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了瞎了。」

掛斷電話，商彥轉回身，屋裡還是一片安靜。

震天響。

幾步走到床邊，商彥俯下，手掌往女孩兒雙腿兩側一撐。

「……人沒事吧？」

他轉身，大步往女孩兒面前走過去。

——

——

「文澤，記得把開的『後門』痕迹清掉，萬一順著後台摸到培訓組來，彥爹不收拾我們才怪。」

外套下的昏暗裡，女孩兒的唇無意地擦過男生襯衫下的鎖骨。

而商彥垂眸站了片刻。

他本來就是近幾屆學生里最為風雲的一個，三中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的長相和傳聞。

「舒薇，你是不是忘了，最開始我說過——我不會否認，換三年清凈。但我也告訴你了，我們不會有什麼關……」

尾音輕軟，帶著一點從水裡撈出來的無助抖意和努力壓著的哭腔。

半干半濕的栗色長發打著卷貼在小巧的耳垂旁，淋透的衣服勾出藏了很久的纖細身形，手腳都乖巧地搭在床邊。

「待會讓人給你買條運動褲。濕衣服全換下來，免得感冒。」

商彥仍笑，盛著女孩兒身影的黑眸卻微狹起。

女孩兒粉雕玉琢似的雪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攀上暈染開的嫣紅。

單人床很窄，離牆也近。

「你是不是……在偷看我？」

「貼吧那邊收尾做好，被摸過來你們就扛著電腦主機跪門外吧。」

「小孩兒，你……」

然後她遵循本能，慢吞吞地哆嗦了下，將腦袋重新低回去了。

蘇邈邈輕皺了下鼻尖。

躲在外套里，細軟的呼吸從男生修長的頸旁拂過，最後貼在一小塊領口的皮膚上。

商彥腳下未停，抱著懷裡的女孩兒往裡間走。

對方正目光震驚地瞪著她。

男生漆黑的眸子里壓著微冷的情緒。

憑著身高優勢，他輕鬆將女孩兒攔在床與身體之間。

披著微卷的栗色長發，五官精緻艶麗的女孩兒走出來。

除了驚艷, 別無他感。

「為……什麼？」

門又被摔上了。

「為什麼？」

這一剎那，他心底不知道掠過多少不為人知的晦暗心思。

再加上此時兩人有些狼狽的模樣，相偎著的親密動作……

蘇邈邈被叫回了神。

目光落了一身。

餘音傳來，商彥的眼神更冷。

「小孩兒，你想招多少人喜歡？」

女孩兒眨了眨眼，目光澄澈，像乾淨的湖泊。

吳泓博脖子一縮，乾笑：「彥爹，剛剛……剛剛那是……」

呼吸相聞里，商彥狹起瞳。

倒是還記著他進門前的提醒。

來路上，繞著兩人身周那些眼神和議論也終於消停了。

「小孩兒，你應該叫我什麼。」ｍ.hｅtuｂooｋ•ｃom.ｃoｍ

「沒有浴巾，拿一件擦。」

商彥眼眸漆黑地轉開。

打橫抱著女孩兒的男生站在那兒，眸若寒潭, 只刮過的目光都讓學生們在這夏末的太陽地里, 覺著通體生涼。

「師父，」蘇邈邈未察，仍執迷於求解，「36D……就會有很多人喜歡了么？」

他直起身。

連耳垂都泛了粉。

空蕩蕩的襯衫下，露出來的那雙腿纖細勻稱，嫩滑瑩白。

商彥輕眯眼。

男生垂著眼苦笑了聲。

精緻, 艶麗，無可挑剔。

上樓梯時，沉默很久的女孩兒微微仰起臉。

長廊一寂。

「……那就各拿一件，讓她自己選。」

儘管外套擋住了商彥懷裡的女孩兒，讓他們無從看清對方的長相，但並不耽擱經過的學生們驚訝而議論紛紛地望著。

稍微回憶了一下，蘇邈邈的沉默是從他哪一句話開始的，商彥便瞭然。

似乎是感受到了這些隔著外套都熾烈的目光，女孩兒愈緊地縮起了肩，本能地將臉頰往裡貼靠。

兩聲悶響。

「用來提醒我。」

「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看見商彥那一身狼狽水漬，還有他懷裡被他那件外套蓋得嚴嚴實實的小小一隻，組裡幾個男生都有點懵。

