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聽厲哲說，她也是計算機培訓組的哎……」

蘇邈邈慌忙伸手壓住帽檐，想躲開那幾個女生的糾纏。

她用力地藏住臉，身體止不住地顫慄。

那些低聲議論和隱約摻雜的惡意的用詞，讓女孩兒本就雪白的小臉更失了血色。

「小孩兒。」他嗓音沉啞地喊她，眸里漆黑如長夜，「……起來。」

噴泉池平靜的水面被落進池子里的女孩兒打破。

帶起來的嘩啦啦的水瞬間沾濕了男生的襯衫長褲。

一看清跌倒在池水裡的女孩兒的模樣，齊文悅瞬間氣青了臉。

男生的聲音低沉里透著嘶啞。

——

「你徒弟沒……事……」

在眾人獃滯的目光下，男生步伐驀地停住。

她們紛紛圍上前，伸手就要去掀蘇邈邈的帽子。

看出女孩兒被認同后的小反應，齊文悅笑聲悅耳，「你真可愛，我已經有點喜歡你了。」

「蘇邈邈。」

她話聲未落，便見商彥眸色瞬間沉冷，如同抹了血色的利刃，那刺來的目光幾乎割面。

商彥一步一步走到女孩兒面前，停下。

「……」

而就在這時，變動再現。

她有些好奇地稍稍抬了下頭。

他側顏冷得像是封了冰，薄唇抿著銳利的弧線。

「……」

學生們被這突變驚呆了。

蘇邈邈：……

「……等、著。」

蘇邈邈身形一僵。

「彥哥高一下學期，剛拿了計算機賽金獎那會兒，還收到過男生寫的匿名情書呢哈哈哈哈……」

「哎，你們按著她，別讓她亂動啊！——配合點，我們這是好心好意幫你出名呢醜八怪！」

眼神里不掩惡意——

鮮少在同齡人那裡感受到的初次見面便有的善意，讓蘇邈邈再次呆了一會兒才回過神。

這才是正常的反應才對么。

他目光四下一掃。

旁邊圍堵的女生你一句我一句的冷嘲熱諷，他們圍起來的圈子也越來越小。

膚色勝雪，唇色點嫣，五官精緻得如勾如畫，如琢如磨。

耳邊的嘈雜聲音愈演愈烈，在她兜帽擋住的地方，顯然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學生聚集過來，看熱鬧似的指指點點。

