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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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尋又問了一句:「你到底怎麼了?」
也許是對自己的話引起的效果很滿意,林暮色笑了。臉頰上那兩個小小的酒窩裡都盛滿了得意,她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東西,牽過我的手,把那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放進我的手掌:「這是我那天晚上帶去的,一盒三枚,我們用掉了兩枚,剩下這個,送給你呀。」
想到這裏,筠涼拿出手機,給沈言打了一個電話,電話接通之後,很意外那頭的人居然又是黎朗。她怔怔地想,難道沈言又把手機丟在黎朗家裡了嗎?
他臉上的痛苦看起來那麼真實:「我靠!有什麼事情大家說清楚行不行!別廢話了行不行!」
待我站定之後,第一時間,我的自然反應就是衝著顧辭遠凶:「你是不是瘋了啊?」一說完我就愣住了,這麼久了,無論他怎麼跟我道歉,怎麼站在公寓門口可憐兮兮地望著我,我都不肯理他,可是當他不明就裡要打袁祖域的時候,我開口了……
在得知杜尋去接陳芷晴出院的消息后,筠涼總覺得有一團什麼東西卡在胸口,不上不下,非常難受。
袁祖域和林暮色一直冷眼旁觀著我們的爭執,袁祖域臉色鐵青,林暮色的臉上始終掛著意味深長的微笑,耐心地等著看我和顧辭遠這對冤家到底預備如何收場。
外表看起來像某個歐洲小鎮上的居民住宅的「飛」的對面,有一家很出名的粥鋪,一個戴著口罩的女人要了一份蟹粥。
筠涼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這麼多年了,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她真的可以做到「胸有驚雷而面如平湖」了。
我這才發現,剛剛那兩個耳光,原來是我扇在林暮色臉上的。
她撫著自己的臉,半天沒有動彈。
忽然之間,杜尋臉上的表情變了,變成了極度的震驚。
但她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而是側過頭去看著窗外,華燈初上,這個越夜越美麗的城市。
「那個分手是你一個人說的,老子可沒答應!憑什麼在一起要經過你同意,分手不要經過我的同意啊!」
雖然如此,也不代表我就能克制住自己憤怒的情緒,眼前的袁祖域,真的讓我有扇兩耳光的衝動!
不由分說地,他一把拉住我,眼睛里滿是真誠的歉意:「宋初微,你別走,算我說錯話了,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
豁出去了的我,哪裡還顧及得了他的感受,我那個老毛病又犯了:「袁祖域,我們本來不是好好的嘛,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跟我說說,我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也跟你說說,這樣相處不是挺舒服的嘛。你幹嗎要搞出這麼一出啊,你弄得我很煩躁知道嗎?」
黎朗死都沒想到,在他輕輕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原本已經「睡著」了的沈言,在黑暗的房間里,忽然一下睜開眼睛,死死地盯著卧室的天花板。
從他臉上,我看不出這個答案是否在他意料之中,但我想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不在乎再狠一點,有些事情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在顧辭遠殺氣騰騰地向我所在的方向前進時,我對接下來那個驚心動魄的局面還處於未知狀態,我還在糾結于袁祖域對我的羞辱……
寒冬明明已經過去,可是蘇筠涼覺得自己全身每一個毛孔里,都透著刺骨的寒氣。
所以當玩了這麼久人間蒸發的林暮色再度出現時,他真的忍不住想對她說一聲「去死吧」!
杜尋的一聲「夠了」,將陳芷晴和筠涼拉回了現實。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說,我就是忍不住心裏那些委屈。
接著她轉過頭來對我說:「宋初微,我搶你男朋友,你打我一耳光,我們扯平了!」
「不是的,沈言病了,喉嚨嘶啞說不了話,我在她家照顧她,她剛剛睡著,你有什麼事嗎?」
在她抽手和*圖*書之後,我顫顫巍巍地展開自己的手掌,那盒杜蕾斯赫然擺在我的掌心裏。
提起自己的妹妹,黎朗臉上原本和煦的笑容僵了僵,眼神也從那一瞬間開始變得有些悵然,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其中一定有曲折。
就在這時,顧辭遠忽然大叫了一聲,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怎麼會這樣啊?我真的好想一頭扎進人工湖裡,死了算了!
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在約了林暮色之後,顧辭遠打電話給筠涼,要到了唐元元的電話號碼,再讓唐元元找宋初微接電話。
眼看他們兩個人就要像兩隻喪失理智的瘋狗——我知道這樣說不恰當,但是除了這個例子,一時之間我真的想不出別的了……
杜尋心裏那把怒火越燒越旺,顧不得筠涼剛才叫他冷靜,他起身繞過陳芷晴,牽起筠涼的手就要走。此刻,陳芷晴忽然用一種極其凄厲的聲音阻止了他:「杜尋!難道你要把我一個殘疾人丟在這裏嗎?」
「你的起色很差啊,最近心情一直都不好嗎?」黎朗的語氣,真的就像是在關心著自己的妹妹。
這些年來,雖然我們小吵小鬧不斷,但這樣撕破臉皮的對罵,還是有史以來頭一次。我被他這個王八蛋氣得都要哭了,也沒看他有半點退讓的意思,或許在他看來,這一次我也實實在在得讓他狠狠地傷心了吧……
金屬刀叉撞擊瓷碟的聲音那麼尖銳,筠涼冷不防被嚇了一跳。
當他說到我「招蜂引蝶」的時候,我們終於從旁若無人的世界里掙脫出來,想起了旁邊那兩個人。
他雙目通紅地看著眼前這兩個女孩子,自己的人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攪得這麼亂七八糟的?從什麼時候開始,所有的事情都不在自己所能掌控的範圍之中了?
他壓低聲音問陳芷晴:「你怎麼找到這裏來的?」
「她比你大三歲,現在在我的老家開了一個小小的西餅店,每天跟奶油啊,蛋糕啊,餅乾啊,酸奶啊這些東西打交道……」
如果這個時候有同學路過我們學校的湖邊,一定會停下腳步,津津有味地關注事情的後續發展。
從古鎮回來之後,林暮色的手機就一直關機,怎麼找都找不到人。剛開始那幾天,顧辭遠每天不知道要撥打這個號碼多少次,心急如焚地對著電話喃喃自語:「姑奶奶,求你了,接電話吧……」
「什麼叫什麼都沒有呢?」林暮色轉過去看著他,一臉笑嘻嘻的表情,「接吻算嗎?」
雖然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她叛逆不羈,但我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一天,她會來搶我的男朋友。
「我現在送你回去,陳芷晴,你最好給我適可而止。」
筠涼剛想掛掉電話,那端的黎朗忽然說:「筠涼啊,你在哪裡?」
說不清楚為什麼,那一刻我居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腦袋裡頓時浮現《功夫》里齙牙珍那張無辜的臉:「怎麼會這樣啊……」
正在網游世界里廝殺的顧辭遠一看到手機上的這個名字,二話不說就直接摁掉,旁邊的哥們百忙中抽空笑著調侃他:「怎麼啦,女朋友的電話都不接啊?」
看著他轉過身去要走,我以為這件事就算過去了,過幾天我們還可以跟以前一樣沒事聊聊天,一起吃吃飯,畢竟生活很無聊,總還是要一個伴嘛。
跟一個男生去湖邊散步?宋初微,你TMD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見他不說話,我膽子更大了:「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顧辭遠剛分手多久啊,這個時候哪有可能又開始談戀愛啊,你別傻了……」

