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不是你選擇了它,而是它選擇了你

不是你選擇了它,而是它選擇了你。
It is not your choice while you are being chosen.
塵土和沙礫今日聚成高廈,
時光卻抹去通天的古塔。
綻放的花為春天吐露芳香,
芳香總難留過往的芳華。
奔涌的海浪,
總一步步將岸上的疆土侵蝕,
汪洋的水又漸漸被陸地覆蓋。
太陽落了又升,月圓了又缺,
當我看見這一切,又或者
這一切也化為烏有;
得到總讓我歡愉,
失去卻教我再三反省;
無時無刻不珍惜
失去的得到。

「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
聖誕節,這個在一年之中,最受年輕人歡迎的節日之一終於降臨了。
在紛繁熱鬧的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店鋪紛紛在玻璃櫥窗里放上一棵點綴著琳琅飾物的高大聖誕樹,還有揮舞著手臂的可愛雪人,那如星光一般閃爍著夢幻色彩的彩燈,映照著街道上一張張正在悄悄許願的、滿溢著幸福的人們的笑臉,空氣中迴響著快樂的聖誕歌曲。
夏雨溪穿著厚厚的白色雙排扣呢子外套,背著一個小背包,站在街邊的一個櫥窗前,望著櫥窗里琳琅滿目的聖誕飾品,出神地遐想。
這個時候,林詩琪還有沐澤哥在做什麼呢?
燃燒著壁爐的房間里一片溫暖,地板正中擺放著飾有金星和彩燈的聖誕樹,聖誕樹的腳下堆著大小不一、五顏六色的禮品盒子……
林詩琪在自己的身邊笑得美美的,嘴角上揚成優雅的弧度,她牽起自己的左手,往裡面塞進薑餅和糖塊……
而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如王子般溫柔帥氣的安沐澤拉起了小提琴,悠揚的琴音環繞在她的身旁,和遠方的聖誕鐘聲摻雜在一起……
「好幸福哦!」那情景彷彿就在眼前,伸手可觸。夏雨溪閉目沉思,臉上慢慢浮起一個甜蜜的笑容,「詩琪和沐澤哥哥的手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打不通,不過等一會,他們應該就會給我打電話了吧?我再耐心地等等好了……」
夏雨溪自言自語著,離開了櫥窗,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往前走,不知不覺間,她居然走到了柯林高中的後門。
柯林高中的這扇後門因為位置隱蔽是鮮少有人知道的,但為了躲避「八爪魚」主任的追捕,夏雨溪早已經對柯林高中的地形進行了詳細的調查,所以掩藏在面前這條彎曲小路終點的那扇破舊的木門對她而言並不陌生。
既然沐澤哥哥和詩琪都還沒有給我打電話,那我就先來一趟「聖誕夜的冒險」自娛自樂吧,等會見到了詩琪或是沐澤哥哥也好有個有趣的話題!
夏雨溪想著,沿著一條狹長的小路朝那扇小木門走去。
穿過兩個路口,再繞過一行蒼翠的長青柏圍牆,夏雨溪輕輕推開兩扇緊閉著的木門,眼前豁然開朗,一幢黑黢黢的建築物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這是柯林高中的圖書館。夏雨溪正穿過的這扇木門就立在圖書館後院圍牆的一個角落裡,木門前生長著幾株有一人高的灌木,好像是故意想要把這扇木門遮掩住似的。
夏雨溪放眼往圖書館的右邊望去,昏暗的光線中,藉著晦暗的月光,隱隱約約能看見被密密層疊的樟樹林包圍其間的高聳的柯林鐘樓,鐘樓只有頂端從黑壓壓的枝葉里穿出,直指寒氣繚繞的夜空。
鐺——鐺——鐺——鐺——
忽然間,鐘樓洪亮的鐘聲劃破了柯林校園上方靜謐的夜空。
「已經晚上八點了啊……」夏雨溪在心裏默默地數著鐘聲響起的次數,張嘴在空氣中呵出一口白氣,轉身關上了身後的木門,然後朝圖書館前面的那扇鐵門走去。
她大大咧咧地踩踏著腳下被露水打濕的草地,寒風迎面吹來讓她忍不住縮起了脖子。而當她走過柯林圖書館正門時,從緊閉的門前傾瀉出的一抹橘色燈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咦?這麼晚了圖書館里居然還有人……該不會是柯林的某位學生痴迷念書到連聖誕夜都不放過吧?不過那一抹光線在這漫漫的黑夜中顯得那樣孤零零的,在房間里的那個人現在會不會也和我一樣覺得孤獨?
