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勞家卓說:「他有幼兒早教老師。」
我一腳踩在地上,腳上粘稠的血液四濺,我絕望地跪下去,捧起地上一灘炙熱的血跡。
他手撐在車窗邊,對我微微笑:「勞家的男人早點有鬥志不是壞事。」
勞家卓對她笑笑。
我有些心神不寧,所幸大家注意力都在小朋友身上,唱歌玩遊戲切蛋糕,客人們都不拘禮,親親熱熱似一家人。
我完全驚訝了。
勞小哈抱住我手臂討好地說:「嬸嬸,叔叔會加油的。」
他說:「是蘇見的宴會,我讓他同你說。」
回去的路上勞家卓一直扶著我的手臂怕我摔倒。
我捏住他的衣角,將自己從夢中抽離出來。
他待我平靜一些,替我擦乾身上的汗,然後輕輕地環繞住我。
我循聲扭頭,看到關心怡坐在我身後的椅子上,她臉上濃妝融掉了一些,五官更顯年輕。
我敷衍笑笑:「嗯。」
我接到他電話時問:「為什麼?」
我默默地看著眼前的美麗女子,她嘴角含著笑,眼中卻有薄薄的淚光。
蘇見對著我笑笑:「映映,你還未見過我太太,我介紹你們認識。」
我捧了一杯酒慢慢地啜。
勞家卓對我鼓勵笑笑。
他頭倚在後背,一邊的臉埋入黑暗之中,許久才幽幽地說:「江意映,你難道真心以為我是要另擇良妻?」
她有些驚訝:「你沒去過他的寓所?」
勞家卓點點頭:「明叔,不用這麼客氣。」
關心怡和我說起往事:「我那時從美國回來,他在養和已經住了半年的院,在理療師的幫助下開始做復健,那是非常非常的辛苦事情,每天就是咬著牙一遍一遍地做背部支撐、使用拐https://www•hetubook.com.com杖、練習下地站立……我就是那時開始喜歡她,他整個人明明又消沉又絕望,卻仍拚命地付出那麼大的毅力忍著那些常人根本無法忍受的劇痛。」
我點點頭。
周末下午勞家卓和我說:「晚上我接你一起吃飯。」
我搖搖頭。
瘋子。我在心裏罵。
四年前的江意映或許還稱得上乾淨,但是今時今日,不提也罷。
他當我喝醉,不再理會我。
勞家卓的胸膛體溫微熱,我被他安置在一個舒適心安的懷抱。
他的車子泊在樓下車道旁。
帕帕是一位棕發女郎,輪廓很秀麗,眉毛很長,眼睛很亮。
我認真地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是有道理的話,但卻不再覺得那個人是我。
到夜裡十二點多,孩子們玩累了陸續被保姆抱走。
我礙於身份尷尬,只好不多言語。
他轉身對著人群里的一個女子喚:「帕帕,過來這裏!」
我想到夢中場景,覺得心痛欲裂。
勞家卓撫摸了一下我的臉頰,望著我笑笑才走開了去。
我佯裝生氣:「誰說的?」
她笑著道:「都是好朋友,不用這麼見外。」
肩膀被人輕輕搖晃,有低醇沙啞的嗓音喚我:「映映,映映……」
「見到你本人我才明白,他要的不過是一個最簡單素凈的女孩子。」
我一頭冷汗地驚醒過來,看到眼前一張略有擔憂的面容,一瞬間甚至認不出這是誰。
靈魂又一路飄蕩回到細微冷風的空曠平原。
老人爽朗地笑:「就當自己家裡。」
他走了幾步到前面,然後從車裡面牽出了一個人。
她晃晃酒杯,有些微醺地答www•hetubook•com•com:「倘若真是愛一個人,連他皺眉你都會覺得心疼。」
關心怡交付完心事,整個人非常的輕鬆,不斷拉著我喝酒,未曾料到我們酒量是棋逢對手,喝到最後都有點惺惺相惜,兩個人已經有些輕飄飄的愉悅。
關心怡看來是他們熟識朋友,她打趣著說:「二少爺終於捨得佳人帶出來宴客。」
我們在黑暗中沉默不語。
一會蘇見撥電話進來:「映映,我們家裡小朋友過生日,是家裡人的聚會,請你和家卓一起來玩。」
勞小哈活潑似精靈,在車裡一直窩在勞家卓的身邊不斷說話,軟糯的童音聽得人心裏發軟,他問什麼勞家卓亦細緻耐心地應對,看得出兩人感情極好。
這時女子挽住了蘇見的手臂,她穿長褲寬衫,臉上有羞澀笑容。
我忽然間一愣,隨即掩飾住情緒對她笑笑:「是嗎?」
勞家卓在我耳邊低聲說:「蘇見的太太有四分之一吉普賽血統,她的職業是占卜術以及星座專家。」
我一直沒有睡著。
我瞠目結舌,看來勞家有望一代比一代奸詐深沉。
我抬手捂住臉,啞著嗓音說:「對不起,吵醒你。」
我的確有些頭暈,回到家洗澡了掙扎著撲到在床上睡著了。
眨眼間那個小人兒突然消失不見,眼前變成了漫天鋪地的淋漓殷紅。
我睡得渾身疲累,卻一直醒不過來。
勞家卓看我的眼神,眸中熾熱的火光一點一點地熄滅,轉成幽暗的冰涼。
勞家卓耐心地一下一下摩挲我的背。
我看著勞家卓,目光在問,這是……
我說:「有必要教這麼艱深的東西了嗎?」
在他身邊的是一位年紀比較和圖書長的男子,他上前來和勞家卓握手:「勞先生,很高興您能來。」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她湊到我耳邊對我說:「他在浪澄海灣C型單雙號的兩間複式屋,那才是家。」
