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見著小地主抱著娃娃從街市那邊走回來，身邊跟著他新媳婦兒。
趙平津藏在心裏良久的那句話，忍了那麼多年，終於緩緩說了出來：「當初調查你身世的事情，是我母親做得不恰當。」
鄭攸同一擼袖子沖了上來，兩個人眼看要打起來。
趙平津被那一拳揍得退了幾步，差點沒摔在地上。
趙平津人直覺地一閃，卻不小心撞了一下身邊的小地主老婆的手臂，小地主老婆直覺地抬手，緊緊護住了懷裡的孩子，這邊兩個人還在客氣地推讓著那疊鈔票頓時飛了出去。
小地主家最大的那間酒店，前一陣子來了一批警察，從房間里抓出了一個毒販子，說是酒店有包庇責任，工商局立刻來查封了，勒令他們停業整頓，現在都快兩個星期了，案子還沒查出個結果。
西棠抿著嘴樂。
小地主望著西棠，神色完全變了——他有野獸一般的直覺，嗚嗚地叫了一聲：「捏捏？」
小地主又沖了上去，瘋蠻地一把拽住了趙平津的手臂，拳頭狠狠地砸進他的腹部。
趙平津平靜的聲音，含著三分的冷意：「以後再來找你，告訴他——永遠沒他什麼事兒。」
黃西棠硬把他給拽走了。
西棠愣了一下：「誰？」
西棠怎麼也拉不住發狂的小地主。
小地主立刻停住了手，一把推開了趙平津，回頭擦西棠臉上的眼淚：「捏捏，別姑，別姑。」
西棠介紹趙平津說：「這是我朋友，來我們這兒玩玩。」
趙hｔｔps://ｗｗｗ.hｅtuｂoｏｋ•ｃｏｍ•cｏｍ平津一把推開了他：「唉唉，你罵誰呢？」
過了很久很久，西棠擦乾了淚水，將地上的錢一張一張撿起來，塞到了趙平津的手上：「你回賓館去吧。」
沒想到鄭攸同算命倒挺准。
那邊黃西棠拉住小地主問：「公安局那邊查出來沒有？」
趙平津忽然問了一句：「那小子還在追你？」
鄭攸同年輕氣盛，指著趙平津的鼻子詛咒他們：「西棠，你少跟這種京城子弟玩，我跟你說，他們就愛玩弄女孩子，不會有真心的。」
娃娃流著口水，還不會說話，笑嘻嘻的一巴掌拍在趙平津臉上。
小地主媳婦兒熱情招呼：「去了哪兒了，景點門票訂了嗎，我從我們賓館合作的旅行社給你們定，便宜點。」
黃西棠會自卑，他以為電影學院的女孩子，每一個都驕傲得像只孔雀，何況是那麼才華橫溢，充滿夢想的黃西棠。
趙平津躺在地上滾了幾下，終於忍不住惱怒地叫：「黃西棠，你跟這小結巴說，他要再不住手，我他媽要還手了！」
趙平津好心建議：「也許你爸還在呢，要不要找？我幫你找找。」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西棠想起來近日紛紛擾擾的緋聞，解釋了一句：「我們什麼事兒也沒有。」
西棠翻個白眼：「我倆長得多像。」
趙平津眯起眼：「姓鄭那小子，以前在你教室，跟你表白的。」
只是這一個瞬間的猶豫m.hetubook.com.com，小地主已經驟然出手，一拳狠狠地砸在趙平津的臉上。
趙平津慢慢地坐起來，看到那個女人蹲在地上，臉埋在膝蓋中，痛哭失聲，哭得整個人都在抽搐，那個小啞巴蹲在她的身邊，一直在嗚嗚地跟她說話。
西棠眼神猶豫了一秒。
小地主撲在他身上一頓亂揍，一直嗷嗷嗚嗚地叫，說出來的話含混不清：「泥四，泥媽媽說，泥要是四了，她也不活了，醫院里要四了，我天天見你姑，是不是他次負你？泥媽媽天天哭……」
趙平津說：「西棠，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
趙平津隨意地聽著他們閑聊，一邊湊過去逗孩子：「幾歲了？」
趙平津答了一句：「昨天剛到，還沒有空去呢。」
西棠聞聲看了過去，那一疊錢不薄不厚，大概有個一兩千，她對著寶寶笑：「小寶，拿著吧，謝謝叔叔，叔叔有的是錢。」
他終究沒能保護好她。
小地主媳婦兒一聽這事兒也著急了：「是啊，姐姐，你說，我們這明明是冤枉的，可是誰也不聽我們的，說不給開業就是不給開業，我可聽說了，我們對面街新開的那間酒店，可是的公安局哪個領導的岳父開的，……我們是老招牌了，在我們店住過的客人沒一個不說我們的菜燒得好，網上的顧客都衝著我們這這名聲來，如今生意沒有了，他們全跑到新的那家去了，這可我把我急死了！」
她說得很隱晦，但也很清楚。
只是一個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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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平津被他摜倒在地上。
小地主媳婦兒注意力被孩子吸引了過來，也跟著笑了：「他喜歡你呢，小寶，來，叫哥哥好。」
趙平津躺在地上，頭髮衣服都亂了，隱形眼鏡掉了一隻，他視力不均勻，眼前有點模糊，他愣了一下：「他說什麼，什麼死了？」
