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宮傾
第七章 至此一別思緣深

沒錯,此次出征,恰恰是楊廣主動請求。上至父皇母后,下至群臣朝公無不加以阻攔。且不說此去北疆路途遙遠勞苦顛簸,單與漠北胡人馬上廝戰已經兇險異常,他文弱如此怎堪重任?萬一陣前失利不敵,不僅會折損皇家威嚴,更易使得士氣大頹怨懟四起。
模糊視線里,此刻決然的楊廣有些陌生,昇平不知,他究竟是在謝太子怯弱還是謝父皇冷血。
是的,她現在能做的,只是讓自己的步子看起來不失皇家公主端儀。
所以,昇平徑直跪爬直至寶座之下,匍匐在父皇楊堅腳下嗚嗚哭泣:「父皇,廣哥哥一意求去無非是憐憫我大隋黎民蒼生,為他們免遭生靈塗炭,心中憂慮難安,可他初春時舊疾複發,身體如今仍未痊癒,此時若去邊疆出征,恐怕……」
負氣的昇平沒有與任何人打聽楊廣是否已經得到父皇的聖旨,恩准他奉命帶兵征討。或許本就不用打聽,她也知道以楊廣那般堅決結果必然遂願。
此時叛亂與先前異動不同,李淵自行封王又全力大兵壓境,再請助始畢可汗派兵馬增援,所行所舉,無不透著誓死決絕,叛軍連夜攻下三座城池,活擒數名隋朝邊疆駐防大將,鐵鑄般邊關防衛剎那間潰敗如山倒,周邊守卡被傾瀉覆蓋,直奔隋朝京城大興城,一時間竟殺得朝堂內外無不措手不及。
她記憶中的楊廣永遠身著白衣,如雪似辰,淡淡笑,淡淡怒,極少張狂。文雅若他怎會廝殺疆場,習慣金戈鐵馬與腥臭血污終日為伴的日子?
「因為事關江山社稷。」他正色回答。
昇平用力咬住下唇,昂首揚面,很想再為楊廣分辯一句,可此時楊廣在她身邊已經猛然叩首謝恩。
聚散總匆匆,轉瞬之間,昇平不得不面臨分離時刻。
永好昇平如此不由嘆息,低低的嘆息聲恍惚了昇平,她似乎看見楊廣忽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嘴角還噙著淡淡笑容依舊寵溺她,他說:「阿鸞,相信我,我一定回來。」
他是她心中天地里最完美的男兒,無人能輕易取代。昇平心底最隱秘的那處情懷因此刻他對自己的溫柔軟了下去。
原來父皇已經察覺他們的異樣,也發現詛咒正在慢慢應驗,隔絕毀滅亡國徵兆的最好的辦法是送楊廣去最危險的前線不再加以庇佑,若是楊廣就此戰死疆場,父皇會賜予無尚榮耀屍首回還皇朝,若是楊廣就此僥倖得勝,將會面臨下一次出征。
她不知,明明自己和廣哥哥情意那般純真如水,為何不能容於天下。明明沒有阻礙到任何人,沒有阻礙到任何事,卻因為詛咒早就如此慘痛下場,,昇平突然感覺到輝煌宮事背後的凄冷陰暗。
如此,她便可以告訴自己,他從未離開,從未。
父皇借故攔住了廣哥哥……莫非他已經發現……
父皇為她,可以hetubook.com.com大宴群臣聽她撫琴,可以四處搜羅綵衣霓裳,同賞她跳舞。
如此惡戰,覆國傾家誰去都逃不過個死字。若輕率出征疲於斡旋顛簸,不僅難以正面痛擊叛軍,更易生死兩地再難相見。
「為什麼?」她仍是不甘心。
她怔住,有些茫然無措。
「我知道,父皇是在怕我們成就那個詛咒,亡了他的大好江山!」任性的昇平怎麼甘心直把心頭話說了一半,她顧不得身邊還有來回走動的宮人憤然高聲。
「你怕什麼?我是大隋朝第一位公主,我從出生之日起就尊貴無憂,更在榮耀中成長,普天之下我最應無畏,我應該什麼都不怕……是的,我什麼都不怕……」昇平說到這裏竟然衣袖掩蓋面泣不成聲。
楊廣的睿利的視線徐徐抬起,對她語聲冷靜:「阿鸞,廣哥哥不可能不去。」
她以為只要最得父皇喜愛的自己去苦苦哀求,父皇一定不會讓廣哥哥冒死率兵出征,獨自面對來勢洶洶不可抵擋的叛軍。
