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恆厲色道：「誰煮豆花？」
張恆無心理會，來回踱了兩步，忽然抬起頭，嘴裏迸出幾個字來。
「切記切記，我是一個痴獃。」
王笑試著從她身下起來，掙扎了一下卻是一動也不能動，只好無奈道：「姑娘若想要錢財，我可以給你。」
「你聽誰說的？」王笑才問了一句，但見唐芊芊眼中閃過一些狡黠，他只好改口道：「我……我下回可以帶給你。」
她款款走過去栓上門栓，手輕輕撩了撩頭髮，轉過身來深深看了王笑一眼，忽然笑道：「原來王三公子不是痴獃。」
王笑想掙扎，偏偏那一雙素手看著纖纖柔柔，卻半點也掙不開。接著她竟是好整以暇開始解自己腰帶。這一下王笑吃驚不小，只好道：「別這樣。」
唐芊芊捂著嘴輕笑起來，眼睛彎彎的。
哭，快哭。
說好了敷藥，卻是把人拐進來。王笑心裏頗為不爽，面上卻很是傻裡傻氣地道：「姐姐你屋裡好香啊。」
地上那個男子臉朝下趴著紋絲不動，看後腦的傷可以判斷出，死得很透了，非常透。
她將『秘密』二字咬得有些重。
唐芊芊淡淡道：「你找的『老爺』死了，去清水坊衙門報個案吧。」
王笑在心中默念了兩遍，努力管理著自己的表情。
決定了！應該哭出來。
這名叫花枝的丑丫環進了屋，恰恰撞見王笑從床上爬起來，正在綁腰帶。
「來，奴家給你擦點葯。」唐芊芊執起王笑的手，便將他拉進了屋裡。
「說，這裡是怎麼回事？」
「嘔……」
完了。
這顯然不是去幼兒園的車，他覺得自己有些暈車。
王笑頗覺有些無辜。
「唐姑娘，大家都有秘密，你何必要逼我呢？」他無奈道。
「但奴家不信呢。」
「這便當作公子留的信物。若往後你不來，奴家便告到王老爺跟前。」唐芊芊道：「便說是……你弄大了人家的肚子。」
「但奴家還是不信呢。不如這hetｕｂｏｏk.ｃoｍ.coｍ樣？讓公子成為奴家的人，想來這樣便可以放心了。」
下一刻，她將王笑往榻上一推，一把將他按著，像按著一條砧板上的魚。
眼前這個神色狠戾的青年絕不是個好糊弄的，一旦他發現自己能有正常對話的邏輯，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哥哥，是豆花啊，能盛一碗嗎？」
他順著王笑的指尖看去，卻只看到羅德元的後腦勺，裏面一片糊塗。
唐芊芊並不放手，眼中笑意更甚，輕聲問道：「王公子承認自己不是痴獃了？」
「說，誰煮的豆花？」張恆又問了一遍。
「一個痴獃兒，你逗弄他做甚？」她手裡拿著一個胭脂盒，一邊把玩著一邊悠悠道：「放心，奴家不會讓人知道是你做的。」
剛才打死了羅德元那是意外，這下再要打死這個痴獃兒卻是另一回事，張恆難免有些怯場，但想到自己的錦繡前程，他咬了咬牙，高揚起手裡的大石。
再睜開眼去看，卻見唐芊芊已將腰帶上的玉佩解了下來。
「是嗎？奴家可聽說王家的財產都攥在王老爺與老二手上，再看三公子你這身上也沒有『別的』硬東西呀……」
「一定，一定。」王笑連忙道。
他的目光轉來轉去，過了良久，他還是放下手裡的石頭，來回又踱了兩步，忽然一把拎起王笑。
但，現在的情形，乾脆哭出來吧。
她的手又開始划來划去……
張恆低頭看去，只見這個粉雕玉琢的少年轉頭看向自己，一臉傻笑地開口說道——
「奴家可不是開玩笑。」唐芊芊的手又撫到了王笑臉上：「看你這張臉，以後得迷死多少女兒家？奴家真的不介意把你……」
王笑一愣，心道這簡直莫名其妙嘛。
「但你長得太好看了，可以彌補這個瑕疵，可以彌補。」王笑連忙道，「再看你這床，只有一個枕頭，榻前也只有你的便鞋。屋中除了幾本沒翻過的書，根本沒有ｈttps://wwｗ.hｅtu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死者生活的痕迹。」
