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眼淚有些控制不住,跑了一些出眼眶。
袁承書定期開車送我去醫院治療。
那是我無比熟悉的一幢房子,我花了無數的白天黑夜構想出來的——DREAM HOUSE。
我粗魯地扯過他的手,把他的戒指扯出來,手朝著窗外一揚。
勞家卓的聲音是心灰意冷的倦乏:「我沒有辦法照顧你,你去吧。」
他臉上很平靜漠然,但臉頰瘦得略略凹陷,一張俊顏冷倦蒼白。
他獨自一人站在湖心的窗前,窗戶開著,水汽很重,已經是深秋,他穿了一件長袖線衫,形銷骨立的單薄身影。
我心頭愈發的不安和擔憂:「他在哪裡?」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蕭索寡淡:「如果沒有我,你會愛上他,對嗎?」
一路走進去,屋子太大,直到白衣黑褲的女佣人領著我進到后屋湖邊的房子,縱然我心裏焦急,仍是走了將近二十分鐘。
我一心追問:「他在哪裡?」
佇立在藍天碧海的深處,我遙遙眺望白色的屋頂,那是使用加拿大的沉積岩石建造而成,足以抵抗夏季最劇烈的熱帶風暴。
他沉默了幾秒,再度開腔:「不要亂跑,定期去醫院,過一段時間會好的。」
勞家卓神色不動如山,眉宇的情緒淡到了極致www.hetubook.com.com
我先看到了他的背影。
勞家卓已倚在沙發上懨懨地合目養神,看著他蒼白到了極處的氣色,精神差得人已經疲乏難支。
我忍不住怒喝一聲:「我沒有愛上他!」
我出院回家之後,完全過起了圈養生活。
郭叔面上一喜:「映映小姐。」
他緩緩淡淡的目光注視著我一直走到他身邊。
從前廳一直走進去,從一道走廊穿過大屋,后|庭是一個更加寬闊的花園,連著一個天然的湖泊,湖面延伸出的房子,窗帘帷幔低垂,湖心碧波蕩漾,天鵝在緩緩遊動,有一艘小小帆船在藍色的水面飄蕩。
我只得站起來。
他終於肯看我,陰森目光中有冰寒的火焰。
張彼德慌了:「唉唉唉,你別哭呀。」
我一步一步地踏入我的夢想之鄉,相隔太多年,當時倚仗年輕氣盛肆意落筆,其中的設計的很多細節我甚至自己都忘記了,而今打量起比例尺寸,其中應該是在適用性方面做了些許修改,我不得再一次折服於完美的建築藝術帶給人的感官的驚嘆和享受。
過了許久,勞家卓手撐著額頭,掩口咳了幾聲,不再看我,啞著聲道:「你走吧,不要再來了。」
糾纏的hetubook•com•com眉頭一直沒有放鬆。
我纏著他說話:「我會照顧你對不對?你生病時也不討厭我在身邊對不對?」
我習慣性地側過頭,用右邊的耳朵去聽。
勞家卓聽到傭人的招呼聲後轉過身來。
勞家卓淡淡地說:「我不需要你勉強留在我身邊。」
我看見紅色的外牆,玻璃長窗,台階上鋪著的大理石,室外花園的碧綠的草地一直延伸到大屋前的屋檐下。
我又氣惱又害怕,氣得恨不得掐死他,可是又怕得再不敢在他跟前發出一絲聲息。
有人出來應。
他不再說話。
有一刻的瞬間,我覺得自己回到了十八歲愛著他的那個自己。
我看見是熟人:「郭叔,開門。」
他聲音又轉低了幾分:「或者說,你已經愛上了他?」
我俯在他的身前:「你說什麼?」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消沉。
勞家卓輕輕拂開的我手,轉身扶住椅背緩緩坐入沙發中。
他若是現在的樣子,冷淡高雅帶一點無動於衷的氣質的樣子。
他眼底掠過一陣痛楚。
張彼德在樓前下車,見我來勢洶洶,他直接舉手投降:「他病休,不在三十八層。」
他聲音冷淡:「你走吧,跟袁承書去北京。」
我低眉道:「我有一些話和*圖*書想和你說。」
