗚咽的,在我們小時候,無一例外全是嚎啕。
他的目光從可樂移到了我的臉上,確定了我並不是在譏諷而是真誠的詢問之後,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起來,其實也只是簡簡單單幾句話……」
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那種無力的感覺,我真的很明白。
杜尋的聲音很輕,語氣裡帶著酸楚和無奈:「筠涼,是我連累你了,如果結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能夠讓你好起來的話,那以後……我保證不去見你,不去打擾你,好不好?」
如果沒有那件事,如果不是母親眼中深深的諒解反而狠狠的刺痛了他,也許真的也就一直堅持下去了。
廢話,我當然知道你沒存我號碼,你要存了我還怎麼玩得下去呢!我尖著嗓子說:「哎呀,你個沒良hetubook•com•com心的,怎麼連我都不記得了,我是你前女友啊!」
好吧,我打給他也是一樣的。
沒想到竟然歪打正著,我內心一陣狂笑,但表面上依然情深意重:「沒什麼事,我只是想告訴你,孩子我會一個人帶大的,你就放心吧!」
筠涼去跟杜尋以及陳芷晴三方會面的時候,我打電話叫辭遠一起去逛書店,沒想到他竟然告訴我:他,沒,時,間!
原本溫暖的黃色燈光,此刻,這麼刺眼。
與他同一般年紀的很多男生還沉迷在動漫,武俠,籃球,甚至是對異性那種朦朦朧朧的好奇和對生理變化的忐忑之中,唯獨他沒有,他的世界里只有書本和功課。
……
用WIFI聯網之後登上QQ,奇了個怪了,宋初微不在,杜尋不在,蘇筠涼不在,陳芷晴也不在……難道這四個人約著打麻將去了?
其實沒有什麼好說的,無論如何斟酌措辭,無論理由多麼完美,都不能減輕傷害,這個道理,杜尋和筠涼都明白。
多年後袁祖域說起那段日子:「就像古代的那些秀才舉人一樣,腦袋裡除了考狀元,出人頭地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想法。」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辭遠和筠涼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去忙的時候,我才察覺到原來我的生活圈子這麼小,除了他們之外我幾乎沒有別的朋友,這種發現簡直令我惶恐!
「杜尋,我已經失去了爸爸媽媽,我不想再失去你。」
十五歲的少年,閱歷尚淺,哪裡想得到「迴光返照」這樣殘忍的字眼。
爸爸逝世,不僅意味著失去了骨肉血親,同時也意味著失去了家中最最重要的經濟來源。
在爬上天台的那短短几分鐘里,我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知道是在祈禱還是自言自語,口中一直念念有詞,仔細聽才發現原來我一直在叫著筠涼的名字。

就在我腳上那雙笨重的拖鞋踏上最後一節階梯時,我聽見一聲,一聲,短小的嗚咽,不知為何,那一刻,我原本揪著的心,一下子塵埃落定了。
他一開口,我就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端倪來:這幾天,他也不好過。
我憋不住了終於問他,你怎麼知道是我啊,難道我變聲不成功嗎?
但不管我怎麼推辭,他的態度還是十分強硬,說起來我運氣還真不錯,認識的男生各個都還是挺有風度的。
或許是物傷其類,我說著說著,竟然流下眼淚來。
我連連擺手,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好了。
我下的士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杜尋的車從我的身後呼嘯而過,他和筠涼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悲壯的神情。
在我失神的排著隊買可樂的時候,筠涼和杜尋以及陳芷晴在一家甜品店碰面了。
選擇我們所選擇的,便將要承擔我們所承擔的。
沒辦法,只好把電板取出來充電,充滿了再打電話報平安好了。
也許就是在那個晚上,冥冥之中的某些事情,已經有所預示。
如果我媽知道她生的女兒有這麼無聊,她會不會後悔當年沒掐死我?
這麼一想,我立刻意識到了我必須找到除了筠涼和辭遠之外的朋友,等到某天他們找我的時候,我也可以頤指氣使的對他們說:真不好意思,我沒空呢!