昇平腦中已經空白一片,神思更是混亂不堪,她第一次知道原來人的性命與家國社稷來比,算不得什麼。尤其是面對自己親手打下的江山,沒有什麼可以將其毀掉,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女,哪怕兒女的身體里流著與自己相同的血液。
昇平只是兀自怨恨楊廣決絕不顧她的懇求,渾然不知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干擾其中,秋日冷風激起心頭陣陣涼意,心頭指尖除了顫抖,還是顫抖。
昇平曾與他夢中糾纏,她曾與他真實情濃,今日交織在一起竟讓她說不出話來,只是任由淚水沿著臉頰不停滾落。
昇平的胡思亂想最終消失在楊廣的親吻下。
想到這裏,她不由自主顫抖。哪怕身上遭受再尖銳的疼痛也無法驅走心中的慌亂,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平靜想象此次出征背後的陰謀。
楊廣柔軟的唇正帶著最熟悉氣息隱約襲來,一雙臂膀也竭盡全力箍緊了她的雙肩。
永好抬頭深深看看昇平,遲疑半晌道:「奴婢聽大興殿服侍的宮人說,那日公主離去,二殿下原本起身要來棲鳳宮安慰公主的,可是人剛起身就被皇上攔下商議國事無法動彈,可見,他也不是全然無心的。」
昇平身子一顫,連忙閉眼不敢抬頭對視楊廣的鄭重和認真。
秋風席捲落葉,瑟瑟如心,枯草氣味縈繞在人身邊流露出腐敗前的徵兆。
無數的念頭電閃而過,腦中卻是一團亂麻,原來……
一雙絲履就停在楊廣的身邊,金絲繞鳳的光彩耀住他低垂的視線,昇平不甘心,緩緩蹲下輕聲哀求:「廣哥哥,你不去好嗎?」
「永好,你可知道究竟為何父皇會攔住廣哥哥嗎,因為父皇他也害怕,他也害怕那個詛咒!」昇平脫口而出的話震驚了永好,她連忙環顧四周,順手端過冰鎮的蓮子粥硬生生把昇平話頭打岔過去:「公主,蓮子粥冰的恰到好處,先進些吧!」
不管朝堂上楊廣如何對昇平冷漠無視,她都無法讓自己擺脫夢魘放下心,連日來,每次在夢裡昇平都能窺見渾身血污的楊廣正在含笑離去,周遭是狼煙屍山做出的血腥布景,整個夢境充溢著令人絕望的灰暗。
唯獨今日,和*圖*書他用最後一句話斷了昇平的妄念,也斷了朝堂上眾人對他的追扈。
淚水在邁出殿門剎那潸然滑落,一滴剔透水珠穿過凌亂腳步,暈染在金磚台階上消失不見。
「太子對廣兒替皇上出征一事,怎麼想?」獨孤皇後於寶座上幽幽開口,高相蒼老許多的身子頓時如弓弦般繃緊直立,昇平關切的放下面前袍袖,朝臣們原本喧囂的聲響戛然截止,悉數望向太子楊勇。
昇平緊緊抓住殿門,眼前已經昏花一片,所想所念只望楊廣能回首看自己一眼而後與父皇婉拒委任。
豈料,此次,她又想錯了。
昇平曾分外尊重太子哥哥,即便若環慘遭賜死,太子妃逞寵驕橫都不曾讓昇平對楊勇的行徑加以唾棄,他與她是同胞兄妹,骨血相連,哥哥所作所為妹妹必定全權諒解。
昇平知道,楊廣是說出即能辦到,顯然,他去意已絕,無人再能撼動心中堅定。他跪倒的背影剛毅堅定,陳述語氣也是平穩如常,如果是一時突發奇想,必然不會如此成竹在胸,必然是下了必死的決心才會懇求出征。
朝臣本無不翹首等待太子回答,可他的話剛剛出口,高相先如同抽了筋骨般頹了下去,朝臣也全然緘默。
朝臣紛紛倒讚歎,果真是忠君愛民的聖賢皇子。
開皇二十三年,傳聞舊朝殘部餘孽策反太原留守李淵叛出隋朝,自封唐王,遙尊北周殤帝為尊意圖復辟,百萬雄兵瞬時席捲而來,戰情十萬火急耽誤不得。高相曾力薦改過自新的太子楊勇前往迎戰,許天下以皇族表率,豈料有人風傳二殿下楊廣已然先搶行一步,主動與當今皇上請纓領兵迎戰,誓將收復故土。
