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禍水姬姒

姬姒晃了晃手中的信,語氣怏怏地說道:「庄十三說,最是好色無度,後宮里已有了幾百個美人的太子看中我了,他正在派人尋我的下落。庄十三說,如果不想進太子後宮,我得藏一陣子。」
轉眼,她記起,自己這個處境,都是眼前這個阿郎賜給她的,當下姬姒又惱了起來,她眉毛一豎鳳眼一眯,剛剛朝著謝琅瞪上一眼,轉眼對上他悠然望來的眸光,姬姒那怒火,又蹭地一下全沒了。
……這可真是沒天理!明明是他算計了她,她不但要百般討好,現在還要笑得這麼諂媚!
這簡直是胡說八道!
「為什麼不好?」謝琅自顧自地斟了一盅酒。他一邊慢慢抿。一邊輕語道:「我與阿姒,男未婚女未嫁,為什麼就不能讓人看見?」
也是奇怪,明明她這個動作做起來又嫵媚又可愛,可他心裏不但沒有一點愉悅,反而還想起了她那次醉酒後說過的「她要抱他大腿」的話。
一直到姬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太子才猛然清醒過來,他迅速地抓住身邊人的衣袖,急聲道:「這小姑子是誰家女子?看到沒有?剛才那血花濺了她一臉,而她鎮定從容地擦拭時,那動作那風姿簡直艷得像副畫!快,快去調查一下,孤要知道她是誰家女子!」
一側,秦小草憂心忡忡地說道:「可是小姑,這大半年裡,你一天比一天好看,現在還只是一般好看就連太子也招惹了,要是以後變得更美了,豈不是連門也不能出了?」
姬姒蹲在謝琅面前,一張臉上表情千變萬化。
這個時代的婚姻。有著嚴重的限制,一般來說,陳郡謝氏的子女,大多數會選擇與琅琊王氏聯姻,琅琊王氏實在沒得選了,才會選陳郡袁氏或稍次一級的世族。
姬姒打開了信。
於是,姬姒前腳回到自個宅子,後腳,她便接到了孫浮遞來的一封信。
說到這裏,張賀之命令道:「走吧。」
姬姒抬頭,她總覺得謝琅這般垂眸看向她時,眸光挺有點不善,至少,他居然把她形容成耗子,就是很不禮貌。
又過了一會,喪氣無比的姬姒蹭蹭蹭地挨到了謝琅身邊。她蹲跪在他腿前,用自己的臉蛋在他大腿上磨蹭了兩下后,姬姒軟軟地和_圖_書求道:「阿郎,你幫我想一個法子唄。」
嘆到這裏,謝琅輕聲道:「罷了。」
兩個侍衛應了一聲,他們剛剛提步,知客僧的聲音響起,「阿彌佗佛,裏面卻是謝琅謝施主在靜修。」
她看著四周青翠的山水,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快樂得簡直都要飛起來了。
才看了一眼,姬姒便壓著怒意嘟囔道:「那袁小姑怎麼回事?到這麼久了,她還在那裡徘徊來徘徊去,難不成還想捉姦不成?」
姬姒雙眼骨碌碌轉了一陣,她蹭地再次跳了起來,悄悄掀開車簾一角,姬姒再次朝著外面望了望。
看來。這個就是太子了。
轉過身,謝琅大步出了房間,姬姒呆在小房間中,她側耳傾聽著,不一會功夫,姬姒便聽到了外面傳來的歡喜聲和尖叫聲。
三皇子聲音一落,庄十三立馬命令道:「你們兩個進去看一看。」
這十幾人中,除了姬姒認識的三皇子和庄十三等人外,還有一個身穿太子袍服的年青郎君。
崔子度哧笑起來,他懶洋洋地說道:「是,你是不能脅迫,誰讓你是謝十八呢?謝十八這一生啊,只挖陷阱讓人自己跳,脅迫之事,不屑為之也!」
看到謝琅站起,姬姒雙眼大亮,她眼巴巴地看著他,見他轉頭看來,姬姒還奉送了一個大大的諂媚的笑臉給他。
趁無人注意,姬姒嗖地一聲躥到了外面佛堂,在陰暗處呆了一會後,瞅到袁小姑等人已因謝琅離去而離去,姬姒這才神色自若地走了出來。
朝外面看了一眼,姬姒暗暗忖道:再不走,說不定就走不掉了。於是,她趁著外面無人注意,嗖地一聲躥了出去。
這黑衣人摔落的地方,就在姬姒的前方,因此,隨著「砰」的一聲巨響,他的鮮血,便濺了姬姒一臉!
