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無意

「還是那些自家莊園有部曲的豪強好,要是湖山村也有這麼一個豪強,那就不怕劫匪了。」
「那就先行謝過郎君。」姬姒從他手中接過沾好了墨的毛筆,就在她青蔥一樣的手指與周玉的手指相觸時,突然的,周玉的尾指似是無意一勾,而這一下,正好勾在姬姒的掌心,令得她的掌心一陣酥|癢,更令得一顫之下,姬姒手中的毛筆差點摔落於地。
一入自家包下的客棧,周玉那張如玉般俊美的臉便淡了下來,他一邊走一邊解下外袍,吩咐道:「把這個拿去燒了。」轉眼,他瞟到一個美婢小心包好的布囊時,淡淡又道:「用過的酒盅器物,通通扔了……鄭氏那地方太低賤太俗,多呆一刻都讓人晦氣。」
回到莊子時,孫浮向她稟報,說是那兩個米鋪有人問售了,再一問,卻原來是莊家想要。
一聽到那畫是周玉自己畫的,眾鄭齊齊昂首看去,鄭父更是看了一眼,便驚嘆起來,「大家之作,大家之作啊!」
清脆的掌聲中,旁邊的鄭氏眾人臉色越發難看了。
周玉也笑了,他看向姬姒,聲音挺溫柔的,「自是不會怪你。」
低頭一瞅,姬姒也是一驚:沒有想到,這周玉還真是個才子。
剛剛挑了一個靠窗的幾坐下,姬姒便聽到前方有一人說道:「這世道真是沒法活了,話說前不久那北魏兵才退下去,五天前我又聽人說起,那劫匪羅大頭說是向湖山村的人下了劫殺令,現在湖山村那幾千號人,都和*圖*書是人心惶惶啊。」
她提步走到了周玉旁邊。
婢僕們慌忙應了,一側的周振周巒三人,這時也解下外袍讓婢女們拿去當柴火燒。而周泠,在把手中的畫卷拍了拍后,突然笑了起來,「十一兄,那小姑子罵你呢,『落花有意常作春』,哈哈哈,她說你是那種喜歡四處播放春意的多情郎呢。」
這般一尋思,姬姒便是一陣疲憊,她輕吁出一口氣,低聲命令道:「走,去醉仙樓看看。」
姬姒寫出兩行字,把毛筆一放,轉頭朝著周玉瞟了一眼,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唇后,姬姒一福,「阿姒家裡還有事要忙,就不耽擱幾位郎君的行蹤了。」說罷,她朝著鄭氏夫婦也行了一禮,居然二話不說就轉過身,提步離去。
姬姒忽略掉鄭宓那妒恨交加的目光,再次想道:靜觀其變。
不管是他的琴,還是他的畫,都已韻味悠長,風格獨特,確實是一家之作。
直到姬姒的背影消失在眾人眼前,鄭父的臉上才閃過一抹郁怒之色,他剛要發作,卻聽周振哈哈笑道:「確實是時辰不早了,諸位,我們也該回客棧了。」說罷,周振廣袖一甩,也不向鄭氏夫婦說什麼客套話,就這樣飄然離場。
驢車駛動時,月紅忍不住說道:「女郎,你剛才這樣不好,你會得罪鄭家的!」
不一會功夫,驢車便在醉仙樓外停下。
不知為什麼,幾位周姓郎君的到來,讓姬姒有了種緊張感。最重要的是,這一幕hetubook.com.com,她的記憶中並沒有出現過。想起來,如果她記憶中的畫面是前一世的經歷的話,那麼,前一世的這個時候,她正陷入庄十三的感情漩渦,在很多人眼裡,她已是個不清不白的女子了。這樣的話,那幾人就算到了荊縣,只怕聽了她的名聲,也會退避三舍。
就在這時,周玉推開瑤琴,站了起來。
「好!」
姬姒低聲交待了黎叔兩聲,便提步入了醉仙樓。
姬姒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要是寫得不好,還望十一郎不要見怪。」
一直注視著她的周玉,不由垂下了眸。
周振也在一側說道:「不錯不錯,是個真聰慧的。只是十一兄啊,我看她對你是真沒意思。你看她這話說得,『落花有意常作春,流水無心見暮冬。』這不就是說你的風流多情,實際上卻是個心比暮冬還要冷的人嗎?得得,反正大人已經說過,如果這姬氏的小姑不曾中意你,我們三人也可以試試。要不,換我上場得了?」他說是這樣說,可話音一落便是一陣老大的哈哈聲,那表情,明顯是在看周玉的笑話。
優美的樂音中,周玉修長白皙的手指一邊勾過琴弦,一邊微笑著說道:「聽聞阿姒精通音律,可否伴奏一曲?」
面對他的讚美,周玉微笑著一頜首,然後,他繼續轉頭,認真地看著姬姒。
她想,她父親當年置下這兩家店鋪時,一定沒有想到過今天。
「是。」幾個朗應聲中,五六個婢女一人和*圖*書抱著一個或二個樂器娉娉婷婷地走了上來。
而她現在的財產,除了羅水村的那一百畝良田,便是現在居住的這個莊子,以及剛得的曲水縣的五個店鋪。
沒有想到姬姒這麼快就出來了,黎叔連忙問道:「女郎,怎麼這麼快?」
秀水村?羅大頭?縣府救兵?
