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宮殺
第十四章 千鈞始來人不待

絲滑的寢被遮不住身心空蕩,除了輾轉,還是輾轉。
李建成一把抓過昇平長發,按在李世民面前,笑道:「所以二弟放心,本宮登基以後永遠不會廢后,二弟,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突然,台階下蹬蹬跑上一名跟隨太子多年的心腹內侍,噗通跪倒在李建成腳邊,「太子殿下,奴才有要事稟告。」
那僕婦偷眼看看神色淡定的長孫無垢,人疑惑著離去,長孫無垢和長孫無忌一起將李世民血色外衣撕開,此時血污已經乾涸,外衣正粘在傷口上,一旦撕開便會扯動皮肉血流不止,長孫無垢輕輕剝開外衣才發現李世民所受的傷前後貫通,可見下手者之用力。
大約還是因為耐不住寂寞吧。女人最怕寂寞,因為寂寞容易噬人心骨,寂寞容易噬人神智,此刻她心中空白一片,木然披上風麾匆匆從內殿後門離開。
長孫無垢澀然一笑:「你真以為他登基後會善待咱們長孫家?」
不知為何,秦王府艷紅的喜慶無法掩住昇平失望離去的孤寂身影。獨坐在喜房的長孫無垢面容時似昇平嗔怒,時似昇平羞怯,提醒李世民今夜還有一人獨自隱匿在宮中寂寥空望著一同攜手。
「篤篤。」有人敲門。
他,偏約她在此處相會。動了她心頭最在意的心思。
長孫無忌提及背後蹊蹺不由得面沉似水:「是太子下的手。看來,計劃要提早進行了。」
長孫無忌覺得妹妹說的有道理,又將衣服再穿起。可總不能撕掉床寢被褥來包裹傷口,長孫無垢只能背過身將自己貼身的紅裳脫下,用牙齒撕成寬條,將李世民胸口傷勢包紮好,轉過身對長孫無忌說:「此時前廳人員紛雜不能請大夫過來,等到明日人少時,大哥還是請位大夫過來替秦王瞧瞧吧,我看情況有些不妙。」
李世民將昇平擋在自己身後,昇平見狀卻反手掌摑李世民,清脆聲響出其不意回蕩在大殿李世民頓時怔怔,他眼睜睜望著昇平飛一般奔向李建成,跪在夫君腳下不住哭泣,雙肩不停的顫動似異常害怕驚恐。
長孫無垢停住手中動作,望著李世民慘白面色心中悵惘:「他生,我們長孫家難逃干係,他死,我們長孫家也是生死相依,真不知如此奔忙碌碌最終為了什麼?」
寂靜無聲的大殿,長樂不在,侑兒不在,第一次,昇平察覺自己如此害怕黑夜寂寞,更害怕沒有人陪同的夜晚。
「講!」李建成不耐煩的拂袖。
瞬然,殿門由內咣鐺鐺推開,李建成金冠赤裳,面笑神定的由殿內邁步走出來。
「他想做什麼?」李建成一把抓住那名內侍的胳膊,厲聲反問。
只需再施加一丁點力氣,昇平就會命喪此處。
內侍有些猶豫,一時不知該講不該講,他暗自打量四周臣公神色也是紛紛探究,遂貼心悄然站起俯在李建成耳邊輕聲道:「秦王新婚之夜隻身離開秦王府……」
「為什麼不回答我?」李世民聽不到昇平回答急了起來,怕她還在傷心彆扭,他執著的望著她求一個肯定的回答,人似孩童般忐忑難安。
腳下有數丈堇色紅毯直入殿內,已經m.hetubook•com•com敗落的宮苑唯此毯異常簇新。昇平摸進棲鳳殿內,漆黑的夜色里四處彌散著熟悉的氣息,她毫不費力摸到宮燈所在,還來不及再尋找火鐮人已跌落寬闊懷中,炙熱的唇暖暖的貼了上來。
「若有一日我大功得成,必手持鳳冠跪行至公主面前如何?」李世民的呵氣徘徊在耳邊,昇平身子不住微微顫動。
