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見到他站在萬人仰視的雲端，笑容優雅得仿若精美面具的那一刻，我甚至不太敢確認，那個人和曾倚在我身側睡去姿容沉靜的男子，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他們夫妻和睦，他是丈夫楷模？」家駿冷冷地大笑一聲，忽然指著我怪聲怪氣地道：「你何不問問我那蒙在鼓裡的可憐弟媳，老二待她究竟是不是舉案齊眉？」
家卓看了我一眼，終於還是從桌面上拿起外套，轉身直接走下樓去。
我們怎麼會在這樣良辰美景，被命運從雲端推下來，摔成支離破碎的萬劫不復。
家卓一把推開我，咬著牙忍住怒火滔天：「所以跟你的盪|婦般的母親是絕配。」
我回到家，換下衣服，一天下來覺得有些累，倒在床上睡了下去，再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每天面對著我，還要款款細語溫柔相待，很不容易吧？」我刻薄地問。
「老二，你老實說，」老爺子手撐了撐椅背，終於開口問：「你還為了過去的事情怪這個家？」
我說：「真是辛苦你，一直寵著我。」
他無言以對。
他彷彿被蟄到了似的，臉抽搐一下，沉默著緊緊抿緊了嘴唇。
我來不及仔細詢問，只好說：「我馬上過去……」
家卓臉色瞬間一變，然後凝結成大理石一般的冷硬。
我們下車，上樓，開門，關門，一起走上二樓。
我全身幾乎癱軟，完全沒有力氣站立，家卓將我大力拖著走出屋外，然後拉開車門，把我推了上去。
家卓微微仰著頭配合我動作，神情之中是無法抑制的痛楚。
如果不是我的，那麼在這個房子裏面，唯一有可能的，那是家卓的。
他恍然想要站起來，身子卻狠狠一晃，他匆促抬手撐住了牆壁，側過身背對著我站了好一會，方緩緩站直了身體。
安靜地並肩走進客廳，家卓習慣性地頓住了腳步，我站在他的身旁。
我看著老爺子，又看看奶奶，目光固執地徘徊不去。
「以後。」他答。
他眉頭一動：「你知道，什麼時候？」
我起身下樓來，一樓大廳打掃過，廚房裡留有熱湯，應該是傭人來過。
「為了你小兒子的風流醜事不被曝光，你們將她丟進醫院請了精神科護士日夜守著，勞家家門——」他冷笑一聲：「你們不接受一個被丈夫和好友聯合背叛的弱女子提起的離婚，哪怕將她關閉起來也要保住家門名聲。」
我看不到他的臉，只專心看著他領口，下頜利落的線條。
「有一點，」我莫名其妙問出口：「家卓，你還回家嗎？」
他轉過身對著我伸出手：「走吧。」
「他們兩兄弟和老爺子，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情，吵得很兇，」郭嫂搖搖頭：「傭人都被趕了出來，一家人好端端的，怎麼會鬧得如此厲害……」
我們之間這一刻的沉默，竟然還算氣氛良好。
暴風雨過後，留下一片慘淡廢墟。
郭叔喘了口氣，口氣仍然是謙卑有禮：「老太太有話給二少爺。」
家卓疲倦地坐入沙發中。
家卓眼底痛色隱隱，臉上面無表情：「起來。」
老爺子顫巍巍地指著家駿：「不肖子孫！」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結束通話，我放下電話，緩緩上樓hetubook.com.com去。
他在那端沉默了幾秒，然後輕笑一聲：「不然我到哪裡去？」
我沉默掩住臉抽泣，他沉默著一言不發。
郭嫂規規矩矩地立在門前，輕聲說：「映映小姐過來了。」
「二少爺在家裡，大少爺和琦璇小姐……唉，老爺氣得，唉，都天翻地覆了！」郭嫂語無倫次，說得又急又快：「老太太讓你你過來勸勸……」
我恨極了我這一刻竟然還是清醒的。
我衝著他大聲尖叫：「你這個魔鬼！」
