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宮斷
第七章 雙凰臨朝竟綢繆

須臾台上台下僵峙片刻,垂幔被纖纖素手掀起,珠簾后的昇平越過眾人視線行至鳳藻案旁。她一身艷紫宮裝,玉帶長佩,白色披麾下緣拖曳華貴的墜珠紫色敝屣長裙,鳳釵鈿額遮住犀利美目,俯身與長孫無垢施禮時,也同時側目觀察階下朝臣神色。
「皇後娘娘此番誇讚實在愧煞麗容了,麗容眼下只想求個庇佑之所,哪怕入宮為宮人常侍也不想再去塞北苦寒之地煎熬,更何況麗容聽聞那為嘉陵關守將……為人甚是粗鄙,夜夜飲血生養,妻妾更是無一人能夠長命……」拓跋麗蓉說到此處,幾乎滿面涕流,她跪爬幾步抱住昇平長裙下雙腿,哀哀哭訴「元妃娘娘,麗容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求元妃娘娘寬容些麗容過去的過錯,許給麗容一條活路吧。」
昇平回首,在心中重重嘆息,魏徵昨日所說的話句句在理。宮闕之中哪容得置身世外,即便現在不與長孫無垢爭搶皇后榮耀,長孫無忌也不會容忍楊侑留在京城存活終身。若是跟他們兄妹爭了些許鋒芒,或許侑兒還能有逃避圈禁的機會。
長孫無垢望住昇平手上動作,有些不悅。
大唐建國以來,首次由皇後代聖職批閱朝堂奏章,怎能不驚動所有朝臣?
長孫無垢轉身對昇平露出笑容:「倒是多虧有元妃幫扶,否則,本宮斷不能支撐這些日子。」
長孫無垢在一旁也是為拓跋麗容輕輕長嘆:「聽得拓跋氏因隱太子建成一事一蹶不振,連帶著將麗容的兒女親事也被耽誤了。皇上臨行前,曾有塞北邊將奏請拓跋氏賜女為妻,奏章皇上未來得及批閱便先行遠征了,如今麗容尋到本宮這裏,本宮也覺得有些棘手,不知元妃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
昇平若無其事的對委屈萬分的同歡笑笑,「說到那個穆左判,本宮還真要質問他一些事情,上個月送來的調養藥劑本宮喝了,為何胃疼難忍,是不是他醫術不精,學無所長?」
昇平近來精神又有些懨懨的,每每清晨總是覺得睏倦不起,需要一番掙扎才能披上雪麾乘鳳輦趕至兩儀殿,同歡知道昇平身體不舒服少不得多隨侍的物品,命身後宮人內侍抱個滿懷緊緊跟隨。
守謹狠狠瞪了一眼同歡悻悻走開,同歡則揚揚得意重新走回昇平身後。
昇平聞言不覺皺眉,臉色頓時陰沉難看。
不過即便此人美貌不再無力威脅什麼,昇平也不願與她多說半句,昂首從長孫無垢和拓跋麗容中間沉默走過,徑直坐在床榻,將昨日留下的炫黑紗綳拿起繼續完成。
昇平至始至終不曾抬頭,似對旁邊一觸即發的爭執並不知曉。
拓拔麗容見皇后如此寬容大度的作答反襯得得自己行徑略微尷尬,她忙笑著回答:「皇後娘娘待妃嬪自然是非常寬厚仁善的,麗容方才失言了。」
事隔五年,時光已經磨礪去她往昔的稜角,再不見當年的銳利鋒芒,如今瞧上去,拓拔麗容除剩空殼美貌已全無靈性,一雙俏媚雙眼也變得死氣沉www.hetubook.com.com沉起來,嘴角更是有些垂下,彷彿歷經多少人間愁苦般。
「休要胡說惹得皇後娘娘擔憂。」昇平淡淡呵斥同歡。「不過是遲到幾日有什麼大驚小怪?」
拓跋麗容知道此時並非多言之際,只是靜靜等待長孫無垢回神。
見到昇平來朝堂議政長孫無垢的態度非常微妙。昨夜她尚且覺得若能有昇平相互扶持也好過獨自一人掙扎,可今日得到朝臣讚許后她又覺得昇平一旦展露才能必然引得朝臣倒戈。