李建成四兩撥千斤的將食指與中指一併夾住劍尖,昇平力道柔弱已無法再動,他冷笑:「也不必自刎,太子妃無須一而再再而三用自刎來要挾本宮,此刻只需太子妃做出些什麼動作證明給本宮看,到底是二弟意圖不軌,還是你們郎妾有情即可。」
「因為我想你。」李世民張臂摟住昇平。
長孫無忌趕至王府,因前來為秦王大婚賀喜之人還沒有散盡,長孫無忌只能將李世民背在肩頭,裹蓋住黑色披麾,迅速徒步穿過迴廊徑直奔向新房,長孫無垢見兄長疾馳而至剛想開口詢問,只見長孫無忌彎下腰,披麾散開,臉色慘白的李世民已頹然倒在婚床上。
昇平率眾人下跪,他含笑扶起昇平手臂,關切詢問:「怎麼回來這麼晚,本宮差點去和二弟要人呢!」
長樂又俯身道出幾句,她低低的聲音傳入昇平心底引發悸動。月色如霜,昇平被冰冷的顏色奪走最終的堅持,茫然起身隨著長樂去赴這個明知註定自己會沉淪的約會。
昇平向來在情事上被動,可今日兩人糾纏在她的昔日夢境里,似乎變得不那麼真實起來。於是昇平恍惚的捨棄所有矜持只剩下獨佔愛人的慾望,不閃不躲,亦用力回吻他。
李世民失血過多已經人事不知。長孫無垢用髮鬢金釵將傷口周邊的腐肉挑出,長孫無忌隨身有治刀傷良藥,再擰開蓋子將藥粉按上去,藥粉刺痛,昏迷中的李世民猛地抽痛,額頭滲出層層汗珠。
昇平二話不說閉緊雙目,使出全身力氣一刀捅入李世民胸口,口裡叱罵: 「逆賊,本宮早想將你親手剮死了,你殺兄長奪我山河,本宮恨不能生啖你肉,熱飲你血!」
李世民被眾人送出宮苑,先行已經有人通知了長孫無忌,長孫無忌騎「青騅」獨自前來,他雙臂展開接過近乎停滯氣息的李世民。侍衛首領向他拱手:「長孫將軍,屬下只能送秦王到這裏,屬下還有它命,對不住了。」
「也太大胆了,他一個人發瘋也就罷了,憑什麼要拉上本宮一同丟掉性命?」昇平似不以為意般喃喃。
「明日魏徵魏卿家不是還要彈劾秦王嗎?此番折騰可有充裕時間?」李建成漠然回首,一雙凌厲眼睛直視魏徵。
「進來。」昇平驟然睜開眼,疲累的她平躺在榻上,全身異常無力。
李建成轉身入內,魏徵也只能嘆息著從暗夜裡離開。
殿門由內再次推開,魏徵等十幾人尷尬走出,紛紛向李建成俯身施禮:「太子殿下,太子妃如此遊https://m.hetubook.com.com離太子殿下和秦王兩邊實屬危險,不若……」
靜夜偷偷行走的長樂不曾手執宮燈,後門原本應有的內侍也悉數不見,一路月光隨同昇平而行,靜靜為這個深夜赴約的寂寥女子照亮。
昇平偷眼瞧去,此時李建成身後佇立數名貼身帶刀侍衛,皆是常隨太子身邊以衛安全的熟悉面容,想來他也覺今日太子妃有辱名節之事不宜被外人知曉。
昇平俯在李世民懷中不再想其他,為輕飄飄一句話嘴邊浮起笑意。他不再是世敵李家親王,她也不是前朝楊氏公主。他們不過是世間最尋常不過的男女,糾纏著慾念。
顯然,除了殺掉李世民,此時已無他法。
李世民遍身血污染紅玄色長袍,看情況傷勢頗重。外面有隨侍僕婦聽見聲音冒然闖入房門,長孫無垢立即面容坦然站起身將僕婦推出:「秦王剛剛酒醉了,你們先去煮些醒酒茶來,再打盆凈水進來給我就行了。」
唯獨金磚堇毯上流下洇紅血跡,暗黑一片。
昇平推開宮門而入,長樂則垂首佇立在棲鳳宮門口不再向內前行,任由昇平一人徐徐步入感受過往。
昇平臉色蒼白,眼睛來迴轉了轉,惶然回答:「當然不是。」