日散金碎,耀影輕動,他背影如幕布俯首籠罩住她,暖洋洋雙唇的觸碰給了昇平生平最奇妙的感動。原來,文雅如他,原來也會做這樣的事來。
瞬間的憤怒頃刻迸發出來,昇平頓時拂袖站起,她勉強自己故作輕鬆的望向寶座上的楊堅,莞爾一笑:「父皇,以前阿鸞頑劣也曾擅闖朝堂,為何父皇彼時不責怪,偏偏等到阿鸞養成習慣才來呵斥?」
只能聽見楊廣在自己耳畔低低沉沉的允諾:「阿鸞,相信我,我一定會回來。他日回來時,我會為你造一座昭陽宮。」
楊廣低頭凝視於昇平,神色冷靜,淡淡的笑著:「聽不懂也罷,阿鸞只需等我回來即可,其他都不必明白,相信我,等我回來時,天地已改。」
她不會為這些小事悲慟,不會。
昇平第一次面對父皇的怒火,也是幼時不曾面對過的苛刻嚴厲。
昇平怔怔望了望她,嘴角漾起一抹苦笑,長長嘆氣:「他眼中本來就沒有我,認不認得出來又有什麼關係?」
她是堂堂公主,自然不能永遠活在雙親維護的羽翼之下,也不可能永遠無hetubook.com.com所畏懼蔑視朝堂。
父皇是最疼她與廣哥哥的不是嗎?他必然不會捨得一雙兒女一死一悲的。必然是朝堂上有人教唆廣哥哥去爭搶平叛頭功,父皇也被佞臣迷惑了眼耳口鼻失去判斷理智。
桀驁如父皇許母后昭陽宮表明自己心意贏得帝位,那麼廣哥哥許她昭陽宮又為了什麼?
「父皇!」昇平百般委屈不得施展,只得使出往日最為有效的嬌嗔。
可今時今日昇平才驚覺發現,原來她不過是天闕里最細微的一縷塵埃,撼動不了所有人渴望的豐功偉績,也不能阻止權位更替。
她是父皇心頭的金絲雀兒,怎會不知父皇愛子如命?只道廣哥哥病體未健,父皇絕對不會捨得命自己的骨肉赴前線送死……
「二殿下義憤之舉固然值得稱讚,為此所犧牲的卻是天家最重視的顏面威儀,實屬得不償失。」高相跪行幾步,向皇上稟奏。
權勢皇位下,血濃於水也不過是他人的一廂期望,每個人都逃不開操縱命運的帝王之手。
依舊安然和永好做些雙綉屏風,終日紅絲纏繞,彩緞為伴,穿針引線間明眸低垂紅唇緊抿,認認真真的做與。奈何此時身心疲累,做出的東西也不像個樣子,五色絲線扭做一團混亂。
「昇平,下去!朝堂容不得你一個公主置喙!」父皇生平第一次如此斥責女兒,他面容上前所未有的厲色更是讓昇平身體冰冷僵硬:朝堂之上,眾目睽睽,父皇如此絕然呵斥,難道……
楊廣不管不顧的舉動更讓她委屈至極,九霄天闕,皇家宮苑,從未有人膽敢給倍受帝后寵愛的她如此大的委屈,偏偏今日丟了帝后幼|女顏面的人,一個是她摯親的父皇,一個是她摯愛的廣哥哥。
昇平不想知道前方戰事如何險惡,更不想知道朝堂上究竟誰是真心悲憤,誰是冷眼旁觀,她只知道廣哥哥是當今夫皇親出的二皇子。他根本沒有必要為此付諸尊貴性命。
其實,她怕的東西太多了,她最恐懼的就是廣哥哥此去再不能平安歸來。
「兒臣願以身擋敵,寧死不屈。」 楊廣拱手垂首,沉聲說道。
昇平不想知道廣哥哥歸來後會不會替代太子,成為大隋來日君主,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將赴的那場廝殺會有怎樣的結局。
「如果我能回來,絕不會再走,直到死,我與阿鸞發誓好嗎?」他堅定的回答使得昇平凄然苦笑。
當夜,昇平俯身棲鳳宮芙蓉榻上慟哭,無人前來勸慰,父皇,母后,楊廣,皆不見身影。
廣哥哥為她,可以不顧亡國詛咒與她定承諾,可以空下晉王宮許她永久相伴。
這是她能做到的最卑微懇求,也是她最後一次努力。
她的思緒此刻已經混亂如麻,手指更是緊緊攥在一起透露自己內里緊張。顯然楊廣已然透漏給她太多秘密,昇平想強迫自己聽明白其中機巧,只是耳中嗡嗡作響,越想竭力聽清越是干擾不斷。
也是為了高高在上的蟠龍寶座么?
