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會穿嗎？」韓琛冷冷的回絕。
「夫人。」一名僕婦，一名丫鬟很快就迎了上來。
沈七的這個生日過得說不同也不同，說不新鮮也不新鮮。不過是每年今日陪她散財的那個人從沈五變成了韓琛。
「主子，王爺要出門了，聽說要去要好些天。」錢兒在沈七還在暈乎的時候，已經手忙腳亂的收拾起她的衣服來了。
沈七看著馬車兩側的鋪子全都貼上了寫著賀壽詞的紅紙，沈七走馬觀花的看著，或有心思靈巧的寫著「琴瑟靜好」，她便抿嘴笑笑，喚小廝前去大大的照顧一下。或有寫著「多福多壽多男」等尋常語句的，就換小廝前去意思一番，可偏有不長眼的要寫「乃文乃武乃壽，如竹如松如梅」的，沈七便黛眉一蹙，從此將永不光顧。這梅字算是她的大忌。
沈七皺了皺眉頭，「要五兩這麼多？」她平日是算不清這些的。
這次的目的地還是石頭鎮。
韓琛萬料不到沈七會這般，一時沒防備到，被她要個正著，「唉喲，你把孤的耳朵咬掉了。」
「看來你這腦袋也不是繡花腦袋嘛。」韓琛笑著揉了揉沈七的頭髮。「孤有急事，出去一趟。」
「還能做什麼，自然是孤做那財神爺，你做那散財童子。」韓琛捏了捏沈七的鼻子。
沈七繼續道：「要是有一個天下信用通用的錢莊子便好了，攜了銀票去華河以北兌換便安全許多。」
「那咱們今日做什麼？」沈七將手臂環在韓琛的脖子上，今天壽星女最大。
只是哪有常年不散的笑容，沈七的好心情沒保持多久就煙消雲散了。
「那你就是狗骨頭！」沈七哼了一聲，聽見韓琛大笑，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承認了自己是小狗，這越發不得了，沈七更是非要咬上韓琛的耳朵不可了。
沈七隻覺得在這裏韓琛彷彿特別有興緻，事實證明他也真的格外有興緻。事後，沈七酸軟著手挽著髮髻，「你不是說不動人家的頭髮嗎？」
「又不是我讓他們這麼做的。」沈七很冤枉的。
「蘭陵城的人都知道，如果孤不知道，豈不是要遭天打雷劈了？」韓琛像逗小孩一般逗著沈七
和_圖_書。
「你說得容易，其他錢莊沒收到任何銀子做擔保，如何肯憑白無故幫你兌銀子？」
「是不是不動頭髮就可以？孤不動你頭髮就是了。」韓琛在沈七的耳邊笑。
韓琛沒說話，只是笑了笑，「那一年以後呢？你要養他們一輩子，讓他們永遠只喝粥嗎？」
那總管抬眼快速的看了韓琛一眼，又低頭道：「小的想夫人來時無人伺候極不方便。」
「用過早膳了嗎？」韓琛。
「主子，主子。」一大早錢兒就開始叫喚，沈七不滿的踢踢被子，示意她閉嘴。
沈七這才想起自己還光著腳，臉紅的向周圍人瞪了瞪，他們都很自覺的轉過了臉。她才想要彎腰穿鞋，可惜想起這姿勢不太美觀，旁邊又沒有凳子坐下，便垂涎著臉看著韓琛，咬著嘴唇，期盼的將鞋舉到眼睛的高度。
「呃，嗯……」沒能在第一瞬反應過來，謊言自然便戳破了。「錢兒，快給我準備一包乾糧，我帶著路上吃。」沈七急急召喚錢兒。
沈七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笑容更勝，她就要偏執的認為這是韓琛的意思。
「是。像你這般撒財的，哪個老闆不盼望你壽比南山。」韓琛笑了起來。
韓琛在沈七耳邊低聲道：「是你顫得太厲害了。」
「嗯，不錯。」韓琛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這銀子你估計能施粥多久？」
「要不讓你去你要怎樣？」韓琛沒好氣的將她的手甩開。
「你的生辰看來蘭陵人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韓琛笑著嘆息。
「道理就是這樣的。」沈七嬌嗔了韓琛一眼，將手環住韓琛的手臂，頭擱在他的肩上。
「今日如果孤不來，孤怕有小狗咬掉孤的耳朵。」韓琛戲謔道。
沈七看那長龍似的隊伍，也不知道怎麼蘭陵有這麼多苦貧之輩，她一直以為蘭陵人都是豐衣足食的。
「不錯，你們打算用來幹什麼？」韓琛的微笑算是鼓勵了沈七。
「吃的什麼？」
沈七立時火了，你讓她直接說她的生辰到了，問他記不記得，問他要送她什麼東西，那是萬萬不能的，好歹她也是有矜持的。