心中憂慮百轉,身上竟被人披上一件黑雒毛風麾,黑雒毛硬挺,毛尖撫在昇平臉頰猶如李建成冰冷手指,激起她一片戰慄恐懼。
昇平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敢再輕易妄動。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李建成此時必定是正在聚集臣官商討如何除掉李世民之事,因為她的無意中闖入,自然引發君臣所有戒備。
宮人簇擁昇平悄然離去,李建成靜靜佇立東宮正殿門口,直等到不見昇平一行人人影方才對身後之人冷笑聲:「魏徵,你們出來吧。」
棲鳳宮再次回復寂靜,仿若不曾發生什麼。
魏徵見太子如此不聽勸說,噤聲再不敢多說。
「楊家如今已沒有仰仗,即便太子殿下動手殺了楊氏也有緣由。太子妃不守婦德,秦王意欲媾合,再由太子殿下親手正法以正百姓視聽,孰是孰非天下人自然分得清楚。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魏徵抿胸前鬍鬚道。
「紅嘴白牙,說了也不過是過耳雲煙,什麼時候秦王親手拿了鳳冠跪在本宮面前,才真答應你。」身處再熟悉不過的棲鳳殿昇平似乎也輕鬆了許多,隨意嬌嗔眼波流轉。
內侍從未見過李建成如此嚴厲過,他頓覺驚惶不已,壯膽壓低聲音又道:「秦王潛入皇宮,已向東宮而來。」
人未及大殿已有侍衛高聲通報,聲音層層傳達,似怕極昇平會驟然闖入影響其中大事進展。
偏李世民遏不住自己的思念,動用所有隱藏內宮線人,費盡千辛萬苦潛入她昔日宮苑,只為在自己另娶之日許她一個終生承諾。
昇平也被李建成拽住手腕拖拉出門,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劍柄終貼在李世民胸口,有溫熱的黏稠血意滴滴答答落在昇平手背。
「這個……」魏徵被李建成犀利視線逼得垂首不語,兩人僵住不動,四周臣官宮人也都屏氣凝神不敢出聲。
劍尖越和圖書入越深,李世民躲也不躲,直直挺著接受。
長孫無垢並沒有起身送兄長,只是一個人獃獃坐在李世民身邊,為他擦拭額頭,掖被子,而後望著窗外漫長夜色發怔。
「二弟,李世民!你憑什麼和本宮爭?嫡長子是本宮,你就算統領大唐軍馬追隨臣子也不過都是些寒族莽夫,門閥士族擁立的是本宮,他們才配與本宮一同坐得天下江山。即便來日你果真奪位成功,門閥士族又有幾人能真心為你鞍前馬後的效力?」李建成俯身拉起李世民冷笑道:「更何況,本宮身邊還有太子妃來牽制你?你知道嗎,她是本宮的人,身心皆是。」
嘭的鬆開,李建成微微含笑。昇平頸項已離劍鋒幾寸遠,而前方劍尖直指李世民衝去。
「沒有可是。若真要說到斬草除根,恐怕連本宮也要除掉吧?本宮與秦王也有血肉相連!」李建成泰然詰問。
昇平羞澀別開雙眼,有意為難:「誰也沒說秦王的話是假的,只問秦王屆時是跪還是不跪?」
昇平看著自己手背上的血跡愣愣,李建成握住她的手腕再向後猛力拔出佩劍,一把伸出左手將李世民身體重重推開,李世民吃不住力噗通跌倒在地上,用力爬起又跌倒,口中始終不肯發出一絲痛苦呻|吟。
長孫無忌面色凝重的點頭:「你一個人獨守此處要小心,若秦王他……遭遇什麼不測……你也難逃利害干係。」