慢慢地,他明白了,就算她在直視著他的時候,也不過是把他當成空氣,透過他去看他身後的風景和人。

從小到大,我一直hetubook.com.com是一個性情暴烈的人,尤其是在感情的問題上,我似乎永遠學不會用溫和的方式去解決。
再次看見她,我心裏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我一把推開顧辭遠:「我跟你說了我不要聽,你們發生了什麼關老娘屁事啊!」
冷靜下來之後,她會想起當日在公寓里跟宋初微的那番對話,其實初微只是一時情急,而自己……自己卻好像是蓄謀已久,要為滿腔的怨懟和怒氣,找一個出口。
顧辭遠也愣住了,過了半天,他才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問:「你TMD吼我?為了這個人吼我?」
看見林暮色來了,顧辭遠也顧不得跟袁祖域PK了,他把她叫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要讓她跟我說清楚,那天晚上確實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的人漸漸散了,杜尋召來服務生埋單,然後蹲下來,與輪椅上的陳芷晴平視。
有多久沒有見到她了,原本我們也算得上是蠻合得來的朋友,以前我甚至願意逃課陪她去逛街買衣服。
「那挺好的啊,在那種環境中,生活一定很愉悅啊。」筠涼微笑著。
可是過了幾天,電話打通了,還是沒人接聽。
說罷,筠涼莞爾一笑,即不看杜尋,也不看陳芷晴,提起自己的包揚長而去。
這一長串話我說得乾脆又流利,袁祖域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轉身要走了。