「家卓……」奶奶開口說：「你母親過世只是意外，她身體一直也……」
「還胡說八道！我看你大事不成，就是你這張嘴惹的禍，」老爺子怒火又冒起：「你也別怪今日勞通大權交給你弟弟，你哪裡比得老二！」
我看了一眼家卓，他面無表情地端坐在沙發的一側。
指尖火光消散之後，家卓返身拉開車門，看了我一眼，然後默默推過紙巾盒，我這時才察覺我不知何時已經流了滿臉的淚。
「什麼以後？」我追問。
家卓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手肘靠在扶手上，黑色襯衣銀灰色領結紋絲不亂，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神情悲喜莫測地望著眼前。
我好奇地站起來，將紙片抽出，翻轉過來竟是一張舊照片。
家卓站了一會，卻並未進車子里來，而是倚在車門上，從西褲口袋中掏出煙盒。
「總要投入一點，江家大小姐身價不低，我總不能太過敷衍，」家卓冷冷地說：「你現在應該看清楚了，我這樣的人，不配談愛情。」
我抬腿朝前走了一步，卻在沒有再走過去。
家卓動作停頓了一下，站定在車門前看著他。
汽車開進大門，我看到傭人都立在廊下。
勞家大宅，風雨飄搖。
家駿領帶鬆了一半，衣衫凌亂不整，眼神里都是惱怒和驚慌：「琦璇，那只是逢場作戲，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聽到聲響動了動，抬起頭望我。
我放下相冊，走出客廳去接電話，郭嫂在電話那端焦急地叫著：「映映小姐，你快過來吧！」
我很少見他吸煙，誠然在應酬場合有時無可避免，但家卓對煙酒一向非常自律，我甚至未見過他在家裡抽過煙。
「沒有，一直沒有空，見你不接電話，我讓郭是安吩咐人過去看看，」他聲音依舊是溫柔的：「今天太累了？」
「不用，我打車過去快一些。」我簡單地吩咐。
家卓臉色一凝，直覺地抬頭尋我，卻在接觸到我視線的下一刻，側開臉避開了我的目光。
我在客廳將弄亂的抱枕和雜物收拾乾淨，進去衣帽間將我的衣物清理整齊，把乾洗店送來的家卓的襯衣和西褲掛好，又進去睡房換了一張乾淨床單，將換下的床單放入樓下的洗衣籃，然後推開了連著客廳的書房。
我從車上下來，郭嫂遠遠奔過來：「映映小姐，你到了，這可好了……」
我趴倒在座位上。
家卓低下頭按住眉頭，聲音帶了一絲凄愴：「我原本無意如此，今時今日，又怎怨得我。」
「爸爸過世后，你何曾正眼看過我一眼？」家卓依舊聲調平和鎮定：「我難道不也是一樣，在家門榮光之下被你急於清理乾和-圖-書淨的不肖子孫？」
我驚恐地望著他。
我手指都疼痛，崩潰痛哭：「既然你要利用我，那就利用徹底好了，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讓我覺得你愛我？」
頭髮上還抹著髮膠，我竟然睡得著，真是不可饒恕的邋遢，我進去浴室將自己浸入熱水清洗一番，出來後下樓來喝了點湯，然後無所事事地在房子里走來走去。
奶奶拉住老爺子的手：「好了，別傷了自家人的心！」
一路心焦地不停催促著計程車司機快點，二十分鐘後車子駛入金鰼花園時，遠遠就看到勞家的那幢大房子一片燈光通明。
我搖搖晃晃爬起來去浴室洗了把臉，鏡子里的人雙眼紅腫，憔悴不堪。
一切終於有了解釋。
整個大宅死寂如一座華麗的墳墓。
一夜夢靨紛擾，卻一直沒有辦法醒來，直到早上鬧鈴響起。
這時郭叔匆忙從屋裡子追出來，攔在家卓的身前：「二少爺——」
「嗯，」我仍有些睡眼惺忪：「你回來過嗎，怎麼知道我剛剛睡著了。」
家駿得意地看著滿座人皆盡變色，對著家卓挑釁的笑笑：「老二，對著這麼純潔的羔羊，你還真下得了手？」
我的臉一陣陣地發白。