「什麼？」沈ｗｗw•hetuｂook•cｏm.com七尖叫著從床上跑下來，赤腳在地，「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沈七慌慌張張的穿上衣服，髮髻隨便簡單的綰了一下，抱著包袱就開始往外沖。
馬車行至蘭陵城南的銀漢門時，沈七往外一望，此地不知何時搭了一排粥鋪，正在施粥，領粥的隊伍排了一里長有餘，也不知是哪家在做善事，又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韓琛忽地將沈七抱起，啄了啄她的唇，「你這個主意比那八萬兩銀子值錢多了。」
那是十五、六歲的小廝臉一紅，「凈蓮，凈蓮精舍是城郊一處出，出家人修行的庵。」
「嗯。」
可惜這次沒得逞，「真是最毒婦人心啊！」韓琛一邊閃，一邊道：「你是小狗么，就會咬人。」
到馬車行近，沈七才聽見沿途那些人嘴裏念的全是「蘭陵王妃真是心善」云云，卻原來是韓琛借沈七生辰之名，在銀漢門施粥三日，這正是第二日。
這倒是實話，沈七慶一次生撒的錢，就夠養活這條街的人一年。沈七甚為得意，不過轉念之間便斂了得意之情，今年有韓琛在側，她撒財可就不那麼爽快了，想必明年再無這樣的盛況了。
沈七抓了抓頭髮，「我當然愁啊，愁這些銀子怎麼運到華河以北去，我怕半路就被劫了。」如今河北地帶戰火連綿，不安全得緊。
「行了，讓廚房將早膳端到偏廳吧。」韓琛轉頭吩咐錢兒。
「要是本地銀票能在華河以北兌換就好了。」沈七期盼道。如今戰火連綿，很多錢莊都是朝不保夕，本地開的銀票，一般能在本郡同行兌換已經是頂好的信用了。
一個勢在必得，一個寧死不肯，沈七咬韓琛耳朵不得，每每總碰在韓琛的面上或脖子上，氣氛逐漸怪異起來。
「不放。牽著你的衣袖用飯，這飯菜更香。」沈七一邊吃一邊瞥著韓琛，偷偷的笑。
「凈蓮精舍是什麼地方？」只因沈七去書房沒找到韓琛，聽書房裡打理的一個小廝說韓琛去了凈蓮精舍應酬。
沈七有些詫異，上次來這裏還是和尚店，怎麼忽然多出女子了。「咦，什麼時候買的丫頭？」沈七嘴角噙著得和*圖*書逞的笑容。
沈七忽然僵在了韓琛的身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紅飛雙靨，如芙蕖映朝霞。
韓琛沒開口，看似緩慢，實則極為精準的扣住了沈七的手腕，輕輕一帶，將她俘獲在胸口，「夫人身上現成的瓊漿玉液怎麼不給孤飲？」
韓琛緩緩坐起上身，「生氣了？」他視線筆直的看著沈七，反而讓沈七做了賊似的不敢看他，「不害臊」的那個人明明是他。
這個問題完全把沈七弄懵了，你可以問她天下牡丹花有多少種，你可以問她一隻鴨腿有多少種吃法，但你要問她八萬多兩銀子能買多少粥，就不可以。
「夠一年嗎？」沈七不太確定。
沈七其實也是八竅通了七竅——一竅不通。修竹樓內，她將銀票往韓琛面前一捧，「這是八萬五千一百兩。」睜大著眼睛等韓琛表揚。
這句拽文的話沈七聽懂了，要華河北沒有災民，自然就是要天下太平。自古太平都是從戰火中來。「那便捐給軍隊！」真要說起來，沈七能從那一句話便轉到這個念頭上來，已經是相當了不起了。
「這是什麼？」哪知韓琛只是略微挑眉。
沈七呆愣了片刻，領略出韓琛講的並不是反話，「那是。」她雖然沒聽懂什麼意思，但是已經很得意了，韓琛難得表揚她幾次。
「你自己想想吧，孤出去一趟。」韓琛絲毫沒有要趟沈七這潭渾水的意思。
沈七見韓琛一副什麼都不知的樣子，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心立馬就酸了，眼淚本該說來就來，可惜這幾日淚水流得太多，一時涌不上來，她為了掩飾自己的惱羞，只能猛撲到韓琛的身上，搭口就往韓琛的耳朵上咬。
到她坐上馬背，靠在韓琛懷裡時，笑容簡直是掩也掩不住了。這事情進展得一步比一步順利，比起上次要抱著他的腿不放，死乞白賴才能跟上來，這次的待遇顯然好了很多。至於那女眷不得入的書房，她不也成功佔領了嘛？沈七很有成就感。
沈七「唰」的坐起身，「當然想到了，還是施粥。」她怕韓琛瞧不起她，因為這個辦法先前已經被否決了，便急急解釋道：「雖救不了那些人一世，但是能緩ｍ•ｈｅｔｕbｏoｋ.cｏm•ｃom一時算一時，以後萬一世道好了，豈不是幸事。如果人死了那就再沒有以後了。」