想到屋外還橫著她死掉的夫家，王笑深吸了兩口氣，擠出一個無辜的表情——這女人三言兩句就將自己的底褲，不對，底牌給掀了出來，還是少打交道為好。
王笑雖不情願，卻還只好任其擺布。
「其實，我……一直是有些傻的。」王笑只好一臉誠懇地說道：「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一定不告訴別人。」
「噓。」卻見王笑手指放嘴上，壓低聲音道：「不要告訴別人哦，纓兒姐姐不讓我在外面吃東西。」
王笑頗為無語，那玉佩他也不知好劣，一時也沒別的主意。
打我？給我等著。
「我不是痴獃，但你也不是那個死者的妻子。」王笑只好硬著頭皮道：「你演的蠻好的，但還是有一點表演痕迹……別別，就就就那麼一點點。」
卻聽唐芊芊道：「你且這般說……」
王笑暗悔不迭，心道，還不如就讓她那個了算了。
王笑感覺一顆心撲通撲通跳，腦中卻只有一個念頭——「我還是個孩子啊。」
王笑鬆了一口氣，看了眼被打開的院門，思量著是趁機溜走……忽然，「咔」的一聲響，卻見那女子玉指一捏，竟將那脂胭盒給捏碎了。
「那你待如何？」她開口道。
忽然，王笑蹲下身去。
哇哦！他登時一動也不敢動，表現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王笑腦中飛速地思考著，他張了張口，本來想說「我煮的豆花」，但下一刻，他硬生生將話頭收住。
哭不出來。
好吧，這是你逼我的。
那極美的女子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忽然道：「你快走吧，以免再讓人看到。」
「那公子不妨告訴奴家，為何要假裝成一個痴獃？」唐芊芊嗔道。
「咦，豆花。」
對，一定在試探自己，剛才自己表現的明明是那麼的像一個傻子——王笑在心中給自己打了打氣。
張恆愣了愣，心道：哪來的豆花？
張恆hｔtｐs://ｗww.ｈetｕbｏoｋ.ｃoｍ.ｃom真心覺得這個痴獃兒太噁心了，他再次咬了咬牙，手裡的大石頭終究是揮不下去。
「放心吧，奴家不會殺你的。」唐芊芊道：「你家二哥是個厲害的，殺了你，對奴家也沒好處。」
不一會兒，一個模樣頗丑的丫環也不知是從哪跑了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花枝轉過臉去，正了正神色。
「奴家名叫唐芊芊，王公子你可以叫我芊兒。」她蓮步輕移走上前來，伸手在王笑臉上輕輕撫了撫，秀眉輕蹙，柔聲道：「痛不痛？瞧把這張俏臉打的，怪叫人心疼呢。」
「根據那讀書人來的時間及死者回來的時間推算，你這應該是——仙人跳。」
張恆點點頭，打開院門，四下探了探，飛快地閃身出去。
「哎呀，碎了。」那女子一笑，丟開手中的碎屑，好像自己很嬌弱一樣。
王笑用餘光看去，見階前那女子抱著雙臂，樣子風情萬種，眼中卻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諷意。
王笑心中慌張，耳朵里又有些癢。
前世一輩子過得平平安安，沒經歷過什麼大凶之事，這還是初次近距離觀察人體後腦勺的內部形態。他強壓著想嘔的衝動，擺出一臉空洞的神情。
那張恆能一下打死肥胖的羅德元，又能一把提起王笑，並不是什麼文弱書生。十五歲的少年面對他打又打不過，王笑只好用獃滯的眼神望向前方。
王笑飛快地閉上眼，以免張恆看到自己眼中的怒意。
白白|嫩嫩的臉瞬間泛起一片淤紅。
吐氣如蘭。
他一掀長衫，俯下身將羅德元翻了個面，把那石頭墊在腦後的傷口處。
王笑張開一絲眼縫偷偷看去，只看到張恆眼中精光迸出，極警惕地觀察著自己的表情。
「唐姑娘，你別這樣。」
說著，她目光在王笑身上來回逡巡了一番，嘴角勾起一絲若有所思的笑意，又道：「這便是王家三少爺吧，還真是極俊俏。」
他只是個清貴的讀書人，一輩子沒做www.hetubook.com.com