郭嫂馬上說：「好的好的，我讓老郭派司機過去接你。」
我們這樣說話，真是百上加斤，累上加累。
我恍惚地將手放在他的手掌，感覺到他手一直在抖。
奶奶驚叫一聲：「家駿——」
我看了一眼，咦，這張是媽媽和一個娟秀女子的合照，這個女子我當然見過，媽媽有好幾些照片是和她一起影的。
我忽然抬眼看到桌面上，我買來那個娃娃被擺在書桌的正中央。
郭叔躬身退開了。
他的話字字如針刺在我的心口上。
我全身的知覺彷彿完全被吸干，只知道拚命搖頭，完全說不出話。
琦璇慘叫一聲撲過去抱著家駿：「爺爺，不要——」
家駿扳回一城，得意地提高了音量：「你讓老二自己說，他究竟是為了為了成家立業夫妻恩愛而娶江家長女，還是處心積慮地想要給他那冤死的母親報仇？」
他的臉龐，在黑暗中，秀硬的側臉發出瓷凈的微光，他的神情那麼克制漠然，目光那麼平靜斷腸，彷彿我們不曾愛過一樣。
大廳內一片死寂。
哭得聲嘶力竭，淚水浸透的被褥冰涼，我失去了意識。
琦璇衝著他大聲嚷起來：「照片都拍成這樣了，還是逢場作戲？逢場作戲有必要做到這樣嗎？」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停在車外，花園裡樹影憧憧，五月的微風吹過丁香的樹枝。
奶奶轉頭低聲吩咐道：「喚郭嫂來帶映映小姐上樓休息。」
我跌跌撞撞地衝進房間，摔上門放聲痛哭。
我忐忑地躊躇了一秒，方才走到了老太太身邊坐下。
老爺子怒目圓睜：「混賬！怎麼不見你弟弟去豪賭？怎麼不見你弟弟去招|妓！你看看你們兩個！成什麼樣子！家卓和映映都比你們年輕，做事卻都比你們穩重，人家互相扶持夫妻和睦，你卻凈幹些混賬事，今日琦璇堅持要離婚，我也無話可說，是我勞家家門不幸，出了你這樣敗家子孫！」
我再打過去，電話響了好一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才接起。
他聽罷，臉色一再地慘淡下去，沉默良久，終於低聲說：「知道了，你回去吧。」
一年之中的最好的時節。
我頭腦中一片空白，如同雪后茫茫的田野。
家卓的書桌一貫收拾得整潔，文件和公函都分門別類整理得一塵不染，我在他平時習慣坐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的無常反覆，他的曖昧輾轉。
我繼續問：「既然你知道誰是我媽媽，卻還要娶我？」
老爺子頹然倒在椅上，彷彿一夜之間蒼老十歲：「孽債啊……」
奶奶看看我，聲音蒼老許多：「別理大哥，他說的都是胡話，你臉色難看得很，上樓去休息一下。」
我的大腦轉得很慢。
家駿死死瞪著家卓，然後又轉頭看看我，忽然浮起譏誚不屑的冷笑：「我自然是比不上老二，我豈止比不上老二，我連老二的千萬分之一都敵不過，我勞家駿娶老婆好歹還是誠誠懇懇真心實意，他勞家卓為了今天，這得受了多少罪啊，連跟自己父親通姦害死自己母親的仇人的女兒都娶了，還有什麼他做不出？」
我的手指輕輕握住他襯衣前柔軟的絲質領帶。
街道光影在沿路變幻，儀錶盤發出幽幽的光芒。
媽媽的照片怎麼會在家卓的書房。
「你打算待映映怎麼辦？」奶奶忽然開口問。
我被她嚇了一跳：「怎麼了？」
「江意映！」家卓低喝一聲：「回家。」
一切默契得彷彿一場完美的煎熬。
「奶奶……」我啜泣，遲疑不安：「這到底怎麼回事？」
家卓面容如同覆上一層寒冰，他聲音一抖，冷冷地問：「她獨自在醫院吞毒自殺的時候，你們在哪裡？」
郭叔站在他身前兩步，恭敬地說：「老太太說，映映小姐是勞家明媒正娶的媳婦，二少爺一向疼惜映映小姐，希望二少爺看清明白自己心意，也要考慮到映映小姐的幸福，千萬不要衝動行事。」
我嘆息一聲，我當時特地將那些不堪入目的全部照片刪除，沒想到最後仍是流落了到她手中。
