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家三公子他不想惹,這女子背後指不定沾著誰,他也不想惹。
馮豐嚅嚅嘴,喃喃道:「居然……」
他心頭一緊。
真是壞事變好事。
他嚇了一跳,趕忙拉住她。
如此看過,馮豐才進到院中。
王笑正心有餘悸,忽然發現纓兒牽著自己的手便往回走。
他按捺住心中的期待,打算先了解案情。
「你又在犯傻了,哪裡有這樣的事。」她帶著與有榮焉的表情道:「那可是貴妃娘娘賜的玉佩,一定要收好哦。」
「就是那黑衣殺手。」馮豐道:「這個月一共死了八個了,不對,算上這個就九個。每具屍體下都留了這八個字。你可看到那兇手的模樣了?」
「他……嗚嗚……」唐芊芊捏著袖子又拭著臉上的淚水,哽咽道:「夫君被那人一腳踹在心窩,腦袋撞在那石頭上就……就沒了……」
「不陪奴家吃飯嗎?」
新孀婦羅氏,自稱姓唐,三個月前在羅德元進京趕考的路上與他相識並成親,婚後賃居於此——馮豐暗想:「苦主不是京城本地人,那就好處理了。」
「少爺你知道了嗎?」纓兒又問了一句。
馮豐很珍惜自己的差事,這天接到報案,一聽案子發生在積雪巷,他便決定親自去一趟。
於是她只好對王笑千叮嚀萬囑咐起來:「少爺以後一定要跟緊我,不要亂跑哦。」
如果問王家的靠山具體是什麼人物,馮豐也不甚明了,只隱約聽說戶部和五城兵馬司都有人關照。但王家馬上要成為皇親的事他卻是知道的。
王笑心道,姐姐你演技這麼好,是京城電影學院畢業的嗎?
哪個王家?
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嘛,連穿越這樣的事都發生了,銜玉而生也不足為奇。
「居然是真的是這麼回事!」
——巷子里有個慌張的聲音在喊,聽起應該是纓兒在找自己。
這案子扯到那個連環殺手身上,馮豐反而鬆了口氣,他不願在這院中多呆,便匆匆命人抬著屍體m.hetubook•com•com回衙門,再想押著院里的人一塊帶走,卻見那醜丫頭袖中捏著一塊牌子在自己前面一晃!
「嗚嗚……少爺你跑哪裡去了,嚇死我了……說好的不要亂跑,你現在越來越不聽話了,纓兒好傷心哇……嗚嗚嗚……」
他只好道:「玉佩,在家。」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他一臉乖巧地應著,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道,唉,我太難了……
王笑看纓兒的模樣,突然有些好奇。
果然,王笑傻傻說道:「好大的鳥,從那裡飛過去了。」
馮豐不由心中暗罵了一句——死哪裡不好,非要死在我的地界。
『清水坊衙門』不是『清水衙門』,只因衙門是開在清水坊,所以市井間習慣那麼稱呼而已,其實油水頗厚。
纓兒道:「沒關係的呀,我們去把玉佩找回來就走。」
這種時候在積雪巷發生了命案,馮豐便更加謹慎起來。
她抹了抹臉上的淚,哭道:「卻見我夫君他……他已經倒在地上。然後,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從院牆那裡一翻,就不見了蹤影。」
王笑頗有些失望。
還好自己乖乖的,沒有想要跑路。
「玉佩,我生下來時,含在嘴裏……的哦?」他問道。
就是憑這樣一句經驗之談,讓馮豐在十六年間一直平平安安,最後還熬成了清水坊衙門的捕頭,認識他的人都稱他『馮不漏』。
看了一會之後,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你們看到那黑衣人的模樣了?你夫君真是被『木子』殺的?他……他現在白天也出來殺人啦?」
馮豐抬眼看去,不禁心神一晃。
她似乎努力想了想,再也想不起別的,啼哭道:「差爺,你可一定要為我夫君作主,他死得好冤吶。」
以他辦案的經驗,但凡沾了這樣的紅顏禍水,案子背後就會牽連著極難惹的人。
生活在京師地界上的人,無足輕重如螻蟻一般的有千千萬萬。
雖只是驚鴻一瞥,和-圖-書他也看清那女子貌若天仙,攝人魂魄。
「少爺啊,你的玉佩掉到哪裡啦?我們去找回來好不好?」
「他矇著面,身量頗高。」唐芊芊遲疑道。
馮豐的手指輕輕在衣擺上敲著,心情多雲轉晴。
莫非像紅樓里的通靈寶玉?