袁祖域一把將我拉到身後,衝著顧辭遠說:「你是要打架嗎?」
我們真的認識過嗎?我們真的曾經是朋友嗎?
這天的蘇筠涼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襯衣,都說白色顯胖,可是她日漸消瘦的身體被這身寬鬆的衣服裹著,反而更顯得楚楚可憐。慘白的臉看上去瘦了,令她本來就很大的眼睛顯得更大了。
筠涼覺得自己要哭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陳芷晴這樣羞辱,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都已經抽離了身體,漂浮在空中,帶著同情和憐憫俯視著這具無可奈何的肉身。
「嗯,我完全明白了。」他緩緩地開口,一時之間,我們都沒有再說什麼。
其實她還在生病,本來應該要忌口,但是這個世界上總會有很多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怎麼了?筠涼心裏冷笑一聲,真是好笑,難道你不知道我怎麼了?
他終於明白,這次宋初微,是來真的了。
扯平了?那你打我一耳光,我去勾引你爸爸行不行?
她冷笑一聲,並沒有跟我就此糾纏下去:「顧辭遠要我告訴你那天晚上的事情,好,我就告訴你。那天是我追過去找他,事實上,一直以來我確實都在處心積慮地接近他,至於那天晚上……」
袁祖域死死地抓著我的手,站到了我的面前,好像是要替我擋著什麼似的。
可是黎朗低下頭沉默了片刻,再抬起頭,用一種溫和寬容的目光凝視著眼前這個女生,他心裏原本有很多很多想說的話,可到了嘴邊最終也只有一句:「可能是吧。」
我不知道他怎麼還有臉說要解釋給我聽,他以為只要把謊話編得好聽一點,把理由編得充足一點,就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嗎?

袁祖域急忙上前一步來看個究竟,抓著我問:「怎麼回事?」
熱氣騰騰的蟹粥端了上來,雪白的粥撒著些許綠色的蔥花,看著就能激起食慾。

因為接下來,我和袁祖域都聽到一聲怒吼:「王八蛋!」
這段時間,杜尋原本處變不驚的性格多多少少也因為這種種變故而受到了影響,在這樣凡事皆不順心的情況下,筠涼這樣的抱怨讓他覺得忍無可忍。
她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饒有興緻地看著我,似乎在觀察我的https://m.hetubook.com•com反應。
餐廳的紙巾上有浮雕的玫瑰圖案,質地很好,一點紙屑都沒有。筠涼耐心地擦乾自己頭髮上、臉上還有衣服上的果汁,她埋著頭,專心致志地擦拭著,不知情的人看過去,都會以為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果汁。
對面的杜尋臉色陰冷,雖然一語不發,但這種充滿了壓迫性的氣氛,卻更令筠涼感到害怕。
筠涼終於抬起頭來,看著眼前漲紅了臉的陳芷晴,雲淡風輕地說:「你能一個人來,難道不能一個人回去嗎?」
筠涼麵前那盤培根茄汁意麵被她用叉子攪得亂七八糟,她看著一團亂麻似的意麵,一點食慾也沒有。她這個樣子,令原本勉強打起精神來的杜尋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好像所有的血液都湧上了腦門,我的行為思想話語全都不由自己的大腦控制了。這一耳光,又快又狠又乾脆,好像事前已經排演過無數次,利落地甩在了林暮色的臉上。
顧辭遠剛剛熄滅了一點的怒火又被我點燃了:「宋初微,你TMD別沒事找事,把我跟杜尋扯到一塊兒說!這兩件事根本TMD就不是一個性質,再說了,你好意思講我嗎!你TMD自己不也一樣招蜂引蝶嗎!」
「扯平了?那你打我一耳光,我去勾引你爸爸行不行?」我也沒什麼好氣。
身為播音主持專業的學生,筠涼用她標準的普通話衝著杜尋吼的時候,引起了餐廳里不少人的「關注」。
其實我真的不願意說這些話的,殘存的理智告訴我,這些話都是雙刃劍,刺傷對方的同時,我自己也不能幸免於難。
蘇筠涼,你也真夠狠的,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陳芷晴接著說:「但我好像弄錯了,有一本專講二戰時期的歷史書上說,有一個納粹飛行員每晚酣睡如同嬰孩……也對哦,喪失良知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內疚而寢食不安呢?」陳芷晴慢慢地將臉轉過去,望著呆若木雞的筠涼,「你說對嗎?蘇筠涼。」
顧辭遠急起來像找不到方向的小孩子一樣慌亂:「林暮色,你跟她說啊,你告訴她,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啊。」


