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乍翻雲覆雨

這是三個月來,他對她說的第一句!明月無不冷笑,本想反擊回去,可她明明給自己一次機會來著。她慢慢走到他面前,一面坐下,一面道:「去廣源寺拜佛。」
她該是千杯不醉的,可這次她喝得太急了,加上梅花醴與其他酒不同,易醉。她眼前的容若出現了雙影。她一把抓住容若,略有踉蹌地站起來,方邁一步,便被容若帶在他大腿上。她略掙扎一下,但挎在她腰際上的那有力臂彎巍然不動。
她莞爾一笑。他踏進房了。她道:「等你回來呢。」
正在明月有些不耐煩之時,小和尚跑了回來,他道:「夫人,方丈叫你過去。」
明月睜著眼望著法嬅大師,不想他能看得穿,她低垂眼瞼,雙瞳無神,「法嬅大師說得這一劫,我曉得。」
明月揮去此時的糾結,朝著法嬅大師的房間走去。臨門前,她扣了扣門。裡屋傳來,「施主,進來吧。」她便推門進來。
「多欲為苦,生死疲勞,從貪慾起。少欲無為,心身自在。施主若承受不起,還望少貪慾。」
容若驀然抬起頭,凝視著她。她道:「陪我喝點酒吧,暖暖身子!」
「冬郎……」她迷惑地看著面色石刻般的容若。
「記得兩年前你與納蘭公子來此小住呢,還是我引你去的。」
屋子裡,一股檀香氣撲入鼻中。她走了過去,雙手和十,「法嬅大師。」
「施主,你命里一劫,皆由你來把握,是去是留,皆看你。」
www.hetubook.com.com雨眼巴巴望著明月,明月淺笑,對小和尚道:「麻煩你為她找個地方暖著身子。」
明月神色恍惚地出了法嬅大師的禪房。她望向天際,她該要和他一次機會嗎?他們之間真的無藥可救嗎?她放不下,不是這般輕易能說放下便能放下。
「大悲無言!」法嬅大師道。
「我……累了。」明月嘆息一聲,她自來此,努力完善自己,好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邊,婚後,她盡量盡善自己,做個賢妻。她一直努力著,可一巴掌拍不響,她委實有些力不從心。
明月認為自己與廣源寺頗有緣,她向來不是迷信之人,只是這段時間她反覆做著一個夢,夢裡便是這廣源寺,她覺得蹊蹺,總認為該來走一趟,她方一踏進廣源寺,便見到一群掃雪的和尚,她頓了一頓,斜視瞅了一眼前雨,前雨會意,上前隨便問了一位小和尚,「小和尚,請問法嬅大師在嗎?」
她踱步於後院,來到什剎海,極目望向岸的另一頭,她一直好奇,那一頭,到底是哪?她再看向光禿禿的岸邊,她曾經悲慟地要求容若種上合歡樹,他未答應她,她知她那次說得太嚴重。如今他們的局面到底變成怎樣的,她無從知曉,只得今晚表明,要是踏入瓊樓主房,他們也許還有得救。
容若不再說話,他繼續去看書。明月翕動著嘴唇,想說一句話來緩解尷尬,卻找不到話頭。她深吸一口氣和*圖*書道:「陪我喝一杯怎樣?」
在料峭地瑟瑟里,明月給了自己最後一次機會。這也是她給自己的緣最後一次的苟延殘喘。她微微閉上眼,冬郎,請再一次握緊我的手,告訴我,我們還有希望。
「是。」
只是她未知,她這劫數也將至。
晚上,容若回來了。他一臉疲憊地走了進來,見到燈火下的明月,嘴角牽了一絲淡淡地微笑,「還不睡?」
明月頷首,方邁步朝大師房門走去,小和尚攔截了正欲一起的前雨,「姑娘,方丈大師說,只要夫人一人前去。」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明月「嗯」了一聲,縮回到床上。她這一身,可是昨日夜裡留下的?她費力地去想,可一點印象皆沒有,不過這一身的製造者該是容若沒錯。明月這般想著,臉燒了起來。所謂酒後失德,昨日到底是她撲倒容若,還是被撲倒?她捂著被子,實為難為情,她發誓,以後再也不喝梅花醴了。
明月輕輕呼了一口氣,一股白白的熱氣自嘴邊散開,瞬間與空氣的冷氣和為一體,不消剎那。明月鼻子凍得通紅,雙手也僵硬起來,這小和尚通報的時間太長了吧?
