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把一個藍色小桶交給她，「你負責提桶。」
強哥脖子上掛著一條沉甸甸的金項鏈，估摸著得有半斤重，露出一笑，兩排大金牙，這年頭把炫富炫得這麼豪放的也真是不多見。
「這麼晚了還檢查，真辛苦啊。」那人把盒飯合上。
深城的某個碼頭。
輕車熟路，唇心唇角，破齒關，裹住那軟甜的舌尖，輕咬重吮……她被教得太好，和他旗鼓相當，所有的情緒都揉進這個深吻里。
海關的同志給他看了工作牌，「船上都是些什麼東西？」
「那下面裝的是什麼？」霍寒指著墊在底層的幾個泡沫箱問。
「都行。」
盒飯男解釋，「秋西瓜，大棚種植的，這玩意兒能賣個好價錢。」
「得嘞。」
「唱給我聽。」
她看著窗外蒼茫的夜色，「現在就要走嗎？」
霍寒不動聲色地看了一周，木板床，凌亂的被子，枕頭掉到地上，桌上堆著十幾桶方便麵，旁邊的熱水壺沒蓋上，冒著熱氣……
邊上長了一株高大的柿子樹，深秋時節，葉瘦，果繁，遠遠看去，樹上就像掛著一盞盞紅色小燈籠。
還好西江市離深圳只有三個小時的車程，唐海和盛千粥他們都已經到位了，陳副廳長已經額外多給了他時間。
「同志，不滿你說，」強哥插話，「這下面裝的是榴槤，這東西味兒大，一打開就臭得不得了，剛好我那倆兄弟對它過敏，要是味兒跑出來，這整晚上就別想合眼了。」
從醫院回到家，正好趕上午飯，溫千樹沒有什麼食慾, 在霍寒的堅持下喝了一碗粥就回卧室了, 懶得換睡衣, 直接蜷縮成一團躺在地毯上。
「不會。」霍m.hetubook.com.com寒說，「除非他們得到風聲，延期了。」
霍寒忍俊不禁。
「打開。」
沒有睡意，她緊緊閉著雙眼。像是想了很多事, 又好像什麼都沒想，思緒如同流雲藹風般緩緩穿行而過，想要去抓住時，指間只舀了一場空。
晚餐吃的是石板烤魚和椒鹽蝦。
又一記鳴笛聲起。
進去一看，裏面還有兩個人在斗地主，打過聲招呼，又繼續低頭玩牌了。
楊小陽輕聲說，「寒哥，會不會船已經走了？」
盒飯男打開箱蓋，「這是香蕉。」
盒飯男抱起其他的瓜，「同志，你要是有興趣的話，拿兩個回去嘗嘗……」
彷彿霍寒手中的瓜上有什麼開關，能控制他的情緒。
強哥說，「都是些水果什麼的。」
池塘里的魚和蝦都傻乎乎的，沒一會兒就釣了大半桶，真沒什麼意思。
由公安部、海關總署、交通運輸部組成的聯合隊伍已集結到位，加上文物保護專案組的四個成員，一共有二十人，分成四個小組，對各可疑的貨船進行排查。
車輪碾過落葉，走遠，四周靜悄悄的，只有心跳聲可細數。
「只是例行任務，危險性不大，」他回頭咬了一下她唇角，「等我。」
她四處去拈花惹草，捧了一堆回來讓他編花環。
霍寒手裡拿著釣具，「黃媽說池塘里的魚和蝦都肥了，要和我一起過去嗎？」
「嗯，」霍寒點頭，「待會會有人過來接。」
霍寒察覺手裡的瓜比起其他的好像輕了不少，燈光昏暗，他湊前去看，瓜紋似有些不對勁，稍微用力，直接把瓜推成了兩半，切口整齊。
「要！」
他的唇抿成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條直線，側臉看起來格外冷冽。
他正要說些什麼，餘光瞥到十幾米處的船上燈光猛地晃了一下，定睛一看，一顆腦袋鬼鬼祟祟地縮了回去，「走，到那艘船上看看。」
霍寒長手一撈，把她鎖進懷裡，低頭就吻了上去。
盒飯男說，「下面的也是水果。」
可還是要騙騙看。
這沉沉一覺，溫千樹直接睡到了黃昏，窗外黃橙橙的一片，她穿好鞋走到陽台，霍寒站在樓下，跟她揮了揮手，還沒等他說話，她轉身就跑下去。
霍寒面無表情：「打開。」
霍寒牽著她的手，走了大概十分鐘才到。
迎面撲來一陣淡淡的香風。
「有任務。」
他把手裡的果盤放到桌上，接通，「陳副廳長。」
「強哥，沒什麼事，」盒飯男說，「海關臨檢。」
霍寒簡單檢查了手槍，她忽然從後面抱住他，「會……很危險嗎？」
霍寒剔除魚刺，剝了蝦殼，兩隻大碗里逐漸各堆起一座小山。
她嗚咽一聲，像極了被人丟棄的小奶貓。
榴槤大概是真的熟透了，蓋子一掀開，味道逼人，強哥立刻捂著鼻子閃到角落，在所有人的視線盲區里，他從一個紙箱里摸出了槍別在腰后。
霍寒扶著她的腰，耐心地教起來，聰明的學生一學就會，根本不必費太多的心思，兩人很快就抱著親著，撞得樹上的柿子一直掉。
幾分鐘不到，門外傳來車的喇叭聲，看來和陳副廳長通話時接他的人已經快到了，溫千樹壓抑著呼吸。
一個男人正蹲著吃盒飯，看他們上來，喝道， 「你們是做什麼的？」
她鬆開手，從沙發上撈了一條羊絨圍https://www.hetubook.com.com巾給他一圈圈裹上，聲音帶著鼻音，「這個暖和，別怕人笑話，看不出是女式的。」
