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隴右
第138章 壯士解腕

「段珪之事,朕亦有聽聞。只知他心有旁騖,常不在職。不料竟是黃巾內應。」
段珪乃長樂太僕。按理說,乃是竇太后之親信。奈何見竇太后失勢,被禁雲台。段珪即改換門庭,投靠永樂董太后。后被陛下寵信。又命他與太平道暗中往來,以為內應。
至於徐奉究竟如何墜亡。還有什麼關係。
南宮,雲台。
河南尹亦不再追究。反催洛陽令,草草結案。
「且上前來。」
「太后何事?」張讓暗自皺眉。不過是來走個過場,如何沒完沒了。
因在他看來。自己乃奉帝命,與太平道暗中勾結。與太平道往來書信,皆為陛下所知。若宮內真有徐奉同黨,陛下當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既如此,為何要將所得寶鈔,無故獻出。
「所謂人心難測,老奴亦始料不及。」張讓面色不變。
「唉……」段珪一聲悲嘆:「大意了。」
幾人先沖黃門令左豐,肅容行禮。趁左豐躬身回禮,已走到監牢前。
然卻忘了。陛下是主,自己是奴。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死段珪一人,保全「十常侍」十一人。這筆買賣,划算。
商場hetubook.com.com無父子。切記,切記。
何為真相?
「北寺,獄名,屬黃門署。」
換言之。何苗既口出「同黨」,十常侍欲辟禍,當找出一個「同黨」。這便是陛下所謂「蝮蛇螫手,壯士解腕」。又所謂「捨車保帥」。被十常侍捨棄之人,正是長樂太僕,段珪。
「咕咚!」錦囊上熟悉的饕餮紋理,讓張讓重重吞著口涎。
黃門署,設於宮禁之內,為黃門令、丞之官舍。設署長一人,「(秩)四百石,黃綬」。「黃門署」又稱「黃門寺」。應劭《風俗通義》:「寺,司也,庭有法度,令官所止,皆曰寺。」因此,兩漢縣級以上官署和宮中機構亦稱「官寺」,「寺」、「署」同義互用。
「太僕請起。」竇太后自簾後言道。
「此話,我定帶到。」
「喏。」張讓躬身到簾下。
蓋棺論定,便是真相。歷代皆如此。
畢嵐親手遞入鴆酒,段珪一飲而盡。
段珪、徐奉,坐實黃巾內應,筆落成史,蓋棺論定。
換言之,黃門令左豐,便是黃門署的主官。自有權進出黃門北寺獄。
卻如和-圖-書一記重鎚,敲碎靈魂。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少令。」段珪身著囚服,披頭散髮,卻未受皮肉之苦。
「罷了。」竇太後言道:「聽聞陛下重開黨錮,世人無不歡欣鼓舞。」
見黃門令左豐,面露怒氣。掖庭令畢嵐拭淚上前:「少令且安心。我等皆未道出寶鈔來歷。少令與薊王,當穩如泰山。」
河南尹既言,宮中還有徐奉同黨,那便給他一個同黨,好了結此事。有何后暗中出面,大將軍亦不會深究。失去倚仗,河南尹自不敢強出頭。至於段珪是不是同黨,又有何重要。
總歸是:要「同黨」,得「同黨」。
自簾后觀他表情,竇太后眸中戾芒一閃而過。然出口卻依然溫婉如初:「朕自不會虧待太僕。」
收到段珪血書,黃門令左豐年少重義。這便趕來相見。
黃門北寺獄又稱「北寺獄」或「北寺詔獄」。所謂「詔獄」者,即奉陛下詔令,關押犯人之監獄。此中罪犯,多涉及謀反、大逆不道、危害社稷等,重大案件,由皇帝親自下詔責辦。
張讓咬牙點頭:「喏!」
「不必了,少令。」話音未和_圖_書落,鉤盾令宋典、掖庭令畢嵐等人,已手捧鴆酒承案,步入監牢。
「慢走。」黃門令左豐,長揖及地。
「老奴張讓,拜見太后。」新任長樂太僕,趕來拜見。
竇太后這便將所求,娓娓道來。
然陛下如此行事,義理何在?
