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他已經考慮到如此周全地步,我還有什麼可說。
唐樂昌將我放在沙發上,扯過一件衣服緊緊按住我的傷口,然後問:「醫藥箱呢?」
我勉強爬起來喝了杯水,又躺回床上看了好一會電視,頭腦才漸漸恢復清明。
「不、不用……」他搖搖頭:「江小姐,請坐下,我有事。」
我不肯鬆懈,繼而緊緊拉住他的手:「家卓,你聽我說,我有事情同你說……」
「映映,你要是生氣——」他的恐懼那麼明顯:「找我發泄,不要傷害自己身體,」
「映映,」唐樂昌撫住我的肩膀說:「我身上現款和銀行卡都有,你在機上睡一覺,到了迪拜之後我陪你去看醫生。」
「哦……媽媽也不可以……」我痛苦地捂住腦袋:「只要離開這裏,求求你……」
機場售票的工作人員問:「歐洲哪裡?」
他淡淡語氣,沒有任何情緒:「難道是我?」
「是你?」我問。
家卓避開我目光:「我現時沒有空。」
鮮血流出來,我舒服得忍不住輕輕呻|吟一聲,原來真的是這樣,痛到極致,只求解脫。
唐樂昌撿起來遞給我,我哆嗦得厲害,顫抖著手指試了好幾次,才扯掉了電池。
如果我能穿破機艙內壁抵達窗外觸手可及的雲端仙境,甚至不用往下落,就已必死無疑。
溫度差是七十五度。
「好,我陪你過去你媽媽那邊……」他問:「護照在哪裡?」
他站起來:「江小姐要是沒有什麼問題我先告辭。」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次日中午。
他低沉聲音在濃深夜色之中顯得分外疲累:「喂……」
我聽到那端傳來凌亂匆忙的腳步聲,他氣喘得很急促,然後是汽車引擎的發動聲。
他買了機票,半個小時之後有一班飛往羅馬的飛機。
我哭起來:「唐樂昌,我痛得受不了。」
唐樂昌走進房間,我從義大利回來時的行李箱還擱在房間里,他翻出護照,錢包,一股腦兒丟進我平時上班時用來裝設計圖的帆布包,然後找出了一件大衣將我裹住。
一直到深夜。
「唐樂昌,求求你,」我哭得一塌糊塗,:「再在這屋子裡多待一秒我就要死了,求求你,我要走……」
「你也別怪他,他這幾天的確是忙,」林寶榮語氣溫和安慰我:「他這幾天瘋了一般,情緒差,工作多,老爺子不主事了,大少毫無責任地撒手不管,他初掌大權,為了穩定局勢,幾乎每日連續二十四小時工作,偏偏這時這樣轟動的新聞出來,媒體又一直追著他問你們的事情,我這個旁邊的人看著都替他心力交瘁,在公司高管面前他還克制一點,一回到三十二層,助理室的人幾乎天天被他訓得面無人色。」
鄭律師見我遲遲不應,又禮貌叫了一聲:「江小姐?」
我喝了半杯唐樂昌給我買的熱牛奶,就蜷縮在座椅上一動不動。
我看著那些照片,遲鈍混亂的大腦一遍一遍思索了很久,終於想到是誰。
「你怎麼進得來?」我望著他。
艙內的暖氣溫度是二十攝氏度,艙外的大氣溫度是零下五十五度,飛機摩擦產生熱度下表面的溫度為零下二十八度。
「你流了很多血。」他已經不理我,徑自在客廳翻找,然後又衝進書房拎出一個箱子,他蹲在我身前,檢查了一下我的傷口,然後快速地消毒,敷上止血藥https://m•hetubook.com.com粉,用紗布將我手腕層層包裹起來。
我坐在角落的椅子里,一直等到下午兩點多。
惠惠終於接起,囁嚅著叫我:「映映……」
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為首的正是家卓。
他撥開我的手,力氣很大,擰得我手腕劇痛。
這時身後的巨大玻璃窗外正有飛機起飛,低鳴的轟隆隆聲音傳來。
沒想到是這樣的難過,我難受得幾乎已經沒有力氣支撐下去了,真的沒有力氣了。
「勞家卓,不用再惺惺作態。」我聲音像淬毒的刀子那般又薄又輕:「一切已如你所願。」
我傻瓜一樣乾巴巴笑了幾聲,然後奮力扯過被子,將自己裹住,我緊緊地,緊緊地,將手指塞入嘴巴里,咬緊了牙關,痙攣的顫抖過去后,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我深深窩在床褥間,再無一絲力氣掙扎。