楊廣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出去,連個背影也沒給昇平留下。
昭陽宮呵,人人皆知那是皇后徽征。它代表尊貴,寵愛,相伴相守。
不知今夕何夕又如何,他朝來日不再多又怎樣,他對她有情片刻已經足夠,其他,要和-圖-書不起,也不想得到。
他不屬於那裡,更不該屬於危機頻頻的西北邊疆,哪怕他執意要去,她也不許!
她低低冷笑一聲,顧不得滿臉是淚悲戚著回答:「哪怕是回來了,你還會走的,因為你不屬於阿鸞,所有人不會讓你屬於阿鸞。」
父皇母后的佳話曾在那裡徐徐沉澱。父皇當年迎娶獨孤家掌上明珠時,也是這樣一句話贏得眾人讚歎艷羡。
她走向他。
其中多少決斷都在剎那間閃過,楊勇最終跪倒在楊廣前,面朝父皇母后深深鞠躬,誠摯道:「兒臣以為,二弟請戰急切其心可嘉,治軍帶兵又是才幹卓絕,兒臣自愧不如。父皇應許二弟奏請!」
沒錯,此次是楊廣自己想去,沒人能夠改變他既定的目標,即使是自以為可以改變他決斷的阿鸞也不行。
朝堂決斷猶如一面映得人影的雙面銅鏡,瞬間便能分出誰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
朝堂上匍匐的朝臣紛紛驚惶回首,各類探究目光視線向昇平投射來,唯獨楊廣背向她的殷殷注視紋絲不動,似已下定決心誓死不歸,連往日翩然衣裾都垂落身旁如冷冰般僵硬。
這便是長大,不管她願意與否,都必須經歷的歷練。
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是立軍功定民心的再好不過的良機,可所有的人也同樣知曉,這怕也是最易別離的那刻。
「閉嘴!」楊堅臉色鐵青,忽地暴怒拍案而起。
她微微顫動眼睫緋紅了雙頰,才覺得自己手臂酥麻,連指頭也晃動不了。
昇平突然用袖掩面,淚終開始酸澀滾落。她不想看滿朝文武莫不動容的表情,也不想看母舅獨孤陀伏地喟嘆:「聖上,有子如此,國之大幸!」
除非那個高坐寶座上的人,塵世間,天闕中,沒人可以輕易左右自己的性命。
昇平悲愴冷笑,硬生生咬著唇再度站起,她竭力想掩飾自己的失態慌亂,拂過寬大衣袖遽然離去。
獨孤皇后此番問話分有二層含義,一層為試探,試探太子與楊廣兄親弟恭是否真心,二層則是給楊勇最後機會以免日後後悔。楊廣此次出征若能大獲全勝,歸來時,東宮非他莫屬。
她更不想看父皇母後面容上莫名複雜的神色,最不想看楊廣毅然決然的面容。
楊堅沉重面容剎那冰冷,目光深邃複雜,他轉過頭看看自己身邊正襟危坐的獨孤皇后,而後又冷冰冰的回頭看向下方佇立的昇平,沉色道:「因為你是大隋朝建國以來第一位公主,也已成年的公主,理應注意自己的尊貴身份!」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管,索性做個他們所期冀那樣無所牽挂的公主,等他們來求她也好。
也許這一切都是必須來臨的磨難,她所能做所能想的都不在他人安排之內。
高相看出獨孤皇后內在用意,朝臣也怕是也已經看出,連昇平如此簡單不懂朝事的女子都能看出,不知為何太子楊勇仍執意如此惹怒母后。
昇平曾以為自己是許多人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誰缺了他人的照拂,能真的傷心死呢?