可是……我能找誰呢?我跟唐元元氣場相斥,跟林暮色之間又似乎有一種很微妙的東西,也許說不上有多不喜歡她,但她不來找我,我絕對不想去找她,至於沈言……人家工作之餘應該要談戀愛,我又何必做個不懂事的電燈泡。
他笑著對我說,下次別冒充我前女友了啊,實在對我有想法,就做我現女友好了。
顧不得辭遠的勸阻,我https://m.hetubook.com•com又衝著杜尋說:「你不要再來打擾她了,她家裡發生那麼大的事情……她已經很難過很難過了,只是她一貫要面子,不肯表現出來……她媽媽出國的時候她都沒哭,要不是傷心到極點,她怎麼會半夜三更跑到天台上去躲著哭……杜尋,你真的太壞了,你太壞了……」

我悶悶不樂的掛掉電話,嘟嘟囔囔的說了一句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話。
而他們要去的那個地方,陳芷晴還傻傻的在原地等著一個迷途知返的人,她並不知道,那個人已經走得太遠太遠,根本沒有打算回頭了……
選擇我們所選擇的,便將要承擔我們所承擔的。
袁祖域在這個晚上完全退去了平日里的暴戾和乖張,他拍拍我的頭:「沒公車了,打的送你吧。」
門外,是那張艷麗的面孔,笑起來有說不出的魅惑。
可是第二天起來,母親依然準備了熱氣騰騰的早餐,街口買回來的油條,自己家裡熬的小米粥,看著眼前的這些,他原本已經涌到了嘴邊的話語,又只得咽下去。
就像把一隻鴿子放進箱子里,然後蓋上蓋子,翅膀撲騰的聲音漸漸的,漸漸的變得悄無聲息。
我瞪著他,要是眼睛能放箭的話,此刻他恐怕已經千瘡百孔了。
那邊又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終於說:「嗯,那就麻煩你好好教育孩子,別讓他長成宋初微那個腦殘一樣了。」
從那天開始,袁祖域好像變了一個人。
「為什麼會這樣,杜尋,你看著我,你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
不過是一步的距離,回過頭去看著那個人,怎麼彷彿隔了一生。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的杜尋嘴角挑起一絲弧度,淡然的表情里卻充滿了自嘲的意味,想來也是,自己還有什麼資格提出這樣的要求,自己怎麼還有臉提出這樣的要求。
坐在一旁的筠涼僵硬如石雕一般一動不動,可是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
他說:「真的沒想到,七尺男兒,說病倒就病倒了……躺在醫院里,瘦得皮包骨頭,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臉頰全部陷下去,皮膚鬆弛,每一根骨頭都看得清清楚楚……」
電光火石之間我被自己腦袋裡那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壞了,霎時之間,冷汗涔涔,顧不得唐元元,我「啪」的一聲打開燈, 果不其然,她扯過被子蒙住頭憤怒的喊:「宋初微,你怎麼這麼缺德啊,上個廁所你不會開檯燈啊!」
其實很久之前,他父親自己隱約就感覺到身體有不適,但一來嫌麻煩,二來也是自欺欺人,總想著沒什麼大事,三來,最現實的,也是不想浪費錢……所以就一直忍著。
一定是哪個燒餅沒帶讀卡器跑過來借,辭遠連貓眼都懶得看,直接打開了門。
否則陳芷晴的臉色,怎麼會在那一瞬間,變得灰白。
從麥當勞出來,我和袁祖域同時說了一句話「走走?」,說完兩個人又笑。
你聽過那種哭聲嗎,那種感覺……
不管這個時代「男女平等」的口號喊得多麼響亮,有時候,男生的選擇總還是能在某種程度上滿足女生的虛榮心。
這些話筠涼其實都聽到了,但她沒力氣管了,要怎麼樣,隨便吧。
「那好吧……」杜尋看著車行道上川流不息的車輛,苦笑一聲:「好吧,那我送你回去,過了今天晚上,你再也不會見到我這個人,放心吧。」
天上只有稀稀拉拉幾顆疏散的星星,整個世界都像是再也不會亮起來。
杜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在筠涼旁邊坐了下來。
我當然知道她有她的主張,我們一起長大的這些年,她待人接物處事總是很有自己的一套,那一套未必符合傳統觀念,但總算對得起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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