他看了一眼落地鍾，晚上九點。
兩個玩牌的人收到他的眼神，對看一眼，又若無其事地繼續玩起來。
他的姑娘現在動不動就……
「這是雪梨。」
女孩子的青春比他的寶貴太多了。
雖然他們已經在這裏蹲守了一個白天和黑夜，但深城-港城作為TY集團最為重要的文物走私渠道之一，那些人一定慎之又慎……
幾乎同一時間。
霍寒朝她笑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
楊小陽聽得很費力。
「怎麼了？」溫千樹察覺他神色有異。
他掛斷電話。
這些年輾轉南北，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並不多，高中大學那會兒的流行歌曲連詞都忘得差不多了，倒是以前在軍營里時常聽的幾首歌，詞曲至今都深刻如烙印。
像他們這種舔著刀子過活的，沒點腦子怎麼混得下去？
「好，」霍寒說，「我知道了。」
霍寒聽到她呼吸聲漸趨平緩，這才把她連著毯子抱起來，換上睡衣后再輕放到床上，她眼角的濕潤撲落在他手背，一滴又一滴。
「我走了。」
「海關臨檢。」
強哥有些悻悻地把煙收了回去。
在他前面的強哥拿出了槍。
黃昏的水面如同鋪了一層金箔，他揀了幾塊平薄的石頭，修長的兩指夾著，一下飛出去，水面一連串的金光跳躍，瞬間又消失無蹤。
霍寒帶著楊小陽和其他三人，先後檢查過三艘已裝滿貨物的貨輪，但並沒有發現任何違禁物品，一行人下船時，天已經全黑了，清冷的月亮已掛在天邊。
霍寒輕輕哼唱起來, 「歌聲輕輕www.hetubook.com.com蕩漾在黃昏的水面上，暮色中的工廠在遠處閃著光，列車飛快地賓士，車窗的燈火輝煌，山楂樹下兩青年在把我盼望……」
不是只有他等在原地。
唐海和盛千粥那邊的進展也不怎麼順利。
「想聽什麼歌？」
「哎，都是些水果。」他說著說著就換了粵語，「現在大陸生意不好做啊，香港人……」
「同志，你看真沒什麼問題對吧？」盒飯男湊過來。
心裏有個聲音說，騙不了她的。
霍寒拿起一個西瓜，「這個時候怎麼會有西瓜？」
霍寒把壓在最下面的瓜弄了出來。
慣例沒有人去接。
「那是那是，這邊請。」盒飯男在前面帶路。
真正的悲傷是沒有聲音的。
這時，一個絡腮胡的高壯男人從裏面走了出來，後面跟著的正是之前鬼祟偷看的小瘦子，「怎麼了？」
「大家小心！」
他上來就給每個人都遞上煙。
低沉的男聲，像貼著耳朵灌入，漸漸分明，溫千樹聽出來是前蘇聯時那首有名的《山楂樹》，唱得真好聽啊，還未聽到結束，她就跌入黑甜的夢鄉。
霍寒很快編好一個，檢查了一遍戴到她頭上，還隨手給她編了個鮮花戒指，指環小巧玲瓏，花倒是碩大艷麗，被她套在指間，更是說不出的好看。
「霍寒，我們剛接到確切消息，TY集團將從深城往港城轉移一批文物，時間就在明晚……」
溫千樹的唇火辣辣的，已微微腫起來，胸脯如起伏的山丘，「一定要小心。」
此時已入夜，冷風裡夾裹著濃重的腥味，聞著讓人很是不適，不遠處，工人們正有條不紊地往貨櫃船上搬運貨物。
他一連開了幾個泡沫箱，「橙子、芒果、獼猴桃、木瓜……」
和-圖-書他的視線落在前面的泡沫箱上，「裏面裝的是什麼？」
溫千樹順勢抱住他的腰，枕在他腿上, 「霍寒, 你會唱歌嗎？」
「其他幾個也打開。」
「請你們配合我們的工作。」
霍寒親了一下她眼角，帶著憐惜和心疼，「哭吧，我在。」與其憋在心裏，他倒是寧願她哭出來。
「是啊是啊，之前就檢查過了，沒什麼問題的。」
霍寒把東西收進廚房，剛洗乾淨手出來，溫千樹拿著他的手機，「陳副廳長的電話。」
門打開，寒風湧進來，很快又被關在門外。
沒幾分鐘, 門開了，霍寒走進來, 眉頭輕輕一皺，但很快鬆開，他去衣帽間找了條薄毯給她蓋上。
霍寒一愣, 「嗯。」
溫千樹被喂得飽飽的，眉梢眼角都舒展開，他倒是沒怎麼吃，最後也只是撿著她的剩餘潦草對付了過去。
七年。
霍寒把瓜放回去，盒飯男的表情瞬間鬆動了不少，他又換了個瓜，對方的眼睛幾不可察地眯了一下。
池塘在後山。
「打開看看。」
「等一下。」
「真厲害，」溫千樹站在他身後，「教我教我。」
怎麼辦？
瓜是空的，裏面用塑料膜裹著個巴掌大的黑色小盒子。
暮色一層層地涌過來。
溫千樹選了個好位置放下釣竿，「撲通」一聲，熟透的柿子被風吹落，嚇了她一跳，她學著母親小時候教的那樣捏了捏耳朵壓驚。
海關的同志和楊小陽檢查過，都是些很尋常的水果。
霍寒呼出一口氣，漆黑的雙眼緊緊盯著眼前這個女人，他的女人，漂亮纖細柔軟，但骨子裡一股韌勁，一顆心裏滿滿裝著的都是他。
溫千樹摸著火燒過般的臉頰，輕聲呢喃，「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