幾乎是三皇子等人一走,姬姒再次掀開門帘張望起來,才看了一眼,她便哭喪著臉趴到謝琅面前,只見她扯著他的袍服,眼巴巴的,季屈無比地輕訴道:「阿郎,外面都人山人海了……你說那什麼大師在哪裡講經不好,幹嘛要堵在咱們門口講經?」
她這「捉姦」兩字一出,謝琅便抬了抬眼,朝她望了過來。
謝琅是在半山腰目送著姬姒離去的,和圖書看著她活蹦亂跳的身影,謝琅垂下眸子,慢慢抿了一口酒。
謝琅把酒盅放下,他淡淡說道:「時候未到而已。」轉眼,他輕嘆道:「我不願脅迫過甚……」
轉眼,她又抬起頭,雙眼水汪汪的看著他,求道:「阿郎,你幫我想一個法子唄。」
姬姒走下清遠寺時,直有再世為人之感。
看了姬姒一會後,謝琅伸出手來,他那微涼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眉眼,低低嘆道:「怎地就這樣倔呢?」
四下驚叫聲,哭喊聲,還有倉惶跑動的聲音驀地響成一片,建康的士族,可是連馬叫都害怕的,現在眼睜睜看著一具屍體在自己面前摔成了爛泥,瞬時,姬姒的身前身後,各種山腰裡,凡是看到這一幕的士族郎君小姑,都哭成了一團亂成了一團!
對上姬姒明亮的雙眼,謝琅再次暗嘆一聲。
就在這時。山頂上猛然傳來一陣廝殺聲和利器相擊的聲音。在場的眾人都是身份敏感之人,一聽到這聲音,眾人臉色齊齊一變,瞬時間。太子和三皇子等人迅速地向後退去,而他們的四周。護衛們一圍而上,呈團團保護狀。
「躲?」孫浮臉色大變,他急道:「小姑,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要躲?」
姬姒大怒,她狠狠磨了磨牙。可終是什麼話也不敢說。
就在姬姒來到山腳下時,她聽到幾個熟悉的說話聲,聽到這越來越近的說話聲,姬姒急急剎步,可這時侯她已跑得太猛,雖然剎了步,還是與轉道而來的十幾人遇上了!
在姬姒險險止步,猛然抬頭向對面的人看去時,那臉色蒼白,腳步虛浮,雖然面目俊美,可一看就是酒色過度的太子,也在向她看來。
姬姒一怔,被他這麼一提醒,她才發現自己太也不知羞,居然對著他的腿蹭了起來,當下,她臉一紅,嚅嚅地說道:「我,我不用。」
現在的姬姒。雖然美貌。可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太子瞟了她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又過了一會後,姬姒騰地站了起來。
謝琅悠悠然地看了她一眼,並不理會。
可是,最顯眼的,反而是姬姒了。
不得不說,姬姒的表情實在太生動了,謝琅原本有點微惱,轉眼見到她這樣子,又覺得hetubook.com•com有趣了,他乾脆懶洋洋地倚著榻,欣賞起姬姒的諸般表現來。
不過她姬姒向來能屈能伸,當下,她笑嘻嘻地說道:「對呀,就像個耗子一樣。」
見她臉皮厚這麼拿得起放得下,謝琅也是笑了,他慢慢傾身,把自己的額頭輕輕抵著姬姒的額頭后,謝琅輕輕的,溫柔如水地低語道:「不行!」
不過一具死屍而已,姬姒自是不會害怕,雖然前世的記憶,總總要觸發后她才能記起,可她總之是做了幾十年遊魂的人,下意識的,姬姒便對這種場面不知畏懼。
姬姒沒有注意到這些人,她從從容容地掏出手帕,把臉上的血漬拭乾后,再把手帕折了折,順便放回袖袋。然後,她轉過身,步履從容地繼續朝山下走去。
謝琅低頭看向她磨蹭自個大腿的動作。
謝琅被她搖得沒有辦法,只能放下酒盅看向她。
出不得出,藏又無處藏,姬姒仰頭看著屋樑。直恨不得自己能飛牆走壁。
只要是這個時代的小姑。只要是個有著正常常識的小姑,在這種身份如此懸殊的情況下,問都不會問對方會不會娶她為妻。因為這是真不可能的,士庶不婚。是維持整個士族高高在上的鐵律,這一點別說是謝琅,便是他的祖先。開拓了陳郡謝氏幾百年榮華之始的謝安,也不敢違背。
見她驚住,秦小草連忙問道:「小姑,怎麼了?」
「不行」這兩個字。怎麼能用這麼情意綿綿的語氣說出?當下,姬姒的臉漲紅了。
姬姒一進入外面這間佛堂。馬上便朝陰暗處躲了躲。她四下張望了一眼,見這佛堂真的真的無法藏身,終是心灰意冷地再次溜回了謝琅身邊。
一側,崔子度也看到了姬姒,他奇道:「怎麼?你還沒有搞定?」轉眼,崔子度又道:「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她還是不從么?」
不一會功夫,她嗖地收回了手。
外面,三皇子似是一怔,不一會,他輕笑道:「原來是風流名士謝十八。」轉眼,他徐徐說道:「既然謝十八在裏面,就不必進去了,退下吧。」
在無數雙目光盯來時,這個眼睜睜看著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摔成肉醬的小姑,不但沒有哭喊沒有慌亂,她還挺閑適地站在那裡,現m.hetubook.com.com在,她更是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姿勢極優雅極從容地拭起臉上的血漬來。
她還沒有說完,謝琅便介面道:「像耗子一樣偷偷溜出去?」
「是。」
這廝就是個混蛋!
