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早為而今斷

容若的臉上帶著靦腆的微笑,「待我打點好事以後便來用花轎接你。」
明月見他這般模樣,心裏略咯噔一下,雖知這荷包另有隱情,但心中的不安使她第一次任性地搖了搖頭。望著明月不安定的眼神,容若也作罷,上前擁抱她一下,「傻瓜。」
明月的目光一直未離開承載他離去的船舶,看它漸行漸遠,握著手中那荷包的力道也愈加重了些。當船舶的影子化為烏有,她才低頭把注意力注視到那荷包上。
那時她未思及他那話中「傻瓜」之意,後來的種種,她終是明白,那「傻瓜」二字,是他道不盡的情話,述不完的甜蜜。可她,卻那般簡略的錯過一次又一次。
怎會是御蟬?她愣怔在原地,父親喚她,她都未回過神,還是一旁的前雨推搡她一下,她才略有反應。
「走吧。」明月深吸一口氣。終是要完整成年了。
明月慘遭劈頭蓋臉的怒罵,更是疑惑不解,她瞅一眼在自己腳邊的那張紙,隨意撿起來一看,頓時大驚失色……
盧青田甚少對她笑,難得的微笑倒讓明月驚喜,「去父親那。」
三月過後,深秋之日,盧府熱鬧不群。在這一日,盧興祖似回春一般,精神矍鑠。臉上洋溢著微笑,下床為明月張羅及笄禮。
容若因未做詳細的打點,不能在廣東逗留太久,不消幾日便要回去。那日的送別還縈繞在明月的腦海里。容若打算走水路,一來不顛簸,二來立秋時節的天氣在江河一畔,亦和_圖_書是一種享受。
怎會這樣?
要不是及笄將至,明月做夢都不會想到,她給自己釀成怎樣的絕路。
盧興祖著盛裝就座,親戚童僕在其後面,排成幾行,面向西,以北為上。從親戚習禮者中選一人為儐,站在大門外,面亦向西。明月梳著總角著采衣,在東房中,面向南等待。
明月把杯里的水全灌了進去,掃了一眼發愣的前雨,「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也只是隨口問問,沒留多大的心。
接著當明月簪上髮釵,著一套素色襦裙二拜正賓,再三加釵冠、禮服、佩綬,三拜。繁縟的禮儀終於結束,置醴敬酒。明月先敬盧興祖,再敬其他嘉賓,自西向南敬。她心裏暗嘆,幸好自己酒量不淺。敬酒結束,盧興祖該賜明月「字」了。
盧府正廳上,設盥洗、帨巾,如祠堂的布置。以帟幕圍成房于廳的東北。冠禮要用上褙子冠笄。褙子、履、櫛、掠,都用桌子陳設於東房中東部,以北為上首。酒注、盞盤亦以桌子陳于冠服北面。冠笄用一盤盛著,用帕蒙上,以桌子陳于西階下。一位執事守在旁邊,布席于阼階上的西面,面向南。
明月點頭,把手交與她,被她攜于正廳。走至廳當中,面向南,向觀禮賓客行揖禮。她望了眼父親,此時的父親眉開眼笑,看似甚是歡喜。她淺笑走到正賓面前坐下。
明月微微帶著笑意點頭。陽光照耀在明月白皙的臉上,打下明亮的和*圖*書光暈,映照出少女含羞的模樣。容若一動容,想了一想,「明月,我想要一樣東西。」
耳墜是一種可以給女人帶來神韻的東西。倘若是贈與男子,那其中的用意自然是表明思慕之用。方如此一想,明月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冰月。又想到容若略有為難的表情,總結出他定是捨不得這東西吧。不禁冷笑起來,把荷包塞到手裡轉身回去。
盧興祖睥睨一眼,本是弱的身子,被明月這造次的事,一下子肝火上來,呼吸不穩道:「你看著辦。要是被納蘭家知曉你這荒唐事,你與納蘭公子這門親事也就吹了!」
她波瀾不驚的臉一下子,慘白無比。
她聽他半是嗔怪半是溺愛的語氣,忍俊不禁回摟著他,「傻瓜會傻傻等你回來的。」
明月獨自一人送至他到了碼頭。正值晌午,雖驕陽高照,卻灑下的是溫暖照人的陽光。容若背著行囊與明月站在碼頭上離別。
容若望了一眼,方翕動下嘴唇想說些什麼,一旁的船夫道:「公子,可以開船了。」
前雨被她這麼一問,神經又復甦,她捶胸頓足,跳大神的樣子叫,「不好了,小姐,老爺……老爺叫你過去。」
以她父親的俸祿斷買不起這玩意兒。她第一個想到的人,自然是那全能多金的商人,閻羅,閻大老闆。她不禁納悶,他們兩人這般,可是定情了?