大概是因為好奇心,抑或是因為心心相惜,夏雨溪改變了原來想要走去的方向,轉身朝圖書館的正門走去了。

願望 Wish

它有著古老陳舊的羊皮燙金封面、彷彿經歷了千年歷史的磨損。在封面的四角覆蓋著燙金的古典花紋,瑣密藤蔓和細小花苞的紋路繁複地絞緊,似乎想要努力地封鎖住什麼無形的東西。封面的中間並沒有書名,只有一朵白色的山茶花。雖然是用顏料畫出來的,但那瑩白的花瓣折射著光線,看上去宛如用白玉雕刻出來的立體花朵。
這麼正式的卡片嗎?
夏雨溪從來沒想過,借書居然都還需要有心愿。但她還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
對少女的處境有些同情,看到她眼睛一眨不眨望著自己,夏雨溪尷尬地抓著後腦勺在閱覽室里四處張望著:「既然來了,乾脆借本書回去看吧!呵呵呵!」
果然有柯林的書獃子在閱覽室里看書。
「呵呵……你好。」少女禮貌地合上了手中的書本,她玫瑰般粉紅潤澤嘴唇上的微笑,甜美得幾乎能讓人瞬間失去呼吸,「請進來吧,還有,我可以說中文。」
吱——
咦?這是什麼書?為什麼會沒有書名?
這麼美麗的書,想必裏面的內容也很美麗,足以陪伴我度過這個寂寞的平安夜了。
哎?
看她的年紀,應該和自己不相上下,可她卻有著絕倫的美貌。還有她那一頭一直傾瀉到腰間的蓬鬆的亞麻色長捲髮,以及那雙如紫水晶般的翦水雙瞳,綴著蕾絲花邊的白襯衣,海藍色的制服外套,同色系的百褶裙得體地穿著在她的身上,款式簡潔,卻很好地襯托出少女窈窕的身姿,明明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跟自己一樣的制服,少女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令人無法言喻的非凡氣質,讓夏雨溪都不敢輕易靠近。在少女的腳邊,一左一右蹲著一隻正在舔爪子洗臉的黑貓,和一隻跑來跑去的喜樂蒂小狗。
夏雨溪側耳聽了聽閱覽室里的聲響,似乎隱約聽見了翻動書頁時發出的「沙沙」的聲音。
夏雨溪抓著頭走進了閱覽室的茫茫書海里,左右張望著尋找自己想要租借的書籍。柯林高中的圖書館書是出了名的多。
「看來……不是你選擇了它,而是它選擇了你……」紫眸少女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低聲碎語,但很快她又揚起臉來,臉上蕩漾著平常的微笑:「那麼,請問,你確定要借這本書了嗎?」
隨著門打開時拉長的聲音,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里。
夏雨溪喳喳眼睛,最終還是在那張卡面右下方的空白處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雖然討厭柯林高中那個唯念書與考試至上的制度,可是圖書館的藏書還是讓夏雨溪著實感到了震驚。
心愿嗎?
「心愿?」
「那拿到外面來吧。」
「圖書管理員?」夏雨溪下意識驚叫出聲,在心裏暗自嘀咕,柯林還真是嚴格,居然聖誕節大家都放假,還要安排圖書管理員值班,這個少女,一定很想跟朋友出去聚會吧!
夏雨溪看著書架上一個個陌生的書名,不停地深深感嘆。
紫眸少女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詭和圖書奇目光,但她仍然微笑著把書合起來交給夏雨溪。「那麼,所有手續都完成了。塵封的終將逝去,希翼的流轉成憶。希望這本書能給你的人生帶來幫助,克莉奧的光輝將永遠照耀著你……」
「對了,今天晚上是聖誕節,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閱覽室里呢?」看著少女似乎準備翻看書本繼續閱讀,夏雨溪困惑地發問。
紫眸少女一邊把那張卡片小心地夾進書的扉頁,將書重新合上交給夏雨溪,細細囑咐道。
「從書架上?」紫眸少女回頭看了眼某個地方,只見在那通道盡頭的迷霧裡,有一處在隱隱散發著紫色的光芒。
突然,在一大溜名字陌生的圖書中間,一本完全沒有名字的書吸引了夏雨溪的注意。
夏雨溪伸手想去把那本書抽出來,可是,這裏的書實在太多了,每本書之間都挨得緊緊的。那本書被兩本厚書夾在中間,不管夏雨溪怎麼用力,它就是紋絲不動。
「恭喜你,這本書現在你可以帶走了。它將能幫助你實現你的心愿,只是千萬不要忘記,一旦你開始看這本書,便必須要把它看完,不管期間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停止……否則……你好?你在聽嗎?」
《New Theory of Vision》、《The Lovely Bones》……
「哈、哈嘍!My name is 夏雨溪!呵呵呵呵!」意識到自己打擾了少女的閱讀,夏雨溪有些抱歉地微微漲紅臉,用她不算太流利的英語和少和*圖*書女打招呼。
「我嗎?」少女再次轉頭望向夏雨溪,微笑著回答,「因為我是新來的圖書管理員,我想趁有空的時候整理一下圖書。」
夏雨溪在心裏做了一個結論,她輕吸一口氣,伸出手用手指輕輕地抵住了閱覽室虛掩的木門,把門輕輕地推開了……
「可是,這孩子是很任性的。它只允許心中有心愿的人閱讀它,請問,你現在有什麼心愿嗎?」
夏雨溪生怕讓紫眸少女知道這是被她從書架上碰掉的,抓著頭趕緊說:「是我從書架上拿下來的呀,哈哈,哈哈哈。」
「好的,那麼就只需要我來辦最後的手續了。」紫眸少女接過那張被簽名的卡片,輕輕地往上面吹口氣,那剛剛才寫上去的,墨氣未乾的字跡就迅速地溶入了紙張的紋理裏面,變成和那段禱文相同的顏色,彷彿一開始就是用同樣的油墨印刷上去似的。
如果能在這個夜晚,有人能陪我度過就好了。
好漂亮的書?!可是奇怪……我剛才並沒有碰到這個書架呀,怎麼會是它掉下來?
