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第八章

程遇風握著拳頭,又鬆開,鬆鬆合合,明明是初春光景,他整個人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後背的襯衫濕了個透徹。
「叫什麼?」
「爸爸,是真的。」
容昭也這麼覺得,俗話說酸兒辣女,女兒懷孕后口味就偏酸了些。
「嗯!」
「辛苦了。」
不知怎麼,眼淚突然刷地下來了。
三個長輩迫不及待地圍過去,程老爺子看著那張還泛著紅色的小臉:「原來是小女娃娃啊哈哈哈。女兒好,女兒好啊……」
陳年累得幾乎脫力,程遇風握著她的手,輕聲喊她:「老婆。」
容昭這才把女兒鬆開:「我給你熬了湯,趁熱喝。」
「有什麼好謝的?」陳年聽得鼻尖微酸,「我很開心生下我們的女兒。」
說完,她看了丈夫一眼,葉明遠會意,程老爺子也領會到了,三人前後走了出去,還關上了門。
「嗯,你很棒。」
陳年從一進門就被數雙眼睛圍繞著,彷彿什麼珍稀動物似的,頓感壓力山大,不等她開口,容昭上前抱住了她。
「媽媽,」陳年懷揣著巨大驚喜,聽到媽媽熟悉的溫婉聲音,有些語無倫次,「我們回到a市了,現在在醫院……不是,我沒事。」
葉明遠倒了杯熱茶給他。
程遇風把女兒放在陳年身側。
夫妻倆不約而同想起了那段甜蜜又充滿期盼的時光。
陳年孕吐反應強烈,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夜裡睡到一半,小腿就開始抽筋,連帶著程遇風也睡不了好覺,人也跟著清減幾分。
路如意背著那個她從草地里撿來的孩子,旁邊是幫忙提行李的路吉祥。
走出十幾米遠后,殘餘的理智勉強回籠,程遇風把腳步放得緩之又緩,嘴邊露出一抹淺笑,眼底已是笑意點點,星光萬千。
「年年醒了。」
「程遇風,我好像要生了!」
以後就不用那麼心酸地去蹭別人的小孫子小孫女了。
「不是。」陳年又感受了一下,「剛剛寶寶好像踢我了。」
程遇風點點頭:「是。」
這不理不知道,一理還有一大堆的事要準備,容昭思緒紛飛,也定不下個準兒:「這些事我還得跟你爸商量一下。」
程遇風特地請了假,一天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https://m.hetubook.com.com地守著她。
程老爺子抖擻著花白鬍子:「我今天一早起來就聽見窗外有喜鵲叫,料到準是有什麼好事要發生,果然如此啊!」
忍不住,再也忍不住。
「好了,容容,讓年年先喝湯吧。」
程老爺子笑得停不下來:「哭得這麼響,一定是個有勁的小子。」
「對了,想好叫什麼名字了嗎?」
「那……」陳年露出一絲蒼白的笑容,「那當然。」
陳年露出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忽然,她渾身一顫,險些喊到破音:「程遇風!」
容昭柔聲說:「遇風,你把寶寶抱過去給年年看看。」
他和陳年有孩子了。
小傢伙頭髮烏黑濃密,睫毛也是又密又長,膚色白皙,小嘴紅嘟嘟的,暫時還看不出長得像誰,陳年看一眼就覺得整顆心都要化了。
他輕輕地笑出聲來。
這天,從樓下散步回來,陳年窩在沙發里,程遇風蹲在旁邊,幫她輕揉小腿。
陳年還想要追,卻被一陣巨大的抽疼從夢裡拖了出來,她弓著身體,捂住小腹,感覺到雙腿間有溫熱液體湧出,瞬間心慌意亂起來。
還做了個夢。
「年年,我的乖年年。」容昭摸摸她的臉,無限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間,你也要當媽媽了。」
程遇風反應過來,低嘆一聲,摟著陳年的腰,兩人轉身往回走。
「年年!」葉明遠喊了一聲,手機卻被容昭搶了回去,她眼眶泛著一層紅,喉嚨哽咽,笑容滿面,「年年……」
最後,她有些欲言又止:「醫生應該跟你們說了吧。」
醫院是最能窺見世間百態、人情冷暖的地方。