只怕下方匍匐的朝臣以為此乃艷羡天下的福氣,皇上能擁有藏隱宮闕最睿智美艷的雙凰,該是何等曼妙滋味……
昇平倚在床榻邊,手中端著一個小巧綉綳,拈金絲成縷,一針一線認真穿在玄黑紗上。長孫無垢則端坐在龍案前,手持硃筆,,蘸滿硃砂,對著洋洋洒洒奏章咬唇思索。
盛裝美服,紫綬雙佩的她平靜的俯視台下每個人的容貌表情,再沒有前一日的怯懦難安。如今盡握朝堂的她已經不再對此處驚心膽顫,沒有人察覺她正在逐漸適應這種被萬種矚目的感受。
「麗蓉當年確實對元妃娘娘做過很多荒唐事,也不敢乞求元妃娘娘能原諒麗容,只是如今拓跋家已經走投無路,需得元妃娘娘幫扶才能安穩度過,如果元妃娘娘覺得仍是不解氣,打罵隨元妃娘娘的意思,哪怕就此要了麗容的命也是可以的,但求元妃娘娘能將麗蓉屍身留在宮裡不用出去。」拓跋麗容原本嬌俏的臉頰微微抽動,昇平抬頭由手中紗綳縫隙望過去,不再細膩的肌膚上似有晶瑩淚滴在大顆滾落。
同歡見長孫無垢認真模樣,心中抑不住的蔑視,守謹則以昇平慵懶不端的行徑為恥不屑相顧,大殿上熏香暖爐各自佇立一頂,仿若兩人此時的行徑,怎樣也合不在一起。
昇平覺得長孫無垢正在刻意隱藏自己心底的驚慌,竭力讓自己看上去對此並不知情,甚至連心底起伏的酸意嫉妒也不能輕易展現。
長孫無垢不由得長長嘆息,將綉綳放在床榻上,神色變得無法琢磨起來。
昇平與長孫無垢自那日一同升殿起,同處兩儀殿審讀奏章。按朝規五位輔國大臣原不用事事請奏,偏自從那日後妃兩人臨朝後,五人一反常態開始習慣推諉權責,事無巨細皆送達后妃手中審閱。
長孫皇后聽說是橫屏身子不舒服立即起身走至昇平面前,關切詢問:「元妃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
被昇平如此一說,長孫無垢也有些猶豫了,她回頭看看拓跋麗容梨花帶露的神情,只能長嘆:「元妃說的也有道理。那本宮先做主將她留下做個陪侍的女官,待皇上回來再定奪是否納入後宮吧。即便來日真是不能留在宮裡,也好由皇上給麗蓉再另尋一位良婿就是。」長孫無垢說道此處愧疚笑笑:「其實,本宮也不該多管閑事,只是至今皇上膝下空虛沒有皇嗣,你我也有責任分擔……」
提及此事同歡掩不住臉上的和-圖-書欣喜神情,雀躍道:「回皇後娘娘,昨日彤官和太醫院送來了元妃娘娘的彤史,說元妃娘娘桃花已遲月余了。」
「只是,皇上出徵才兩個月……兩個月前,元妃剛剛小產不久時日……」長孫無垢說到此處不禁沉吟,思及夫妻房事臉色更是緋紅一片,拓拔麗容揣摩皇后話里意思有些不甚明白:「皇後娘娘的意思是?」
一堆人下鳳輦上台階,邁步進入大殿,昇平鬢髮間夾雜的雪絲不曾拂去,裙擺蕾珠猶在顫動,人已瞥見一抹嬌紅倩影正婷婷立在端莊的長孫皇後面前。
她將昇平遺落下的玄色紗綳輕輕拾起,發現上面金絲綉就一條盤龍,龍首傲然昂起,龍鱗細密精美,龍爪更是蒼力剛勁。若非有心,怎會將隨手一件綉品繡得細緻如此。
玄色紗上的金色龍鱗模糊,清晰,清晰又再模糊,昇平手持針尖半晌沒有落下。
長孫無垢一邊盛情攙扶昇平與自己同坐,一邊定定望著台下已經匍匐在地的兄長。似在示好,又似在求助。
褚遂良為臣,官階略低於前四位輔政大臣,見其他幾人已甘願贊同一后一妃臨朝聽證也再不能多說其他,跪在長孫無忌身旁沉色不語。