還從未見過有人這樣糊弄的!
馮豐一愣,心道這也太假了。
卻見纓兒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頭。
王笑看著一眾捕快衙役出了院子,正想著自己是不是可以跟出去,花枝已把院門關上。
積雪巷從東至西而過,南面是王家的高牆,北面則是一排院落。
「見過差爺。」
這其中,那些飛揚跋扈的不可怕,遇到了繞著走便是。最可惡的是:有些人明明身份不凡,平日里非要擺尋常人的做派,讓人防不勝防,一不小心就得罪了。
他還特地繞了點路,離廚房裡的花枝遠一點——「嘖嘖,連環殺手。」
但看到馮豐那雙昏瞶的眼、眼角還帶著眼屎,他實在沒有勇氣將自己性命交付給這個,百姓的好捕頭。
根據以往的經驗,一會這個少年應該會給自己一筆銀子,當作結案以及封口的費用。
回頭一看,卻是纓兒。
自己與這女人在屋中的時候,花枝那個醜丫頭乾的?那……這個花枝就是殺手木子了?
「好。」
「收起來了呢。」王笑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他小心地觀察著唐芊芊的表情。
「少爺……少爺,你在哪?」
「一定,一定。」王笑如蒙大赫,如受驚的兔子般就往院門外竄去。
纓兒才拍著胸脯道:「嚇死我了。」
一個玉佩而已,有什麼打緊。
名叫花枝的丑丫環推開院門,馮豐卻不急著進去,先是四下觀察了一番。
至於什麼貴妃娘娘為什麼要賜自己玉佩,在他想來,大抵上是因為自己可愛吧。
纓兒只當他又在玩躲貓貓之類的,便拍著他的衣服柔聲道:「下次不要再亂跑了好不好?」
王笑卻是沒有開和圖書口。
你剛才還叫我別怕,說會保護我的。
於是馮豐轉向王笑,手還輕輕掂了掂,眼裡有些期待——這位公子,快來吧。小的人稱『馮不漏』,這案子一定給您安排的滴水不漏。
王笑不是沒想過向官差救助,說自己被這個看起來嬌滴滴實則手勁很大、可能會是個高手的女子給挾持了。
馮豐又向王笑打聽,王笑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會飛』、『飛得好高』之類的。
余光中看到一個少年,馮豐便偷偷打量了他一番。
唐芊芊似乎極喜歡看他害怕的樣子,手在他臉龐上划著,柔聲道:「不要怕,奴家會保護你的。」
雖有些沒臉沒皮,但實在是太好奇了。
馮豐愣了愣,忽然福靈心至,道:「不會是清水坊王家吧?」
「不了吧?」他勉強笑道,「我不愛吃面。」
王笑頗為無語,道:「天色也晚了,我……我要回家吃飯了。」
唐芊芊便咬著他的耳朵,輕聲道:「說好了要再來看人家哦。」
纓兒努力回想了一下,疑惑道:「早上穿衣服的時候明明繫上了呀……是少爺你收起來了嗎?」
卻見那地上,端端正正寫著八個正楷小字——
「笑兒知道啦。」
……
但卻也有不少人身世地位不俗,或背後沾連著權勢。
死者名叫羅德元,是個新科進士,還未封官——馮豐暗想:「進士!這種身份的死者,了結起來比較難複雜,但收的銀子也多。」
於是他飛快屏住呼吸,轉過頭去一眼也不敢多看。
下一刻,又被人一把抱住。
王笑撫掌大笑道:「飛!飛過去了。」
唐芊芊長長的「恩摁」了一聲,道:「這院里死了人,奴家好怕。」
唐芊芊眨了眨眼,一臉迷茫地問道:「木子?」
「王公子你看,只要我們通同一氣,旁人便不知我們之間的秘密了呢。」唐芊芊說著,又貼了過來。
「黑衣蒙面,身量頗高,應該不會錯,關鍵是字跡相符。」
他一低頭,看到hetubook.com•com
地上的字,忽然想到——什麼時候寫上去的?先前翻屍體的時候分明還沒有。
「不了……」王笑轉頭看去,見花枝正在廚房忙活,似乎在和面。
!!