家駿在沙發前的地毯跪著，老爺子鐵青著臉坐在椅子上，小哈早教傭人抱開，綺璇哭得雙眼紅腫：「爺爺，你不用勸我，我要離婚——」
我低低說：「二少爺還未記得謝我一聲，在這場完美戰役中替你略盡了綿薄之力。」
奶奶握著我的手，悲哀地嘆氣看了一眼老爺子。
家卓大力關上車門，繞到車子另外一邊。
「同江家聯姻真是絕妙的主意，」家卓嘴角帶著淡淡嘲諷：「你們既要保全勞家清譽，又想著減輕你們的罪惡感，我成全你們又何妨？」
這張照片我手上並沒有。
老爺子一個耳光甩到了他臉上：「你還有臉回嘴！你說說你什麼生活作風！勞家的家門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這不是我的照片。
家卓點點頭：「你知道，那也好。」
我輕輕開口：「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的女兒？」
家卓在那段沉默，思索良久，然後說：「映映，我們可能需要談一談。」
他似乎還在應酬，又或許只是想逃避這個話題，匆匆地說：「先好好休息吧。」
老爺子深深吸了口氣，重重地坐了下來。
我瞪大雙眼怔怔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著家駿，感覺自己的喉嚨中彷彿被死死扼住一般發出無聲無息的哀嚎，整個人無法控制開始簌簌發抖，奶奶慌忙扶住我的肩膀，將我的頭按入她的懷中，低聲安慰我：「映映，不是這樣的，映映……」
「映映，」家卓聲音不見了白日的神采飛揚，顯得低沉疲倦：「醒了？」
家卓嘴角緊緊抿著，臉上只剩磨礪刀鋒一般的冷漠。
我最近不知為何特別嗜睡，以前一直都是不到深夜絕無睡意，這段時間卻經常覺得困，不分任何時候都睡得著。
家卓厲聲呵斥他：「走開！」
家駿凄厲的喊叫在耳邊嗡嗡回蕩。
家駿摔倒在地上。
我絕望地一遍一遍：「不是這樣的，家卓……不，我不會這麼傻，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家卓後退了一步，似乎想要抗拒，卻最終只是站定在我身前。
如果是像我一樣，那照片中那名女子的身份，那應該是……那如果是……家卓為何從未和我提起……他明明見過我相集中她們的合影，卻故意不和我提及……如果我媽媽和他媽媽竟然是舊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苦苦地回想著以前的細節，客廳內的電話驟然鈴聲大作。
「都是老二！老二才是真正的卑鄙無恥！」家駿嘶吼著紅了眼。
奶奶聞言抬頭，用手帕拭了拭眼淚，對我招手：「映映，過來奶奶這裏。」
我所有無處宣洩的不甘和憤懣都化成了尖利的言辭：「她不過堅強一點點，就因為她現時沒有死，所以你要把一切的罪過算在她頭上？」
家駿猛地抬起頭來，他大聲叫：「我就是這樣說的，爺爺，他恨你，你沒見他每次回個家跟要他命一樣難受，老二恨透了這個家，他殺死了自己父親，現在到我們了，等到勞家人全部死絕，就再沒人管得了他了！」
我胸口泛起噁心，勉力地忍住陣陣暈眩。
家駿推開琦璇站起，嘴角腫了起來，他搖晃著走前幾步，死死盯著沙發上坐著的家卓，目光急切憤怒：「老爺子，你清醒點看清楚，這一切都是老二設計的！是他把那些照片弄到大庭廣眾之下去，是他為了坐上總裁位子不擇手段！」
也許是我不小心遺落，家卓替我收了起來，我拿起照片，一邊琢磨著一邊走回我原來的房間，想要翻出媽媽留給我的照相簿子。
家卓姿態淡雅地站起來，伸手撫平了外套的一絲褶皺：「爺爺，當心身體，要是有精力，留在下周的董事會上交接工作吧。」
我覺得腦中轟然炸出一聲巨響。
他目光望著勞家大宅的上空，安安靜靜地吸完了一支煙。
世界在我眼前不斷旋轉。