長孫無垢怔望著兩人匆匆離去身影若有所思,拓拔麗容在一旁低聲勸慰她:「麗容覺得元妃娘娘倒也未必是真的懷有身孕,此事需得聽太醫院通告才可相信,皇後娘娘且先安心。」
昇平斂回視線,又重新在綉綳上走針,為龍形綉紋細細添加鱗片,對長孫無垢的誇讚語氣平淡:「所有奏章皆是皇後娘娘批閱,與臣妾無關。」
昇平停住手上動作,昂首對長孫皇后淡淡的詰問:「皇上充盈後宮需研家世辨品行再端詳相貌,如今拓跋氏已經落魄如此,皇后怎與皇上交代拓跋麗容的身世品行?」
長孫無垢對拓跋麗容的問題沒有加以回答,只是思及李世民和元妃的恩愛,心頭百般滋味一起湧上,不覺有些悵然若失。
新皇後宮伶仃,更無子嗣。皇后長孫無垢在朝堂上有兄長長孫無忌輔助,另一個頗受寵愛的元妃不曾有外戚干預朝政。若果真需有人定奪國事,尉遲公倒寧願那人是元妃,至少由元妃定奪國事無需懼畏外戚之禍。
「元妃所說也有些道理,只是你如今需要多加註意自己身體,否則本宮一人無力支撐朝事。」長孫無垢見昇平仍是不予承認,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只得強抑制住心底好奇,輕鬆說道:「那元妃今日回去休憩吧,本宮如有什麼疑問會去棲鳳宮請教就是。」
因此兩人破例與長孫無忌一同下跪奉迎元妃。房玄齡雖然並不贊同後宮干涉朝堂,但此時朝臣派系紛雜,必須倚仗皇權來定奪安穩,如此看來,兩后妃同坐朝堂共同議事也未嘗不可。他隔著紗幔端量過去,一素一艷兩人裙擺也算相間適宜,他隨後亦掀起長袍跪倒在地。
按說得到皇后誇讚,妃嬪應跪身謝恩。昇平回稟如此輕率,又連個謝贊的動作也和*圖*書不做,算得蔑視皇后的重罪了。在一旁耐不住性子的守謹咬牙,幾乎想衝上前就此教訓昇平,同歡察覺守謹的意圖,更是將自家娘娘掩護在身後,怒目對視守謹。兩人僵持在大殿上,火氣急升。
一旦長孫無垢從此開始批閱奏章,意味著日後五大輔臣再有爭議皆需經她審讀。終於等到妹子握權的長孫無忌不由面露竊喜神色,輕蔑瞥了眼一旁的尉遲公。
聖旨宣讀完畢,尉遲公緊皺雙眉,魏徵則欣然不語,房玄齡有些驚愕,褚遂良神態頗為複雜,唯有長孫無忌心中愉悅立即跪倒在地,向上方的長孫皇后三叩九拜,口誦萬歲聖明。
長孫無垢神色頓時一僵,怔住腳步。原本關切的面容上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滿。
前列四位輔國朝臣心懷揣測卻又佯裝氣定神閑,唯獨魏徵抿了抿下頜的鬍鬚,面露淡定笑容,將耳邊私語一一蔽去。
長孫無垢聽得昇平糾結這些不禁含笑:「這倒是無妨。本宮也未必出自望門氏族,元妃更是身為……前朝的公主。麗容本就是高祖許給皇上的,兩人當初又有婚約為證,論起資格,她遠勝於我們倆……」
長孫無垢冷眼靜觀昇平主僕神色,似乎在打啞謎。越是這般她的心中越發不安,但嘴上卻依舊安撫昇平道:「不管元妃的桃花是否準確,好歹也需請太醫院過來診斷探望,不如本宮請御醫來兩儀殿就地診脈,查查實情?」
從前長孫無忌憑藉妹子在皇宮裡母儀天下,連同九司人馬盡握在手,此番長孫無垢一旦再掌朝堂政事,他們兄妹二人怕是如虎添翼,使得一干朝臣不得不提防大權旁落。