「少爺,你最近好奇怪,你以前都是自稱『笑兒』的啊。」
連環殺手耶!
王笑頗有些無奈,怎麼能因為自己是個痴獃兒就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呢。
吱呀一聲,院門打開,王笑閃身出來。
他上前細細觀察了那八個字,嘴裏念念有聲:「一模一樣,一模一樣。」
這排院落朝南的方向被王家高高的院牆擋了光,稍稍顯得有些陰。整體的環境卻也還不錯,巷子中住的大多是在王家做事的管事,另有幾戶租了出去,租戶也多是些還算體面的人家。
那些婦人臉上掛著得意,手在少爺臉上捏來捏去,嘴裏還要嘲笑他是個傻的——想到這樣的場景,纓兒便感到生氣,同時又有些自責。
肯定又是哪家王孫公子勾搭人家的美貌妻妾!殺身奪妻,實在是另人髮指的……妙事啊。
「有人找我了。」王笑連忙道。
「回家。」
「那我們回……」纓兒整理著他的衣服,忽然發現玉佩不見了,她嚇了一跳,連忙四下看起來。
可是在京師地界上大家做事也有一套規矩的。要麼你們花點錢,我馮不漏來擺平;要麼,你們自己個把事情做得妥當了。
這一眼見到那牌子,馮豐吃驚不小,不敢再聲張,只好叮囑唐芊芊將地上的八個血字留著,道是回頭還有人要來勘驗……
「所以,作為京城裡的捕快衙役,行事就要小心,再小心!」——這是馮豐第一天當捕快時,他師傅告訴他的。
馮豐訝道:「鳥?」
呼,鬆了一口大氣。
王笑頗有些無語,這女人說話總讓人覺得像在開車。
「這位,是王家的三公子。」唐芊芊介紹道。
她能聞到自己少爺身上有淡淡的胭脂香味,想來是哪家婦人又將他偷過去逗弄。
因為積雪巷是王家的產業。
王和-圖-書笑好不容易才從這個淚水嘩嘩的丫環懷裡掙出來,拉著她便跑。
唐芊芊點了點頭,莊重的臉上帶著悲傷,緩緩說道:「今日午間,夫君外出歸來,見到王公子在門外玩耍,便請他進來小坐。奴家正在沏茶,卻忽然聽到一聲慘叫,轉頭一看……嗚……嗚嗚……」
「正是。」
話一出口,他頗有些後悔,心想要是這女人說做別的給自己吃怎麼辦。
小姑娘臉上雖然不顯,心裏卻頗有些介意。
少女臉上帶著些慌張,卻依然表現得極有耐心,盡量帶著笑容與王笑說話。
王笑搖了搖頭:「很危險,不過去。」
自己真是太機智了。
王家雖只是賣酒的商賈,但這年頭,商賈能發家的,哪個是沒靠山的?
死者肥頭大耳,卻是讀書人打扮,腳上還蹬著官靴,一看就很麻煩。
馮豐真的有些無奈,在他眼裡,這羅德元定是院中這兩人殺的。
兩人跑到街口,王笑回頭一看巷子里沒人追出來——卻不知那女子做這樣奇怪的事到底為了什麼?
只看這少年的容貌氣度、衣著佩飾,在馮豐心裏這案子便已然水落石出了。
「我知道。」
兩個衙雜一前一後才抬起羅德元,馮豐目光落在屍體下面的地上,突然身軀一震,獃滯在那裡。
「這供詞未免有些……」他不想得罪任何人,便耐著性子問道:「那這黑衣人具體是如何殺的你夫君?」
王笑心裏很有幾分無奈,他真的覺得那樣很傻。
唐芊芊轉頭看向王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來。她臉上還掛著淚花,前一刻還端莊悲傷,下一刻破涕為笑卻是風情萬種。
馮豐心中莫名的惆悵起來——聽說王家老三是痴獃兒,能不能殺人奪妻不好說,但肯定不會付銀子給自己平事了。
馮豐心裏想著,吩咐人把羅德元抬著,打算帶回衙門讓仵作先驗驗。
「一個是痴獃,另一個是無知婦人。都不懂規矩,這不是為難我嗎?」
夕陽下,纓兒牽著她的少爺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