吱呀——
「怎麼了?找到你想要的書了嗎?」
夏雨溪還沒有想出結論,就聽到從外面傳來了少女的詢問。
不僅如此,從夏雨溪的角度看過去,它整體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紫色光芒,那紫色光芒好像會呼吸般的一起一伏,一明一暗,把夏雨溪的眼睛映亮。
「怎麼會是這本?你是怎麼拿到它的?」
真的有書掉下來了,卻不是她先前看準的那本薄薄的,而是從離她幾步遠的書架m.hetubook.com.com上掉下來的,一本出奇漂亮的古書。
彷彿從夏雨溪的表情中讀懂了她的心情,還沒等她回答,紫眸少女就微笑著點點頭:「是這樣的嗎?好的,這本書已經記錄下了你的心愿。既然你有這麼美好的心愿,那麼就請在書的封面上籤上你的姓名吧。」
圖書館那扇棕色的木門居然沒有上鎖,夏雨溪輕輕一推,門便朝兩邊打開了。接著,映入夏雨溪視線的是一片溫暖明亮的燈光。
光是這一間閱覽室,書便塞滿了二十幾個大大的書架。而且這裏的書不但數量多,品質和市面上廉價製作的印刷品不同。這些書本都有著古典精緻的封面。書脊上,或燙金,或凹壓,或用優美的弧線字體印製,都是些從沒見過的書名。夏雨溪懵懵懂懂地在書架中間逡巡而過,越走越深,嗅到的書的氣息也越發古老。
她是柯林的外籍交換生嗎?……
和一般只需要蓋印的借書卡不同,這張卡片的正中,有一大片夏雨溪看不懂的外國文字,用褐色的油墨印刷出來,看起來像是古老經書上的一段禱文。圍繞著這段禱文的,是和封面四角上相同風格的,開著小花苞的藤蔓。
夏雨溪不服輸的性子湧上了大腦,她瞄準了那本書的高度,輕盈地起跳,想用手指鉤住那結實的書邊,用自身的重量把它拉下來。
「當然!」
正當夏雨溪感到困惑,那位少女抬起頭,視線從書本轉移到了愣在閱覽室門口的夏雨溪的身上,眼中流露出一個困惑的神情。
咦?她……是m.hetubook.com.com誰?
啪嗒。
看著閱覽室里那個站在兩排書架中間,正坐在書架的窗檯邊翻閱著一本厚厚書籍的少女,夏雨溪感到一陣訝異。
詩琪和沐澤哥哥都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他們太優秀了,不可能只屬於我一個人……我不要成為被林詩琪和安沐澤落單的孤家寡人,因此,如果能有一個完完全全屬於我的朋友就好了!
轟!
雖然剛才說著這裏所有的書都可以挑選,但眼看夏雨溪抱著那本描繪著白色山茶花的古書出來,少女的眼中還是很快地流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
也難怪柯林的那些書獃子一天到晚往這裏鑽了,這裏很多書都是普通的書店看不到的呢!而且還有許多絕版的圖書!
夏雨溪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紫眸少女塞了一張典雅而精緻的卡片。
她心虛地迅速撿起被震落的這本書,高聲應著「我選好了!」
她過大的動作使整個書架都搖晃起來,書架上一本本書像下雨般地落到她的頭髮和身上。
「請便。」少女溫和地點點頭,稍稍向旁欠身。
「啊……謝、謝謝……」原本只是想來一看那個昏暗光亮的究竟,可是少女盛情的邀請卻讓夏雨溪不好意思拒絕,只好有些尷尬走進了閱覽室里。
可是夏雨溪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旁邊的黑貓和長毛喜樂蒂吸引過去了,她正拉著一條小毛線逗著它們玩,好不容易騰出只手隨意接過書,隨口答應著:「嗯,嗯,聽到了,我聽到了。」
這個外籍學生中文說得還真溜呢,真不愧是柯林的交換生……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