「媽媽,媽媽……」陳年一遍遍地喚她,她始終沒有回頭。
淺眠的程遇風立刻醒過來,接下來,整棟屋子都陷入了兵荒馬亂中。
葉明遠聽說這件事後,又是心疼,又是嘆氣:「這麼鬧騰,估計是個小子。」
「媽媽您開心嗎?」
「開心!」容昭不住地點頭,「當然開心!」
程遇風看看她,又看看女兒,低聲說:「想好了。」
等電梯時,陳年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問她和程遇風回到哪裡了。
兩道身影漸行漸遠。
和圖書遇風和爺爺,葉明遠和容昭,路招弟和賈輝煌都候在產房外面,聽到一聲響亮的啼哭,大家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是欣喜交加。
路招弟指著產房說:「他剛剛進去了。」
通話結束后,葉明遠和容昭第一時間和程立學分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老爺子本來和幾個老朋友喝著下午茶,接到電話,聽了沒兩句,他彈簧似的蹦起來,當著老友的面,一陣朗聲大笑:「哈哈哈,我要當太爺爺了!」
「你和遇風工作都忙,飲食和其他各方面難免不周全,要不還是搬回來住吧?或者,我和你爸去你們那兒住,再請個保姆,月嫂也要開始考慮找了,還有月子中心,也要提前預約……」
「怎麼了?」程遇風緊張得不行,「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另一邊,因為路上堵車,陳年和程遇風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回到家,容昭專門為女兒熬的湯也好了,熱騰騰地用小碗裝好,等人一到馬上就可以喝了。
她太累了,聊了幾句話后,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畫面又是一轉,地點變成了桃源鎮。
離預產期還有一周時間。
「咦,人呢?」
「好的。」程遇風笑了笑,「謝謝醫生。」
她很輕地碰了一下女兒的臉頰:「好軟。」
寶寶長得很快,懷孕第十個月,陳年的肚子就像藏了一個大皮球,低下頭,連腳尖都看不見,每天睡覺都只能側躺著。
「不用謝。」
「唔。」陳年想了想,「都可以,就是不想再喝湯了。」
程遇風的眸色也柔和得一塌糊塗:「是啊,像你。」
程遇風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睡吧,我會一直陪著你。」
天下著雨,遠山朦朧,腳下的青石路面泛著水光。
容昭輕咳一聲:「懷孕前三個月和后三個月,千萬要……避免房事。」
寶寶這會兒倒是沒怎麼折騰她,而且很配合,疼了一個多小時后,陳年順利生下一個六斤二兩的女兒。
「男人第一次當爸爸都這樣。」女醫生已然見怪不怪。
正是她媽媽路如意。
手機那端沉默了好幾秒,接著傳來葉明遠的聲音:「年年我沒聽錯吧,我要當外公了?!」
初為人父人母的兩人都深深沉浸在和圖書寶寶可喜的變化中,血脈親情是一種多麼奇妙的力量啊,哪怕素未謀面,也願卸下所有的驕傲,傾盡餘生去呵護這個小生命平安健康地成長。
晚上對陳年來說是最難熬的時刻,身子沉得不行,寶寶又動作頻繁,她想翻身都艱難,這晚,寶寶難得安靜下來,她也跟著睡了個好覺。
陳年也是第一次看到向來沉穩的程遇風出這樣的小差錯,她撲哧一聲樂壞了,在心裏無聲說:「寶寶,你看,爸爸好傻哦。」
護士把嬰兒清理乾淨抱出來:「恭喜,是個千金。」
陳年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了,她睜開眼就看到了床前的程遇風,三個長輩們也在,媽媽正教他怎麼抱孩子。
「今晚和遇風回來吃飯吧。」她有好多好多話要跟他們說。
等不到下午茶結束,程老爺子打車來到葉家,三個人一打上照面,個個都是如出一轍的激動神色。
「程慕年。」
陳年窘,這才兩個月,媽媽就考慮得這麼長遠了?
