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聽見車窗之外，有人沒忍住，悶笑了聲。
「……」
她遞給丁筱筱辨認了下。
「蘇妹妹，你確定在這……」她的目光在室內裝潢上掃了一圈，「這種檔次的成衣店內買了衣服，我們不會因為付不起錢被扣留在這兒做苦力嗎？」
「那個電話，我可以幫你查到。」
蘇桐像是叫那眼神燙了一下，連忙避開了。
「……」
「一直都是這個電話打來的，對吧？」
蘇桐打開了自己的筆記本，做好記錄準備，然後把電話撥了出去。
計程車司機卻笑著打趣她，「小姑娘，你男朋友對你可真沒話說啊——剛剛太陽還斜著進來的時候，他一直替你遮著眼睛呢——我看著舉了將近半小時，小夥子這會兒胳膊還抬得起來嘛？」
丁筱筱爭辯：「可今天在車裡我明明都看到他——」
「……這個交給我吧。」
丁筱筱插話：「那接下來怎麼辦？」
蘇桐轉過去看聞景。
蘇桐朦朧著眼神撐起身，手下是軟硬適度的布料，布料下似乎還包裹著什麼帶有溫度的東西。
「嗯。昨晚剛結的。」
還有她剛剛聽到的那個聲音，也不是什麼侏羅紀恐龍，而是某人的心跳聲。
蘇桐慢慢吐出口憋悶的鬱氣，撐起個明媚的笑，「那我們接下來就只能孤軍奮戰了。」
蘇桐咬了咬舌尖, 強作淡定，卻眼睛都沒敢抬。
她看了一眼手裡資料，然後又看向聞景，「不過，有的人需要改造一下啊。」
「我說什麼來著，」丁筱筱聳肩，「所以啊，老孫說的沒錯，也就你這種傻子才搶著抓這種燙手山芋。」
而且是件有點眼熟的T恤。
聞景若有深意：「——非黑即白？」
「我相信她只是一個理智謹慎的見義勇為者，也實在無權把她再拉到這次事件里。侵犯舉和圖書報者隱私來調查，而且作為並非唯一手段的前提下……這樣做有違我的職業道德。」
司機扭回頭來看她，笑呵呵地說：「你男朋友，啊不，你老公已經付了。」
蘇桐哭笑不得。
這讓她想起了之前自己想叫醒蘇桐時，被男人橫了一眼后食指抵唇無聲一噓的畫面來。
蘇桐和丁筱筱同時看向對方，也同時在對方目光里看出了驚喜和猶豫交織的情緒。
聲音裡帶著笑。
「您好。」蘇桐儘可能放柔了聲音，「打擾您了，我是L省電視台記者。之前接到過您的舉報電話，是有關Q市天使孤兒院的——我想要跟您了解更多情況，請問您方便嗎？」
接電話的果然是個聽起來年紀不輕但也不算太滄桑的女聲，帶著點弱。
蘇桐：「……」
他聽了沒什麼表情，只輕挑了下眉，看向蘇桐。
需要量尺寸的聞景被帶到裡間，丁筱筱攬著蘇桐的手惴惴不安——
電視台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不少匿名舉報，裏面多數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涉及公共利益的幾乎沒多少。而即便有，這些為數不多的匿名舉報者，也多不會再透露情況。
「……謝謝。」
「……司機和筱筱呢？」
他正要抬腿走過去，一個驚呼從店門方向傳來——
「恐怕很難。」
直到茶水區負責添茶的服務生小聲地提醒，「兩位小姐，你們的同伴出來了。」
「……你胡說。他明明一副對你用情至深的樣子，別以為我聞不出那種戀愛的酸腐味來。」
「領養都需要高額花費，就算置辦西裝，大概也需要高定成衣……我們經費未必足夠。」
而兩人身前不遠處，聞景也不緊不慢地收回了目光。
話音一落，她就收到了從自己身前抬頭的丁筱筱幽怨的目光——
說www.ｈｅｔｕbｏok•com•ｃom完，她拿過手機，起身撥了個電話。
