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郎心

周玉最先聽到了她的叫聲,他猛然回過頭來。看到是姬姒落水,周玉臉色一變,當下急沖幾步,在胡亂扯下外袍扔掉后,周玉縱身跳入了水中。
周玉一得到空閑,便朝姬姒走來,來到姬姒身邊后,他目光看向畫舫,嘴角帶著微笑,說出的話,卻恁地毫不客氣,「卿卿,我又幫你大忙了。」他微笑著,桃花眼中波光盪起,無意間瞟過畫坊時,又勾出了兩個臉色羞紅,怔怔看來的嬌俏身影。
他不提這話也罷,一提這話,姬姒的火氣上來了。
就在她暗中哼哼時,周玉溫柔的聲音再次傳來,「其實,我幫阿姒的地方多了去了。前陣子,我還幫你收拾過幾個莊家人,想著不重要,就一直沒有告訴你。」
她的雙眼開始發渾,喝進肺內的湖水令得她的呼吸艱難。她努力地張大眼,看到的,卻是周玉拖著別人越游越遠的身影。
饒是姬姒最是心定,這時刻也被擠攘的,尖叫的,哭喊的,閉著眼睛胡亂奔跑的眾人給擠得亂了分寸。她小小的身板,在這種兵荒馬亂一樣的環境中,根本無法自保。
今日聚會的除了周玉之外,還有幾個建康來的京官,以及與周玉等人交遊不錯的荊州本地世家子。而在這樣的場合上出現的良家女,當然是些家族實力不強或身份不高,衝著某位大人的妾室之位去的。
這是一個做倡伎打扮的女子,她眉目精緻,塗了厚厚鉛粉的臉上,帶了一抹嬌笑,正扭著hetubook•com•com腰肢走到了周玉身後。
姬姒的表情變化,也引起了周玉的注意,他迅速地轉過頭去。
聽到周玉這話,姬姒一怔,馬上明白過來,自己的圖謀,周玉是一清二楚。她不由蹙起眉心,忖道:這人太聰明了,真正是不招人喜歡!
姬姒是咳嗽著醒來的。
周玉瞟了一眼,不由轉過頭來肆無忌憚地盯向她,只見他雙眸微眯,唇角笑意深濃。
當今之世,本來就輕武重文,士族們以嬌弱為美,於是隨著刺客擊中某個人的背部,令得他血液四濺后,更有兩個少年少女見到血便尖叫著昏厥了過去!
幾乎她一醒,月紅黎叔等人便一哄而上,眾人一個個喜極而泣地看著她,黎叔更是淚流滿面地哭道:「女郎,你醒了?真是祖宗保佑。」而一側的月紅,則欣喜地跑了過去,朝著外面叫道:「周玉郎君,我家女郎醒了。」「周玉郎君?」姬姒喃喃問道。
彼時正是歡樂之時!誰也不曾想到,居然會有刺客出現!
就在姬姒的身子,一點一點的向上浮起,她蹬出的雙腳,也濺起了一串串水花時,隱隱約約中,岸上傳來一陣落水聲,卻是護衛們前來營救了。
因姬姒警惕得及時,那個女刺客過早的暴露了。在姬姒上前一擋的同時,一個護衛飛起一腳,重重地踢了過去!這個動作,令得女刺客手中的短刺一歪,刺到了空處。而就是這麼一耽擱,又是幾m.hetubook.com.com個護衛沖了過來,轉眼,他們就把女刺客壓在了地上。
這個勾魂無數的風流郎!這個自以為是的臭男人!
就在周玉拚命朝著姬姒游去時,突然的,他的旁邊不遠處,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老濁的嘶喊聲,「周十三,救救我!」
也不知為什麼,姬姒想笑了,她扯了扯嘴角,然後,徹底地沉入了黑夢之鄉。
慌亂中,姬姒掙紮起來,她拚命地張著兩隻手,一邊亂划,一邊慌亂地叫道:「救命!救命!」
終於,周玉從咽中發出一聲急喘,然後他雙腳一踢,一陣水花過後,他衝到了國舅爺身邊,伸手抓起了那顆沉入水中的腦袋。
在場的小姑,也沒幾個身份高的,都是一般豪強之女。
這時刻,周玉堪堪回首,堪堪看到那柄短劍發出的奪目寒光,便猛然發現,自己被姬姒推了開來,這個弱小的,總是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嬌嬌女,竟然擋在了自己面前!
她怒瞪著他,壓低聲音沒好氣地說道:「那件禍事,可是周郎招的。阿姒原以為周郎多多少少有幾分歉意,現在方知,周郎居然甚是得意!」
在周玉托著國舅爺的身子,一點一點游向岸邊時,姬姒感到自己越來越沉,越來越重。
姬姒怒到極點,一張猶顯青澀的小臉雙頰暈紅,小小年紀的姑子,已讓人可以清楚看到她長大后的絕麗。
也許是姬姒的表情讓那女子引起了警惕,也許是周玉的動作讓她不安了。和圖書說時遲那時快,走到周玉背後的女伎,突然從咽中發出一聲尖叫。她掏出一柄短劍,朝周玉的背心縱身刺來!