他尷尬笑了一下,將一大疊文件推給我。
請讓我帶著我所有的記憶,神魂俱滅地消失。
一小灘鮮血暈染開來,浸濕了我身下柔軟的羊毛地毯。
持續不斷地響了很多很多次,唐樂昌拿起給我:「說一聲吧。」
我恢復沉默。
「嗯,這一次我們領導很滿意……」她又重複:「映映,對不起。」
她見我不答,遲疑了一番,小心地問:「我見到你今天在機場的新聞,你們怎麼了嗎?」
這時我口袋中的電話開始響,一直響一直響。
他微微嘲諷:「照片出處是新周刊韋記者之手,你們倒是同窗情深。」
我身體裏面孕育著另外一個生命,我雖並不打算以此作何要挾,但我想著無論如何,我需要讓他得知。
他的私人電話關機,另外一個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好了,我知道,也不是你的責任,不過——」林寶榮話鋒一轉,語氣帶了嚴肅:「映映,你在機場不該說那句話。」
一直打到了十幾通。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聽到他的聲音從話筒中一字一字地傳來:「對不起,我對那些照片一無所知。」
她沒有接。
我走進勞通大廈,光鑒可人的大理石地板,出入的都是西服套裙的寫字樓精英,我沒有心緒收拾自己,隨便套了件牛仔褲,前台小姐看我眼神都帶了輕慢,她往三十二層打了電話,客氣地回復我:「小姐,對不起,上面說勞先生今天一早出去了。」
「家裡有沒有醫藥箱?」他捂住我的手腕。
他隔空回敬我一句,真是滴血不見的一記絕殺。
然後閉上眼,癱倒在椅子上。
林寶榮將我扶入她的車中,抽出紙巾遞給我。
我極力反對:「不要去醫院!」
我一直都為此後悔,此時更是愧疚萬分:「對不起,我實在氣惱……」
我一動不動地站著。
「唐樂昌,」我精神恍惚,還記得問他:「你怎麼在這裏?」
他眉頭一直沒有展開:「你過得不快樂,可以考慮出國讀書,沒有必要禁錮在一方小天地,婚姻註冊記錄是在國外,我甚至可以抹去你這一段歷史,你現如今鬧得滿城風雨,對你又有什麼益處。」
登機的提示廣播在候機大廳上空響起,唐樂昌拉著我站起來,我雙腿瑟瑟發抖,完全站不起來,唐樂昌伸手扶我的胳膊將我整個架起,我們幾乎是貼在一起走進了登機口,最後一瞬,身後突然傳來相機的咔嚓聲m.hetubook•com.com
在萬米高空。
「連張彼德有一日出來都氣得跳腳大罵他是暴君,」 林寶榮無奈笑了笑:「也就蘇見他們跟了他多年敢說他一兩句,其他人還不是戰戰兢兢低頭做事。」
他將我從頭到尾檢視了一遍,目光轉而變成悲傷和不舍,他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大聲地罵:「你瘋了是嗎,就為了一個男人,你瘋了是嗎!值得嗎?值得嗎?!」
我聽到他電話中尖銳的汽車喇叭聲,然後是重物狠狠砸在方向盤上的聲音。
我再打電話給家卓。
「你有沒有事?」
「沒有關係,」我心灰意冷地張口答:「現在已經沒有關係了。」
我放軟了聲音:「我需要和你談一談。」
他聲音硬得斬釘截鐵:「你在哪裡?告訴我!」
我只感到眼前一陣發黑。
后殼摔開了,它仍一直在震動。
「家卓……」我輕輕拉住他的衣袖:「不,我要的不是這樣……」
唐樂昌這時才回神過來,又怒又怕地說:「一直不接電話,幸好我過來……」
他忍著不耐煩,低聲喝我:「映映,這裡是公司,別任性!」
「可以,那邊有椅子,你可以休息一下。」她又多疑地盯著我的臉看了兩眼,忽然眼睛一亮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報紙上寫的……」
「鄭律師您好。」我拉開大門,將他引入。
「江小姐若簽好了所有文件,請通知我過來拿。」他將一張名片放在了桌面上:「這是我的聯繫方式。」
林寶榮溫言款語,只是我漸漸聽不見。
