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背包，還是我自己來拿吧，它有點沉……」
商彥沉吟。
……
半天都沒有等到後半句，蘇邈邈不解地抬頭去看。
商彥被女孩兒那嚴肅的小表情逗得莞爾。
「我待會兒還要去檢查班裡午餐準備情況，帳篷這邊你先搭著。」
——像是確定商彥不會逼她說自己不想說的。
眼底拂去了不正經的逗弄和玩笑, 商彥重新抬了眼，看向女孩兒。
蘇邈邈剛剛想了很多可能，但唯獨沒有想過這個答案，所以在聽到的第一時間，她就愣在了座位上。
商彥保持著那個俯身的姿勢怔了怔，片刻后莞爾失笑。
文素素緊緊地咬住了唇，面上血色也漸漸褪了。半晌后，她難堪地站起身，快步跑開了。
他就這樣眼眸含笑地瞧著她。
只是她這邊剛拿起一根金屬桿，就聽見身後站著的文素素的方向低呼了聲。
他傾身向前，到女孩兒耳邊停住，眼底笑色淡了許多。
想到最後，商彥心裏有了定數。
早已放棄做人的商彥欣然接受。
蘇邈邈被這人不正經的口吻鬧得臉一熱，想扭回頭不理他了，但轉到一半還是不忍心地轉回來。
「舒薇向文素素打探過你的病。」
「這叫情趣，你不懂。」
禽獸！
她恨恨地盯了一眼蘇邈邈的背影，氣得甩手走過去，用力一扯地上的兜布——
考慮到安全、出行等多方面因素，三中這次組織的秋遊活動定得很簡單，即是到C城近郊的秙渠山，進行為期一天一夜的郊遊露營活動。
「嗯, 我確實去找過她。」
「……？」
文素素臉色頓變。
露營所需要用到的帳篷支架和兜布等東西，學校里已經讓人提前送到了山上。
前不久他似乎剛給薄屹打過一通電話，目的就是……
蘇邈邈按照之前通知給自己的序號，找到自己小組的露營地時，編號18的位置上還只散落著沒有被碰過的帳篷支架和兜布。
捏的怔了，被捏的也怔了。
……那是他不能接受的。
乘坐第一輛大巴車到來的一班，自然是打頭陣的。
她面無表情地說。
「……」
商彥眼神一冷。
「會覺得我過分么？」
商彥理直氣壯，問心無愧。
「……」
這須臾間，商彥已經看懂女孩兒想做什麼了。
說完，她一秒都沒敢多待，轉身溜了。
商彥垂眼看著車座上嬌小一隻的女孩兒烏黑的瞳眸，笑得很不當人——
女孩兒看起來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反應，商彥意外地一挑眉。
蘇邈邈：「……挾恩圖報是不對的。」
「嗯，」商彥懶懶應了，靠著座椅啞聲笑，「不然，你以為呢。」
連餘光都沒有。
「為什麼查不到，」商彥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因為文家？」
他微皺起眉。
被「誘餌」勾出蝸牛殼的小蝸牛，探出了自己軟乎乎的觸角，好奇地張望向他。
女孩兒聲音輕軟，帶著點不自知的小得意的鼻音。
「你為什麼想知道答案？」
「能咬下一個疤，那就當作蓋章。」
「……」
「……」
而兩人身後，站在一米外的文素素臉色越發難看。
蘇邈邈：「……」
柔軟細膩的觸感從指腹浸入，酥麻泛癢的知覺一直蔓延到心底。
片刻后，她才有些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學校提前兩天跟景區打好招呼，預定了之後一個周的秋遊計劃，高二的一班到六班便在這周的第一天乘車到了秙渠山腳下。
商彥怔住。
「不想我見她？」
蘇邈邈被這雙眼眸盯得有點心虛, 她低下頭去，輕皺起細白的眉心，猶豫了幾秒才終於勉強找了個借口。
但另一方面，他又唯恐小孩兒太乾淨了，乾淨澄澈得如同一塊水晶，一不小心就會在他神思不屬的瞬間，被什麼東西衝撞出碎裂的痕迹。