長孫無垢雙唇開合似想反駁昇平臆斷,可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沉吟半晌才默默垂首以硃筆將准字勾畫掉,又在旁寫下一行小字:以原薪予災民,必然事半功倍。倍字最後一筆,她神思恍惚,筆尖拖曳未抬流下大滴硃砂,似心間鮮血蘊在其上。
良久后,長孫無垢才宛然一笑,落寞轉身離去。
或許,利用元妃與皇後分庭抗禮的對策頗為可行。至少缺少寵幸皇后必然難育,來日遲早會被皇上廢入冷宮,而元妃出頭之日則指日可待。只是,如此一般他又擔心擁戴楊氏的舊臣賊心不死,欲借元妃光耀萌生複發,甚至重新復辟舊日王朝。
同歡被自家娘娘責問的有些委屈,有些遲鈍的喃喃:「可元妃娘娘經過穆左判調養后,桃花已經准了。」
昇平笑容坦蕩,目光直視長孫無垢,逼走長孫無垢眼底的猜疑后嘴角才露出淺淺笑容:「皇後娘娘,宮人還能比臣妾更清楚自身是否有恙嗎?」
長孫無垢抬起硃砂筆,先與台下文武百官謙語:「本宮雖然身代聖職,卻仍知自身淺思少慮,若有思慮不周之處還請各位臣公諫言遞策才是。」
長孫無垢對昇平的孤傲反應已經習以為常,她拉著拓拔麗容道:「其實,本宮一直嫌深宮冷清煩悶,希望後宮能多些人才算熱鬧,只是……」hetubook.com.com她掃了一眼始終不語的昇平,「只是你的心愿在此處必定是落空的。」
「咱們姐妹二人知曉皇上沒有子嗣的內里緣由,但怕天下百姓不知。因皇上子嗣稀少肯定會胡謅些鬼神罪狀推給皇上。」長孫皇后含笑望著拓跋麗容,抿了抿她的鬢髮:「若能真的留下麗容,倒也能讓天下臣民知曉咱們后妃二人不曾真的專寵。」
此人未必是長孫氏,她怎會有如此遠見。最有可能的人是想借長孫氏的手除掉昇平的幕後隱藏者。
沉思的長孫無垢與拓跋麗容對坐露出雍容笑容:「元妃得嗣,本宮會為皇上開心,怎會覺得不安?」
臉色鐵青的尉遲公則回頭睇了一眼魏徵,魏徵見他正心含怒氣額角青筋綻露,只是沉默,尉遲公見魏徵也不上前表明態度,只得重重嘆口氣,氣息凝重帶動下頜烏黑的鬍鬚也露出幾根黃白來。
朝臣見元妃也來一同臨政更是不敢擅動,尉遲公和魏徵倒覺得此舉甚妙,不僅可以牽制長孫氏兄妹,更能排除外戚隱患。
此女子忐忑抬頭,看清她的容貌后昇平臉色立即如籠罩上一層,面前的紅衣女子猶豫一番,最終還是怯生生給昇平請安施禮:「元妃娘娘,拓跋麗容覲見。」
冬日寂寥,雪起雪融,不知何時漫漫冬日才能過去。
背後瞧去,大紅羽尼的風麾被風帶動略略卷揚,修長的身量挑起衣衫飄逸,一襲長發規規矩矩以金綰帶束在身後垂在腰間,此人無需回頭,單由背影已能猜出容貌該是如何嬌媚艷麗了。
見輔國五臣已經悉數下拜,其他朝臣才能定下主意,紛紛叩首跪倒在丹陛下三呼萬歲。
同歡察覺昇平臉色異樣難看,便上前輕聲勸慰道:「元妃娘娘早起就說懨懨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不如今日元妃娘娘先回宮休憩吧,皇後娘娘為人慈善一定是準的。」
太子李建成四年前被廢,身邊三位拓跋良娣從此幽閉北宮,再不許見天日。拓跋氏全族更因參与太子起兵獲得滿門流放的罪行,拓跋氏男子在漠北修築邊疆攻防,拓跋氏女子則進入奴房整日浣洗勞作。那場宮殺,□的不止是太子建成和拓跋氏的顏面,甚至連已故的前太子良娣拓跋麗華的靈位也被命令從宗廟清除,屍骨更是遣人挖出葬入庶人坑。
長孫無垢深深看了昇平幾眼,半晌才扯了笑容:「守謹,去端茶酪給本宮和元妃,本宮有些餓了。」