……
要不是我眼明手快地推開了袁祖域,顧辭遠那一拳恐怕真的會打出點什麼事來。
從那次站在街上給杜尋清理傷口以來,筠涼再也不曾為這些事情掉過一滴眼淚,但是不哭並不代表心裏的潮汐真正平靜了,它們只不過是化作了暗涌。
這種狗屁不如的生活的答案,TMD到底是什麼呢?
「宋初微,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打耳光,你有種!」她一字一句地吐出這句話,回過神來的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其實我也沒生他的氣,以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我對他的了解,他跟我一樣都有一著急就亂說話的臭毛病,可是我沒生氣,不代表別人不生氣。


宋初微的態度從那天晚上開始就再也沒有絲毫轉變,每次他去上課的教室或者在女生公寓門口等她,換來的全是她一臉的漠然。
在筠涼錯愕的注視下,陳芷晴微笑著推著輪椅一點一點靠近他們的時候,顧辭遠的手機上亮起了林暮色的名字。
筠涼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後面那兩個字到了嘴邊,還是被我硬生生地吞下去了。
「啪」的一聲響,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你們都給我滾!」內心那些原本一直被我拼盡全力壓制的情緒,突然猶如火山爆發一樣,岩漿沸騰,我青筋暴起,聲嘶力竭地衝著眼前這兩個人喊,「都給我滾!」

到了這個時候,我和顧辭遠話里不夾點髒話,就好像說不順似的。
筠涼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去,看到了正從電梯里出來的,自己推著輪椅的,陳芷晴hetubook.com.com
心好像被什麼東西輕輕地劃開一道口子,有血慢慢地滲出來。

還沒到唐元元說完,顧辭遠就「啪」地一下合上了手機。
沒有回頭去看顧辭遠和袁祖域這一刻的表情,我拼盡全身力氣,終於擠出一個笑:「托你的福,還不錯。」
她穿著黑色的衣服,還是一貫的風格,低胸,脖子上戴著一條很亮的項鏈,我想我還不至於把鑽石看成人工水晶吧……
唐元元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宋初微她沒在公寓啊,有一個男生在公寓門口等她,他們一起去湖邊散步去了吧……」
那一刻我很想問問袁祖域,你不是號稱數學天才嗎?那麼難的數學題你都能求出一個精準的答案,那你告訴我,眼前這一團狼藉的答案是什麼啊?
我被顧辭遠一把拖到林暮色的面前,她氣定神閑地看著我。
抬起頭,我看到了也許是我一生所能看到的,最惡毒的笑容。
提著包一個人茫然地走在大街上的筠涼,一時半會兒真想不到要往哪裡去。
就是在我這樣失態,這樣難以控制自己情緒的時候,應顧辭遠之邀的林暮色,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過了很久,林暮色終於轉過頭來,即使是在湖邊昏黃不明的光線里,也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左邊的臉頰紅了一片。

可是他忽然又轉過來,看著我:「是因為我沒錢嗎?」
「你怎麼了?」杜尋耐著性子問她。
蘇筠涼,你真的要置自己于眾叛親離的境地才甘心嗎?
看著陳芷晴的臉,筠涼內心深處不由得湧起一波又一波的怯意。她不知道這個連死都不怕的陳芷晴,接下來,還會做出什麼駭人聽聞的事情來。
他用那種幾乎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林暮色,後者在這種幾乎相當於拷問的眼神中,淡然地捋了捋自己的劉海。
「這樣……」筠涼遲疑了片刻,「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起上次的事情,想跟她說一聲對不起。既然她不舒服,我就不打擾她休息了……」
這句話好像是點燃了炸藥的引線,筠涼突然一下子爆發了,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你問我怎麼了,你說我怎麼了,我當然是不開心並且是很不開心啊!」
他並不光是想要狠狠地罵林暮色一頓,比起譴責她,顧辭遠覺得更重要的是讓她親自跟宋初微解釋清楚,在古鎮的那天晚上,他們真的什麼都沒發生。
餐廳里一些客人已經意識到有熱鬧看了,他們雖然都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但目光卻是那樣不約而同地投射向杜尋和筠涼這個方向。
「你以前也這麼瘦嗎?」坐在「飛」的露天陽台上,黎朗微笑著問她。
她摘下口罩,咳了兩聲,開始慢慢地攪拌著面前滾燙的粥。她看向對面露天的小陽台,今晚「飛」的生意看樣子不是很好嘛,平時這個位子都是要提前預訂的,今晚居然被某些心血來潮的人佔據了……
她笑意盈盈,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跟我打招呼:「宋初微,好久沒見啦,你最近好嗎?」
趾高氣揚的陳芷晴哼了一聲之後說:「你不記得我把你的手機定位了吧,你是不記得我,但我可是每天都想著你呢。」
猝不及防間,陳芷晴忽然端起桌上那杯果汁,朝筠涼劈頭蓋臉地潑了過去。周圍原本在竊竊私語的人立刻噤若寒蟬。只有餐廳里悠揚的鋼琴聲依然在飄蕩。杜尋「噌」地一下從位子上站起來,剛要對陳芷晴吼,卻被筠涼拉住了:「杜尋,冷靜點。」
他似乎也察覺到自己那句話確實是過分了,一時之間,一臉窘迫,一副好像任我要殺要剮都不會反抗的樣子。
顧辭遠也呆住了,到了此刻,他忽然什麼都不說了,也許跟我一樣,他的行為思想也已經不受自己的大腦控制了。
「以前我以為https://www.hetubook.com.com,做了壞事的人應該都是吃不下睡不好的……」陳芷晴的笑容看上去十分詭異,杜尋和筠涼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曉得怎麼應對接下來這難堪的場面。