昇平抽泣:「秦王殿下,今日本是你大婚之時,你不該舍新人獨自闖禁宮,本宮無奈只能好心來此良言相勸,可你偏偏不聽,若再不回去,長孫良人又該如何自處?」
「胡說,二弟怎會不解風情,分明是想要藉機與太子妃一敘舊情吧?」李建成似暗夜羅剎挑起嘴角微微冷笑,他回手掐住昇平下頜:「太子妃,本宮的猜疑是否正確?」
李世民猛然上前一步,昇平立即緊張站起抱緊李建成右臂,似驚恐難定,想要在安全的地方尋求庇佑。
三更時分,荒廢的宮殿里梧桐樹葉闊繁茂,搖碎點點月光銀影。
「那太子妃與本宮解釋一番,『他日手持鳳冠跪在太子妃面前』這句話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李建成手指再次加力,指尖幾乎摳入昇平頸項的皮肉里,昇平接近窒息。
察覺李建成語氣似乎夾帶不滿,昇平垂首不曾回答,李建成展臂摟著羞澀的她入懷,「太子妃怕是累了,不妨回內殿休憩一番?」
長樂則披頭散髮的夾雜在中,人被侍衛綁住手腳,頸項上更是架著明晃晃刀劍。並非是她不示警,而是根本來不及示警時,刀劍已經逼到了身邊。
李建成緩緩開口:「不若本宮親手殺了她?」
長孫無忌默然將已無聲息的李世民放置馬後不與此人對話,策馬揚鞭迅速帶轉馬頭,青騅一聲嘶鳴立即放蹄馳騁,不消片刻功夫已經消失在眾人眼前。
良久,兩人唇舌分離,她不察自己話語中竟含了些許幽怨:「今夜秦王本應紅燭美人相伴還來此處犯險做什麼?」
棲鳳宮,算起來昇平已許久不曾去過了。
「秋涼風急,太子妃小心身子。太子妃更要能做到臨于風前不hetubook.com.com動不搖,才能身體安虞無憂。」李建成傾身貼在昇平背後聲音沉沉的道。
幽暗大殿,昇平一步步近前,她直直望著李世民,黑暗中,兩人皆無表情。
昇平還未回答,門外已有匆匆腳步聲猛地響起,只見一步沖在前,咣當一聲踹開大門,大笑道:「怕是沒有那日了吧!」
無詔入宮是死罪,即便身為皇子也不能倖免。獨見妃嬪也是死罪,即使有天塌地陷大事也不可擅行。
「立即送回秦王府邸。」李建成緩緩一笑,看看眼前氣息虛弱的李世民:「若非你執意入宮,此事還一定能成功。今天你當真助本宮一臂之力了,咱們明日勝負已定。」
「深宮內殿皇子暴卒事關重大。況且……他此時已經身受重傷再不能與本宮爭位,待本宮登基以後再定他的生死簡直易如反掌。」李建成眯眼,眺望依舊沉浸在夜色中的宮殿,「起風了,你也先回吧。」
李世民緊蹙眉頭,一把用力箍緊昇平鄭重發誓:「我說的話,句句當真。」
昇平會意,登時俯身對李建成施禮:「謝太子殿下,臣妾立即去偏殿休憩。」說罷正要轉身之時,李建成在昇平的耳邊道:「太子妃,且等等。」
「等我,你一定要等我。來日,你必定是我的皇后。」他熾熱嘴唇在她耳邊呢喃,輕呵氣息入骨銷魂,用許諾吞噬昇平的所有理智。
侍衛將李世民推拉拽出,趁無人發現將秦王送出禁宮。
昇平突然發瘋般掙脫太子鉗制,拔出他的腰下佩劍直橫在自己頸項上:「此事與臣妾本是無關,若太子殿下不信,臣妾只能以死明志。」
輕嘆聲幽幽怨怨,氣息更是搖曳他人心神,似哀恨,似寂寥,一聲催入人心,惹得李世民幾乎情思迷離,還想再親吻夢中輾轉思念的她。
昇平獨自躺在床榻上,心中正在難過。一挽青絲胡亂覆在玉枕上,如同寂寞的蔓藤爬滿整個空涼的芙蓉簟。
真心若此,夫復何求?