昇平只能默默安撫自己,此刻邁入朝堂,為的是日後的掙扎,既然不想束手就擒,就必須先行一步險棋將住對方。
大殿上眾臣停止竊竊私語,全部傾耳聆聽,長孫無垢則緩緩坐在鳳藻案后挺直了脊背。
昇平目光依舊停留在面前綉品上,沒有停歇針線,連個謝字也無。
昇平與魏徵視線隔簾相對,他捋鬍鬚坦然向她微笑,似知昇平必會定出現般從容不迫。
聽得殿門外響起腳步聲音,長孫無垢由中間鳳座坦然起身,笑拉著眼前女子的手帶至昇平面前,「來,見過元妃娘娘m.hetubook.com.com。」
空曠金碧朝堂上遮擋一道紗幔珠簾,長孫無垢身處簾後手持蘸滿的圓潤硃筆落在紙絹上,台下文武朝臣面面相覷不由得屏住呼吸。
昇平知道李世民對自己寵愛有嘉,她也知道如今只需一步便可踏上鳳榻寶座,但中間需歷經多少風雨根本無人知曉,成功,她便擁有權力與親人的生命,失敗,恐怕連尋常百姓的生活也難妄想。
兩權相較,果然難擇良策。
「別是有了身孕,元妃自己還不知曉吧?」長孫無垢俯身對昇平小心翼翼的試探,昇平見狀更是嬉笑回手拍落同歡的手背:「看,果真被皇後娘娘當真了。此事別人不知,你還不知嗎?你跟了本宮四年,本宮有哪一月的桃花是準的?」
垂幔珠簾后,昇平與長孫無垢互視一眼虛以笑意,卻又各自別首沉色。她們因同一位男子並肩而坐,她們因各有心事異心分視,身份註定她們心中無法抹去的隔閡,即使被迫一日平靜相處也不能做到全無芥蒂的融洽。
長孫無忌不等下方有反駁聲氣,向前疾行一步,拱手擎住由宮人轉交的批閱紙絹,展開后掃了掃上書披奏,臉上立即露出欣喜笑容,他隨手轉手交給魏徵:「魏公,請讀吧。」
昇平搖頭:「皇後娘娘客套了,臣妾愧不敢當。」說罷,昇平從榻上站起向長孫無垢告辭,「皇後娘娘先行處理政事,臣妾回宮休息了。」
拓拔麗容能在此刻艱難間隙里保留性命,想必背後必有有人庇佑。
魏公手握旨絹頜首,緩緩展開,見疏議后長孫無垢批閱的幾行清秀小篆正如昇平所說那般記錄。他無聲笑笑,隨即高聲誦讀。
長孫無垢沉色頜首,昇平轉身離去,同歡則手持披麾疾步跟隨在昇平后,為她利落披好。
尉遲公這廂搖擺不定,房玄齡為人正直不耐猜疑,魏徵明知最終結果坦然面對,長孫無忌對大權盡握欣喜雀躍,褚遂良則地位低微另懷心事,五人佇立在朝堂上皆沉默不語。
昇平手持綉綳停在面前,思索后輕聲道:「若能在損毀大堤周圍雇傭當地災民,災民因修堤返家心切,即便不許銀兩仍會為家園輕易被毀憂心重重,不必再添銀兩,只需將定額散予他們,定會加力而行度過汛期。」
群臣見輔國大臣仍有四人未有表態,倒是不敢輕舉妄動怔怔的立滿大殿。魏徵望了望皇后鳳座前的垂幔珠簾,似若有所思在等候某人。
「寬容?」昇平不願再與她多費口舌,冷冷一笑:「拓跋麗容你記住,本宮沒有什麼不可寬容的,只是此事需經得皇上同意,皇後娘娘……不奏擅動可是大罪……皇後娘娘最好妥善行事。」
「黃河凌汛已至,需加再撥國庫萬兩白銀雇能工追趕工期。」長孫無垢輕聲喃喃,她擰眉停頓,而後抬筆批複:「准。」
拓拔麗容此時已近二十四歲,虛長長孫無垢一年,見皇后吞吐說話已經知道癥結是在昇平身上。她猶豫了一下,遲緩著步子挪到昇平榻面,不等同歡上前攙扶已經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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