這時有一個人扶起我的胳膊,熟悉的乾淨爽利的聲音:「映映,起來。」
我睜開眼,是林寶榮。
面對著他我總是沒出息地揣度他的心意,只恨不得用盡全身的法寶換他展顏一笑。
「再說吧。」他在那端咳嗽起來,然後掛斷了電話。
我不說話。
我疲乏不堪,只問結果:「惠惠,他們會否給你一份長期穩定合同?」
他喊:「聽到沒有!」
我機械地按著手機,持續地打,不停地打。
這時樓下大門傳來轟然巨響,然後有人朝樓上跑來,伴隨著腳步聲有人大聲地叫:「江意映!」
我搖搖頭走開了。
我一直撥勞家卓電話。
已經是五月底,我仍冷得發抖,唐樂昌替我穿好外套,一手提著袋子,一手攙著我站起。
我逼著自己喝了點兒牛奶,然後下樓直接去勞通總部大樓。
「映映?」惠惠在那端喚我:「真的對不起,你很生氣是嗎?勞先生有沒有怪我?」
那位前台小姐可能也覺得不切實際,聳聳肩低頭接電話了。
再見,勞家卓。
他的車停在樓下,我們上了車,一路風馳電掣地奔向機場。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低柔的,宛轉的,仿若對著眷戀多年情人最深刻的告白,又彷彿對著陪伴一生愛侶最難捨的辭別,只是語調冰冷得沁骨:「勞家卓,我惟願,這輩子,不曾見過你。」
然後加了一句:「律師和你談,有什麼需要儘管提。」
桌上還擺著我們的合照,我們很少拍照,除了在婚禮上攝影師拍的,就是在大馬那一次,那是我們離開的那一日,Gary的夥計替我們拍的,用了黑白色調,他穿一件亞麻格子襯衣,我微笑著站在他的身前,姿勢並沒有很親密,但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純凈幸福味道。
我終於看到勞通典https://m.hetubook•com.com雅奢華的大門台階外,穿著西裝的一行數人步履匆忙地走進來。
「嗯,我有急事,」我對著她微笑:「我可否在這等一下他?」
他站在門口看了一眼,隨即驚呼一聲朝我奔來:「映映!」
我的眼淚已經乾涸,擦乾了額頭上的虛汗,對著她勉強微笑。
我們順利進了境外登機口岸。
「你那本書夾著的電梯卡,是我留了下來。」他話說得又急又快:「江意映,該死,我問你醫藥箱在哪裡?」
我低聲笑出來。
他已經目不斜視,徑自走過我身旁。
走進機場的售票大廳,他將我扶在一遍的椅子上坐好,然後奔過去說:「最快一班去歐洲的機票。」
我知道那是我幻覺,才一個多月,還不過是子宮裡一團血肉模糊的胚胎。
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我已經不能描述我心底的疲倦萬分之一。
他從公文包中掏出幾分文件:「我受勞家卓先生的委託,來跟江小姐談談。」
他抬手拂開我的手:「你先回家去。」
鄭律師公事公辦地將一份份文件擺在我面前:「勞先生將現在你們居住的藍韻花園C幢的1018和1020號過戶到江小姐名下,另外,勞先生早在一年前已經在森海豪庭頂級中央觀瀾平台預定了一幢別墅,當時是以江小姐的名字購入,面積大約是四萬英尺,勞先生已付全款,一年後可交付,勞先生已簽署所有房產轉讓文件,江小姐在上面簽一個名字即可,除此之外勞先生將他名下的一部分基金和股份將轉到江小姐名下,總計約合兩億美元,在五年之內,江小姐只可收息,不可變賣脫手,五年之後江小姐若有投資興趣,勞通銀行負責聘請專門理財顧問替你打理,如果還有什麼條件,請江小姐同我談。」
我接過他擱桌面的文件,一頁一頁地往下翻,在最後看到白紙黑字的一份——離婚協議書。
家卓背對著我決然離去,不曾回頭看我一眼。
我雙腿發軟,只好倚靠在牆上。
「映映……」他聲音一直在抖,帶了一絲哽咽:「你到底怎麼樣了,你要到哪裡去?」
他鎖著眉頭:「映映,我這段時間很忙,你不要添亂。」
惠惠猶猶豫豫地:「你們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么,趁著勞家卓這一次上位,正是新聞出來的最好時機……」