「我沒笑。」那人單手一遮唇角，輕咳了聲。
「？」
女孩兒小聲辯解。
聽到這句，蘇邈邈終於有了動作。
「確實沉。所以不如你背著包，我抱著你？」
「……」
「知道什麼？」
「你想獨佔師父，做你一個人的，是么？」
商彥掃他一眼，輕蔑地笑了聲。
他不躲，甚至手也不往回抽。
看女孩兒仍伸著手茫然地看著自己，商彥低聲笑出來。
眼底戾意躁動不安地翻騰了下，又被他按捺下去。
拎著兩隻背包往那道嬌小的身影方向走，只那又懶又騷的語調留在身後——
「那你要怎麼做來報答我？」
又盯了那個嬌小背影一會兒，商彥喉嚨里悶出聲低笑，垂下眼。
「……她威脅你了？」
「沒有，」蘇邈邈認真地搖了搖頭，「是我威脅她的。」
「嗯，」他配合地應，「沉。」
「……」
但他還是沒忍住好奇心，低聲湊過去——
「我那天會去見她，是因為你。」
理解不能，厲哲嘆了口氣，「彥哥，我去找別組蹭一頂帳篷，這頂我給你留在這兒了。」
文素素停住腳，目光複雜地看向蘇邈邈。
她不聽。
「……」
只是臨下口又頓住。
「那你知道，為什麼你會不想我見舒薇么？」https://m.hetubook.com.com
「。」
「嗯。」
商彥回身，眼底有一瞬的狼狽掠過，只是很快便壓下去。
他這算是上門找秀吧？
「……！」
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個人又是在逗她的。
商彥笑了。
商彥看出女孩兒表情上細微的變化，也不拆穿，低笑了聲。
厲哲：「？？？？」
蘇邈邈動作一停，下意識地要仰起頭往回看。
那彥哥你還笑得出來？
掂了下手裡藍色背包的那點重量，商彥啞然失笑。
商彥低笑了聲，帶著點逗弄。
氣鼓鼓了好幾秒，女孩兒輕睖了商彥一眼。
厲哲嘆著氣回了自己蹭好的新帳篷旁邊。
厲哲：「……」
再加上班主任李師傑囑託過，讓對蘇邈邈的病唯一知情的文素素照顧她，所以宣讀分組的時候，蘇邈邈才發現自己是和文素素分到一起的。
「……」
「……」
過了幾秒之後。
「怎麼，沒和師父一組，這麼失望？」
這個偏離的關注點讓商彥無聲一嘆。
萬一、萬一咬破了……
蘇邈邈此時哪還會反應不過來自己是被捉弄了。
被不知道盯了多少次后，商彥終於忍不住了。他停下和厲哲幾人的交談，似笑非笑地轉向蘇邈邈。
這次輪到蘇邈邈發怔了。
「……」
「就憑你那48分的物理么？」
商彥壓低了嗓音，俯近，啞聲笑。
「那你就多言幾句唄。」
他舌尖掃過上顎，低聲的悶笑逸出喉嚨。
蘇邈邈：「……」
只嘴角挑起來，從側旁看蘇邈邈——
聞言，她只輕輕應了一聲，便垂下眼蹲下身，伸手去理那些帳篷支架了。
「？」
「既然知道我都是為你做的，那你要怎麼報答？」
商彥不知信了沒信，聲音里聽起來卻是帶著愉悅的笑意。
蘇邈邈沒說話, 安靜地等答案。
「厲哥，怎麼了啊，這麼垂頭喪氣的？」
「……」
右手在空里一撈，輕鬆換了位置，藍色背包被商彥單手拎上肩。
商彥停在原地，莞爾失笑。
商彥：「……」
幾秒后，她遲疑地低下眼睛，小聲問：「我可以不說嗎。」
「……」
「當師父是死的么。」
*
「小蘇她這樣，彥哥你也不生氣啊？……你不是最厭惡別人這樣喊你了。」
蘇邈邈：「她說要查我的資料，我說她查不到。」
「……」
商彥漫不經心地應了，在原地停留幾秒，還是選擇聽從內心指引，朝著女孩兒離開的方向走過去了。
「不喜歡她？」
「……」
「至於我為什麼去找她……」
餘下的話怎麼m.hetubook.com.com也說不出口，蘇邈邈氣得極了。
「文班長日理萬機，不敢勞駕。」