昇平絕望,原本抓住衣襟的手指也慢慢鬆開。
於是,昇平有些痴愣,她側臉看著仍匍匐在地一言不發的楊廣心痛楚的厲害。
若有一日,廣哥哥當真給了她昭陽宮,那麼,太子哥哥的和-圖-書太子妃將置身何處?只因為高氏並非勇哥哥所愛就不能住進昭陽宮么?還是勇哥哥也將離開東宮,再沒有機會入主大興殿?
昇平攥著拳狠狠閉眼不想睜開,她希望自己看不到他離去的背影,希望自己依舊可以嗅到廣哥哥留下來的氣息。
可憐永好只能驚恐萬分的再尋思一個話頭堵她:「公主,那繽彩雙縷的霓裳送來了,不如先去試試吧?」
昇平含淚拚命頜首,只到楊廣會聽從勸阻。
「你與阿鸞發誓又如何,你,屬於自己么,你能左右自己的性命嗎?」她的眼底蘊滿眼淚,沒想到,楊廣到現在還不明白左右他們的究竟是什麼。
昇平知道楊廣主動請纓出戰後,顧不得儀態飛奔至大興殿,厲聲喝退了阻攔的陛軍侍衛,衣衫不整的衝進殿門。
為什麼要長大,為什麼所有的事都開始不再隱瞞她,那些陰冷的灰暗一點點侵佔她的斑斕記憶,童年燦爛的過往逐漸被陰謀掩蓋,隨著色彩的消散,她的雙眼也逐漸黯然。
原來人長大了,許多幼時可以自在做的事,如今也開始有禁忌伴隨,不知憂慮被人嬌寵的日子此刻已然過去,未來終有一天也需對得起自己頭頂上尊貴的封號,故作從容。
剛剛朦朧的幻像變成身體上最真實的觸覺,來不及驚異的她只覺得自己腰間被人緊緊摟住,掙扎不得。再仔細凝望眼前的人,四目相交之下她幾乎懷疑自己正在身處夢中。
當日,楊勇獲皇上萬千重用,朝臣無不篤定他日上方寶座非太子殿下莫屬,如今他驟然失答,陷害楊廣不成反襯得自己行跡猥瑣,剛剛赦免禁足的他跪倒在皇上身後,即使擺出義正言辭的表情也是無用。
楊廣對高相阻攔似不以為然,跪在華美的織錦前,面色異常冷硬,悲慨陳詞,「兒臣恨不能替立即父出征,以顯大隋威儀。待到良機必然親手重創饞狼,以自身性命守衛大隋百姓安寧,國都巋然。」
昇平和楊廣唇舌糾纏,目光依戀不舍膠著,兩人近在咫尺之距,她也是第一次如此細緻的打量於他。
「謝父皇,兒臣他日必然凱旋而歸,榮回大隋!」砰砰砰!三聲已畢,楊廣用力叩謝父皇送自己去前線征戰。
望著永好安慰的目光,昇平一時怔仲無言,心中不住陣陣抽緊,永好話語驀然驚醒一直沉溺哀怨的她。
永好不住嘆氣,伸手撫摸上昇平蹩起的眉心,「公主不要在皺眉了,天天這樣蹩著,小心二殿下出征歸來時認不出來公主。」
那個人可以左右塵世間所有的一切,當然也包括不聽話的親生骨肉,若想主宰自己的性命,除非坐上那個煌煌龍位!
皇權,帝位。其實,他和她一樣。都左右不了自己。
她不想知道內里究竟牽扯多少朝堂上的厲害關係,她也不想知道他此去性命是否安然無虞,彷彿把所有的事都拋棄在腦後,便能克制自己壓抑的情緒,漠然無視周遭細微變化。
她不耐的抓住楊廣的衣襟盤問:「廣哥哥,你告訴阿鸞,你剛剛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此行還有其他危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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