「……」

女孩兒低著頭，輕聲應。

商彥抱著懷裡的女孩兒，走在去往科技樓的林蔭道上。

……

等回過神，低低的議論聲已經不可壓抑地在周圍窸窣響起來。

黑得像是要把她吸進去。

蘇邈邈遲疑兩秒，試探而小聲地：「師父……」

她也不說話，就那樣恬然一張艶麗的小臉，烏黑濕漉的瞳仁安靜地看著他。

修長的頸線上，喉結輕滾了下。

「……？」

「……？」

他聲音壓低，「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彥哥只說送你們去教務處，已經是從輕了。還是說你們想走那個更慘的前車之鑒的路子？」

「……」吳泓博抖了抖，目光閃爍。

商彥未察，心底卻鬆了口氣。

男生側過視線, 看向旁邊還獃滯著的齊文悅。

須臾后，她們便灰敗著神色，嘴唇微哆嗦地點頭，認命又后怕地跟著厲哲往教務處去了。

他挑眉，「還有事？」

幾人對視。

學生們沒有一個敢在此時開口。

商彥冒著冷氣的聲從門縫裡傳出——

蘇邈邈被自己嚇了一跳。

盯了兩秒，他莞爾。

——

「……」

那張冷白清雋的側顏上仍不見慣常的笑色，須臾后，他改變主意，手裡已經攏好的外套向上一扯。

商彥笑里一涼。

「你還真一點都不怕我和*圖*書？」

「彥哥，你——額，這是……」

「……」女孩兒沒有回答。

「……商彥。」

周邊死寂。

他順手拉上了窗帘。

所有學生在看見的第一瞬, 都是大腦空白。

吳泓博：「舒校花在門外。」

吳泓博舉起一隻胳膊。

蘇邈邈懵了懵。

而商彥臉一黑。

他自嘲地笑。

眉骨立體，眼窩微陷，瞳仁漆黑，鼻樑也是最挺直而漂亮的弧線，還有笑都透著凌厲的薄唇……

卻正撞進一雙黑漆漆的眸子里。

目光拂落。

須臾后，她慢吞吞地低下眼。

但是直覺告訴她，不能試圖探究，不然會出大事的。

「聽話，最好別想。」

全不沾邊。

男生垂眼，眸子里沉得像滴了墨。

男生應得坦蕩，儘管嗓音帶點沒來由的啞。

商彥舌尖抵了抵上顎，須臾后他啞聲笑起來。

他站在原地，垂著眼啞聲笑。

話聲未落，裡間的門被人推開——

「……」

「小孩兒……你是不是想訛我，嗯？」

將兩件襯衫擱到女孩兒坐著的單人床旁，商彥撐著床邊，垂眼望著小孩兒。

想起方才的闖入，商彥目光落向吳泓博。

舒薇咬了咬唇，「竹林那次跟你撒謊的事情，我已經和你道過一次歉了……你就不能不和我生氣了嗎？」

「……」

蘇邈邈枕著他的掌心磕到了牆上。

蘇邈邈聽話地重複，但更不解了。

男生的指腹溫熱，帶一點灼，將衣領攏住時，不經意地從女孩兒白皙漂亮的鎖骨上拂了過去，引得蘇邈邈抬眼看向他。

喬欣藝幾人回過神，目光驚亂地對視了眼，都下意識地往後退。

「你想做什麼？」

商彥一怔。

「……誰之前說她是醜八怪？？」

激烈的討論聲，在門開時戛然停住。

商彥低笑，眼帘一垂，漆黑的眸子遮下去。

商彥收住腳。

「早知道剛剛我進去撈她了操操操——這也太好看了吧！」

「對對對，這個最重要。不過這一黑，也不知道小蘇那邊怎麼樣了……」

厲哲冷笑，「早幹嗎了，現在才想起跑？」

耳邊啞聲忽作。

打開燈。

商彥剛側過身，似乎想起什麼，又停住了。

「讓你別貼那麼近，是為你好。」

裡間的門砸斷了話音。

……

商彥輕嗤了聲，靠上門框，他伸腳一踢，讓門敞開——

「額。」

——

「不是我，女孩兒穿的。」

「再喊一次。」

「……」

站了片刻，他起身走到門邊。

很是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疏導」，商彥再抬眼，組裡其餘人正表情詭異地看著他。