過殺人這種粗活。
做完這一片，他忽然聲色俱厲地又向王笑喝問道：「誰乾的？」
唐芊芊目露探究之色。
唐芊芊的手在王笑臉上來回撫了撫，眼中秋波流轉。
哈？這女人怕是真做的出這種事——王笑發現，這下真的遇上了硬茬了，『扮豬吃老虎』的大計還沒開始，竟就被這妹紙給戳破了……
「你假意與那讀書人勾搭，結果他一進院子，你那假夫家就來捉贓，然後你們勒索他的錢財。可惜，你沒想到那讀書人是個狠的，一下把你同夥打死了。」王笑頗為耐心地解釋道，「用老話說，叫『扎火囤』。」
「何謂仙人跳？」唐芊芊貝齒輕咬，問道：「莫非，是一種閨中的招式？」
這女人看起來柔柔弱弱，好像是有些武功的樣子……哦，不用好像了，自己反正是打不過她的。
唐芊芊說著，忽然一把將他的腰帶扯下來。
「我說話算話，一定不說。」
王笑有些迷茫，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一不做，二不休。」
「若有人問，奴家便說，我夫君逗弄王家少爺，不小心被他推倒在這石頭上了。如何？」
屋中物件不多，淡雅整潔的樣子。桌上擺了些書，旁邊擺著些箱子，裝著些冊子，裏面一張大床上掛著雅緻的帷幔，朦朦朧朧的引人暇想。
「我是一個痴獃。」
那石頭原先似乎是用來壓老壇酸菜的，但看這女子，顯然不是會做酸菜的——王笑心想。
「所以呢？」唐芊芊顯得頗感興趣。
王笑不敢亂動，用餘光看去，只見張恆俯身拾起了地上那塊帶血的大石頭。
「真的嗎？」唐芊芊露出一個頗為純真的好奇表情，像個懵懂的小女孩，「但是奴家不信呢。」
「王公子還不想招？」唐芊芊栓上房門，打量著王笑，似乎對他很感興趣的樣子。
「勉強算是……一語中的。」唐芊芊又笑道：「那王公子不肯就範，是怕奴家『扎』你嗎？」
張恆沉吟了片刻，眼睛一亮
m.hetubook.com.com，道：「好。」
「王公子就別裝了，你進來第一眼看人家時，奴家就知道你不是個痴兒。」唐芊芊悠悠道：「你一看奴家，眼中就藏了防備，怎麼會是個痴兒？莫不是怕奴家吃了你？」
「哦。」花枝低聲應了，轉身便往外跑。
這，從何說起呢——王笑頗有些為難。
「哦？」唐芊芊似有些不服。
「猜對了？」
王笑嚇了一跳。轉過眼看去，只見眼前的女子一雙眼睛如深潭一般。
「我太慘了，從小被人拋棄，還英年早逝，死後還穿越到一個痴獃兒身上，慘不忍睹啊慘不忍睹啊……對了，說起來，這個院子也是我家的產業，我可真富啊現在。」
「煮豆花吃。」王笑道。
這女人莫不是在試探自己？
「說話！誰煮的豆花？」張恆神色愈厲，猛然揚起手一巴掌摔在王笑臉上。
「哦？」唐芊芊眨了眨眼，放慢語速道：「王公子你的秘密藏在哪裡呢？不如讓奴家的秘密與它……會一會？」
王笑：！！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張恆語氣極快，「被這小子撞見我了，若是他說出去，我的大好前程就要毀於一旦。」
卻見唐芊芊站起身，將玉佩收了，開門喊了一聲：「花枝。」
唐芊芊則湊著王笑耳邊，媚語如絲地輕聲道：「一會衙門的人來了，得要編一套說辭，免得人家知道我們之間的秘密……」
「真的？」唐芊芊眼睛亮亮的，似乎很是驚喜，「公子還願意來見奴家？」
一對眼，他飛快地低下頭，不開口說話。
王笑咧開嘴「嘿嘿」傻笑兩聲，道：「你不給我豆花吃……」
王笑依舊一臉茫然。
「怎麼，奴家若真去盛一碗豆花，王公子敢吃嗎？」
張恆的手有些抖。
「那此處怎麼辦？」
王笑微微一愣——這女子似乎對王家很了解，總不會……就是衝著王家來的吧？
王笑嚇了一跳，連忙閉上了眼……等了一會卻不見她再有動作。
少年用力擠了擠眼，卻是一滴淚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