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熟半年多，唐染和駱湛的默契早就到了一點即通的地步了。
墨藍色跑車疾馳過空蕩的長街。車窗兩旁，掠過去的樹和路燈的影兒像是追逐的鬼魅，同萬家的喧鬧和燈火一起，被它甩在身後的絢爛陸離里。
「不了，他會趁機掛我電話的。」駱湛玩笑，「不過我也有個新年願望，染染能幫我實現嗎？」
「能給我實現新年願望，就這麼高興？」駱湛忍不住打趣她。
駱湛失笑，抬手隔著毛線帽揉了揉小姑娘：「我跨過大半個k市跑來，難道只是為了當面和你說一聲除夕快樂的？」
「新年願望……」小姑娘咕噥起來，苦思冥想好久之後，她小聲問：「還沒想到的話，可以過後再提嗎？」
「除夕快樂，染染。」
唐染聽到一半，已經忍不住高興地轉回來：「駱駱今天是來陪我跨年的嗎？」
「……」
等小姑娘回過神，開心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到駱湛耳旁——
駕駛座那位大佬她是不敢看的——不久前第一次發現唐染的新司機竟然是藍景謙，她就遭遇過一場非常熟悉但相對溫和了些的「威脅」。
星星點點的光映進他漆黑的眸子里，漾出異於平常的溫柔。
小姑娘焦急地抬頭：「你怎麼沒戴手套？」
「有什麼新年願望嗎小姑娘，許願池幫你實現。」
駱湛拿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去。
唐染一呆。
除夕深夜https://m.hetubook.com.com。
黑色的轎車最終面對面停了下來。
收到目光的駱湛抬眼，懶散地笑：「好久不見了，叔叔。」
「那不可以，」小姑娘笑起來，隔著手機都能聽出來的明媚燦爛，「最後一天要有新的新年願望才行。」
「別擔心。」駱湛啞然地笑，「我們待會兒見。」
藍景謙抬手，在控制板上按下按鍵。
然而此時後座更是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沒關係。我在路上關了車篷。」
對視兩秒，駱湛挑眉：「悉聽尊便。」
隔著電話，女孩的聲音透著清軟的歡欣：「駱駱，新年快樂！」
「快了，快了。」
駱湛忍俊不禁：「新年0點提出來的才能叫新年願望，過後當然不算。我們小姑娘可不能這麼貪心。」
「我剛到。」段清燕拉開車門，將車裡的唐染扶下來，「敲門沒人應我還以為你睡了呢。問了安保才知道你出去了——這大過年的，你到外面去幹什麼？」
「叔叔，你能送我去我們平常換車的路旁嗎？駱駱在那裡等我！」
駱湛卻沒接下去，也不解釋，只說：「等以後我們染染復明，我一定要把你看得緊點才行。」
「……」
唐家偏宅前的空地上，黑色轎車緩緩停下來。
唐染愣了下，反應過後興奮起來：「是什麼，駱駱你說。」
「可我抱了熱水和圖書袋，你是開車來的。」
對面很快就接起。
唐染笑起來：「我又接到另一位朋友來跨年。」
偏偏唐染對駱湛最是毫無防備。
皮鞋踩在硬質的柏油路面上，發出輕微而極具韻律的聲響。
唐染聽得一呆：「後備箱能，能躲人嗎？」
轎車的遠光大燈洞破黑暗的夜色，隔著前車窗，直直地拂了駱湛滿面。
未聞回答，駱湛已經可以想象出藍景謙的反應。他忍不住撐著額頭低下眼去，啞聲笑起來。
「哦。」
「……」
「司機叔叔現在在你身邊嗎？」
駱湛意外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會給你打電話？」
「當然了。一直都是你做我的許願池，我也想能做你的。」
幾秒后，駱湛停在半敞篷轎車的副駕駛座外。他撐著車門，俯下身來。
電話里安靜幾秒。
下一秒，哆哆嗦嗦的段清燕就愣在原地——
後備箱門緩緩打開。
k市主幹道冷冷清清，讓人幾乎記不起平日車水馬龍的盛景。
唐染好奇地等著：「？」
唐染感覺到扶著自己的手帶著細微的抖。
藍景謙沒著急接話，扭頭看向駱湛。
「別。」
「接了……人？」
唐染有點喪氣地：「哦。」
然後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逆行過漆黑如墨的長夜，車身最終停在唐家大院旁的主道邊上。
唐染聽出聲音，驚喜抬頭：「你來很久了嗎？」
「我們小姑娘回偏和*圖*書宅了？」