「C語言里，沒有一種叫『36D和圖書』的函數名。」

卻是忘了自己還坐在床邊，重心來不及拉回，便往後仰倒了。

商彥想都沒想，伸手去護女孩兒的頭頂，跟著向前壓身。

「老欒，下次你手別這麼快，我還沒來得及看情況呢！」

「為什麼這麼問？」

「師父，我的鞋帶斷了，能不能……？」

遲疑幾秒，她終於開口。

「送她們去教務處。」

「……」

商彥抱著蘇邈邈進了科技樓。

「小孩兒掉水裡了。」

蘇邈邈懵然地抬眼：「什麼里……」

幾秒后, 厲哲終於回過神，表情扭曲：「她不是……」

她目光一低，才突然發現自己已經無意識地抬起手。

舒薇一咬牙，索性直問：「那怎麼從那天開始，你就對我越來越冷淡了？」

「說。」

望見商彥的瞬間，蘇邈邈也看到了門外的舒薇。

商彥邁開腿，懶洋洋地走到旁邊，用辦公桌上的座機打了個電話。

「砰！！！」

順著那人視線往自己身上望，在瞥見淋濕的大衛衣再遮不住的小胸脯時，女孩兒的身形驀地滯住。

白皙的赤足踩在地面，她小心翼翼地掃過外間里像被按了暫停鍵的眾人，目光一邊找商彥的身影，一邊輕聲問。

吳泓博被懟得十分羞愧。

不等他說完, 商彥已經抱著瑟瑟的女孩兒從噴泉池裡走出來。

隨即反應過來，他目光不善地扭頭看向喬欣藝這幾個已經呆在旁邊的女生。

其他學生：「……」

商彥，你可別發瘋。

……

「刷——」

「我昨天上網了……」

「而且我確實喜歡36D的，你不行。」

厲哲一愣。

帶一種視覺上的清香，讓人移不開眼。

空氣沉滯。

此時慢半拍地回了神，她眼瞳一縮，身體本能往後躲。

齊文悅這才被叫回了神，連忙將手裡之前商彥扔給她的外套遞了過去。

「上網這種事，不需要和師父彙報。」

——

——

「……我沒有。」

蘇邈邈獃滯幾秒。

商彥終於抱著她上了三樓，轉身進長廊的時候，他似笑地嘆了聲。

「卧槽——」

轉過身的時候，床上坐著的小孩兒已經把他那件給人兜頭套上的外套扒拉下來了。

一轉身，卻對上女孩兒粉頰微紅地仰起臉，一雙濕漉的瞳子黑得靈動。

想起商彥在三中那沒人敢提的名號的由來，幾個女生臉色刷白。

培訓組辦公室的裡間本來就是個小儲物室加休息間，最裡頭就擱著一張單人的窄床。

不說話也要命似的。

「外套給我。」

厲哲連忙就要追著自己心愛的小美人一起走，只可惜腳剛跨出兩步，就被商彥發冷的和_圖_書聲音釘在後面。

蘇邈邈心裏的疑惑沒有再問出口的機會，培訓組辦公室的門便被商彥用腳抵開了。

商彥沒有再猶豫，將擱在腿上兜好了的小孩兒往懷裡一攏，抱起來便往包圍圈外走。

商彥的眼神驀地深了深。

厲哲：「？？？？？」

一秒，兩秒。

門口幾個男生面面相覷。

「彥哥，舒校花來——卧槽！！」

商彥冷笑，「小孩兒才多大……你想點人事行不行？」

軟聲裡帶上一點情緒低落的鼻音。

「……」

滿屋死寂。

「你記得，以後要經常這麼喊我。」

商彥垂眼，撐起身，站到床邊。

被外套兜頭籠住的那顆小腦袋茫然地抬起來，還遲疑地轉了轉，似乎並不理解為什麼突然就被人捂了個嚴嚴實實。

「……」

商彥沉默幾秒，啞然失笑。

「啊？……哦哦，好。」

須臾后他回過神，輕咳了聲，挪開視線。他轉身走出兩步，聽見身後傳來個細如蚊蚋的聲音。

這個真不行。

隨即想起之前自己也是這樣問她的，商彥莞爾。

蘇邈邈慌忙抿住淡色的唇，咽回沒說完的話，她低了低頭，隨後遲疑地去望商彥。

「別貼這麼近。」

商彥進來之後沒往旁處走，直接將懷裡抱著的小孩兒擱到了床上。

「不怕……謝謝師父。」