鄭律師點點頭,轉身朝大門走去。
「你在機場?」他遲疑一聲:「映映,你去機場做什麼?」
我將頭埋入膝蓋,覺得自己發出的悲嚎,像瀕臨死亡的動物。
他口氣並不好:「你過來做什麼?還嫌新聞不夠聳動?」
「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了,」我冷淡地說:「你不必來。」
「我聘人查出了那些照片的出處,這個記者也太膽大,這樣隱私的照片都敢刊,家卓起初看到新聞時甚為惱火,若是經我的手處理下來,我看她以後都沒有必要再在本港傳媒界待下去了,我已經將電話打到了新聞總署署長秘書處,他又改口說,算了。」
我終於說話:「我很好,勞先生不用費心。」
他已經轉身朝電梯走去。
這兩年我偷偷想過很多次,我可能會和他分開。
我進去房間里躺了一會,直到天亮,我起身換衣,洗了個冷水澡。
我閉起眼,忍住泛濫的淚水。
「都結婚了,還有什麼不能好好解決的。」
我接過按下接hetubook.com.com通鍵,勞家卓馬上急切地喚:「映映?」
我手不穩,電話從掌心中滑落,跌在椅子上,又彈跳著掉在了光滑大理石地板上。
我睡了一日,律師上門來。
「映映,對不起,」她哀哀懇求:「不要生氣了,我給你們道歉……」
這一次再也無法接通。
「你不是要返回去讀書嗎,」我將頭埋在膝蓋上嗚嗚痛哭:「帶我走好不好……」
我定定地望著他,迎面走來,然後是側臉,然後留給我一個背影。
「你們總要好好過下去。」
我脫口:「忙到有空離婚?」
是啊,勞家卓從來不會輸,他聰敏絕倫,手腕過人,他怎麼會輸。
我突然有些難忍的辛酸和不舍,我掙扎著爬了起來,想找在沙發上找東西裹住傷口。
我覺得可能會死掉。
我望著他臉色,蒼白得有些驚人,事到如今我仍覺得心疼和擔心,真是無可救藥。
我咬著牙深吸了口氣,只來得及說了一句:「家卓……」
「我是勞先生的律師,我姓鄭,」他腦門依舊鋥亮,笑容恭敬客氣:「江小姐,我們上次見過。」
唐樂昌深吸了口氣,冷靜下來說:「迪拜,我們需到迪拜中轉。」
我苦苦哀求他:「我只要十分鐘。」
家卓轉身朝我走過來。
他代表勞通集團出席銀江公司順利上市的慶功宴會。
屋子裡窗帘拉緊,漆黑似深海。
手機終於安靜下來。
家卓低頭看我,聲音是極力壓抑著的平靜:「你若跟著我,我太忙沒空照顧到你小女兒的心思,你始終怨怪我,最後終究變成怨偶。」
我將它狠狠地扔進了腳邊的垃圾箱。
他大叫:「英法德!摩納哥!anywhere!」
這張照片我和家卓都很喜歡,所以我特地沖洗出來,連相框都是我一手設計,背面鐫刻有我們的名字。
他說:「沒有必要。」
他不解地問:「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還能說話,感謝老天……」他聲音開始發抖:「你有沒有怎麼樣?哪裡流血了?」
她問:「你跟老二怎麼了?」
忽然我覺得肚子里動了動。
我累得衣服未脫直接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我仍然如此愛你,只讓我恨不得死在這一刻。
這時電視屏幕上出現家卓。
我拿起它狠狠往遠處牆壁摔去,木質相框激烈撞擊牆壁發出尖銳的一聲巨響,然後是玻璃嘩啦啦碎裂的聲音,整個相框殘破地掉落到地毯上,我看了一會,走過去蹲在地上,撥開碎玻璃,用力撕扯出那張照片。
我依舊不說話。
我揉了揉坐得發麻的雙腿站起來,走了幾步站立在電梯旁的走廊前。
我恍惚拾起了一塊碎片,割開了手腕的皮膚。
「先回去休息一下,先緩幾天,媒體的方面,我來想辦法處理這件事。」
用力地將我的笑容扯碎,碎玻璃割破了我的手指,血珠沁了出來。
我真是到處都是錯:「大姐,這也是我惹的禍——」
家卓的目光投射過來,神色有一瞬間的微微動容。
蘇見點點頭,寒暄著將身邊的幾位男人引進電梯。
他飛快地跑進來,一角踹開了擋在我身前的椅子,俯身將我抱起。
我看到唐樂昌衝進客廳來。