太子身邊近臣魏徵對此時始終緘默不語,眼睜睜見太子妃被囚入內殿後捋了捋鬍鬚,上前一步進諫:「太子殿下,為何不就此殺了秦王和太子妃?」
劍鋒吸收微弱月光泛著青幽色彩,沒幾步,劍鋒已頂在李世民胸前。
僕婦送來水盆和醒酒湯,長孫無垢笑著走過去,以自己身體將僕婦好奇視線遮住,狀似無意的說:「秦王喝的酒也太多了,你先去與總管說聲,今日賀喜之人明日秦王再來打賞,今晚王爺先在主房休憩了。」
停了半日,李世民捂住胸口傷勢再勉力站起。李建成當著他的面卡住昇平頸子將她甩在一邊,侍衛衝上將李世民制服在地,侍衛首領抱拳在胸等李建成令下:「太子殿下,如何處置秦王?」
昇平良久以後才回答:「是,臣妾明白太子殿下話中意思,臣妾先行告辭。」
「可是,若不斬草除根,恐怕……」魏徵心中有所不安,總覺得太子若此時放過李世民,必然身遭反噬。
從她不再是大隋公主開始,從她不再純真如同往昔一般,她便遠離了那方凈土。那個嬉笑打鬧的小阿鸞,那個只願與楊廣桂花樹下翩躚奔跑的小昇平https://m•hetubook.com.com,皆隨著棲鳳宮被改換的宮名而遠去,她始終在刻意躲避經過此處。如能不經過棲鳳宮便命人遠遠避過去,必經時,她也會執意中別開雙眼視線不去留戀那些過往。
昇平攜宮人迴轉東宮,遠遠便見東宮大殿此刻燈火通明,宮人內侍在殿外頻繁行走,侍衛更是圍滿迴廊。昇平狐疑,提心斗膽下輦一步步踏上台階。
齊腰長發被李建成用力薅住,昇平痛苦彎腰,強忍著疼痛的她額頭已經滲出汗水。李世民疼惜的看著昇平,偉岸身軀半跪倒在地一動不動。
僕婦應聲退去,長孫無垢再次回身,將水盆端到李世民旁邊用清水將他身上傷口擦拭乾凈,長孫無忌欲將外衣撕開為他包紮傷口,長孫無垢按住長孫無忌的手腕,輕聲阻止:「大哥,你一會兒還要從正門走出去,衣不蔽體如何跟眾賓客解釋?」
昇平與李世民四目相對,分明看不清他,又分明看的清他。
長孫無忌愣住,旋即惡聲惡氣道:「若他不肯,我自有辦法,為兄的先走一步了。」
耳邊似乎有人在說,我許你傾盡天下。又似乎有人在說,我們從水路出宮,從此山高水闊。記憶如同水紋般層層蔓延開,她如同被人溺在水中,冰冷的水就此漫過喉嚨讓她難以喘息。
就此將劍交給李世民讓他殺出一條血路出去?可他一人能頂幾人之勇?若身後再藏一個負擔如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呢?若就此反手殺了太子建成?怕是劍鋒還來不及割傷太子衣角邊緣,她已被眾位侍衛出手斃命,還談何求生?
「若是他日秦王能登上皇位……」長孫無忌這個七尺高的漢子竟說不出謊言來哄騙自己的親妹子。
李建成聞聽昇平辯解突然哈哈大笑:「是阿,新婚之夜二弟不去懷抱美人,與你長嫂在此做何打算?」
劍尖深深刺入,昇平幾乎能聽見劍鋒割斷李世民肋骨的森然聲音。手還來不及遲疑,太子建成已站在昇平身後,用掌心扶住她手腕,狀似回拉,實則暗中加力向前推:「太子妃,息怒。」
荒殿內,昇平,李建成,李世民三人各懷心事對立,陰森黑暗中根本看不見彼此表情,心中卻在暗自揣測著容忍底線。
昇平頓時渾身顫抖,手握劍柄一時不知該如何動作。只見李建成力若千斤沉重,壓住劍尖往前送,昇平根本拽不住劍柄,身子也隨劍慌亂而出。
寂靜,猜疑,心中忐忑。三人表情再次輪換。
長孫無垢見狀不禁蹙眉:「什麼人敢對秦王下這麼狠的手?」
心中被寂寞糾纏,幾乎按捺不住的她拚命闔緊雙眼,不想讓自己去糾結李世民的新婚之夜,不想讓自己去揣測李建成聚集謀臣的內幕,她只想求個安然入睡,卻不能夠。
「臣弟……,不解女人心事。」李世民猶豫片刻,才對李建成回答模稜兩可的話。
昇平從李建成懷中窺視,發現殿門內影影綽綽似有十幾人人影在噤聲隱藏,這些人的身影透過窗紙僵住不動,顯然意在隱瞞她。
長樂碎步走入大殿,整個人輕輕附在昇平耳邊嘀咕兩句,昇平眼底驟然燃起一絲光亮隨即又再熄滅。
李建成此時……會動手殺她滅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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