他答：「總算結束。」
「所幸價值不菲。」他麻木地擠出一句譏諷。
奢華的偌大大廳，只剩下琦璇小聲的哭泣。
「我媽媽難道不是一個先例？」他輕輕地噙著笑意，面容卻冷酷得令人害怕。
玩偶下面壓著一張白色紙片。
他聲調慢慢平緩了下去，帶了一種平靜到刻骨的絕望：「你們不允許我去看她，我在這所大宅子里，看著你們舉家歡慶操辦長孫的婚事。」
郭叔站在沙發后低聲勸：「老爺子，當心血壓高。」
「我的婚姻問題不勞大哥費心，www.hetubook.com.com」家卓看看我，終於緩緩開口：「大哥有空還是多關心自己的事吧。」
「談什麼？」我心頭突然覺得不好。
「從那位勞通總裁室的高級助理先生送我去赴綺璇的約的時候，不是你特地讓我將資料拿給琦璇？」我溫柔笑笑：「計程車司機的皮夾內有銀行的上班卡，如果我沒記錯，他是叫做——梁豐年？」
「你哪裡來的這般想法？」老爺子不悅地打斷他:：「我讓你繼任勞通，不是讓你回來家裡胡說八道的。」
還未打開相集，我驟然已經想得分明。
他聲音平平地陳述：「我們有沒有說過這隻是一場交易，所多餘的不過是一點感情，感情沒有一點價值。」
我知道我終究躲不過的命運於今夜光臨。
我聲音是輕輕柔柔：「二少爺費盡苦心，恭喜終於得償所願。」
過了許久，我聽到他沙啞低沉的聲音：「映映，我們離婚吧。」
確切來說，不是媽媽留給我的照片的其中之一。
「你什麼意思？」老爺子皺眉。
他的呼吸在我額頭輕輕漂浮：「老爺子信命，奶奶更是喜歡你，我不得已而為之。」
留在客廳的手機在沙發里閃爍，裏面有兩通家卓的未接來電。
我從車窗望出去，絲絨一般黯淡的深藍夜空，他蕭索的身影立在夜風中，拉成一道寂寞蒼茫的影子。
我一遍一遍地回想這兩年來的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一直被莫名的焦灼折磨著，等待著判決最終抵達，直到這一刻，心底空洞，反而鎮定下來，我慢慢止住了哭泣。
「我今日要不是做到如此地步，爺爺又怎捨得將勞通大任予我？」家卓淡淡地問。
我站在他身前，抬手溫柔地替他解開領帶。
勞家卓冷冷一笑：「是嗎，她是堅強瀟洒的現代女性？而且早已拋卻前塵往事即將再嫁？不知道她唯一的女兒此刻的境況，對於她是不是份大禮呢？」
家卓坐在客廳，依舊維持著昨晚上的姿勢。
我穿過走廊，轉入玄關，走進豪華的前廳。
我狠狠地一巴掌甩到他臉上，他似乎早已做好準備接受，身子一動未動，連臉都未側開。
家駿狂亂地喊了起來：「你是我老婆，兒子都生了，你跟我鬧有什麼用！這一切都是老二陷害我！他找來的酒家女，他安排的狗仔偷|拍！是他費勁心機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推開房門，遮光窗帘拉得密密實實，客廳里仍然是一片黑暗。
「讓這一切結束吧，我受夠了！我受夠了！」我捂住痛得要爆炸的腦袋：「我認輸，我退出，我受不了了！我是全天下徹頭徹尾的傻瓜！」
家駿只顧拉著琦璇，不斷地吻她手背神經質一般呢喃低語：「老婆，我愛你，老婆，我帶你和兒子回美國……」
「你是有多恨我媽媽？她一樣身敗名裂，離婚遠走異國，她也付出了代價！要怪只能怪你父親風流成性！」
我迅速地掏錢包付車費，一邊問郭嫂：「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兩個人的手都是汗涔涔的，如同生過一場大病一般的冰冷透頂。
「我原本還以為江家女兒多少能補償你一點，」奶奶掩住臉長嘆一聲：「沒想到你對這件事恨得這麼深……」
家駿搖搖晃晃走了幾步，脫力地倒在了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