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郎

這個郎君正拿著一本書細看,他略略抬了抬頭,看了姬姒一會後,這個劍眉星目,頗有幾分俊逸之氣的青年郎君略一頜首,道:「我叫周泠,族內排行十四。恩,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點。」
鄭宓冷笑起來,轉眼,她的眼眶紅了,「你不認識又怎麼樣?別說你,我們也想不通。像周玉這樣的如玉郎君,怎麼會無端端地看上你這個無父無母之人,還說要娶你為妻!」
而此刻,小花園中,琴聲飄然,衣袂香飛。
姬姒這一路都沒有看到鄭宓等人,難得來荊州城一趟,她乾脆用手頭的銅錢置了一些必須品,與黎叔回到了莊園。
鄭宓自從進入小花園后,一雙俏臉便是雙頰暈紅,雙眼也亮得驚人,她根本沒有聽到姬姒的話,只一個徑地扯著她,直到離琴聲不遠的拐角處,才突然停下腳步。
面對如玉般俊美的周玉,姬姒只是笑了笑,她連臉也沒有紅一下,便轉過頭對著周玉旁邊,那個略顯清瘦修長,氣質洒然如青松的郎君,福了福,姬姒再道:「姬氏阿姒,見過郎君。」
剛剛來到莊園門口,八歲的姬道便跑了來,看到姬姒,他連蹦帶跳的像只猴子,「姐姐,姐姐,你回來啦!」
鄭宓痴痴地望著那個如玉郎君,她輕聲說道:「那位郎君姓周,乃是皇都來客。」轉頭看向姬姒,鄭宓的眼中帶上了幾分慍意,「姬姒,他是為你而來!」
剛剛想到這裏,姬姒便蹙起了眉頭,她依稀知道,姬道十四歲那年,https://m.hetubook.com.com自己似乎已經不在了,可是,後來他所經歷的那些事,她怎麼卻又記得這麼清楚?還有,她腦海中甚至浮現過他在自己墓前哭泣的畫面,可那時她都死了啊,怎麼還對這一切歷歷在目?
主僕兩人正說話際,對面鄭宓蹦蹦跳跳而來,她一眼看到姬姒,便嗖地沖了過來。
姬姒聽到這裏,忍不住啐了一聲,道:「什麼比喻!」
十三郎?這個稱呼卻也太親密了!一時之間,鄭氏眾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他們不想相信,這建康來的青年權貴,是真地來向姬姒提親的。
她情不自禁的腳步一頓,向身後的婢子月紅小聲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兒?」
這讓姬姒有點驚駭。
姬姒更好奇了。
「到了你就知道啦。」說罷,鄭宓朝著姬姒瞟了一眼,這一眼,真箇是妒恨暗藏,羡慕流露。
樹叢后,鄭宓更是恨得跺起了腳:這沒父沒母的賤人,她憑什麼?
姬姒恍惚間,姬道已攀著車轅爬到了驢車上,在姬姒對面一本正經地坐好,小姬道那有點漏風的孩童聲傳來,「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清秀的娃兒蹙起眉頭,板著小臉又道:「姐姐,剛才鄭家的宓兒姐姐派人來找你了,我覺得鄭宓那女子心胸十分狹小,你得當點心。」
姬姒一笑,她忍不住笑道:「阿道真聰明,連鄭宓心胸狹小也看出來了。」她一對上姬道那張嫩乎乎的,可愛的小臉,便從心底里m•hetubook•com•com喜歡,忍不住一把摟住他,在他臉上叭唧了一下。
這個郎君,看起來比周玉年長個半歲的樣子,他露出一口白牙笑了,朝姬姒上下打量一眼后,這人洒然說道:「姬氏阿姒?額如覆肝,瓊鼻直衝印堂,果然相貌不凡。阿姒,我叫周振,你叫我十一郎便是。」
姬姒眨了眨眼,她輕聲回道:「我不認識他。」
姬姒沖他點了點頭,驢車入內。
和以往一樣,姬道先是漲紅著一張臉,再掙紮起來,可他也沒有掙扎得多厲害,一邊扭著身子,一邊還撲閃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向姬姒看來,只差沒在臉上寫上「再來一次,我還要」的字眼。
鄭夫人言笑晏晏,姬姒這時盤算再三,決定順應其事。於是她上前一步,朝著周玉福了福,輕喚道:「姬氏阿姒,見過郎君。」
站在這裏,卻是可以把花園裡的人看得個一清二楚。
被鄭宓牽著,不一會功夫,姬姒便來到鄭父的書房外。
花園裡坐了四個年青郎君。
姬姒被她扯得一踉蹌,她忍不住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姬姒喚了聲「十一郎」后,轉頭朝著第三個郎君福了福。
鄭宓的臉徹底黑了下來。
什麼?