姬姒差點跳了起來。轉眼,她又極力地讓自己鎮定了,她蹲在謝琅面前,一雙鳳眼猜疑地盯著謝琅。忖道:這廝今天是來真箇的了!轉眼她又忖道:他想把我們的關係公開出去,然後他再順水推舟地把我收房!
現在,姬姒也想明白了,就她自己,是沒有辦法改變這困局的,唯一的辦法,只能求謝琅。
在這種大背景下,以姬姒現在的身份,她跟著謝琅,只能是做妾!
又過了一會,三皇子等人的腳步聲才漸漸遠去。
姬姒沒有回話。
這時,外面傳來一知客僧的聲音,「是謝琅施主在裏面靜修。」
可她一抬眼,對上謝琅那明顯也不太高興的臉色,於是再次笑眯了眼,她搖了搖他的手臂,軟軟地喚道:「阿郎,別這樣嘛……這樣不好……」
惱又惱不起,逃又逃不掉。現在她怎麼辦?
姬姒又苦著小臉嘟囔,「上午才過這麼一會呢,便來了這麼幾波得罪不起的人,阿郎,我這下可真是慘了!」
姬姒的這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著實把眾人驚住了,於是,不知不覺中,太子和三皇子等人,都在轉頭看向她。
謝琅正在品酒。見她灰溜溜地進來了,他還舉起酒盅,朝著她姿勢優美地晃了晃。
外面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三皇子那清冽的聲音徐徐響起,「聽說北魏皇帝有禁佛之意?」回答他的,卻是庄十三的聲音,只聽庄十三侃侃言道:「正是,聽說是崔始建議的,如今北地的高僧紛紛南下,再過不久,我建康就高僧雲集了。」
相比起來,最鎮定的反而是幾個皇室中人,如太子和三皇子人,便閑閑地站在那裡,庄十三等人也是一臉平靜。
過了一會,三皇子說道:「沒有想到這裏還有一個房間。」
三皇子嗯了一聲,腳步聲響,聽得出來他正踱著步欣賞著什麼。
靠在牆邊,姬姒暗暗想道:這可怎麼辦是好?出去的路只有一條。正被一眾熟悉的人堵了個結實。而且,站在這裏,都能看到hetubook.com•com袁小姑等人的身影,說不定。她們正在等著謝琅出現呢。
姬姒搖頭,她說道:「庄十三說了,太子喜歡一個女子,從來不會超過一個月,他說我只需要躲個一二月不出現,太子就會把我忘乾淨。」轉眼,姬姒恨恨地說道:「我就說我一穿上女裝就容易出事!」
想到這裏,謝琅伸了伸大長腿,他眯著眼看著她,輕柔地說道:「喜歡就抱緊點。」
這時,姬姒騰騰地跑了過去,她抓住謝琅的衣襟,認認真真地說道:「十八郎,你最是聰明,快點想個辦法讓我離開。」她眨了眨眼,很是認真地建議道:「要不,您先出去?像咱十八郎這種光芒四射之人,只要一出去,肯定萬眾矚目,那時,我再偷偷地溜出去……」
姬姒看向孫浮,輕聲說道:「這信是庄十三寫的。」轉眼,姬姒站了起來,她說道:「收拾一下,你們幾個隨我回莊子躲一陣子。」
下定決心后,姬姒的臉皮很是厚了起來,她又坐到榻上,抱著謝琅的一隻胳膊,姬姒一邊搖晃一邊軟軟地求道:「阿郎,你幫我想一個法子唄。」
孫浮急得滿頭大汗,聲音中都帶了哭腔,「這,這可怎麼辦?小姑,躲有用嗎?要不要找謝家郎君幫忙?」
就在這時,只聽得上面的山坡處,傳來一個急喝聲。「快閃開!」那人的聲音剛剛響起,轉眼間,一個黑衣人從上面重重摔來。轉眼間,他便摔到了地面上。腦漿四濺,鮮血噴了一地!
這種婚姻的限制,嚴格到了什麼程度呢?自劉宋以後,出現過幾次皇室向王謝這樣的大世家求娶或許嫁的現象,可都被拒絕了,然後這種拒婚的後果是,皇室一逮到機會,便會大肆屠殺士族,行報復之事。甚至,王謝這種大士族之所以于隋唐之後再不能興盛,便是在梁朝時拒了皇室的婚,而被屠戮幾盡!
聽到他們腳步遠去的聲音,姬姒再次蹭地跳了過去,她悄悄掀開門帘一角朝外望了望。
迅速地靠牆而立后,姬姒雙眼溜溜地轉向房中的屏風,轉向榻幾,看她這樣子,顯然是正竭盡腦汁地尋思著怎麼把自己藏起來。
張賀之似是一怔,轉眼,他帶了幾分淡意的笑聲傳來,「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謝十八啊,差點打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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