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慕多苦著臉,道:「我能怎麼辦?我自己就那一千兵馬。他們誰手底下人都比我多。我不過來也要被架過來啊……」
噶布喇三人本來負責守固安縣,聽說王笑又出現在武清,等不及軍令便領兵出來追擊。路上遇到賴慕多,三人一合計,把他架著當替罪羊。
楚瑞聯盟,正常來說楚朝做到這一步其實已經算是蠻仗義的了。
唐中元敗亡在即,秦老狗你居然不退反進。
「那我們來燒!」
夏向維點點頭,道:「晚輩暫時還未看到勝機。」
多爾袞算定了王笑必救滄州,因為這是唯一的辦法。
「某在想,阿巴泰居然不來追我們,這也許是個機會。」史工道:「我們燒毀香河倉,多爾袞必定派兵來支援。而香河西面九十里,就是南海子……」
賴慕多並不覺得是自己比阿巴泰笨了多少。
秦山海正坐在沙盤前,面容很是憔悴。
阿巴泰一時顧不得武清縣,急忙領軍北上救郎坊。
若秦山海攻滄州,便失去了倚仗的炮火和糧道,陷入死地;若秦山海走海路,那多鐸可在秦山海回防前直接南下攻山東。
多爾袞則是策反了吳閻王,幾乎就要打垮了瑞軍,楚瑞聯軍的局勢瞬間直轉急下。
「問題是哪一路才是真的王笑?」
秦玄策與史工站起身,翻上馬背。
他嘴裏嚼著草根,轉頭向史工問道:「屎殼郎,你怎麼說?」
他領著噶布喇、特爾親、杜努文,向固安縣行去。
杜正和守著天津城、林紹元守著靜海縣,與武清互為犄角。而秦山湖,已與秦玄策帶著驍騎軍突圍偷襲郎坊去了。
賴慕多抱了抱拳,說不出話來。
「我來!」秦玄策道:「我去過南海子。」
賴慕布也琢磨明白皇太極的意思了,自己這是巴結錯人了。
「山東地勢平坦,無險可守。所以這個險只能冒,老夫知道國公已經親自來了,國公能來冒險,我們便與他一起冒險一次又有何懼?」
阿巴泰嘆了一口氣,道:「你領著他們回固安縣。」
秦玄策一下跳起來,激動道:「我們去做了多爾袞?!」
「出發!」
「勝了又如何?就算慘勝,老夫也不能為了勝,把精銳葬送在這裏。」
可惜就算愛新覺羅家坐了天下,比起別的兄弟,他賴慕多也沾不到太多的好處。
杜努文問道:「西邊的那路,我們大哥就是死在王笑手裡。」
「那我們追?」
又是不動如山、動如雷霆。
阿巴泰駐軍在朗坊與武清之間的龍河。
史工又沉吟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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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人吵吵鬧鬧,史工卻是皺眉沉思著。
至於去追王笑?
秦山海閉上眼想了想,最後道:「以山東眼下的勢頭,熬過這兩年,必可積蓄起足夠的實力。我們要做的就是爭取更多的時間。」
……
「看,那條就是京杭大運河。」史工道:「德州往北到滄州,天津,通州,再到京城。」
秦山湖皺了皺眉,大咧咧道:「放屁!就這九十里路,一路都是建奴,我們怎麼過去?」
但人家多爾袞的額娘是大妃,賴慕布的額娘只是個庶妃;多爾袞還有兩個胞兄弟,賴慕布的額娘就只生了他一個。
「別他娘的廢話,抓鬮吧……」
「那你怎麼回來?」
賴慕布和多爾袞是同年出生,多爾袞是十一月生的是努爾哈赤第十四子,賴慕布是一月生。努爾哈赤死時,他們都還只有十四歲。
「我也不甘心。」
他沉吟了一會,又說道:「撤軍之事,秦副帥是怎麼看的?」
「蠢材。我都不敢去追關寧鐵騎,你還敢去?」阿巴泰罵道:「多爾袞為什麼把他們調開?就因為這幾個小子最是衝動。你倒好,又被人當靶子。回頭他們鬧出了事,還不是罰你,怎麼還不長記性?!」
「人活一世,都是命啊。」賴慕多心裏嘆息一聲。
賴慕多覺得,老八死的好,活該被王笑活活氣死。老十四也是王八蛋,最好也去死。
噶布喇的阿瑪巴布泰死在關寧鐵騎手裡,特爾親、杜努文的阿瑪杜度兄長杜爾祜死在王笑手裡。
武清縣。
「七哥,我……我彈壓不住他們啊,他們一聽說王笑來了,都鬧得厲害,要手刃王笑……」
給多爾袞的感覺就是……「王笑你賴皮,你多走了一步。」
「追。」噶布喇說著,盯著前面的賴慕多,又道:「把他也帶上,要是睿親王怪罪,就說是他領我們去的……」
秦山海說著,用僅剩的一支手拿起一枚兵棋,他夠不到沙盤,只好交給身後的親兵,道:「擺到武清縣。」
還是福臨即位后,給他封了個奉恩將軍,讓他隨同入關。
你之前都不敢出兵,現在居然還敢來?!