最後一句是問聞景的。
那邊沒給蘇桐解釋的機會，就快速撂了電話。
蘇桐低下頭去, 然後發現自己剛剛朦朧間撐起身的時候, 原來是扶著男人的大腿起來的。
先是一點嘰嘰喳喳的鳥叫, 似乎從天邊破開雲霧, 灌進耳朵里。
「心音不錯……很健康。」
「算了。」
*
蘇桐和丁筱筱聽了話音，下意識地望向前。
副駕駛座一側的車門突然被人打開，丁筱筱探進頭來。
嫣粉色從細白的頸子一直蔓延上去。
蘇桐拍板。
……嘖。
蘇桐一呆，司機跟著奇道：「——這麼年輕就結婚了啊？可真看不出來。」
她把背包遞給了外面等著接的丁筱筱，然後才解釋：「師傅您誤會了，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
丁筱筱說的是事實。
她沒出息地咽了下口水。
他們先去了最近的一家咖啡館。
「……」
入眼一片白。
丁筱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默默地舉起了手。
「啊，蘇妹妹你醒了啊？」
蘇桐沒說話。
還沉浸在剛剛討論里的意識迷濛，登時就被走過來的男人衝散了七八分。
丁筱筱在旁邊嘆氣，接了話，「至少不能看起來剛到法定結婚年齡。」
旁邊始終事不關己的聞景聞言轉回身，單手撐著額側眸望她。
丁筱筱醒神后趴進蘇桐懷裡小聲哀嚎——
蘇桐聽懂了。
對西裝這類正經拘束的服裝一貫深惡痛絕，聞景本能地皺了下眉。
蘇桐還沒從這令自己難堪的情緒里脫離出來, 就先被周身的情況拉走了注意力。
「師傅，路費和候車費，一共多少？」
「媽媽，是我。」
「我們是夫妻。」
「……啊？」蘇桐和丁筱筱同時望向他。
聞景盯了她和圖書兩秒，妥協。
「別怕，如果真被留下來，我會跟你作伴的。」
她好像是抱著人睡了一路。
「我可能需要一點幫助，您之前推薦給我的Q市那家成衣店是在哪裡……」
「得，是我失言，孫記——孫名記行了吧？」丁筱筱吐舌跟她玩笑。
退開一點……是件T恤。
「不客氣，以及……雖然我不介意，但你的手還想繼續放著嗎？」
暗訪調查容易出現各種突發|情況，誰也不敢掉以輕心。蘇桐和丁筱筱索性從頭開始設想意外狀況，商討起對應手段來。
剛剛為了感知自己在哪兒, 她好像還……摸了兩把。
丁筱筱看了一眼，應了聲，「嗯，是這個。電話里是個女聲，聽起來四十左右——但是用沒用過變聲器我們就不知道了。」
對面的呼吸急促了下，不知為何似乎有些緊張。
丁筱筱咬了咬唇，心裏埋怨了句「凶什麼嘛」，面上衝著蘇桐展露笑臉。
「……」
「你們是電視台的？——你們已經到Q市了？」
筆挺長腿，窄腰寬肩，頸項修長，五官清雋。
「……沒什麼。」丁筱筱哭唧唧地趴了回去。
聞景答得慢條斯理，「現在……」他瞥一眼計程車前面的時間顯示，「十一點二十七——我們大約已經到達一小時了。」
蘇桐無奈地笑，拿眼尾瞥她，「老孫可不是你該叫的，小心我告你狀。」
「聽你的。」
丁筱筱瞳孔一縮。
「我第一眼看見他就連我倆以後埋在哪兒都想好了——你怎麼能一丁點希望都不給我留呢嚶嚶嚶……」
蘇桐：「……」
「嗯。」
聞景下巴一揚，示意了蘇桐手機的方向。
聞景沒說話，眉輕挑了下。
「給我號碼，我就能讓人幫你查到電話賬戶的戶主信息。」
因為這次顯然是次暗訪調查，所以明面ｗｗｗ.ｈetｕb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上的笨重大件的攝像設備都沒拿，蘇桐三人輕裝上陣。