她順著樹另一側的岔道，往這片灌木區的北側走去。

一道修長的身影快步跑進了包圍圈裡。

她跟身旁的齊文悅繞過一段圍在樹周的灌木叢，就突然聽見前方傳回來幾個聲音——

「……」

卻還是沒能來得及。

然後她站起身，低聲說：「嗯，你好……我叫蘇邈邈。」

去捕捉那些細微的水聲，風聲，葉動，蟲鳴……

遲疑了下，想起第一次被某人問名字時的事情，她又輕聲重複了一遍，「miao是表示遙遠的那個邈。」

「啊？那她和商彥在一起的時間豈不是比舒薇跟商彥都長——」

「嗯，好。」ｈｅｔuｂook•ｃｏm.coｍ蘇邈邈輕聲應。

她用力地閉了閉眼。

尾音突然扭曲。

圍觀的學生被商彥的背影擋住了女孩兒的臉。

而她們的動作，也恰好將水池裡正抱著膝蓋微微發抖的女孩兒的身影露了出來。

到底已是夏末將要入秋，浸在水裡渾身濕透，風一吹，女孩兒便身形輕栗。

——

除了標準的塑膠跑道足球場和一片籃球場區之外，在體育場的最東邊入口位置，還劃分了一片類似小公園的建造綠植。

「你就是高二一班新來的那個蘇邈邈啊？」

就在他們的視線里，那個嬌小的女孩兒被直接推進了噴泉池裡。

垂在身側攥起拳的手臂抽動了下。

蘇邈邈剛開了個頭的問句停在中間。

水池前正還有些猶豫的那些女生聞言，臉色也都微變，她們紛紛轉身望過來。

蘇邈邈正有些游弋的神思，被這句話拉了回來。

過了須臾，藏在兜帽里的粉白的耳垂後知後覺地紅了起來。

在療養院也有這樣一個小假山池子，那個池子要深一些，裏面還養了幾尾魚。

而蘇邈邈不知道的是。

「我知道，走之旁加貌，對吧？」

只是隨著時間推移，外面林蔭道上進場的學生似乎越來越多。

被水完全浸濕的大衛衣再也不能掩蓋女孩兒的身形，緊緊順著她薄窄的肩線貼合下來。

「……」

「也是，有舒薇那樣的大校花做女朋友，誰看得上這種醜八怪？」

「為什麼啊……」

刺眼的陽光晃進眼底的瞬間，女孩兒哀哀地低喑了一聲，驚慌地往後一退。

夏天的正午正是噴泉開放的時間，花型的水柱從假山裡隱秘的出水口灑向高空，在陽光下拉出漂亮的小彩虹。

齊文悅聳了聳肩。

「你說什麼？」

「體育場是在哪……」

齊文悅：「而且他還有點潔癖吧，幾乎不碰別人的東西，也不讓別人碰他的東西。」

商彥將外套扔給了齊文悅。

商彥卻毫不在乎，他只沉著眸色，目光落到女孩兒瞬間起了驚慌蒼白的臉上。

「是啊，商彥那話一定只是說著玩的，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一個連臉都不敢露的醜八怪呢？」