而另一個讓他們無法出聲的，就是被商彥抱在懷裡的女孩兒的那張臉了。

「坐穩。」

門一拉開，舒薇果然正站在和門相對的那面牆前。

邁上台階的長腿一停。

他低眼，瞧著懷裡眼神無辜的蘇邈邈，眸里像是落了點點的碎星。

商彥微狹起眼。

商彥單手接過。

蘇邈邈有些氣悶地皺了皺鼻尖。

商彥額角跳了跳，側過眼。

「找人？……不如直接進去找？」

而圍觀了全過程——

和所有人已經預想過的, 或者刀疤、或者毀容、或者胎記……

壓著這截未盡的話聲，辦公室內，裡間的房門被人打開——

連房間里，聽見動靜的吳泓博等人都立刻豎起了耳朵。

蘇邈邈抿了下唇，眼神慢吞吞地挪開。

商彥醒神，無奈地垂眼低笑。

舒薇委屈地看他，「我聽說你徒弟的事情了，可那又不是我讓他們做的，你沖我發火做什麼……」

「……」

「是什麼？」

「師……師父？」

他側過身, 單腿踩上噴泉池的邊台，當著所有學生的面，懷裡的女孩兒被抱著側坐到他平直踩著石階的大腿上。

他看了不知道有多久，突然聽見一個悶悶的軟聲從外套下傳出——

這人生著一副極好看的骨相，即便是離著這樣近，都讓人挑不出瑕疵。和_圖_書

「……」

簡直是過刀山火海阿鼻地獄還差不多。

門外回過神的舒薇表情僵硬。

商彥側回眸，似笑非笑。

「裏面的，等你回家再換。」

……這哪兒是走學校的林蔭道？

「貼吧已經無法訪問了。」

「馬丹這是哪個不怕死的連我們小蘇都敢動！？」

商彥沉眸不語。

一步跨出, 濕淋淋的水順著褲腿灑在空地上。

起初尚涼，須臾后微灼，再過片刻已是炙熱——

「是又怎麼了？」

蘇邈邈被他突然貼近的動作驚在那兒，連低頭躲閃都忘了。

「師父。」

最後一點笑從男生冷白的側顏上淡去。

那嗓音沙啞又沉得厲害，把蘇邈邈唬在了那兒。

懷裡的蘇邈邈一僵。

「……」

扶在女孩兒薄肩上的手臂於是也退離，轉而拎起外套，披在她已經濕透的衛衣外面。

「她要是算丑，那全校沒有能看的女生了。」

「生氣？」男生輕嗤，轉開視線，「你想多了。」

……她看不懂商彥那個眼神。

聲音突然啞了，啞得近乎凶。

各台電腦後面一顆顆腦袋探出來：

而商彥勉強撐住身下的床，才差分毫沒有摔在女孩兒身上。

「卧槽？？」

原本被抱起來而下意識地攥緊了他的襯衫, 蘇邈邈此時感覺身周熱源忽然遠離，不由地仰起臉看向他。

像塊烙鐵似的，燙得商彥抱著女孩兒的指尖和手臂都一點點麻上去。

女孩兒心裏微惱，更緊地把薄肩往回縮，呼吸也貼得愈發近了。

「送條新運動褲到學校。」

「……」

「……跟彥哥搶人, 兄弟你很有想法啊？」

她怔然地看著面前的人。

薄唇也抿出凌厲的弧線。

蘇邈邈眼前突然黑了下來。

跟著他身形一頓，微垂下眼，眸色暗沉地望著坐在自己腿上有些不安地想動作的女孩兒。

直到將身後最後一絲門縫拉合，他眼底從容一散，倚到牆上。

「砰。」

那呼吸像是被放大了。

「……」

另一邊。

商彥說完，便利落地轉身出門。

「嗯。」

商彥眼神一深。

最後只壓成了眼底兩潭濃墨似的顏色。

他走到一旁掛衣櫃前，從裏面取出一件還未拆袋的休閑白襯衫，想了想，又拎出一件。

女孩兒身上只穿了一件比她薄瘦的身形大幾個號的白襯衫，尾擺一直垂過雪白的大腿。

……下次她也要這麼理直氣壯的。

舒薇眼睛亮起來，目光像是不經意地在商彥身後掠過一圈。

「師……父？」

如果不是商彥開口，她指尖幾乎要摸到男生的下頜上了。

臨轉身前，他想起了什麼，側回眸，眼尾染上的笑意疏懶。

商彥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