小地主紅了眼，死死地瞪著趙平津嗷嗷直叫，一個翻身又猛撲上去，嘴裏叫嚷著誰也聽不清不楚的語言。
沒有人回答他。
趙平津左右閃躲，又挨了幾下。
趙平津掏出錢夾，取出一疊現鈔：「這次來得很臨時，也沒想著會遇著西棠乾弟弟，沒給寶寶準備禮物，我身上也沒多少錢，這給孩子買點玩具。」
西棠說：「不關你的事，是我的問題。」
趙平津那一天剛好來接她下課，見到這一幕氣都氣炸了，直接沖了進去將黃西棠的手拉住了，他話說得客客氣氣的，臉上卻是一臉京痞的壞笑：「唉，這位同學——對不住您，這姑娘我先預定了，沒你什麼事兒。」
他當時不明白，黃西棠明明那麼可愛那麼活潑一姑娘，怎麼會突然變得那麼的愛耍小性子，又愛哭，特煩人，現在看起來，不過僅僅是因為那段時間特別的沒有安全感，趙平津心底也不好受，他當年也許很愛她，但其實並沒有付出足夠的耐心去了解她。
一大堆紅色的鈔票灑了一地。
那一年她大三和-圖-書，剛剛跟趙平津談上戀愛，鄭攸同在排劇的教室跟她表白，捧出了大束鮮艷的玫瑰花，西棠實在太意外，一時口拙：「唉，鄭攸同，你別這樣——我有男朋友了。」
不是不遺憾的。
小地主媳婦兒遠遠就瞧見他們倆，走近了看更是一臉的興奮加好奇：「姐姐，這是你男朋友嗎？」
三個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才看到一整條街的人都走出來看著他們，西棠自己的媽媽也走了出來，遠遠地站在自己家屋子前。
西棠轉過頭捂著臉抽泣，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淌。
小地主將孩子放到了媳婦手上，對著她搖了搖頭。
西棠招招手：「小地主！」
西棠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媽從來不說。」
「唉唉——這——這怎麼好意思喲——」小地主媳婦兒秉承著中國傳統禮儀，趕緊客氣地往外推。
她永遠不再提他家庭對她的為難和羞辱，也不再提他們分手時說過那些玉石俱焚的話，彷彿一切都已經是事過境遷的豁達了。
西棠笑了笑。
西棠看清見了她的臉，頓時覺得脊樑一陣發涼，全世界最愛她寵她的媽媽，當時就那樣冷漠地望著她，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趙平津心底觸動，卻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就沒見過她性子這麼剛烈的女人，除了自討苦吃，又有什麼好處。
西棠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似的，愣了好一會兒，彷彿才聽清楚了，卻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她性子其實還是一樣，吃軟不吃硬，他們兩個之間，只要他肯稍微低一m.hetubook.com.com點頭，她總是會付出更多更多的包容和愛來待他：「我後來一直都沒有問過我媽，是因為我自己想明白了，上一輩的事情我管不了，我只知道我媽媽從沒離開我，她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母親，我沒什麼可丟人的。只是以前年輕不懂事，對於家庭出身好像我應該很自卑似的，現在不會了。」
趙平津說：「那你爸呢？」
整個北京城裡，能得了趙家這位公子哥兒這句話的人，估計不會很多，西棠只客客氣氣地回了一句：「謝謝您。」
他媳婦兒完全懵了，手足無措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要上來勸，娃娃開始大哭起來。
西棠趕緊的叫了一聲：「帶孩子回屋子去，我來勸他！」
小地主正跟西棠說話呢，一時間話立刻停住了。
趙平津開口說：「要是你家裡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跟我說一聲。」
他一身的蠻牛勁兒，西棠拉不動他，眼淚忽然簌簌地往下落，她無法控制地哽咽著抽泣，心裏卻著急得不得了：「不是，不是。」
西棠跟趙平津沿著河邊往回走。
趙平津回頭瞪了她一眼。
趙平津將錢塞進她手中：「我從北京來，西棠一向多謝你們照顧。」
西棠安慰著說：「興許再等等。」
西棠終於回過神來，衝上去拉住了他的手，大聲地叫：「住手，小地主！不是！他不是！」
「好啊，」西棠沖他笑笑：「等我死的那天吧，你幫我找找，也許我那天會想見見他。」
趙平津問了一句：「你媽是你親媽嗎？」
兩個人之間只剩下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