他聲音是竭力也壓抑不住的慌亂:「映映,是不是你?」
他強硬地說:「就在那別動,我過去找你。」
唐樂昌慌忙分開的我的雙手:「乖,別碰到傷口——m•hetubook•com.com
林寶榮召來司機,將我送回了家。
財經頻道上昨天夜裡的新聞正在滾動播出。
我問:「你不信我?」
「帶我走!」我已經陷入了瘋狂:「我再也不要在這裏!帶我走!我要去找媽媽——」
我只想起來一句話:「勞家卓呢,他在哪裡?」
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一動不動,到夜裡起來,像個鬼魅一般在屋子裡走動,客廳的小圓桌上攤著那疊白得刺目的文件,我刷刷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疾筆簽下我的名字,用力很大,手又抖得厲害,筆尖幾乎將那張紙戳爛。
林寶榮說:「你也了解他,性子看起來溫文爾雅,但是骨子裡傲氣得不得了,你無聲無息消失幾天,新聞出來他也找不到你,回來時又和那個男孩子一起……」
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我竟痛得恨不得即刻死去。
我看了一眼未乾的墨跡,將筆往桌上一丟,再痛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不知為何,我竟對這份鬆懈深深著迷。
「談什麼?」我問。
看來他是真的,不管我的死活了。
「你能走嗎?」他問,隨即又自己搖頭,伸手將我一把抱起。
「江小姐,我不知道。」鄭律師目光帶了一絲憐憫。
售票人員瘋子一般地瞪著他。
我維持著禮數:「鄭律師,喝茶還是咖啡?」
我遲疑了一下,還在想著這樣上前會不會太冒失。
「映映!」他嗆咳一聲,急促地喘氣:「我求求你,你要好好的,不要做傻事……」
人體完全暴露在外的最多有反應的時間為一分鐘以內。
飛機遇上氣流開始顛簸。
我握著手機對他細聲說:「家卓,我要跟你說,照片不是我放出。」
他的口氣打發一條狗沒什麼區別。
我問:「你幾時有空?」
我張嘴答:「只割破表皮而已,傷口不是很深。」
回來好幾天了,時差和惡劣的心情讓我日夜顛倒混亂,我睡在沙發上中途醒來過一次,走回到房間又接著睡,不知道睡了多久又模糊醒來,朦朦朧朧倚靠在床頭,牆上的電視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我按開了。
我已被他摧毀,還要錢做什麼?
我試圖站起來,卻發現完全沒有力氣,我竭力忍著情緒,輕聲說:「抱歉,我不送了。」
我從喉嚨中浮出輕微的氣息:「我很好。」
那一刻,我心底錐心刺骨的痛楚竟然有些減輕。
「你從我手機中拿走的照片?」
我眼前慢慢模糊起來,氣力緩緩流失,我漸漸癱倒在地上。
他欲扶起我:「我送你去醫院。」
我看著她張張口,卻沒有說話,千頭萬緒,無從說起。
他穿一身銀灰西服,黑色襯衣系溫莎結,依舊是那麼的光彩照人,在經過採訪區時,攝影鏡頭特寫他的戒指,媒體一直追著他問結婚的事情。
家卓在電梯前停住腳步,站了幾秒,終於還是皺皺眉對著身邊的蘇見抬抬手比劃了一下。
「其實公布也不是什麼壞事,男人成家立業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我拿出手機撥電話給惠惠。
他大聲地問:「你現時在哪裡?醫院?」
他直視鏡頭,英俊瘦削的臉上儘是冷峻:「我想我個人佩戴飾物的習慣並不會影響勞通的投資決策和期貨市場波動,請各位財經記者朋友問專業問題。」
他已查出是惠惠所做,我真是百口莫辯,只好說:「家卓,你在哪裡?我需要見一下你。」
「跟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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