「你別摸它了,這種蟲臭得很。」秦玄策道:「我們老老實實偷襲建奴糧道算了。」
秦家都是乾脆人。
「好,剛才我問了余饒郡王營里的兵,王笑領兵去香河縣了。」
秦山海突然偷襲靜海縣,可謂不動如山、動如雷霆,讓清軍一時措手不及。
再往後,阿濟格、多爾袞、多鐸三兄弟個個都www.hetubook.com.com封親王了,唯獨他賴慕布過得跟個庶人一樣。
至於虢國公的風格,大概就是怎麼瘋怎麼來吧……
夏向維點點頭,道:「鎮南軍五萬人,再加上阿巴泰的兵馬,我們怕是守不住。」
只能學著虢國公的風格、然後隨機應變了。
當然,他也不希望多爾袞現在就死,最好是給愛新覺羅家打完天下再死。
「我們兵分三路,第一路可假意攻打香河縣城,等糧倉這邊的建奴支援香河縣城,第二路則燒毀香河倉,多爾袞必派兵來救。到時,第一路可順勢北上攻打通州,第二路則可與建奴交鋒,佯敗,往北與第一路匯合,吸引建奴追擊。」
大勢還沒有被逆轉,但破綻重新產生了,清軍的注意力被分散。
比如登陸大沽口、偷襲靜海縣和武清縣。都是不急不徐的準備,最後一擊必殺。
夏向維正在沙盤上擺弄著,嘴裏分析道:「我們只有五萬兵力,但現在占太多地方了,五萬兵馬一分為四。驍騎軍離開后,各城只餘一萬余兵力,還要保證從大沽口到這邊的糧道,太薄弱了啊。」
董濟和沒有隨軍北上,這次跟來負責謀參的是夏向維。
史工伸手在地上畫了畫,道:「某有個主意,幾位將軍看看成不成……」
只聽秦山海道:「等多爾袞徹底整頓好鎮南軍,必派其來攻我們。」
史工頭上爬著一隻竹節蟲,顏色越來越暗。
「某隻帶一千人,連夜奔襲,不用歇整,直接攻打南海子。楚漢爭霸時,項羽能以三萬精騎閃擊劉邦,終攻破漢軍五十六萬大軍。某有心效仿。」
就連多爾袞給他下的軍令都是,防止秦山海南下或退回大沽口。
史工道:「唐節本來是從香河取糧,敗逃的時候焚毀了大營的糧草,卻沒燒掉香河倉。香河倉如果在建奴手裡。」
「恐怕不止五萬人。」秦山海道:「吳閻王最擅裹脅百姓,到時當先攻來的只怕還是京畿百姓,十萬人都不止。多爾袞想要入主中原,這次打著大義旗號不施搶掠。卻不會禁止吳閻王裹脅百姓與我們消耗。」
因此,多爾袞火速讓多鐸出兵滄州,截斷秦山海南下的道路。
結果,多爾袞的軍令還沒下來,賴慕布便率兵趕到了龍河。
「就快生了啊……」
……
「老子是王笑。」秦玄策自語了一聲,把長槍丟給親衛,手裡拿了一柄單刀,一支火銃。
多爾袞感覺自己被秦山海徹底激怒了,不是因為武清縣這個小小縣城的得失。他怒的是秦山海的狂妄和*圖*書。
一千騎如同離弦之箭,倏然向西疾馳而去。
而在多爾袞眼裡,秦山海比唐中元還要難啃,其麾下是楚朝最後的精銳,楚軍三軍,步卒、騎兵、鳥銃相互配合。又佐以火炮之利、背靠海岸固守天津,不肯輕易出戰。
他之所以會丟了武清縣,因為沒想到秦山海膽子這麼大,居然還敢出兵。
這是一招妙棋。
「放屁,你兒子生了嗎就你來……」
「你們知道螳螂吧?捕食的時候一動不動,等到獵物……」
依他的性格,做計劃都務必做到盡善盡美。
噶布喇、特爾親、杜努文……
想死是吧?本王成全你。
「老夫也沒想到這仗要打到這個地步,瑞軍敗得太快了啊。」
「要勝吳閻王不難,問題是有八旗兵馬在側虎視眈眈……」
