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紛亂情緣

「雲丫頭說是成親就得招女婿吧?」
「哦?」二女並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潔白的貝齒搭咬在紅嫩的唇邊看我,看得很認真,可眼神里那種詭異的神色看得我有種犯罪感,每次面對這種眼神我都莫名其妙地心虛。「慣九斤啊,他喊妾身二娘,可妾身總有抱了弟弟的感覺,長輩們總是看重男娃些,所以心裏麻纏呢。」
「一大一小都得讓你折騰成神經病!」一把給二女從穎面前拉過來,示意她抱九斤出去耍,然後給這狂躁婆娘掀了炕裡頭,訓道:「多大個人了,沒事撒個氣還朝家裡來,誰惹你找誰去!」
靠了棵石榴樹坐下,拍拍旁邊的草甸,「回來一陣都忙,總沒時間和你單獨待待,一年多里長大了,想得比以前也多了。」
最近就發現穎這邊教孩子有時候還知道深淺,孩子該到說話識數的年齡上穎手把手地教,簡單的常用文字在一個個削圓木片上寫得規整,然後串在銀項圈上沒事就拿出一個個問,一個個念,捉了孩子指頭沾了水一個個在青石板上划,我遠遠看這溫馨的場面心裏暖和。
「屁話,這小子就為這練一年多了。」順手朝二女屁股拍一巴掌,「看傻了?」
穎被我話說得偷臉一笑,泄了氣,蠻不講理地在我身上撕抓幾下,「儘是沒用的話,還不是為了您好,多時讓人給咱家東西偷干偷凈就不吭聲了。還指望您傳了九斤,倒叫外人偷去了!」
「還早呢。」二女見我起身,死貼了不放,「等……」
「關毛臉屁事,還才子!」這家裡傳統就一個慣一個,我給這娘慣得不成樣子,娘再給孩子慣成敗家子?回頭瞅瞅二女,這丫頭心鬼,平時穎沾手的時候少,幾乎都是二女慣的,拉二女朝前趕了幾步,小聲道:「缺德吧!」
「二女害怕。」二女楚楚可憐地枕在我肩膀上,「二女終究是二女,不是夫人。」
「好啊,我不在家你竟敢那啥,哼哼!」
「您讓他來幼學教授算學吧?」穎不情願地晃晃身子,「格物呢?為什麼把您親傳的格物學也授與雲家倆臭小子?這是妾身才得了音訊,中間不知道把多少學問都漏出去了,這是誰的不是?」
二女貼了我坐下,給依偎過來的針鼻踢開,仰了小臉問道:「您最疼二女。」
「妾身可沒那麼大本事。」穎不滿地斜我一眼,朝炕里拱了拱,炕hetubook.com.com沿上不忿地踢打著倆腳片子。
「沒說那個。」穎見我嬉皮笑臉無動於衷,氣急敗壞地將前因後果急述一遍,很有意思。
這手泡MM簡直不是蓋的,二女一旁捅捅我,低聲道:「夫君可沒這個本事呢。」
「啥?魚竿?」我就這一個值錢東西,抬頭看看,好端端掛了炕頭上,疑惑道:「在啊,我也沒想給這傳下去,打算陪葬。」
「看來一年多沒教訓你,這越發地放肆了!」按過去橫在膝蓋上照了二女屁股清脆兩下,打完自己也想笑,勉強綳個臉訓斥道:「到此為止,再有就吊起來抽雞毛撣子!臭女子都沒有王法了。」
我南巡前給張家三個表兄弟輪換到家裡幼學給老師們實習基礎算術。可事前走得匆忙,沒交代什麼時候截止。張家三位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既然沒喊停,三人一年半來風雨無阻地朝王家輪流講課,一來是國公府的名氣,二來三兄弟這一年多里無論算學還是格物學上的造詣突飛猛進,外面一說就是王修大家親傳的弟子,已經成了織造學里頂梁的人物,名滿京城。
二女搖搖頭,合了眼皮將頭埋我身上,「這些天您心裏朝九斤身上多,雖說打打罵罵的,可……」
「難得屁!」聽得我哈哈大笑,雲家就住了莊子里,就是下刀子過來也不稀奇,「趕明吩咐二娘子也去聽,保准比那倆小子還準時。」