見女孩兒仍不吭聲，也不動作，只悶紅著一張艶麗的小臉。
「你野心越來越大了啊，小孩兒。」
今日師徒情分緣盡於此，恩斷義絕了！
見女孩兒悶著小腦袋，商彥嘴角逗弄的笑容愈發張揚幾分。
蘇邈邈尋聲望過去, 看得微呆。
學校提前準備好的是小型帳篷，兩人一頂。
商彥終於忍俊不禁, 低聲側過臉笑起來。
「商彥你——你……」
站在她身旁不遠處的商彥瞥見，他笑著邁過來一步，在女孩兒身邊彎下身。
以至於他罕有地怔了幾秒，回神笑了, 「你聽誰說的？我去找過舒薇的事情。」
女孩兒臉頰上浮起淺粉，惱了。
「小孩兒，」壓低的笑聲在胸膛里滾了一圈，從迫近的人喉嚨間逸出來，「知道對我說謊，是要算欺師的么。」
旁邊和商彥分到一組的厲哲獃滯地聽了半晌，扭頭看商彥。
卻見商彥正側過身, 左肩倚著大巴車的柔軟座椅，黑色碎發從他冷白的額頭上垂下來, 細碎的發梢勾勒了黢黑的眸子。
厲哲扶額，「我他媽現在就差大寶天天見了。」
蘇邈邈正對著這些完全認知範圍外的東西發懵，身後一道身影走到她前面。
說完之後，女孩兒就既沒有再開口，也沒有再抬頭了。
「今晚夜涼，我缺一個暖被窩的。」
蘇邈邈眉心一點花朵似的褶皺松下，細白的手伸出來。
商彥愣了兩秒，莞爾失笑。
但她很快回過神。
空氣無聲地安靜了一會兒，風從曠野吹過。
於是老師們只需要清點人數、跟各自班裡的學生最後一遍強調紀律，然後便安排所有學生一起往半山腰進發。
「是么。」
「那……你是因為這件事，所以去高三找舒薇的嗎？」
「你不驚訝？」
女孩兒似乎終於從這句話里慢慢地體悟過什麼，嫣粉的紅暈，順著白玉似的頸子，一直攀到嬌俏艶麗的臉頰上。
商彥扒開了女孩兒細白的手指，把那冰涼的金屬桿拿了出來。
「現在呢，你見了啊？」
「商閻羅。」
厲哲：「……」
蘇邈邈怔了怔，側回頭看比自己高了許多的男生。
那張清雋張揚的側顏上，笑容重新變得漫不經心，且不正經。
到底都已經是高中生了，雖然鮮少有這種集體戶外活動的經歷，因而個個興奮不已，但場面還完全在老師們的掌控下。
「那就不說。」
旁邊那人噎了噎，驚覺這是個自己不合適知道的答案。
「你去找hｔtps://m•heｔｕboｏｋ.coｍ•cｏm舒薇……做什麼了？」
幾秒后，她終於反應過來——這笑似乎是在針對她的。
「咬啊。」
幾秒后，
厲哲：「心情複雜，一言難盡。」
「是她先不喜歡我的。」
此時無聲勝有聲。
直到須臾后，他一垂眼帘，遮住了瞳里微熠的光。
「不沉嗎？」
被照顧得事無巨細，蘇邈邈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旁觀了全程的厲哲酸溜溜地走過來，「彥哥，你怎麼總是逗小蘇生氣呢。」
「聽不懂。」
他更近地貼過去——
依照本意，他並不想把這件事情的原委告訴蘇邈邈。因為在他的私心裏，小孩兒就該是純潔無瑕的白紙一張，這世界上什麼污髒的人心溝壑都不要驚擾她才好。
「我自己研究一下，也可以的。」
不等蘇邈邈開口，她又皺著眉補加了一句：「別說我欺負你——帳篷你搭一半，剩下的我回來以後自己做。」
「好奇什麼？」
在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里，商彥安靜地感受體味了幾秒。
「可以男生和女生一組嗎？」
「其實……舒薇生日party那天，你出去的時候，她來找過我。」
「……」
厲哲：「……」
「那你可真厲害啊，小孩兒。」
「她不一樣。」
蘇邈邈心虛地落回視線。
蘇邈邈：「？」
蘇邈邈：「……」
磨不過這人的不正經不要臉，蘇邈邈只得低了頭，軟聲問：「那我應該怎麼報答？」