「秦帥的意思是?」
當是時,驍騎軍打的是虢國公王笑的旗幟。阿巴泰拿千里鏡望去,隱隱看到帥旗下一個少年將軍披著黑金盔甲,確實像是王笑。
「是啊。」秦玄策又坐下來。
「但京杭大運河天津到通州段,流經香河縣,因此這裡有個糧倉。」
「某則帶第三路人,直撲南海子,擊殺多爾袞。」史工說著,手指在地上一劃。
等人都出了帳,阿巴泰指了指賴慕多,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好歹也是太祖的兒子,怎麼能任由這些小子們拿捏。」
秦玄策正坐在草叢裡。
變數就在這裏產生了。
接著,海蘭珠死後,阿濟格家中歌舞不停,賴慕布又因為『坐容隱』被罷黜宗室。
歸根結底,努爾哈赤死的時候阿巴泰已經成年了,已經有了一定的實力。
山東僅以一地之力,能撐得住這麼久,也讓各方都感到驚嘆。
接著,驍騎軍便調頭向東,往香河縣殺去。
噶布喇道:「東邊這路是關寧鐵騎,我若是王笑,必是親自帶領關寧鐵騎。」
愛新覺羅·賴慕布這個人名聲不顯,其實是努爾哈赤的第十三子。
眾人依計劃行動。
他麾下三軍總兵皆已不在身邊了。
阿巴泰馬上稟報多爾袞,並駐守龍河,圍著武清縣與秦山海對峙。
這種情況下,多爾袞已佔據了極大的優勢,燕京陷落在即,瑞軍大勢已去,退守山西幾成定局。擺在秦山海面前的路只有兩條,從大沽口走海路撤退,或從滄州走陸路撤退。
而武清縣一戰,秦山海不再是穩紮穩打,而是果斷分兵。驍騎軍趁夜突襲阿巴泰的大營,接著一萬余騎兵順勢北上,直逼清軍朗坊糧倉。
他反正是不想去追的。
顯然,就是他們唆和*圖*書使著賴慕多出兵過來。
於是武清縣丟了,但驍騎軍突然又殺了個回馬槍。
史工對此感到不適和不安……
「但唐中元還沒走。」秦山海道:「我們一撤,他就必定要走。換言之,我們多爭取一天,瑞軍便可多與建奴消耗一天。」
「管他哪路,遇到了就殺。」
賴慕多本來是奉命保護一批糧草送到永清,送完糧,回程的路上遇到這三個小子。
「只帶一千人?奔襲至南海子已經疲乏,還怎麼殺多爾袞?南海子可有數萬人。」
總不至於為了幫瑞朝打仗,拿著全部精銳去拼。就只是這樣駐兵大沽口,每天也要消耗大量的錢糧,加上往返運輸所費更是浩大。
「你們都出去。我自與十三弟說話。」
他今年三十四歲,比起多爾袞的如日中天,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像是日薄西山。
大家都是庶妃生的,阿巴泰還是有些同情自己這個弟弟,暗暗搖了搖頭。
沒成想,皇太極都沒空看他的奏書就翹了辮子,多爾袞成了大清朝的攝政王……
秦玄策與史工領著人趴在樹林間,任遠處殺喊聲不停,都不為所動。
終於,夜靜了下去,馬蹄聲、呼喊聲,一路向北。
諸將一愣。
賴慕多本來也想憑軍功封爵。偏偏他覺得自己和多爾袞處境差不多,跑去巴結阿濟格。
反正這一仗不管怎麼分兵,誰都有可能不能活著回去。
這天傍晚,香河倉燃起大火。
就只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的棋子。
就好像棋盤上本來布置得好好的,多爾袞打算吃點王笑的一條大龍。突然被王笑多按了一個子,卡在他的棋眼上。
