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躺在扶手箱裏手機一響。
「好。」
「沒，」徐燕時把做好的漏斗插|進油表箱口，「不過答應我考慮下。」
「不緊張我今晚能開完一桶油？」
「我靠，你大半夜打我電話，我從被窩爬出來，一著急，我就給忘了。」
徐燕時手指嫻熟，在底下撕了口，不遮不掩地說：「表白，追人。」
但沒辦法不為今晚的表白感動，尤其是他用行車記錄在地圖導航上畫出的那顆衛星。
徐燕時很少罵髒話，偶爾也會蹦出一兩句，那冷淡的聲音聽起來也挺有味道，也就這清清冷冷的勁兒，才會讓向園覺得他乾淨得一塵不染。
「嗯。」
「正要跟你說這事，你猜我這次在北京的比賽上碰見誰了？」
電石火光間，老慶一拍腦門想起來，咬著煙，也不顧煙灰撲簌簌往下落，掏出手機跟他說：「老鬼看病的錢，當時還差十萬來著，我正好手頭有，就借他了，我這次去北京看他。他把錢都還我了，連帶著你那份，他現在在治療期，不太方便手機，就全部轉到我賬號了，讓我回來轉給你，也不是小數目，這事兒我覺得還是當面轉比較好。八萬，你看下。」
老慶哼唧，「我壓根沒聽他在那嗶嗶什麼，在他喝的水裡，吐了口痰就走了。不過，我也決定了，還是回北京，其實上次辭職，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厭煩了城市裡那種快節奏的生活，就想著回來陪陪你。但想想，人還是得往前走，我不結婚，至少得把我父母安頓好了。再回去打拚幾年吧，這次得賺夠了本再回來，我還得弄死盧駿良那丫的。讓他在北京逍www.hetubook.com.com
遙兩年，都他媽拿自己當根蒜了，也不想想當年怎麼求爺爺告奶奶地讓咱們別削他。」
見老慶這麼有骨氣，向園也不再矯情，收下錢，在群里誇了一句：「老慶好man哦！」
恍惚間，手上的啤酒易拉罐，已經被她捏得輕凹進去一隅，又「嘎嘣」彈出來，發出一聲脆響。
「不用急著答覆我，你慢慢考慮，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老慶很感動，最後還是劃了五萬給向園，「老徐那份我收下了，以後找機會連本帶利還給他，但是你這份肯定得給你，哥雖然丑，但哥從來不跟女人借錢。」
「我不是讓你帶了？」
徐燕時只低頭掃了眼，「他哪來的錢？」
老慶徹底愣住。
「向園啊？」老慶用腳趾頭想想，都覺得是她。
「……」
徐燕時叼著根煙，等下文。
「裝尼瑪啊，」老慶看他這模樣，「人答應你了？」
她試圖清空那些煩亂的思緒，讓理智重回大腦。
電話那頭悄然，徐燕時也靜坐著。
「……不|穿，」徐燕時看她一眼，懶洋洋地把電腦一關，「何德何能啊，我又不是你男朋友。留著給你男朋友穿吧。」
三天後，真拿獎了。名單下來，雖然不是頭獎，也是二等，也有十五萬。老慶朋友圈敲鑼打鼓地轉發，向園刷到，不過那會兒她無意間得知老慶最近手頭緊，徐燕時托陳書找相熟的房產中介，被她聽見了，本來以為是他自己想在西安買房，後來才知道是老慶。
那邊洞若觀火，想也是緊張了，聞聲笑了下。
老慶下意識哦了聲，兩秒后，大腦閃和_圖_書過一道光，他乍起，尖叫：「表白？？！」
老鬼！
「你怎麼忽然決定的？」
寒風在黑夜中狂舞，雪花在空中復又打起旋，密密匝匝落下，閃著溫潤的光澤。
他毫無意外，表情冷淡地繼續做他的漏斗，說出口的話卻是做作的意外：「這都被你知道了。」
「跟我談戀愛很有意思的，要不要試試？」
「老鬼把房子賣了，」老慶嘆氣，「背著那房子也是一身債，這邊看病再搭上一身債，他壓力也挺大，他妹妹不肯賣車，他爸媽都給她跪下了，那小妮子也不肯賣！老鬼只能把房子賣了。你說，怎麼會有這種畜生妹妹！不過你也別擔心，陸茜來找過他了，老鬼應該是放下了，現在是專心治病呢。」
「我準備辭職了，去上海。」徐燕時漫不經心地把煙擰滅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向園答應下來，徐燕時終於勾了下嘴角，指尖夾著煙，人靠在車上，漫不經心地垂下那單薄的眼皮，又給她餵了一顆定心丸：「或許我可能有點知道你的顧慮是什麼，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了？我算不上什麼二十四孝好男人，也不是什麼溫柔的人。不信你去問問尤智他們，在你沒來之前，我罵走過多少人？不然尤智他們為什麼那麼怕我發火？我絕對不是你幻想中那種溫潤如玉的男人，但是我還是不想讓你錯過我，那你會很遺憾。」
向園把西裝送到徐燕時手上，男人一怔，瞧著板正、線條流暢精緻的剪裁，就知道這東西肯定不便宜。