「誰?」順了二女的視線望過去,從老莊子往新莊子路口轉過幾個人來,前面就是張馥那小子,並排走著雲丫頭,一年多不見,這丫頭出落得好身材,傍晚這光線上都能看得突兀有致,多運動多辛勞還是有好處的。後面跟了雲家倆小子,一路好像交談什麼,看了四人輕快的表情就知道絕對不是格物上的事,張馥那德行我見多了,襲呈了父親的性格,也就在我跟前裝一會,出去就沒點正經。可今天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翩翩公子,一動一行標準的國公府教養,連邁步都帶了一股子文士的雅勁。
「作死!」穎掄圓了朝我脊背一掌,「給王家留名,可不管妾身什麼事,那幫人什麼模樣都沒見過!」
話一半沒出口,二女忽然嘬了嘴「噓」了一聲,用力給我拉坐下,爬我耳邊蚊聲道:「那邊,路口上轉過來了。」
雲丫頭這麼多年曆練,平時站了田隴上www•hetubook.com.com儼然一家之主的氣勢,和我交談時候雖然溫聲細語,可依舊能帶出來那種拿事的感覺,可望了底下彷彿變了個人。長擺裙,小碎步,低個頭,別人笑的時候她還知道抬了袖口遮了面孔,看了和張馥走得平齊,可總是遲邁一步,動態中兩人一肩之差。
笑了,長長出了口氣,二女在吃醋,吃九斤的醋。在我跟前她總是個孩子,打我到了王家,二女從十三歲上個小丫頭就跟了身邊,當了心肝的疼愛,有好的就誇,錯處就罵,抬手當了孩子的教訓,穎那邊稍微下個狠手就搶出來護著,二女習慣了,我也習慣了。這些天對九斤是操心了點。當父親的心境,難免。可二女在一旁見我對九斤的樣子就想起自己,有點失落。和穎爭的是意氣,二女在穎跟前向來都有著莫名的心理優勢,內心裡從沒把穎當了什麼敵手。她有資格這麼認為,沒有一個女人能有丈夫心裏留下雙重身份,二女除外。
穎生氣,一進屋就靠坐在炕上運氣,拉個臉,撅個嘴,手裡還抓了九斤的茅草紡織小玩具有一下沒一下地撕扯,弄得滿炕毛草沫子。二女才泡個紅撲撲小臉要多可愛有多可愛,沒點愛美之心,抓進去就一通批鬥,嚇得九斤一氣往奶媽懷裡爬,我一旁看得滿頭霧水,不知道誰又踩了她尾巴。
「怎麼了?」掂了她下巴打量了陣,「因為九斤?」
「可不許。」穎聽我吹得厲害,收了怨氣回了一臉笑容,從我懷裡掙扎出來趕了九斤跟前扶起,拍拍身上沾的狗毛抱起來跟我後面,「九斤可不是雲家倆小子能比的。」說著輕輕點點九斤小鼻子溺愛道:「再大些跟了你爹學本事,滿長安可就等你這才子長大呢。不許學你爹長毛臉。」
「挺好,算學嘛,有人手把手教才提高得快。反正書也出了。快點慢點,只要人家有心鑽研就能有成就,你這邊鬧騰就沒意思。」說著一躍下炕給穎連腿扯過來,套了鞋,「吃飯,他張馥要喜歡教,咱王家可沒資格說三道四,這點上沒什麼大不了。」
二女清亮的眼神忽然變得渾濁起來,沒接話,有些獃滯地看著我。
可九斤的出現讓二女有一危機感,怕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被稀釋,可能是我以前對二女的各種溺愛行為導致她出現這種想法,但從我來說,九斤和二女是hetubook.com.com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感情?至少剛這麼想。可現在有點混亂了,二女的表達方式給我帶來混亂。
「什麼心態?」嘆口氣,給二女摟了懷裡又心疼地親了口。大姑娘了,花一樣的模樣……這說起來,把這一切都推了二女幼年的遭遇好像有點勉強,想想如今這樣子,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從小就關係混亂的養著,按理說當了夫妻……想不下去了,難道我本身就是個邪惡的傢伙才一手締造了這邪惡的感情?老天啊,你下雷給那誰劈死吧,隨便不認識劈死一個,只要放過我一馬就成。今天和二女交流到此為止!