姬姒看了她們一眼后,隨手接過一婢手中的笛。
她的終身大事,什麼時候輪到鄭氏夫婦做主了?她要是到了這個地步還客客氣氣,那鄭氏夫婦絕對會借了春風不罷休,把她的婚姻大事當自個家的買賣來做!
看到姬姒把笛湊到櫻唇旁,周玉如玉般俊美的臉上浮起一個笑容來,只見他手指一勾一劃,瞬時,一陣流暢華美的樂音便從天地間流溢而來。
不過,便是到了這個時候,姬姒的臉上,還是沒有半點羞色。
姬姒在旁邊的碩台上又沾了一點墨,轉眼,一行矯麗的行書出現在畫卷右上側,「落花有意常作春,流水無心見暮冬。」
這些財產,對於大大小小,包括婢僕管家佃農護衛在內,也有三十幾號人的姬家來說,太少太少了。
就在琴聲飄蕩而來,轉向白雲深處時,笛音已起。在寥闊華美的琴聲中,那笛音彷彿從湖面上飛起的一隻仙鶴,雙翅一振,幾翻飛翔后,它一邊繞著琴聲飛舞,一邊帶著眾人飄入那雲山深處……
「求救?誰去?這些年的兵匪劫匪多了去了,哪一次官家當回事過?」
他拿過一個捲軸,把它撫平放在几上。然和*圖*書後,周玉側身,朝著姬姒風度翩翩地說道:「這副《春山思遠圖》是在下一個月前所作,現還缺了幾行字,不知阿姒可否為我填上?」
因為這種緊張感,姬姒急著想多賺些錢。她想,有了錢,她可以隨時離開荊縣,脫離鄭府的控制。有了錢,便是那個來意不明的周玉真想對她做什麼,她也可以靈活應對。
這也由不得幾人不樂,周玉這人生得好,才華又高,一路走來,不知迷倒了多少家的小姑。可以說,他們這還是第一次發現,在情場上從來攻無不克的周玉,也有吃癟的時候。
可是,周玉越是才智出眾,姬姒越是心存疑惑。
他笑聲溫柔,語氣也隨意,可那抬頭看向姬姒的眼,卻分明帶著幾分不容置疑。
當今之世,擅行書者不少,姬姒這一手字,雖不是如何出眾難得,卻也行雲流水,筆法雖稚嫩,骨架卻已初成,與那些書香世家的閨秀功底差不多。
見她遲疑,一側的周玉輕聲道:「阿姒,請!」
周玉一行人,那是浩浩蕩蕩,車隊回往客棧的路上,也驚起圍觀者無數。
一側的周巒周振,這時也笑了起來,便是周玉本人,也眯著一雙丹鳳眼笑了。
想著想著,姬姒眼中一亮,她騰地站起,朝著急忙趕來的小二扔了十幾個銅錢后,急急走出了酒家。
姬姒一直在沉思,直到月紅用手肘捅了她兩下,她才開口回道:「如果我不那樣做,才真是後患無窮!」
姬姒主僕兩說笑了一陣,又猜測了一番,和_圖_書都得不出結論后,姬姒便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
莊家開出的價錢還算公道,當天姬姒便拿了契書,把那兩家店鋪換成了黃金,至此,姬姒在這荊縣,除了現在的這個莊子,那是什麼財產也沒有了。
「那湖山村向縣府求救沒有?」
姬姒與他對視了一眼,低頭說道:「阿姒豈敢不從?」
就在這時,琴聲又起。
姬姒的驢車,在荊縣街上轉悠著,轉了一會,她看到了自家的米鋪,望著那換成庄氏字眼的店面,姬姒直是發楞了許久。
對於扮成男子,姬姒實是得天獨厚,只需少少在眉眼間做些文章,不知道的人,那是絕對不會把她與女裝時的姬姒看成一個人的。
醉仙樓雖然是庄十三的產業,可做為荊縣第一酒家,這裏常年人來人往,賓客如雲,要探聽什麼消息,或者想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這裏對姬姒來說都是首選。
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的是劍眉星目,俊逸過人的周泠,而隨著他這一聲好字吐出,琴聲戛然而止,與此同時,周振周巒同時鼓起掌來。
姬姒看著他,雙眼亮晶晶的,「我想到賺錢的買賣了。」
「那好!」開口的周十一郎周振,只見他雙手一拍,露著白牙笑道:「把樂器帶上來,請姬小姑挑選。」
姬姒坐在書房裡,一會想到謝琅,一會想起四個周氏子弟,一會又想著要怎麼賺錢,越想,她越坐立不安,眼看天還尚早,她乾脆穿起男裝出了家門。
一直到上了驢車,月紅還一臉擔憂地看著姬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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