程遇風的大手輕覆上她小腹,等了好一會兒后,他眼睛一亮,朗聲笑道:「寶寶真的在動!」
路如意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失魂落魄般繼續往前走,一條翻滾著泥色的河出現,她不知道沿著河走了多遠,前面又出現一片草地。
陳年很快被送進了產房。
程遇風帶著陳年走出來,外面侯著幾個產婦,有丈夫陪同過來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也有獨自一人坐著的年輕女孩子,面無表情地垂眸盯著地面,雙手卻不安地抓握在一起。
不是沒有期盼過,可當這一刻終於來臨,程遇風發現一顆心和兩雙手,根本不足夠去承接這份偌大的歡喜。
夢裡的場景是陌生的,她的目光追隨著一個跌跌撞撞的背影,背影從清晨的迷霧中走來,面孔漸漸清晰。
懷孕四個月,陳年除了小腹微隆外,手腳依然纖細,容昭更是想方設法在醫生建議的範圍內為她進補,程遇風沒有航班任務都會回來陪她,無微不至地照顧著她的飲食起居。
她都快喝得有心理陰影了。
「程叔,您來了。」
產房內。
「遇風,別愣著了,趕緊過來看你閨女。」
「媽媽,我懷孕了。」
「是啊。」葉www.hetubook.com•com明遠也摘掉眼鏡擦了擦眼睛,「是啊……」
喝完湯后,容昭拉著陳年回了卧室,交待了一大串長長的孕期該注意的事。
陳年別提多驕傲了:「是吧是吧。」
「媽媽!」她撕心裂肺地喊,「媽媽!」
容昭說:「我也是剛聽年年說的,說是懷孕兩個月了。」她想到什麼,搖頭笑笑,葉明遠接上去說,「當初你剛懷年年時,也是沒什麼異常,有次身體不舒服,我把你送去醫院,結果一檢查,孩子已經三個月了。」
陳年坐在沙發上,邊喝湯邊聽大家說話,話題全都是圍繞著她,湯里不知道放了什麼材料,喝起來稍微有苦味,她心裏卻像沁了蜜糖似的,甜滋滋一片。
路如意倉皇四顧,捂著頭很痛苦地蹲了下去,接著,她停止了所有的動作,目光變得如霜劍般清亮,她邊哭邊笑地朝河邊草地爬過去……
他的動作很輕也很生疏,生怕懷裡綿軟的一小團有那麼一絲不舒服。
陳年不知說了什麼,程遇風沒聽清,她只好又說了一遍:「你走錯方向了。」
「嗯。」她勉強睜開眼,「我剛剛聽到了,是女兒。」
陳年忍不住摸了摸小腹, 動作很輕,小心翼翼的, 可能是先入為主的緣故, 她好像真的能感覺到寶寶在裏面活動。
陳年怔怔地盯著檢查報告單, 似乎還不敢相信真的有個小生命在自己小腹內紮根了,捫心自問, 這段時間以來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辛苦。」
陳年的臉微微發熱,和媽媽談到那種事,總覺得怪怪的,她不自然地垂下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囫圇應道:「嗯……我知道。」
「年年,」他握著她的手,親了一遍又一遍,「謝謝你。」
程遇風抿唇笑了:「恐怕不行,媽剛打電話給我,她在過來的路上了。」
陳年沒反應過來:「什麼?」
他是因為知道你來了,所以才開心得暈頭轉向的。
「真的嗎?」
夢中,陳年作為旁觀者,看到媽媽從草地里抱起了一個孩子,媽媽緊緊地把孩子摟在懷裡,力度大得驚人,原本奄奄一息的孩子痛苦地嗚咽一聲,熱淚從眼角滾滾而下。
「晚上想吃什麼?」
程遇風又把自己在網上查m.hetubook.com.com到的幾個問題依次跟醫生問了一遍,醫生耐心又細緻地回答,還安慰他說:「不用擔心,胎兒發育得很好, 月底再帶你老婆過來做個正式產檢。」
「這說明孩子乖啊。」
「嗯啊,媽媽您也要當外婆了呢。」
「年年,你就安心當個孕婦,別的什麼都不用操心。」
媽媽如夢初醒般把手蓋在孩子額頭上,嚇了一跳,她抱著孩子瘋狂地奔跑起來……
他猛地停下腳步,打量四周,不由得失笑。
程遇風收回視線,努力平復著依然激蕩萬分的心情,可……談何容易?彷彿,頭頂上是朗朗晴空,腳底下是春草初生的平野,天高地闊,他化作了肆意穿行的風。
好神奇。
欸,她當媽媽了,而且是一個很遲鈍的媽媽。
不過她轉念一想,遇風是個穩妥的,在這種事上必定會萬分注意,於是就點到為止,沒再繼續往深處說了。
他手一鬆開,手心裏都是汗意。
腦海中的無關思緒褪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一個念頭:他做爸爸了。
「好的,媽媽。」
小倆口從w市回到a市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市中心醫院, 程遇風昨晚已經拜託朋友幫忙拿到了婦產科的專家號, 沒有等太長時間, 就輪到了陳年。
「媽媽。」
「這倒也是。」葉明遠看著妻子,「年年很乖,沒怎麼折騰她媽媽。」
容昭和路招弟喜極而泣。
檢查結果也出來得很快, 陳年真的懷孕了,孕期八周, 胎兒的眼耳口鼻開始長出來了,而且還可以在母體內活動。
媽媽也很開心,至今仍然有一種彷彿腳踩棉花踏不到實地的虛幻感。
旁邊,容昭還瞪大眼睛呆愣著,葉明遠把手機拿過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卻發現腦子一片空白,想說什麼卻全忘了。
還真的如容昭所說,接下來的時間里,凡事都有父母和程遇風料理妥帖,陳年完全無需費心,實驗室的同事知道她懷孕,也是各種周到的照顧,按理說該高枕無憂的,可體內的小傢伙卻折騰起她來。
婦產科的女醫生和程遇風交待注意事項,程遇風聽得格外認真,還拿出手機把重要的幾點記了下來,女醫生見他看似淡定其實透著幾分緊張和激動的神色, 笑著問:「頭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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