肯定沒知覺,王家大夫人認錢的本事有,學算學的興趣可不大。張馥和我年歲差不多大,年輕人的心境,見這倆小子有意思偶爾刁難下。出個怪題啊,問個怪話啊,倆小子都能趁了老師的心境答個八九不離十,這久而久之可隨了張馥的心思,越來越看重,來王家幼學上課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不為別的,就是給雲家倆小子開小灶,多灌輸些知識。
「鬧個啥?誰搶你錢了?趕緊弄飯吃,吃飽到花園發瘋去!」攬過她雙腿給鞋子扒了,折到炕里,「要不你一人犯病,我獨自吃飯。」
「才沒有。」二女下巴仰仰,吃吃笑道:「倒是有人看傻了呢。」
二女遲疑下,點點頭,沒吭聲。
整理下思緒,看來我和二女之間總是有種大家都不願意承認的邪惡感情啊。一本正經道:「九斤就不說了,對這個孩子你沒有義務,至少從血緣上沒有義務,等往後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不能足一而論。」
「您平時都打三下。」二女羞得紅蘋果小臉朝我身上蹭,細聲細氣道:「妾身也生孩子,可有時候總不願意太早,這一當了娘,您再就不會這麼對二女了,萬一瞧了自己孩子搶了您寵愛,妾身可得朝死里打他。」
「去!」穎啐過一口,「聽妾身說完。」
「沒心沒肺!」穎氣得朝我腦門一指頭,「再值錢的死玩意妾身也不在乎。學問呢,您日日夜夜鑽研的那麼些學問……說半天您聽了沒?東張西望找什麼吶?」
張家三兄弟里張馥最懶惰,常常是各種借口讓自己倆哥哥輪番代替自己教學,就趁了下雨、下雪沒人的天氣才過來應個景,這時候聽課的人少,胡亂講點打發時間。一來二去就出事了,張馥是三兄弟https://www.hetubook.com•com里最聰明的,所謂物以類聚,聰明人最善於發現聰明人,廖廖無幾的聽眾里有倆年歲不大的學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無論外面天氣多惡劣,這倆小子總是能一身整潔地準時坐了教室里等先生來,光這一點就屬難得。
「這是我的不是!」不耐煩地給穎挾起來朝門外走,胡亂安慰道:「還格物,張家三個表兄不過從我這得了些皮毛,當你夫君是吃乾飯的?讓他教,教八十年也未必能得了門道,往後這真傳還是咱王家的。」出門就看九斤騎了旺財身上一臉沒出息的傻笑,怒道:「明就叫九斤跟我學格物,先自由落體,格不死他個臭小子!」
「誰信?怪不得,這幾天忙沒到莊子上看,就說前兩天晚上老是見生人,嘿嘿……」搖頭晃腦,這下抓個小辮子在手裡,得意。「這得整整門風了,趁黑拾掇不死你!」
二女搖搖頭,指了指坡上,「那邊人少,夫君上坡去。」
到了二女手裡就不同,山楂丸愛吃多少吃多少,滿地里打滾愛打多久打多久,旺財身上愛怎麼騎就怎麼騎,抱出去轉一圈小玩意能買老大一捧,牙不多吃麥芽糖倒是一絕,不高興愛咬誰咬誰,路都走不穩就知道拾個樹枝打丫鬟,二娘一旁鼓勵叫好,壞事幹得要多舒心有多舒心。照這樣下去,我看五歲上就知道打先生了,十歲上調戲丫鬟,十五歲滿大街收保護費,二十歲就得朝大理寺里判無期徒刑。
拍拍二女臉頰,和聲問道:「著急生個孩子?」
「少打岔。」穎也笑了,朝我推了把,「也怪妾身不好,那倆小子坐裏面聽了小半年妾身都沒知覺。」