「他在醫院的時候,錢婧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默默地等,勞家卓是很少讓她在身側的,沒想到後來竟結了婚。」
勞家卓將昏昏欲睡的小哈抱起讓傭人陪同送回家去,他回來時和我說:「映映,我過去和他們坐一會兒。」
我靜靜地看著她說話。
車子抵達蘇見在香蜜湖的家。
他扶住我的肩膀:「噩夢而已,別害怕。」
勞小哈看看我的臉色,轉而抬頭看著勞家卓,忽然說了一句:「uncle,the world is a fine place and worth fighting for。」
我們打了招呼,帕帕忽然對我說:「江小姐,讓我看看你的手腕。」
勞小哈笑眯眯地說:「媽咪說的,是叔叔不乖,惹嬸嬸生氣了。」
她恍惚地笑:「直到後來看到你,才知道我為何沒有機會。」
「我一直在想,他這樣的人,要的究竟是怎樣的女人。」
這是家駿和琦璇的孩子。
我一時晃神還沒來得及細問,這時關心怡過來打招呼。
蘇見轉移話題:「親愛的,孩子們在等,我們過去吧。」
晚上勞家卓回家裡來同我下去。
我皮笑肉不笑地對他說:「沒有的事,你叔叔好得很。」
男人們在大廳一側的小沙發上喝酒吸雪茄。
關心怡說:「映映,我還真沒法討厭你,據說他現時跟你住在旺角的公寓?」
席中大多數,衣著都很隨意,家宴。
我刮www•hetubook.com.com刮他鼻子:「我不是你小嬸嬸。」
我誠摯同她致謝:「關小姐,上次我姑父在醫院多得你照顧。」
而後轉過頭:「映映,我太太周采萱,她喜歡朋友叫她帕帕。」
歐式別墅里燈光明亮,因為宴會的關係,花園的樹上掛滿了閃爍的彩燈,整個房子布置得溫馨而充滿童趣,有卡通人物蹦蹦跳跳地來回穿梭和孩子們玩耍。
我給她倒酒:「我們再喝一點兒。」
我微微笑著上前一步去親她的臉頰。
勞家卓含著微微笑意:「映映,我要給你介紹一個人。」
他點點頭。
我轉頭看他。
蘇見對她說:「這是江意映小姐。」
我心裏滿溢柔軟歡喜,快步去追逐那個一蹦一跳的蹣跚小小身影。
勞家卓有心逗我:「映映,別太放在心上,你不知道初次見她是在他們婚禮上,她對我說的話簡直差點沒嚇死蘇見。」
蘇見對我說:「這是我爸爸。」
一個女子應了一聲,而後笑意盈盈地走過來。
我禮貌起見答了一句:「是嗎?」
白衣藍褲的小小孩童,對著我咯咯地笑,然後在我身前奔跑。
她對我笑笑:「你知道嗎?因為看到他太太是錢婧,所以我一直覺得我尚有機會。縱然他是高傲孤清的男人,但我自詡有些許自信或許可以打動他。」
他在車上問:「你和關心怡聊什麼這麼開心?」
勞家卓一手抱起小哈,一手牽住我的手,若無其事地說:「走吧。」
「映映,」勞家卓的聲音在身後低低傳來,是安慰的語調,卻無可抑制地帶了微微難過:「如果你願意生,我們可以再要一個孩子。」
是一位四五歲的男童,穿一件藍色工裝褲子,一雙hetubook•com•com靈動流轉黑眸。
勞小哈進入屋子之後就直接撲向了雙胞胎中的妹妹。
他脆脆地說:「我就知道,小嬸嬸故意這麼說的。」
我蹲了下來朝他微笑。
勞家卓握住我的手,掌心有溫暖的力量傳遞過來,他對帕帕說:「她會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
身上的冷汗濕透了後背。
她摸了摸我手腕的骨頭,篤定地對我說:「江小姐,你將來會很有兒孫福。」
我和她說:「我不知道,他沒和我提起過。」
我看著他走過去,拍了拍張彼德的肩膀,張給他讓了一個位子,勞家卓笑著坐進了他們的圈子。
我打了個酒嗝,模糊著說:「我看她可愛一些,你當初怎麼沒選擇她?」
勞家卓沒有說話。
關心怡馬上笑著說:「我也是沒有被他邀請進去過,他背上舊傷時有發作,醫生建議定期做物理治療,他的理療師是我們醫院的醫師,我賴皮跟著醫生進去過一次而已。」
「你知道,他太精於謀略,身處那樣商業圈子,一日二十四小時不斷的談判,營運,利潤,有時候,人是會在這樣環境中迷失自我。」
他說:「映映,是我。」
我們走進大廳時,蘇見馬上迎了上來。
我笑著說:「二少爺高興怎樣都好。」
我點點頭。
他低聲哄我:「映映,沒事,我在這裏……」
這時我身邊忽然有人說話:「你知道嗎,他這幾年深居簡出,我見他的次數已經算不少的了,卻從未見他這樣笑過。」
我問勞家卓:「誰教他的?」
勞家卓帶著他走到我面前。
他稚嫩清脆的嗓音:「小嬸嬸。」
這一夜似乎異常的冗長。
我將手伸出去。
「可是面對你,卻能令他回到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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