現場完全亂了!
姬姒整個人差點暴走!
隨著這些刺客衝來,碼頭上畫舫上亂成一片。那些世家子弟和女人們,更是一個個尖叫著團團亂轉,有的看到某個看起來很可靠很高大的官員護衛,更是迅速地躲在其身後,更過份的,還有一個小姑抱住一個高壯官員的手臂,死也不肯放開!
所以,周玉剛才那一番話,可謂打倒了一片。瞬時,圍著他的那些小姑們,一個個神色複雜地散了開來。
渾沉中,屬於成年後的姬道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漸漸的,充斥了她的整個耳膜。
說時遲那時快,姬姒突然把周玉朝旁邊一推,自己猛然擋在了他的前面!
周玉大怒,他大步走了過去,一腳踩在女刺客的臉上,咬牙切齒地喝道:「說,誰派你來的?」
可姬姒就是覺得這個女子不對勁!
周玉轉頭。
回答她的是跑回來的月紅,她聲音又脆又快地回答起來,「是啊是啊,女郎,你不知道,周氏玉郎已在這裏守了一天了。還有呢,這次受傷的和落水的人很多,其中還有建康來的大官,本來荊州城裡的大夫都被他們請光了,還是周玉郎君發了脾氣,使用了他的令牌,才強行請了一個大夫給女郎你看病。不然的話,女郎還不能這麼快醒來呢。」她說著說著,一眼瞟到站在門口的一個身https://www.hetubook.com.com影,當下急急地站起,高興地叫道:「周玉郎君,你來了?」然後她又轉向姬姒,叫道:「女郎,周玉郎君來看你了。」
女刺客張嘴朝他一陣冷笑,正要說話,陡然的,後面又是一陣慌亂,只聽得幾個喊殺聲同時傳來,「狗賊!納命來吧!」卻是碼頭上的人群中,衝出了十幾個壯漢,他們抽出袖間的佩劍,朝著周玉和畫舫上的官員們衝去!
這一轉頭,他便看到了大半邊身子都落到了水中,只剩下半隻手臂還抓在畫舫邊沿的一個官員。這個官員,正是此次調查彰水縣案的主事大臣,也是當今太后的娘家兄弟,國舅爺閣下!
他向她又近了一步,衣袖相接間,周玉輕輕的溫柔的呢喃聲傳來,「卿卿,我不過是想娶你而已……此中心意拳拳,難道還錯了嗎?」說到最後,那聲音中竟是含了一絲半縷委屈!
從來落水,最忌的就是慌亂,姬姒這樣一來,倒是理智了。
當姬姒被扶上岸,她氣息奄奄地睜開眼看去時,她看到的,是自家黎叔的身影。原來,救她的還是她的人。
就在畫舫上的眾人朝這邊看來,有一個官員張開嘴,正準備叫周玉上畫坊時,與周玉相對而立的姬姒,眼角瞟到了一人。
此時正是冬日嚴寒時,頭頂上太陽雖暖,水中卻是冰冷的。姬姒最是鎮定,猛不丁地幾口水下肚,也給驚破了魂!
也不知是覺得可笑,還是再一次臨近死亡的痛苦,姬姒于窒息來臨前,反而www.hetubook•com.com清醒了許多。就在這時,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用口吸一口氣,身體前傾,手划腳蹬。對,就是這樣,頭伸出外面,迅速吸足氣,身體前傾,對,就是這樣!」
就在這時。
此刻,國舅爺一隻手抓著畫舫邊沿,那手濕滑,正一寸一寸向下滑落。周玉不過猶豫了一息,只聽得撲通一聲,國舅爺已掉落水中,他身體痴重,體力更是不行,才一入水,頭頂上便冒出了汩汩水泡。
周玉輕笑出聲,他依然不看向她,依然一雙桃花眼亂飛,「原來阿姒一直在怪我?哎!其實阿姒多慮了,就算你不託人求情,我在荊縣之日,荊州的那些無能之輩,也斷斷不敢為難於你。便是我離去了,他們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亦不敢為難你。」
眼看那些刺客離自己越來越近,姬姒一步步退去。可就在她退到了自以為安全的角落時,突然右側傳來幾聲尖叫,其中一人朝著姬姒撞來,只聽得卟的一聲,姬姒掉入了湖水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姬姒感到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抓住了自己,然後,她整個人被強行帶著游向岸邊。
原來,這個人連她求謝琅解荊州之危的事也是知情的,姬姒的眉心又跳了跳。
周玉從喉中發出一聲嘶喝,「來人!快來人!」
呸!
周玉驀然轉頭,他朝著不遠處胡亂揮舞著手臂拚命呼救的姬姒看了一眼,又回頭看向國舅爺。漸漸的,他一雙眼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這個變化,是眾人猝不及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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