喜鵲在初陽之時就躍上枝頭,唧唧喳喳叫了起來。在盧府的某個房間內,昏昏的晨曦射進來,在幕hetubook.com.com簾內,前雨正為明月系腰帶,當腰間終打上一個結,前雨才如釋重擔舒了口氣道:「這采衣還真難穿。」抱怨一番,「也不知為何如此隆重在意這及笄禮。」
明月搖頭,但看似心不在焉。父親也未說些什麼,攜明月向來客致禮算是禮成。明月渾渾噩噩過完了自己的成人禮,喝過的酒盡亦在此時上了起來,腦袋疼了起來。
明月轉臉,鄙夷望了她一眼,「喚我就喚我,你幹什麼這般大驚小怪?」
東房走來一位老婦人,對她微微欠身,向明月伸手,「小姐,及笄禮開始了。」
「問題是老爺看似很生氣,貌似是在生小姐的氣。」
說不定,還能錦上添花呢。明月俯視望了一眼手中的紙,寧久。
「嗯?」明月不甚理解,容若開口可要何物?
只見容若自她全身打量一番,最後把目光鎖在她髮髻上斜插的那翡翠綠翹。他輕輕從她發間把它拔出,攥在手裡,「就要這個。」
當明月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字,頓時啞然了。
當她到父親房門時,方想敲門,門自動開了,是盧府的管家。他看似臉上甚是凝重,見到明月,嘴翕動一下,想說什麼卻硬生生作罷,只是把明月拖到一旁,警覺往裡屋看看,想必盧興祖聽不見,便對明月道:「小姐,老爺看似心情不甚好,你待會得掂量點,老爺身體不好呢。」
紫羅蘭色絲光棉製成的上好荷包,上面秀得是開得端莊的君子蘭。她不懂這女紅的綉工如何m.hetubook.com.com,只知這朵君子蘭與容若的氣質相符合,想必定甚是了解他。在荷包的背面,只有一個字「若」。
明月一怔。她這父親很少對她發脾氣,即使生氣也是等她觸發再爆發,可如今他這父親竟找上來了?可見她定是惹惱到他到極點,才如此動怒。但她最近循規蹈矩,並未做出閣的事啊?
容若忽而狡黠,「不告訴你。」就把那綠翹揣進衣袖之內。明月見他神叨叨的模樣,倒有幾分可愛,她抿了抿嘴,瞄了一眼他腰間佩戴的荷包,賊笑奪了過來,「那我要這個。」
明月使個眼色,讓前雨乖乖呆在房內,自個便去了父親房那。她在去父親房的路途中,遇見了盧青田。盧青田手裡把玩著一些東西,看似很興奮的模樣。與明月正好碰面,不禁笑道:「姐姐,去哪?」
自個猜也猜不出所以然來,還是去看看才是。
有一年之久沒穿采衣,現在看起來還真是難看。
在一旁候著的正賓洗手做準備,再跪下為明月梳頭加笄和羅帕。梳好,明月站起來,向父親一叩拜,這是第一次扣拜,表示感念父母養育之恩。盧興祖一直咯咯笑,心情大好。
明月卻在此時,手腳冰涼。即使在驕陽底下,她亦是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她略有遲疑打開荷包,拿出裏面的那塊玉。羊脂白玉的耳墜……
御蟬。
明月略有好奇問道:「要這可有何用?」
容若應一聲,臉上略有些不自然道,「可否換別的?」
她忐忑不安推開父親的房門,www.hetubook.com.com方一見到父親的臉,迎來的是父親戟指怒目,「我怎生出這麼個女兒?你這般一掌堙江,肆意妄為,現在作繭自縛了吧。」說罷,撇下手中的一張紙。
明月的臉色愈加蒼白,死死咬住唇,攥緊手中的那張紙,一捏皺褶了紙張。
多計較無意,總之,他們之間已成過去式,不要跟自己過不去。這是她一直的理念,也是她一直堅強的凌夷。
明月不說話,走至鏡子前看看自己的模樣,不禁蹙眉。她許久未穿綵衣了,自從去京城那日,她便換上成人女子的著裝。因旗人女子十三歲算是初成人,亦可著成人裝。
明月會意頷首,心中略有一些疑惑,到底是怎麼惹到她那父親了?
不過,未免太把她盧明月當小白兔了吧。她望了一眼父親,跪下,臉上一臉淡漠,「這事父親不用擔心,明月自當穩穩噹噹解決,一切都會按照原來的軌道走。」
她一提父親,盧青田似乎就抑鬱起來,臉上原本的微笑一下子消失不見,怏怏然道:「那姐姐去吧。」明月點頭,與她過肩之時,瞅了一眼她把玩的東西,竟是一隻血玉鐲子?她雖僅僅只掃了一眼,卻能清清楚楚見到那血玉鐲子里的紅絲甚多,乍一看,是難得的玉中極品。
乾嘔幾下,還是未能嘔出什麼。她獨自在閨房內,坐在茶几旁,方倒一杯水正欲喝杯水時,前雨氣喘吁吁推門而入,見被酒熏得通紅臉的明月一怔,一時忘記自己風塵僕僕來此的目的。
「明月,你怎麼了?」父親擔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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