「事成之後,另有重賞。」竇太后之語,風輕雲淡。
想的都對。思慮清晰,邏輯嚴密。
「謝少令仗義執言。」段珪這才吐露心聲:「請陛下念及老奴忠心侍主,放過家小。」
待空杯落地,監外眾人紛紛背身,不忍直視。再抬頭,掖庭令畢嵐已淚流滿面。饒是餘下幾人,亦頗多兔死狐悲。
張讓越聽越心驚,不由得冷汗直冒。心中更升起驚濤駭浪。
至於為何卻是趙忠冠上少了片附蟬。許是被段珪暗中摘取,又或是將二人惠文冠暗中調換,亦未可知。總歸是死無對證。
如今東窗事發,除去陛下,無人能證其清白。哦,還有薊王。
「告辭。」眾常侍先行禮。
君前無戲言。
左豐言道:「太僕可有未盡之言,托我上達天聽。」
「咳咳。」張讓強笑:「太后……所言極是。」
於是當天和*圖*書,告假出宮辟禍的段珪,便被如狼似虎的虎賁軍,抓捕歸案,壓入南宮黃門北寺獄。
若被坐實私通反賊,乃夷三族之大罪。
「太僕。」左豐隔監行禮:「何以至此?」
為何是段珪。只因與眾人不一心。眾常侍皆將琉璃寶鈔獻出,唯獨他借故不獻。如何能不遭人嫉恨。
鉤盾令宋典亦道出心聲:「薊王忠義兩全,身系社稷,饒是陛下,亦不會輕動。再說,皇次子遠未成人,薊王任重而道遠。大漢擎天之柱,又豈能半道崩折。少令與薊王年歲相當。此生富貴榮華,不可盡數。言盡於此,告辭。」
段珪之所以不獻,亦事出有因。
幾位中常侍亦躬身回禮。
段珪負罪自盡。與太平道往來書信,亦從府邸密室搜出,后被公之於眾。坐實了,河南尹所謂徐奉「同黨」。換言之,乃是段珪暗中將徐奉約至臨水高台,再趁其不備,推下斃命。慌亂之中,冠上附蟬,被徐奉長袖掃落。
鉤盾令宋典亦一聲悲嘆:「少令能有薊王這座靠山。當真羡煞旁人。」
這便是程璜所謂「生死兩難」。
十二枚琉璃寶鈔。陛下得其六。皇后得其五。十和_圖_書常侍官複原職。張讓、趙忠,不藥而癒。段珪家人悄悄兌換千萬薊國上幣,留一老僕斂屍,舉家遷離。皆大歡喜。
「謝太后。」張讓這便起身。
書報隴山,劉備一聲嘆息。
「如此,老朽當可含笑九泉。」段珪隔監行禮。
「慚愧,慚愧。」掖庭令畢嵐搖頭道:「薊王天家麒麟,國之棟樑。又何須我等保全。陛下聖明如斯,又豈能真不知寶鈔來由。不過是不想追究罷了。」
內中,正是薊國琉璃寶鈔。
待起身,已人去牢空。再回首,監內段珪已含笑九泉。
說完,便有四四方方一錦囊,自簾后遞出。
在商言商。十一人皆獻寶鈔抵罪,唯你不獻。「懷璧」便是你的罪。
深宮之中,人命當真不值錢。
上下呼應,鐵證如山。
那片「附蟬」是何人所為,亦成懸案一件。
伴君如伴虎。
「陛下只殺你一人。一門老小皆可保全。」畢嵐目中隱見悲色。
左豐這便壓住怒氣,施禮道:「謝幾位大人,保全之義。」
河南尹何苗,既口出徐奉乃被同黨推落水中。便斷難更改。否則,便是欺君大罪。
「黨錮既解,朕有一事,想託付給太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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