「……」老慶氣昏，「你能不能有點緊張感？」
「看不出來這向妹子這麼難追？考慮啥和-圖-書呀，你這種極品男人，她還考慮？」
「轉了。」徐燕時早就轉了，老慶撈出手機以前，十分鐘之前轉的，徐燕時這方面比大多男生都自覺。
徐燕時藍牙摘了，握著電話，單手把車停到路邊，看著空蕩蕩的油表，嘆了口氣有點無奈：「本來不想這麼快的，才剛拒絕過，又跟你說這些，知道被拒絕的可能性很大。但確實也沒料到今晚的事，怕你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他低頭，拉上衝鋒衣拉鏈，不知道在勸誰：「說真的，我不信你對我沒感覺，連尤智都看出來了，說你喜歡我，開晨會黎沁隨便激兩句，你就炸毛要跑人辦公室為了我跟她干架？還有，施天佑說我在上海出差那幾天，你躲在會議室偷偷聞我襯衫來著？」
她跟徐燕時一商量，決定把這錢給老慶，徐燕時是一打開就沒打算要，向園現在是不好意思要了，這比賽都是徐燕時和老慶再張羅，她幾乎沒怎麼參与，除了參与過幾次策劃，真要跟人平分，她心裏還是有點虛的，於是主動跟徐燕時說，不要這錢了。
徐燕時打開車門，從後座上找了張彩色的廣告硬紙，不知道誰塞的，然後隨手摺了個漏斗的形狀，老慶一旁看著，忍不住嘆息，這學霸的反應到底是快，盯著那快成型的自製漏斗，言歸正傳：「你今晚到底在這幹嘛呢？」
徐燕時難得沒回嘴，躺平任嘲。
「你要是帶個女的來這，我他媽還能理解，你自己一個人？鬼打牆啊？」老慶終於抓到機會謔他了，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等他擰開油表箱的蓋子，一拍腦門傻眼了，「操，沒和圖書拿漏斗，倒不進去啊擦，萬一漏出來……等會你開車回去的路上炸了怎麼辦？」
加完油，那白色線條流暢的高爾夫開著前頭兩扇車門，兩人一人一邊坐著，徐燕時一隻腳踩在車門外，老慶則兩隻腳全在外面抽著煙。
「那就行，把身體養好了，什麼都不晚，」徐燕時點點頭，「北京那邊比賽怎麼樣？」
徐燕時這人，其實真算不上什麼謙謙君子，光老慶這幾年對他的了解，耍起心眼來，沒人敵得過，還是那種對方還在蠢蠢欲動躍躍欲試的拔刀狀態，人已經收刀入鞘鞠躬謝幕了。
兩人在會議室，徐燕時看見，嗤笑了下，沒回。
徐燕時抱著胳膊，人靠著座椅，聲音坦然：「不算突然，其實之前陳珊那邊錢還完，就打算近兩年要回北京了，前陣子跟老鬼也說過，只不過恰好上海那邊有機會，就答應了。」
「反正我是按照你做得PPT講得，競爭挺激烈，盧駿良那組確實做的不錯，但是應該能拿獎。」
那天晚上，他把自己的心，一一攤給她看，告訴他過去的那些成長經歷，甚至，那些所有不曾跟人提起過的自尊，全都一一放在她面前，讓她抉擇。
「……」
「明天發布會穿這個吧。」
老慶想起來，「油錢別忘了轉給我，哥們最近手頭緊。」男人之間比較直接，這種要錢方式比女生之間直白的多，更不會產生隔閡。
「可能考慮以後孩子叫什麼吧？」
向園方寸全亂，泣涕漣漣，血液在身體里橫衝直撞，全往一個地方去，那原本空落落的心臟，此刻彷彿被人塞滿了棉花，滿滿當當，充實又感動。然後告訴她，以和-圖-書後我就是你的全部。以後我帶著你啊，看你想看的風景和世界。
「反正也是聞了，」徐燕時熄了火從車上下去，靠著車門給自己點了支煙，吸了口，吞雲吐霧地接著說：「要不要考慮下？」
「不是，是我那天吃外賣把湯灑在你換下來的襯衫上，我拿回家洗了下，就聞下上面還有沒有麻辣燙的味道。我沒那麼變態。」
半小時后，一輛銀色的五菱宏光在路旁急促地停下來，刺眼的車燈打在徐燕時的臉上，他靠著車門，不耐地眯了下眼。下一秒，老慶扛著桶油就吭哧吭哧過來了，徐燕時過去把油箱打開，被人謔了：「怎麼回事？今天出門沒帶腦子？不看油表就開到這荒郊野嶺來了？」
「家裡出事了？」徐燕時問。
夜色黑沉，科技館燈光溫柔，樹風在道路兩旁輕輕刮蹭著。
施天佑這個變態。
「盧駿良，這兔崽子也參加比賽來著。媽的，差點跟他幹起來，」
老慶：「不算，就是我媽最近老毛病又犯了，城裡鄉下來來回回跑，結果在車站把腿給摔折了，現在又住院了，我就想在城裡給他倆買套房子，省得以後這麼來回跑。前兩天看好了一套，首付是夠了，明年爭取把裝修費掙到吧。」
聽到這，徐燕時忽而抬眉看他：「你真不打算回北京找份工作？」
向園順順噹噹把錢還了信用卡，還留下兩萬多，她決定給徐燕時買套西裝，過幾天就是新產品的新聞發布會了，他應該沒怎麼穿過正經的西裝。會很帥吧？
那邊吸了口氣，眼淚淌成河。
徐燕時咬著煙笑了下，慢悠悠低頭吸燃，「他又說什麼傻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