「聽說找到了顏氏?這下全府該安心了吧。」明月笑了一笑,再次飲盡滿上的一杯。她喝得急,容若也只是看,並未與她一起喝,她也不介意www•hetubook•com•com,權當自己獨酌自飲。這便是傳說中的悶酒?她這般笑著,這般任由容若看著,自己一口又一口而盡。
「我酒量好,沒事!」說著便又倒一杯大口飲去。她就愛喝酒,心情一不順,她便喜歡賣醉,以前父親總是笑話她,與她娘的性格真是像,一樣如酒一樣烈。那時,她總想,她會找一個很好的良人,過著比這個娘要幸福的日子。人常言七年之癢,而她的婚姻在這一夫多妻制度的大清,挨不過三年。
「事在人為、休言萬般都是命;境由心造、退後一步自然寬。」
明月直接倒在碗里,「我喜歡大杯地喝。」說著一飲而盡。
他即使願意去獨酌,也不願回到他們的房間來見她,她日日盼著他能歸來,只要這樣她便會如初。只是他們之間還能回到曾經嗎?他們之間的溝壑已然太深,家族利益,生活瑣事,還有彼此無法坦誠的心結,只能越來越深。她只要他能邁出一步,她便把他們之間剩餘的距離走完,可他連一步也吝嗇於她,她便沒了追求,也罷,他們之間也許真是無可救藥。
被小和尚這般提點,明月便想起這個小和尚來,她撲哧一笑,「記得了。」
「好。」小和尚笑得甚是歡樂,對著前雨笑道:「姑娘跟我來吧。」
大悲?她想她的大悲即將來臨吧。她無不冷笑。
她不說話。
明月看著兩人走遠,目光柔軟起來,曾經歲月中,還年少的容若,也這般笑過,和_圖_書如小和尚一樣,天真純凈。如今,短短三年光陰,改變了許多,她已甚少見他笑過,自從三月前,她再也未見過他,只是偶爾聽前雨道,常常半夜見到姑爺對月獨酌。
她輕頷首,熄了燈!
小和尚抬起頭,眨巴眼望著前雨,再把目光投向明月,忽而恍然大悟,「啊!我認得你。」他看似好像認識明月。明月歪著頭看向他,她倒不認得他了。
「好。」
「求大師提點。」明月眼一閉,心一橫。
「這酒雖性溫卻容易醉。」
她想,這次他們該是會好好的吧……
「你醉了。」容若淡淡地道。
「明月知曉佛雲:人從愛生憂,從憂生怖。若離於愛,何憂何怖?幾日來,連夜做夢于廣源寺,便知法嬅大師的禪機方能解我心憂。」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完全不記得自己在那晚發生了什麼,第二日醒來,她渾身乏力,手腳伸直抬起的力氣皆無。更甚至說,她全身毫無遮物,身上布滿了吻痕。她嚇了一跳,方想動一下,前雨端著銀盆而來,她定眼看了眼明月,連忙上前攙扶著,「夫人慢點。」前雨臉上多了幾道不明的紅暈,「姑爺說了,小姐在床上多呆會兒比較好。」
心不動,則不痛;心妄動,則心痛。明月淺笑,她何德何能做到無情無愛?
「施主可是要放棄這段緣?」
明月輕笑,趴在他身上,「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她打了飽嗝,「冬郎,你還愛我嗎?」她愈加迷糊起hetubook.com.com來,眼皮愈加下塌,她迷迷瞪瞪地趴在他身上,在他還未回答之際,便睡著了。
法嬅大師輕抬首,目光淡然,「施主你可有心事?」
「我不知怎樣再對待自己的緣。」
「施主三思。」
不一會兒,下人們便擺出幾罈子酒來。明月聞了聞著酒,「這有梅花香。可是梅花醴?」
小和尚搔了搔頭皮,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他目光向其他地方投去,「耶?納蘭公子今兒沒來?」
「嗯,我一人前來。」明月眼神淡了淡,嘴角依舊掛著微笑。小和尚呵呵一笑,「你在這等會,我去找方丈。」說著他便踩著雪,小跑離去。
一日里,她上午呆在床上,下午在院子走走,整個納蘭府上骨心都不在,明珠與容若皆在朝廷當值,覺羅夫人和錫三奶奶下江南接顏氏。整個府上好似人去樓空的錯覺。
「施主,你不是這一世之人,你藉此世一切的命數只有一劫,劫后重生,方能見彩虹。」
回到納蘭府已是深夜。她方一踏進屋,便見容若在挑燈看書。明月怔了一怔,一時不知是進是退。容若抬首看她一眼,「你去哪了?」
容若笑著走到她跟頭,「來,我們上床睡吧,時辰不早。」
明月怔了一怔,咬住唇,「法嬅大師說得容易。緣滅了,還有復燃之說?」
「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施主既然知曉,當好自為之。緣起緣滅,皆由施主。」
少愛他一點,可是會身心自在點?她道:「何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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