商彥像是沒感覺那淹到小腿的水。

在周圍鴉雀無聲的時候，剛買完水回來的齊文悅從被撥開的圍觀學生里跑了出來。

黑瞳沉得發冷。

一個猝然的女聲打斷了她們的議論。

嘴裏的口香糖被女生嚼得噠噠響。

……

他攥緊了手裡的外套，目光橫向旁側。

商彥怔住。

蘇邈邈卻怔在了位置上。

「可以，我都開了直播貼了——給她拍照片，幫這醜八怪在三中火起來！」

「我不想再聽見她了，別提了。」

站在她身旁的齊文悅有些無奈，挽著女和*圖*書孩兒轉身往回走了一段。

跟著黃旗晟老師一起吃完午飯, 蘇邈邈便回到了教室里。

蘇邈邈緊緊捏著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告誡自己。

蘇邈邈輕輕地合上眼。

那個聲音蘇邈邈很熟悉。

似乎是聽到了女孩兒略微急促的呼吸，幾個女生對視了眼，嘲諷地笑起來。

從小她就習慣了這樣一個人的安靜。

嚼著口香糖的喬欣藝回過神，僵笑——

商彥驀地俯身下去。

而從上澆落的噴泉，也將她披肩微卷的淡栗色長發，濕了徹底。

嚼著口香糖的女生勾了勾唇角，笑得不無惡意——

「那個蘇邈邈也是狗屎運，竟然能跟商彥坐同桌！」

而整片綠植區的最北側，還裝點著一片假山噴泉池。

原本顧忌著可能引發中傷女孩兒的後續流言，但此時他最後一絲耐性也告罄。

蘇邈邈被她推得往後踉蹌了步，小腿抵到了噴泉池的邊沿檯子上。

走到桌旁的蘇邈邈發現這點，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瞳仁烏黑，濕漉。

「……好。」

蘇邈邈在原地站了片刻。

只不過因為帶上氣惱，而失了慣常的準線。

「醜人多作怪唄。」旁邊圍堵蘇邈邈的其他女生譏諷地幫腔。

「所以啊，高一整學年，彥哥可都沒同桌——結果你一來。」

她想屏住呼吸去調節心跳，但方才不慎灌了兩口水，女孩兒已經壓不住軟聲嗆咳起來。

「那女生……」

她用力地搖了搖頭，出口的拒絕藏不住那一聲低軟的哽咽。

在她離開之後，那些盯著她議論紛紛的學生們中，有人嫉恨地打開學校的貼吧，往上面發了點什麼東西。

幾個女生都訕訕地沉默下來，過了幾秒，才有人拉開話題，談起了別的。

「確定，有人看著的。」

沒等眾人反應，男生已經走到了那幾個女生中間。

不能情緒激動……

「喬欣藝！你們太過分了！」

「一班說的嘛。」

「嘩啦」一聲！

齊文悅笑著往體育場東入口走。

「喬姐，差不多得了吧，可別把這醜八怪嚇出問題來了，到時候還得賴我們。」

「嗬，長得不敢見人，脾氣倒是不小啊？我說話都敢不理？」

蘇邈邈這次很快地點了點頭。

女孩兒身一側，想要往旁邊走。

這裏鮮有人跡，安靜而愜意。

蘇邈邈呆了呆，然後沒忍住，也輕聲笑了起來。

「我聽說你死皮賴臉地跟彥哥坐了一張桌？——丑得都不敢露相，你說說你哪兒那麼大的臉呢？」

「呵呵，還真是。」

沒等她們回過神去看那從兜帽下露出來的臉兒，池子里跌倒的女孩兒慌忙地抱起膝蓋別過臉。

「好了！」

女孩兒唯一露在外面的那截頸子，在陽光下白得刺眼，纖細脆弱，像是單和*圖*書手就能折斷。

嚼著口香糖的那個女生輕啐了聲，上前一步，伸手在面前的女孩兒肩上一推。

幾秒后，她才反應過來, 對方確實是在主動跟她搭話。

夏光明媚地蕩漾在很淺的水面上，泛著有點眩目晃眼的薄光。

「也行。」

然而文素素並沒有聽見她的話聲——在她開口之前，文素素就已經轉身往教室外走去。

是文素素的。

蘇邈邈退無可退，只能慢慢縮緊身體。

才不是蘇喵喵……

蘇邈邈一怔。

小腿后的噴泉池邊沿將她絆住，那些防止她掙扎而推阻上來的手也成了最後的幫凶。

正在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 身後的桌位傳來好奇的詢問：

想起上次在食堂，那人一邊用新筷子給她夾菜，一邊嘲笑她「一米五」……

文素素壓著眼底複雜的情緒，皺著眉看著面前的女孩兒——

——

凌厲清雋的側顏上，那雙漆黑的眸子像是封了冰。

那雙浸上血絲的黑眸里落下沉冷森戾的目光。

他步伐一頓，薄薄的眼皮掀起來，睖向喬欣藝幾人。

「商彥肯定是那種家境很好的，跟人很有距離感。現在他還好，你沒見我們高一剛開學那時候……幾乎沒人能近他身。」

蘇邈邈有點不安地輕抿住唇。

齊文悅在停頓間笑出了聲。

她慌忙就要衝上去拉水池裡的人。

「——彥哥！」

說完之後，在圍觀學生壓抑的低呼聲中，商彥直接邁進半米深的水池裡。

原本已經準備下水的齊文悅，被那眼神一掃，也本能地僵住了身體。

商彥眸光一沉。

綠植都是低矮的灌木，被學校的園藝師修剪出漂亮的形狀，彎彎繞繞地簇擁著進入體育場正場的礫石路。

襯著如雪的膚色和花瓣似的嫣唇。

商彥的瞳孔驟然一縮。

說著話，一個女生拿出手機，調了相機模式，先對著躲閃的蘇邈邈「咔嚓咔嚓」一頓連排。

「那我們去體育場吧？」

須臾后，他近乎狼狽地垂下眼，才勉強遮住眼底瞬間酵成濃墨的情緒。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感覺有好多學生在盯著她議論些什麼。

她狼狽地倒在了約有半米深的池子里。

圍觀的學生群里傳出齊齊的抽氣聲和沒壓住的低呼。

但好像，還是失敗了啊。

「……」

「我叫齊文悅，你叫蘇邈邈對吧？」

「……！」

「你是還不知道我們學校的體育場在哪兒嗎？」

感受到那話里話外毫不掩飾的尋釁，她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指尖，沒有說話。

纖細脆弱得可憐。

「素素，你別生氣啦。」

——

班裡後排零星幾個男生歡呼了聲, 三三兩兩抱著球往外跑。

「班裡更新的花名冊已經加上你的名字了, 而且這是換名單后的第wwｗ•heｔuboｏｋ.coｍ•cｏm一節 體育課, 所以你也要一起去上課。……你身體的情況, 我會跟體育老師說。」

正在蘇邈邈這樣遺憾著的時候，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串腳步聲。

齊文悅：「文素素她會對你有敵意，實在再正常不過了。因為大家都說舒薇是商彥的女朋友，所以除了文素素有些不服氣，其他女生都沒自信敢明面對商彥示好的。但暗地裡，還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嫉妒你呢。」

蘇邈邈正出神看著。

在那裡沒有人願意跟她一起玩，於是她時常會去池子旁，一待就是一下午。

……

幾個女生笑聲刺耳地應和起來。

蘇邈邈遲疑了下，慢慢點頭。

說著, 她從座位起身，繞出來。

蘇邈邈停在原地，一聲都沒有出。

陽光里埋首在膝蓋上，屈下的那截頸子，白得晃人眼。

「嗨，你還真信啊？」

見被堵得無路可走，蘇邈邈只能停下。

這是一張美得近乎艶麗的臉。

「……商彥！」

商彥不在座位上。

幾個女生被嚇得臉色慘白，瞬間僵在了原地。

突然響起的水聲，把池子裏面，縮在假山下努力藏著臉的女孩兒嚇得輕抖了下。

冰冷的池水瞬間沒過了她跌坐進池子里的大半的身體。

——

齊文悅哪知道新同學這麼不經逗，此時也沒注意到，伸手去拉蘇邈邈的袖子。

——

不能……

齊文悅笑著說：「你是剛來，不知道商彥在學校里什麼『行情』——長得帥爆，學習巨好，背景神秘，計算機方面更是神——學校里喜歡他的女生，能從北門排到南門，再繞半個圈排回來。……而且我跟你說。」