商彥左手遞出，佯作要把包給她，見女孩兒真伸手接，他不禁莞爾。
「……」
看出女孩兒氣鼓鼓的模樣，商彥眼神動了動，鬼使神差地，他伸手過去，輕捏了下女孩兒的臉頰。
商彥不厭其煩，「細心」地給她解釋——
「剛剛對文素素，還有之前對舒薇。」商彥手上動作停下，他目不瞬地望住了女孩兒的眼睛。
「會覺得我過分，所以想要躲開么？」
隨著商彥和蘇邈邈師徒的事情傳開，蘇邈邈已經習慣了文素素如今完全不再強行掩飾了的冷淡態度。
商彥輕眯起眼。
而蘇邈邈顧不得別的，她此時已經只想找一條縫鑽進去了。
蘇邈邈心裏偷偷撇嘴。
「不然為什麼不讓我過來幫你搭？」
「這就算沉了？」
「我跟彥哥認識那麼久了，只見過別人覥著臉去舔彥哥，什麼時候見過彥哥舔別人啊。」
山勢平緩，蘇邈邈兩手空空，走兩步就要不安地回頭往旁邊看一眼。
「這叫『佔有慾』。」
「師父好看么？」
清俊的側顏褪去了凌厲的弧線，被這笑容和窗外落進來的晨光，襯得多了幾分柔軟。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眼神慢慢變化得有些複雜，裏面一些壓在深處的情緒也開始沉浮起來。
蘇邈邈怔了下。
而在那之前，面前迎著光的方向，男生已經蹲下身，停在她旁邊。
「她喊『商閻羅』的時候，想表達的意思，其實跟『王八蛋』差不多。」
裏面像是落了星塵, 亮盈盈的。
原地只剩下兩人。
蘇邈邈：「……」
她想都沒想地拉過男生垂在膝前的手，想在那白皙修長的腕骨上用力一咬。
低著頭的蘇邈邈突然聽見對面隨意地問了一句，語氣也漫不經心的：
她什麼也不知道。
「我幫你們。」
兩個男生正在那兒扎兜布，見厲哲過來，其中一個蹲著的抬起頭。
蘇邈邈懵懂又茫然地看著他。
「所以我來拿吧。」
蘇邈邈轉了轉手裡的保溫杯, 低聲道：「就是……聽路過的人說的。」
「蓋了章，師父以後就是你一個人的了……這樣不好么？」
「那天在圖書館, 我看見你對她……很兇，我以為你們不會再見面了。」
「……」憋了一會兒，厲哲還是覺著不吐不快，他跟著蹲到帳篷旁，幫手去扎那兜布，同時無奈地感慨。
他抬眸瞥了文素素一眼，嘴角微勾，笑得淡而嘲弄。
秙渠山作為C城一個名氣不大的小景區，雖是山峰，但向陽一面地勢平緩。
本來想和齊文悅還有廖蘭馨住同一頂，得到結果的蘇邈邈失望地垂下眼。
「用力咬。」
「……你是因為我才會那樣，在體育課上那次也是。」蘇邈邈輕聲重複了一遍，「我都知道的。」
蘇邈邈皺眉，不贊同地看他。
「不過師父很滿意，也很期待……」
「……」
他突然有一種，自己好像不知不覺就被小孩兒給看透了也吃死了……的感覺。
餘音未盡。
「你……你笑什麼？」
她仰起臉，側過目光。
蘇邈邈點頭，又搖了搖頭。
「不可以。」
「為什麼會是因為我？」
蘇邈邈低下頭，小聲：「我知道的。」
伸出去抓著兜布的手僵了很久，她死死盯著商彥。然而男生卻像是開口之後就當她這個人不存在了一樣，從頭到尾再沒有看她一眼。
「……」
女孩兒低聲開口時, 商彥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她惱得兇巴巴地睖了商彥一眼，扭過頭去往前走了。
它的半山腰上，也有大片供遊客搭帳篷露營的草地。
一看這人就是沒信的樣子。
「你怎麼威脅她的。」
見蘇邈邈的臉頰幾乎要被自己的話羞成嫣紅的霞色，商彥悶聲低笑，仰坐回去——
「……商彥！」
「我就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