姬姒獃獃地看了鄭宓一會,兩女自幼一起長大,對彼此是十分的了解,因此,姬姒很快便明白過來,鄭宓這話,並不是開玩笑的。
她牽著姬姒來到榻旁,一邊走一邊介紹道:「姒兒,這是四位周家郎君,他們都來自建康,來來,你且上前https://m.hetubook.com.com,跟諸位郎君見見禮。」
姬姒的驢車來到鄭府外,看著那比自家大了不止五倍的莊園,她暗嘆一聲。十三年前,鄭夫人還是她的奶媽,十三年後,鄭府擁有的財富,已是姬府的十倍有餘。
這四人,個個寬袍廣袖,峨冠博帶,足踏木履。
姬家的這個莊園,由二十幾間房子,五十畝良田,還有小半個山頭,一泓泉水組成。雖說,這地方不算小了,可在荊縣所有的莊園中,它卻是最小的。當今之世,各大豪強貴族所置的莊園,通常能廝養數百數千人,能自給自足,很多莊園里甚至還有各種作坊。
姬姒驚得退後一步時,月紅已驚叫起來,「什麼?」轉眼她高興了,快樂地說道:「真的嗎真的嗎?真是太好了!」
能在荊縣這等小縣城,看到權貴,已是一景,更讓人驚奇的是,那四個青年郎君,居然個個長相俊秀,只是他們彼此面目有一二分相似,看起來應該是一家人。
這第四個郎君,一樣有著周家人的好相貌,他眉宇中有著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五官清峻如山嶽,年齒看起來和周玉差不多。
鄭府很大,婢僕也不少,姬姒下了驢車后,一路遇到的每一個人,都是一臉笑意地沖她行禮打招呼。
姬姒于琴道造詣極深,那琴聲剛一入耳,她便輕咦出聲,說道:「來貴客了?」那琴聲中正悠揚,彈琴人造詣不凡,只怕不是暴發戶們能彈出來的。
鄭夫人上前,她親密地牽著姬姒的雙手,和_圖_書說道:「黑了,也瘦了。」
姬姒一怔,順著鄭宓的目光看去。
姬姒想到姬道剛才說的話,不由收起笑容,道:「好,我知道了。」
周玉站了起來,他雙目炯炯地看了姬姒一會,慢慢的,如玉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滿意的笑容,朝著姬姒還了一禮后,周玉輕聲說道:「我叫周玉,阿姒以後喚我十三郎便是。」
這個孩子總是這樣,每次她一出門,最挂念的就是他,每次她一回來,最開心的也是他。是了,他現在還小,一笑還露出缺了兩顆大牙的小嘴,可從他十四歲生日後,她再也沒有見他笑過。便是他四十歲那年,他率著那一群悍將自立為王時,臉上也沒有笑容……
就在兩姐弟鬧得歡時,瘐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女郎,鄭府剛才派了人來,要你去鄭府一趟。」
與四位周郎見過禮后,姬姒重新回到榻上坐下。而這個時候,鄭氏眾人人人臉色不好,自這四位周郎過來后,知道他們都沒有娶妻,鄭氏上下,便都上了心。可眼下,不說那長得最好的周玉,便是另外三個,也是對姬姒這個孤兒另眼相看。在他們想來,鄭宓的容顏,那是一點也沒有比姬姒差,可她剛才來見禮,這四人,除了那個周玉,哪一個人抬起頭過?便是鄭夫人,這時也在心裏暗恨,她怎麼覺得,這四個周郎,都像對姬姒有了興趣的模樣?
她收回目光,想了想后,慢慢撫平衣袖褶皺,然後,緩緩走了出去。
鄭宓臉頰暈紅,目光痴痴看去的,是一個坐在正中的青年貴www•hetubook.com•com族,那人約摸十八九歲,長得俊秀如玉,一雙眼睛如秋空般清澈寧靜,此刻,那人正在撫琴,不管是那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撫過時的優雅,還是琴聲的高曠悠遠,都顯示出來人的高雅不凡。
花園中正是熱鬧喧嘩時,姬姒一出現,鄭夫人便「哎喲」一聲歡喜地站了起來,隨著她一聲疼愛的「姒兒」,那個周玉也抬起頭向她看來。
而不管是那些侯在不遠處的護衛,還是跪著焚香溫酒的美婢,都顯示出,這四個年青郎君,出身大有來歷。
這個冷麵郎君也朝姬姒定定打量了一會,然後他微微點頭,說道:「我叫周巒,族內排行十五,叫我十五郎吧。」
姬姒轉向了第四個人。
鄭府,在這荊縣一地,如今也算是有名的豪強了。
手一伸把她挽住,鄭宓說道:「阿姒,我正要去找你呢。快快快,大哥他們在父親的書房外面。」
看到姬姒的驢車過來,往日那總是一臉不耐煩的門子,這次卻笑得歡快了,只見他哈著腰,笑眯眯地叫道:「姬家小姑來了?我家夫人一直念著你呢。」
鄭父出身雖然不光彩,可自從暴富后,他最愛的事就是讀書,最講究的是風雅清貴,因此,他這個書房外,那是直對著一個小花園,小花園裡,各種奇花林立,樹木蔥鬱,假山處處,倒是頗為幾分味道。
月紅一雙眼正在四處瞟,聞言小聲回道:「是挺不得勁兒的。以前她們看到女郎,就像看賊一樣,總想嘲笑幾句,現在她們看女郎,就像看肉一樣,聞一聞都覺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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