我說了又說:「你不要我了嗎?」
勞家卓微微苦笑:「我倒是希望和我有這麼計較就好了。」
我微笑:「我現在行情看漲,勞先生要付稍微高一點點了。」
勞家卓身體一動,睜開眼,卻只看到了一圈鉑金指環,劃過落地長窗,乾脆地落入湖水之中,只餘下一道微亮的光芒。
兩個禮拜之後,感覺體力恢復,我出門攔了一輛街車直奔金鐘道勞通總部。
直到站在大門前,我抬手按電鈴,整個人都還是處於心神震動的狀態。
慾望如此的強烈,再也管不得其他。
我拚命搖頭。
我慌忙溫柔哀求:「家卓,你問過我們之間是不是就只能這樣了,現在你是真的放棄了嗎?」
我竭力忍住心頭的酸楚,與他輕聲道:「你未付過我設計費。」
我站到他跟前去:「為什麼一直躲著我?」
張彼德終於肯說:「這幾日全球的文件都由助理室呈送內地,他住森海豪庭的別墅。」
他皺起了眉頭不悅地道:「映映,意氣用事。」
我伸出手握住他的左手:「家卓,我告訴你……」
我看見了五彩的蘑菇兒童房佇立在草地邊。
暫時也沒有辦法再正常工作,我去公司辦理了辭職手續。
我心頭大怒,忍了www•hetubook.com.com又忍,還是忍不住。
他輕咳一聲:「所以,你不和我提分開了?」
他身體倦倦地往沙發中靠,抬手按住了額角,轉頭對傭人說:「吩咐司機送映映小姐出去。」
我聽到他陡然爆發的沉啞的咳嗽聲。
某些時候揣測他的心意我一直有一種精準得令人害怕的直覺:「家卓,我現在過來——是不是太遲了?」
我在那幢高聳入雲的恢宏大樓門口逮住了張彼德。
最初的震驚和驚訝過後,我心裏的一個角落柔軟得完全塌陷了下去。
勞家卓聲音力氣不足,有些低弱。
勞家卓牽牽嘴角,聲音有些嘶啞:「我吩咐秘書轉賬給你。」
我莫名生出一種回家的感覺——曾經他給過我一個遮風避雨的家。
酷暑剛過,秋風漸起,天氣漸漸舒適,我不聞窗外事。
郭叔替我打開大門,他正要出門,喚來傭人領我進屋。
整幢房子被照顧得很好,充滿了生活氣息。
所以連外出都不太方便。
他好一會兒才答:「為什麼一直要找我?」
如今在的秋日碧藍長空之下,越來越逼近於眼前的真實感,簡直令我心馳目眩。
我推開門轉身出去,房門在我身後堪堪掩上的一瞬間。
我強忍著哽咽說:「愛你就是我這輩子最意氣用事的一件事m.hetubook.com.com。」
目光看見他手按了按胸口,隨即放下,吸一口氣闔目靠在了靠枕上。
其他的時間我都安安靜靜地呆在家裡。
多少個輾轉難眠的夜裡,我不是不想和以前一樣,將臉頰安靜地貼在他的肩上,抱著他閉上眼再也不願意動。
我說:「我會好好看醫生,你不用擔心。」
車子越開越近,我看見萬尺的海景大宅。
他一徑沉默。
他終於勉強點點頭。
托比這段時間都溫順許多。
勞家卓神色愈加的不見一絲歡容。
我惡狠狠地朝他說:「把你手伸出來。」
我此生從未有過這樣的滿足和成就感。
我輕聲問道:「你怎麼了?你是不是生病?」
因為我的身體有些不平衡,在家裡走路經常腳步打偏,或者不慎碰落什麼東西。
我沒有去過他這幢別墅,但計程車在海景大道上一路疾馳的時候,我卻很快找到了那座房子。
我轉眸看到我抓著他的左手,蒼白消瘦的手骨節分明,因為戴得太久,無名指上磨出了淺淺戒痕,我握住他的手腕時幾乎硌手的骨頭,我心一酸,差點沒掉下眼淚。
既然人都不要了,還要戒指何用。
我便不敢造次。
張彼德沉默了兩秒,然後收起了笑容:「小映映,你想清楚沒有,他剩不了幾口氣了,不經你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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