「我看九斤喜歡貼你,和你一起他不受約束。」手裡木棍遠遠扔出去,旺財和針鼻撒歡爭搶。將二女朝身旁拉了拉,「心裏想什麼呢?」
「學跑了?」怪不得去幼學上犯病,無非就是點基礎數學,如今學這個的多了,真要追究起來連皇上、娘娘都涉嫌,沒事找事。笑了,給穎拉過來罰了個暴栗,「書都印了多少版,就是讓人學,多少年的事了,這時候你心疼可有點晚。」
「罐罐咋不見了,就昨天窗台上那幾個,畫樓船的。」還沒聽穎掰掰,順眼就看見窗台上給老四賠的新蛐蛐罐消失了。等老四來當面要就麻煩大。
這一下不得了,張家兄弟在王家幼學里講學的消息傳將出去,不但幼學的老師面上光彩和圖書沾了順風,光每天慕名聽講的各路學子紛紛踏至而來,其中不乏京城裡求知慾望強烈的顯貴子弟。如今幼學里的老師一個個也人五人六,白天教娃娃,後晌都達達?人前人後都以張家三教授的助教自居,日子過得滋潤。
「搶錢,哼!」穎見我要走,伸出腿耍賴地給我夾住,一勁朝炕上拖,「就您心寬,該問的不問,該管的不管,妾身累死忙活地維護,您甩袖子滿世界喝酒。」
二女莫名其妙地看看我,大眼睛骨碌亂轉,「還裝,明你生個我看你還慣不慣,你不慣我慣!」
二女壞笑了點點頭,「這往後咱家和雲家……」
「咋說話的?」伸開雙臂給穎兩腿扯開,使勁朝炕上一掄,「我可沒得罪你,都看給你慣什麼模樣了,還敢質問老爺們,放了別家早一嘴巴子抽上去。」說著俯身上去捏穎鼻子揪起來,「快吃飯,吃完再抽風不遲。」
不可否認,穎的虛榮心在其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我不在家她就更有顯擺的空間,花錢在幼學后專門接了個大院子,蓋得精緻,專門開闢個供各路人士交流的場所,一來二去王家大夫人善待士人、學子的美譽盛傳京城,再加上早有才女之名……
「給您說話呢,扯誰家罐罐?」穎不耐煩地抱了我脖子朝正的勒,「說學問呢!雲家倆小子給您辛苦作出來的學問學跑了!」
「是啊,夫人也知道,滿王家人心裏都明白我最心疼你,話問得怪。」隨手揪了把鮮草揉成圓球拋出去,旺財追上去咬了口,不滿地哼唧兩聲,就地卧下打盹。隨口道:「旺財老了。」
「小心夫人剝你的皮。」給二女頭壓下去,倆人貓了腰俯身在樹下,只探半個腦袋監視了下面幾人一舉一動,「有意思,是吧?」
吃過飯找借口去看看才子們交流,拉了二女出門散步,「心裏喜歡九斤?」
二女賣力地點幾下,直到張馥飛馬而去。說實話,張馥這搬鞍認蹬、揚鞭縱馬之餘依舊能瀟洒地回身抱拳禮別的功夫太帥,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即便是能做出來也達不到張馥這種境界,最高境界。
不容易,能把當年大家閨秀的儀容重拿出來實在少見。和二女交換下眼神,兩人不約而同地露出邪惡的笑容。剛還討論狗男女是怎麼形成的,這眼前就是例子,沒我和二女什麼事,完全適用底下這倆人,還行禮,還相送,還為人師表的一派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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