這失落的小語氣把駱湛的心窩穩准地戳住了。
「哦……」唐染不知道想到什麼，低了低頭。
藍景謙啞口無言。
唐染想了想，認真地說：「因為我想給駱駱打電話，所以覺得駱駱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嗯，」小姑娘笑起來，「你要和叔叔問新年好嗎？」
須臾后，他垂眸，不禁啞然笑起來：「你還真是……」
今晚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活潑，駱湛忍不住勾起嘴角來。他向前傾身，伏到方向盤上，遙望著岔路盡頭蟄伏在黑夜裡的唐家的燈火。
藍景謙敲著方向盤，露出淡淡地笑：「畢竟敞篷，萬一安保近前查看，後排被發現的概率太高——還是去後備箱吧，那裡安全。」
怔了兩秒，她反應過來，輕笑出聲：「你誤會了。」唐染朝車裡的方向側了側身，「叔叔，你快開開門，別把他憋壞了。」
駱湛剛要開口，副駕駛座的小姑娘已經轉過臉去，認真地說：「不會的叔叔，這才一會兒的時間，我抵抗力沒有那麼差的，而且我穿得很保暖。」
默契之後，駱湛低笑著開口：「我先問的。」
老父親在心底嘆聲，面上表情嚴肅：「這麼冷的天氣，還要把人叫出來。萬一小染凍感冒了怎麼辦？」
新近年關，藍景謙在公司忙得分身乏術，連在唐染這邊露面的頻率都低了許多。除了電話聯繫，他和駱湛確實httｐs://ｗｗw•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om•com將近一個月沒能在偏宅碰面了。
副駕駛座上抱著安全帶的小姑娘紅撲撲著臉兒。不知道是風吹得還是激動得，聞言她仰頭，眼角彎彎，嘴角翹起來：「除夕快樂，駱駱！」
「駱駱，你現在在家嗎？」
這一唱一和似的對話，叫駕駛座上攥著方向盤的男人心裏更加不爽。藍景謙側過臉，看向駱湛。
「嗯。」駱湛聲音愉悅，「你不是問我在哪兒？我現在不在家，在離你不遠的地方。」
「一直沒睡？」
凜冽寒風裡，段清燕猛地哆嗦了下，僵著脖子扭回頭：「小小小染，你那位朋友是坐坐在後排嗎……你你你之前跟它說過話了？」
「不是。」
沉默幾秒，他側伏在方向盤上，支著額頭無奈地笑：「算了，我認輸。染染的新年願望想什麼時候提就什麼時候提，哪怕是拖到今年的最後一天，我也會給你實現。」
駱湛無奈地笑：「這個問題該我問你。」小姑娘的手比他暖和得多，細細白白的，還很軟。
駱湛推開超跑的車門，長腿邁下車，踩上被寒冬凍得結實梆硬的地面。
駱湛說：「所以我的新年願望就是，在0點到來之前，能看見我的小姑娘像變魔術一樣出現在我面前。」
「嗯，回來好久了。」
唐染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茫然又聽話地應聲。
「那你快上車吧，可以……可以躲在後排？」
二十分鐘后。
等在石階和-圖-書下的段清燕連忙走到副駕駛座外：「小染？」
唐染卻緊攥著他的手指沒放：「後備箱藏起來一定很不舒服，我們還是想個別的辦法吧？」
「！」
駱湛撐著車門，啞然地笑：「是我考慮不周。想過來陪小姑娘跨年的，但林千華他們回家了，車開不來。只能用這種方法……」
唐染急了，她側擰過身，在旁邊車門上摸到駱湛的手。指節修長有力，只是透著冰雪似的涼意。
「司機叔叔來了，說要陪我跨年。而且，」小姑娘聲音不好意思地輕了點，「我在等你的電話。」
駱湛一怔。
「所以你要先回答我，」駱湛欺負完小姑娘，嘴角忍不住勾起來，「回偏宅了嗎？」
「不然呢。」
駱湛啞然失笑。
一陣窸窣后，駱家那位桀驁不馴的小少爺，一身狼狽地從後備箱里鑽了出來。
駱湛壓下那點肌膚相觸的不舍，把自己涼冰冰的手從小姑娘那兒往回抽：「好了。外面太涼了，手插回去。」
「……」
伏在方向盤上的駱湛本能地抬了抬手臂，在眼前擋住刺目的光。等抬頭看清楚光的來處，駱湛半氣半笑地轉開頭，輕嗤了聲。
換句話說，駱湛又在無監督的情況下，賴在他寶貝女兒身邊，不知道有沒有做過什麼壞事。
「新年快樂，」駱湛應下，然後才笑著說，「可是還沒到新年呢。」
唐染遲疑了下：「不是我么。」
段清燕愣了下，看向轎車後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