抓了鬮,秦玄策抓到第三路,秦山湖與秦山渠也無話可說。
「你他娘的。老子……」秦山湖拍了拍膝蓋,道:「老子很佩服你,老子來領這第三路。」
結果倒好,阿濟格沒什麼事,賴慕多卻因為『坐不勸阻』被奪職罷免。
這種對峙的格局頗為微妙,拼的既是謀略、也是國力。
多爾袞也只能派兵包圍對峙,打算先攻下燕京,再兵逼山東,到時秦山海所部不攻自破。
秦玄策眼睛一亮。
「七哥和他們說一聲吧,他們不聽我的。」
史工伸出手指,摸著草上的小甲蟲,思考起來。
「吳閻王這一投降,我們往後只怕還要更艱難。」
「某想干票大的。」
秦山海第一時間就捉住這個一絲破綻,突然攻下武清縣,再次打了阿巴泰一個措手不及。
「太冒險了……」
崇德七年,他隨同阿濟格伐楚,攻克寧遠。阿濟格打完仗,不等皇太極和*圖*書封賞,自己就走了。
皇太極要拉攏多爾袞,卻沒必要搭理賴慕布。
但眼下沒有時間補足完善這個計劃。
秦玄策手一揮,道:「別管什麼螳螂,我來帶這第三路!」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殺不掉,也足夠讓建奴膽寒。」
阿巴泰道:「你跑來做什麼?」
「本以為唐節久負盛名,還能再撐些時日。」夏向維每說到這裏,眉頭又皺起來,道:「吳閻王該死,他這一投,局勢崩壞至此,我們太被動了。」
都不知道到底是從哪裡冒出的五千人,只有五千人,居然開始蠶食已被多爾袞吃下的地盤,打亂了他整個布局。
……
同時還有海路供給糧草與補給,彈藥源源不絕,想斷其糧草也不可能。
噶布喇使了個眼色,又道:「我們再去追王笑?」
夏向維看著秦山海的臉龐,忽然感到有些奇怪的預感。
「七哥,我帶兵來幫你了。」賴慕多進了阿巴泰的大帳就說道。
秦山海道:「你是想說贏不了?」
阿巴泰是努爾哈赤的第七子,在宗室里混得本來就算是寒磣的了,但如今好歹也混了個郡王。賴慕布卻只是個奉恩將軍,連貝子都不是。
秦山海又是老成宿將,一絲破綻也不露,更是讓人無處下嘴。
……
香河縣以南,五百戶鎮。
阿巴泰皺了皺眉,看了看賴慕多身後跟著的幾人。
秦山湖看了一會,道:「就算建奴追擊,這九十里路也很難瞞過建奴。」
夏向維道:「小竺將軍既已帶兵攻打滄州,眼下怕是我們撤軍最好的機會。再不走,一旦唐中元敗逃,我們困於天津還不如回去守德州防線。」
「知道了。」
「齊王殿下發來旨意,讓老夫撤回山東。公主殿下則派人來說,戰陣之事悉數由老夫定奪。公主殿下的意思,自然也是國公的意思。」
雙方都是試著偶爾出些奇招佔據優勢。
現在被阿巴泰趕了回去,噶布喇頗為不情願。
「所以呢?現在建奴又沒在用京杭大運河。」
「我不想嗎?要有辦法才行。」
史工咧開嘴笑了笑,道:「不回。」
他思來想去,跑去告了多爾袞一狀。
走著走著,他策馬到了特爾親兄弟身邊,道:「就這樣被余饒郡王打發回去,我不甘心。」
夏向維看著那枚兵棋被擺上來,眉頭又皺了皺。
阿巴泰便明白過來。
他不敢冒進,下令收縮陣線。
「喳。」
秦玄策又道:「你有屁不能一次放完嗎?」
秦山海北上以來大部分時間都按兵不動,只集結五萬兵馬駐守天津,牽制清軍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