他還不說話,我頓了頓,終於使出了最狠的一招:「我一直當你是好朋友。兩肋插刀的那種,你懂我的意思的……」
因為不能對著杜尋發脾氣,因為捨不得對自己發脾氣,因為不像從前那樣還有優渥的家世做靠山……所以只能把氣撒在一個最無力反抗的人身上。
如果真有上帝視角的話,那麼這個夜晚發生在我們幾個人身上的事情,足以編排成一場熱鬧的舞台劇。

他用力地點著滑鼠,目不斜視,嘴裏丟出一句:「狗屁女朋友!」
疲憊不堪的筠涼和杜尋,終於找了一個時間坐下來一起吃飯,不知為何,兩個人都覺得食不知味。
還有沈言……原本好好的,自己那天為什麼要負氣呢?這段時間的自己怎麼好像跟馬蜂窩一樣,碰都碰不了得,誰一碰就要扎死誰似的。
也許是太久沒有被人心懷善意和憐憫這樣對待了,筠涼幾乎覺得眼淚已經要湧出眼眶,她抿了抿嘴唇,轉移了一下話題:「上次你說我像你妹妹,她多大了?現在在哪裡呢?」
顧辭遠,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只相信我在林暮色的相冊里,看到的那些由你親自|拍攝的巧笑倩兮的照片!
「清白什麼啊!你的清白跟我沒關係!我們早就分手了,誰跟你分手之前啊!」
那個時候在我看來,她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姑娘,雖然是富家女,但從來沒有刻意在別人面前裝腔作勢過;雖然是從國外回來的,但從來不像那些愛裝B的女生一樣滿口英文。她狂放、豪邁、性格爽朗,除了嘴有點毒之外,其他的沒什麼不好。

「什麼叫算你說錯話了,本來就是你說錯話了!」我一把甩開他的手,「別拉拉扯扯的,自重點啊你!」
顧辭遠也火了:「你TMD是誰啊?從哪裡冒出來的?」
顧辭遠心裏升起一股無名怒火,摘下耳機接通電話劈頭蓋臉的就是一句:「你TMD有完沒完啊!」
就在顧辭遠喊完這句話之後,林暮色忽然大力推開袁祖域,把我拖到一邊,聲色俱厲地對著原本要跟過來的顧辭遠和袁祖域說:「你們都給我站在那裡不準過來!我跟她說清楚就走!」
過去,他一直都是同齡人里叱吒風雲的角色,他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一天,自己會被感情的事情弄得如此狼狽不堪。
顧辭遠怒不可遏:「你TMD要分手可以,但分手之前你先弄清楚情況,老子要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的!」
我和袁祖域循聲望去,是怒髮衝冠的顧辭遠!
那端的林暮色輕聲笑道:「嘖嘖,這麼久沒聯繫,一開口就這麼凶,我又哪裡惹到你了?」
吵了好一陣,我才恢復了一點理智:「算我腦殘,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覺,在這裏跟你這個傻子吵架,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找你的好兄弟杜尋去吧,反正你們一丘之貉,都喜歡三妻四妾!」
那個晚上,被袁祖域的直接逼得沒辦法逃避的我,直接對他說,算了,沒可能的。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語速非常快:「在你眼裡我一直都是一個虛榮又拜金的女生,從你第一眼看見我開始你就是這麼認為的,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我有一個家境不錯的男朋友,哦,不對,應該是前男友,你自始至終都認為我是為了他的錢才跟他在一起,既然這樣你TMD跟我交朋友幹什麼?你TMD喜歡我幹什麼?!你TMD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我不是蘇筠涼,在這種時候,我做不到面不改色。
像是為了配合他似的,那個「狗屁女朋友」的名字又亮起來了,不依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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