「聞、聞少？」
蘇桐還在笑著，但也皺眉問了：「看到什麼？」
「他們坐不住, 到外面散步了。」
「這個……」
「喂？」
她後知後覺地轉回頭, 「我們到了？現在幾點？」
……「溫度」。
連帶著點冷淡不耐而揚起的眉線都讓人移不開眼。
「你可能鼻子不太好，要不這次調查結束以後我陪你去醫院掛一下五官科怎麼樣？」
三人之間沉默了幾秒。
見外人進入，蘇桐便沒再說什麼，收拾起東西。
司機大叔還在那兒好奇地追問。
蘇桐放下了已經只剩盲音的手機，皺起眉。
也是這樣莫名叫人不寒而慄的眼神。
兩人插科打諢了沒一會兒，就到旁邊的茶水區，翻開資料做起採訪稿件的準備工作。
話音未竟，丁筱筱先感覺到叫人背脊發寒的眼神刷地一下釘在了自己身上。
最後蘇桐搖了搖頭。
「除非涉及自身利益，不然這些匿名舉報的裏面，有幾個肯真出面幫忙的？」
聞景正活動著被壓得酸麻的肩膀和僵硬的手臂，就看見面前強作淡定的女孩兒似乎突然被自己口水嗆了下，扭開頭咳了起來。
丁筱筱顧忌地錯開視線，看向蘇桐身後倚著車座舒展胸膛的男人。
「只能直接偽裝潛入了。」蘇桐玩笑說。
聞景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開，「好，聽你的。」
「好啦。」
丁筱筱跟著看過去。
頭頂傳來聲低啞的笑，「就這樣？」
蘇桐猶豫了兩秒，便開口道。
「……」
「蘇妹妹你那麼困，我們怎麼忍心叫你起來啊？」
那人原本正遠眺著車窗外，此時若有所感。
蘇桐無奈地看她：「你們怎麼沒喊醒我？」
沒等司機說什麼，聞景先應了一聲。
蘇桐呆了一下，和_圖_書理智分析完眼前所有信息, 自動得出那個她有點不想接受的結論——
一個小時后，三人就被蘇母叫去的成衣店專車載到了那家大型獨立店鋪外。
然後應和著這聲音，她聽見了沉悶而有力的震動——像是侏羅紀公園裡的恐龍跑了出來, 踏足的聲音敲得她腦袋靠著的東西也一起微震。
深藍的瞳子在陽光里，卻涼得像是封了冰，寒意煞人。
蘇桐被「嚶嚶」得頭皮發麻，推了推丁筱筱，「他應該還是單身，你追就行，我不攔著。」
蘇桐拿出了手機，點到短訊界面，裏面躺著一串電視台的同事發給她的電話號碼。
聞景舔了下唇, 眼神微沉。
蘇桐被她誇張的語氣逗得失笑。
他轉回頭，薄唇微勾，要笑不笑地瞥了丁筱筱一眼。
蘇桐：「……」
這個詞瞬間扣醒了蘇桐迷濛的意識，她茫然而警惕地睜開眼睛。
「那就試試看吧，」蘇桐揉了揉眉心，定神，「她如果肯出面，有知情人牽引，那就再好不過了。」
「欸？剛結婚怎麼就出來這麼遠？」
丁筱筱揉揉自己的短髮，語氣里透著點煩躁。
蘇桐生怕聞景再冒出句跟「不孕不育」有關的，連忙堵了話上去。
「……」
「我知道的我都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不要再找我也不要再打給我了！」
她點頭。「至少，我的個人行為原則是這樣。」
計程車的司機這會兒也回到車裡來了。
蘇桐猶豫了下，「對，所以我們想——」
蘇桐是自然醒的。
蘇桐瞥見了，「你不想？」
蘇桐說：「領養人要年滿30周歲才可以，雖然初去暗訪只表明有一定意願，我們可以不出示證件，但至少外觀看起來……」
聞景啞著聲笑，推開車門，邁出長腿踩實了地面。
蘇桐疑惑看她。
「買套西裝吧，越顯年齡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