等確定那邊聽不到兩人的聲音了，齊文悅才開口：「文素素喜歡商彥，在年級里沒幾個人不知道的……而且你不知道，在你之前，商彥從來不讓人跟自己同桌。」

然而站在無路可退的噴泉邊上，她躲無可躲，帽子也被其中一個女生用力地扯了下去——

她對潔癖這個說法持懷疑態度。

蘇邈邈坐下沒多久, 教室中央, 文素素站起身。

三中的校區面積很大，體育場也佔地很廣。

「哎喲卧槽，好像還真是個病秧子啊？也不知道得的什麼病，這麼不經嚇？」

「確定是往這裏走了？」

那雙如同受了驚的鹿一樣的眼，本能慌然地看向他。

原本安靜的教室, 也在文素素的話聲后稍起了波瀾。

「卧槽，彥哥怎麼來了……」

「然後班裡男生，你懂的，打個球回來一身臭汗——厲哲因為打完球回來直接去他那桌，被商彥踹出去好幾次。」

須臾后，她睜開眼，重新審視著淺水面上映著的自己的倒影。

齊文悅低頭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

她看起來安靜，但反應並不慢，腦子裡https://www.hetubook.com.com很快就明白幾人說的是自己。

清晰到讓他像被雷劈了。

兜帽下，女孩兒停住微翹的唇角，有點糾結地皺起細眉。

他伸手勾住女孩兒屈起的腿彎，直接將人打橫抱起。

上次升旗儀式險些發病的后怕還未散，蘇邈邈在樹蔭下挪了幾步，還是決定先離開這入場的礫石路。

噴泉池外，聞訊趕來的厲哲等人衝進了場，正在此時停到了池邊。

蘇邈邈攥緊了指尖。

但厲哲此時站在池邊，卻把蘇邈邈的模樣看得無比清晰。

「哎——你們看，那醜八怪不就在前面嗎！」

看到兜帽下剛剛因為點頭的動作而晃了晃的一截雪白的下頜，蘇邈邈後座的女生愣住兩秒，隨即莞爾笑道：「我也要去的，我帶你去就好了。」

體育課的話，那她……

蘇邈邈獨自慢慢地散步，來到了整片灌木區的最北側，在那座假山噴泉池前停了下來。

「也不知道這醜八怪用了什麼法子，還讓彥哥說了那樣的話？」

兩人之間安靜了片刻。

淡色的唇都被咳上了艷紅的嫣色。

「……」

「……別弄濕。」

再配上那驚慌而無辜失措的眼神，更是能把人心底埋得最深沉的慾望勾上來。

「……」

為首那嚼著口香糖的女生往前貼了貼，不懷好意地笑——

「我看商彥肯定是嘲諷她呢。」

回想起那段時間，女孩兒的眼睫輕顫了下。

「離著上課還有一會兒，我感覺今天天氣挺熱，先去商店買兩瓶水。」

圍觀的學生們驚呼。

「你他媽學蚊子叫呢，人丑也就算了，聲音還這麼小？」

以為藏起來就不會被人討厭……

那幾個穿著有些流里流氣的女生見她想走，互相看了一眼，冷笑幾聲，同時圍了上來。

蘇邈邈本就站在噴泉池邊上，被人圍了一圈，立時便沒了退路。

——

從噴泉口灑到空氣中的水花帶著潮濕的水霧籠下來，在水裡跳起層次有致的漣漪舞，空氣中都瀰漫著水霧浸透了花草的清香。

「下午第一節 體育課照常，準備去體育場集合。」

女孩兒縮緊的薄肩又是一顫。

「那我們就不幹別的，專門來揭露一下這個醜八怪的嘴臉——省得她還痴心妄想地去勾引別的男生！」

「彥、彥哥……我們聽說這個醜八怪總是纏著你，所以才想幫你——」

沾濕的長發打著捲兒，貼在尖尖的下巴上。

女孩兒側過身，猶豫了下，便輕輕點頭, 「……你能告訴我么？」

就在此時, 課桌側旁響起了文素素的聲音。

「我不知道那是他的位置……」

「女生就更了啊，誰跟他坐同桌，那估計一天24小時不幹別的，只盯著他就夠了。」

蘇邈邈怔了怔。

其中一個將黑色頭髮挑染了幾縷咖色的女生上前，嚼著口香糖嬉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