沈七本要答沒吃，可又怕他借故不讓她去，便道：「吃過了吃過了。」
既然韓琛這般會做，沈七自然是要投桃報李的，那牡丹社集來的銀子，眾女只懂看，不懂花，確切的說是不懂怎麼善心的花，就全權委託了沈七。
沈七搭口就咬在韓琛的耳朵上，「你還說。」沈七轉頭不理韓琛，自己歪在榻上歇息，她當初要試探的事情，被韓琛這麼一繞，也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這是牡丹社集的錢，雖然不多，但也是我們蘭陵人的心意，只希望能救助那些賣兒鬻女的百姓。」其實沈七已經覺得非常多了，不過是表面謙虛而已。
「你怎麼不|穿鞋？」韓琛從背後將沈七抱下來。
「那好，我每月給你五兩，你可願衝鋒陷陣？」
沈七眼睛轉了轉，「運到華河以北施粥怎麼樣？」這是依葫蘆畫瓢。
「老人滿六十才擺酒慶壽，你年紀輕輕倒這麼多人給你慶生了。」
「我便將黑炭的馬掌卸了。」沈七洋洋得意的回答，重新牽上韓琛的衣袖，吃飯時也不放。
沈七嘟起嘴，將鞋放在地上，胡亂的穿上。可惜也沒敢發脾氣，就怕韓琛不帶她去，可是心裏著實窩囊。只能幻想有朝一日如果韓琛落到她手裡，她要怎樣怎樣。
韓琛點了點，「嗯，不錯。咱們算一算，就算是一萬人的軍隊，士兵每人每月餉銀、軍糧、器械，加上營帳、鍋碗等等雜支，平均算五兩銀子，一萬人每月就是五萬兩銀子，你覺得這些銀子夠打多久？」
「給他們錢不就行了，他們抽匯兌的費用，遠則貴，近則廉嘛，他們定然也是願意的。華河以北那些巨富都想逃難到咱們南邊，帶上銀子更危險，他們在那邊存下銀子攜了票到這邊兌，咱們這邊支持那邊糧餉，可以存了銀子到那邊對，豈不是倆好的事情。」沈七純粹是為了個人方便而臨時想出的這麼個主意，大約她自己也知道這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十分的難。
「主子，鞋，鞋……」錢兒在沈七背後和*圖*書疾呼，沈七才發現自己還光著腳，趕緊回身將鞋從錢兒手中接過鞋就跑。
「呼——」沈七停下腳步，捶著胸口喘息，總算是趕上了。她將自己的包袱往韓琛的馬上一搭，「我，我要去。」氣息還沒喘勻，就試圖往馬上爬。
「好，孤不動，孤的耳朵給你咬，嗯——」這聲音又低又緩，氣息吹在沈七的耳畔，讓她酥|癢難耐。
沈七便再無言語，仔細算算這八萬兩什麼也不是。「那，那要怎麼辦？」難不成要把這銀子給退回去？
沈七見韓琛蒙住耳朵不放，反而咯咯的笑起來，「哎呀，這可怎麼辦才好？這邊耳朵咬掉了多難看啊！」沈七將臉向韓琛緩緩靠攏，滿眼的心疼和自責，「兩邊都咬掉，會不會好看些？」沈七趁韓琛不注意又往他另一邊耳朵咬去。
「你原來早就知道今日是……」沈七又驚又喜。
沈七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解。饒是她這般富貴人家出身的人，從小不愁錢用，但這麼大筆錢一起出現在眼前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的。可是韓琛彷彿覺得那不過是樹葉一般普通而已。
沈七覺得韓琛完全是瞧不起自己，「那你說這銀子該怎麼用，才能用在刀口上？」
沈七拉了韓琛的衣袖不放，「我要去。」那可憐勁兒沒人能抵禦。
沈七兀自掙扎，「使不得，使不得頭髮會亂。」
次日清晨，韓琛到清妍院喚她起床，沈七才記起昨天的話還沒說完。「王爺怎麼來了？」這個時候他不早該忙去了嗎？
「你將手放開，好好用飯行不行？」韓琛無奈的坐在沈七的身邊。
不過在他出外返回時，看見沈七躺在榻上，秀眉緊皺，長吁短嘆，彷彿世界末日一般的表情時，還是問了問，「怎麼，還沒想到怎麼辦？」
「王爺渴了，我去給你倒茶。」沈七忽然搶出一句，想立馬翻身下「馬」。
「別人為什麼送東西給你？」韓琛孺子可教的問了一聲。
韓琛沒說話。
「你跑這麼急做什麼？」韓琛皺了皺眉。
韓琛微微點點頭。「既然想明白了你還在愁什麼？」
明明是剛回來，怎麼忽然又要出去，沈七撅起嘴，不滿意卻不阻攔。如何她還在樂韓琛的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