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眾人下意識捂住胸口。
「此乃……」郭勝終道出實情：「先時，薊王上表求開黨錮，乃令黃門令左豐，出面相贈。」
話不多說。自投簾下，將懷中猶帶體溫的琉璃寶鈔，雙手獻出。
何后自簾后，亦不時好言相勸。
只可惜晚來一步。
「陛下精於商賈。善取利。先從我處得千萬寶鈔，又從趙大人處再得千萬。料想，很快便會向爾等下手。與其被陛下借故奪取，不如甘心奉上。」張讓苦口婆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將心比心，眾常侍紛紛搖頭嘆氣。
「既稱『十常侍』，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宋典難得有此遠見：「若任由奸人栽贓構陷趙大人，我等死期亦近矣。」
何后目光如炬，騰起滔天欲焰：「薊國寶鈔，因何人手一枚？」
「求皇后金口救命。」畢嵐五體投地，泣聲告曰：「徐奉殞命。洛陽令勘驗現場。言，乃高台落水，昏死溺斃。未言其他。然，河南尹卻言，乃被同黨推落。陛下盛怒之下，口出四殺。我等對陛下，皇后之忠心，天地可鑒。然m•heｔｕbｏok•cｏm•coｍ，刀鋸餘人，又如何能受陛下『四殺』。求皇后垂憐，網開一面！」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如何能不心痛。
古往今來。經商第一要訣：和氣生財。
「薊王……」何后心中一動，遂不再追究。四人倒頗有義氣。只說是自行兌換，不肯連累薊王。
「哦？」何后聲線陡然一揚。
「萬不可如此。」宋典急道：「如何應對，張大人何不明言。」
「乃薊國……琉璃寶鈔。」畢嵐痛哭失聲。
宋典再問：「二位大人皆抱恙，不在宮中奉職。眼看黨人復起，死灰重燃，我等群龍無首，獨木難支。如之奈何。」
說到動情處，四人涕淚橫流。各自從懷中取出四四方方一錦囊，面呈何后。
宋典答曰：「畢嵐、孫璋、栗嵩、張恭、四常侍已先去皇后處哭訴。」
「喏！」十常侍這便分頭行事。
「我等雖名為『十常侍』，然稱中常侍者，卻非我等十二人。」張讓答非所問。
西邸，萬金堂。
琉璃寶鈔一出，陛下當即息怒。亂而不損，曰靈和圖書。以陛下的底線而言，一切皆是虛。唯真金黃銅，才是真。
然陛下獨得其六，猶不知足。只因還差段珪手中那枚。
如今張讓、趙忠，東窗事發，被陛下呵斥。惱羞成怒，急血攻心。接連抱恙告假。
十常侍，群龍無首。
「先保命，再言利。」宋典已醒悟。
心念至此。陛下這便瞭然：「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壯士解腕。』爾等之意，朕已知也。」
「正是……」郭勝不寒而慄。
「此，是何物？」何后笑問。
「張大人，貴體如何。」話說之人，名叫宋典。熹平中任鉤盾令，掌皇宮諸近池苑囿游觀之處。熹平六年，宋典奉帝命，修繕南宮玉堂，事成后被賜二千斛糧。光和中，升為中常侍，封列侯。
眾人這才各自安心。
「此物何來。」何后居高下問。
宋典、夏惲、高望、韓悝，四常侍，涕淚橫流，如喪考妣。將各自所得琉璃寶鈔，面呈案前。
張讓仰天長嘆：「郭勝乃何后親隨。覬覦大長秋之位久已。此其一也。今，何苗為河南尹，乃洛陽令之上官。先前便是他入
和圖書西邸，通報徐奉案情。我已命人打探。洛陽令只說，徐奉乃高台落水，昏死溺斃。並未言明，是自投於水，還是被同黨推落。然，何苗卻一口咬定，乃被『同黨』所害。如此行事，必是大將軍授意。乃行借刀殺人，欲除之而後快。內官和外戚，終難兩全。」
「皇后？」見何后沉思不語，畢嵐含淚仰問。
「宋大人言之有理。」眾人齊聲附和。
陛下痛惜之情，溢於言表。加之何後身邊中常侍郭勝，十枚琉璃寶鈔，已去其五。
饒是如此。趙忠亦嚇得屁滾尿流。剛出西邸，便兩眼一黑，昏倒在地。被親隨小黃門合力拖回。張讓、趙忠，為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栗嵩、段珪、高望、張恭、韓悝、宋典等宦官之首。
「為今之計，該當如何？」宋典再問。
「我等……」眾常侍互相看過，皆淚流滿臉：「捨得！」
「還有二老賊。」宋典切齒生恨：「程璜、曹節。」
見各常侍，忍痛割愛。張讓心中頓時好過許多：「此事若成，還需郭勝。」
「郭勝？」宋典不及拭淚，恨聲言道：
和-圖-書「來時，我等邀他同行。郭勝卻借故推脫，不肯同來。何必再求此獠。」
何后話鋒一轉：「既是私財，為何給我。」
這便兵分二路，前往張讓、趙忠府中拜見。
待四人抹淚離去，郭勝悄然入內。
塌下之人，皆是黨羽。張讓亦不做隱瞞，實言相告：「無妨。不過是以退為進，裝病辟禍耳。」
畢嵐、孫璋、栗嵩、張恭、四常侍，伏地慟哭，各自抹淚。
見眾人紛紛點頭。張讓又道：「欲解趙常侍之禍，需何后出面。」
張讓環視眾人，遂開口道：「所謂壯士解腕。各位需舍懷中琉璃寶鈔，方能辟禍。」
「此事我已知曉。河南尹初登大位，喜大忘形，一時妄言。稍後必當面呵斥，還諸常侍清白。」二億錢入手，何后不動聲色，餵給眾人一顆定心之丸。
陛下一眼掃過，面色終於和緩。
「原來如此。」何后這便醒悟。以何苗之怯懦，必不敢如此行事。定有人面授機宜，才口出「同黨」。換言之，必是大將軍欲借刀殺人。只是，那片『附蟬』，究竟是何人所為。
「剩下幾人，又在何處。」
m.hetubook.com.com四人同聲答道：「乃我等傾盡家產，從金水貲庫換來。」
張讓自榻上坐起，俯瞰一眾黨羽：「諸位可捨得？」
待宮女捧至當面。打開視之，何后不由得倒吸一涼氣。四枚琉璃寶鈔。四千萬四齣文錢。折錢二億。
張讓亦笑嘆：「可恨王允上疏檢舉。私通反賊，便是陛下亦大發雷霆。盛怒之下，言語頗重。唯有罰銅抵罪。一千萬薊國大錢離身，這才痛到昏死。料想，趙大人亦是一樣。」
張讓亦頗多欣慰：「琉璃寶鈔，陛下已取其二，剩下十枚，一分成二。五枚獻給皇后，五枚獻給陛下。皇后與陛下，實乃天作之合。皆精商賈之術。先息陛下之怒。再堵何苗之口。如此，方可保我等，平安無事。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此事了，再尋機報仇不遲！」
「謝皇后垂憐！」四人以頭觸地，匍匐而退。
「換言之。十常侍人手一枚。」何后眸生異彩。
長秋宮。
「然也。」張讓目中精光一閃：「若我等失寵，小輩不堪重用。陛下必啟用程大人。」
聽聞掖庭令畢嵐等人求見，借故出宮辟禍的郭勝，急忙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