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吃嗎?」
園區的自動門感應到人在附近,開開合合幾個來回。
「剛才忘記跟你說了。」
她推他的手漸漸垂下去了,也沒回抱住他,只是維持著原來的姿態。
「就感覺你好像一直都挺自信的,也不只是那種一般的自信。」
孤零零的,樣子有些落寞。
許知喃回頭看,林清野從車裡出來了,站在那一盞早就壞了一學期的路燈下,手壓在頭頂戴上鴨舌帽。
姜月:「沒事,你慢慢來,我床上還要再聽個政治課呢,沒這麼早睡。」
林清野很快就吃完自己那碗,靠到椅背上,視線落在她臉上,小姑娘吃的有些勉強,腮幫一鼓一鼓的,嚼的很慢。
林清野把車停在許知喃住的宿舍園區外。
「有點浪費。」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要不要去趟醫院?」
「給我抱會兒,阿喃。」他說,「就一會兒。」
許知喃指尖蜷縮了下,從濕透冰涼的衣服里拿出來了,沒應聲。
許知喃難以想象,怎麼會有一個母親對兒子說那樣子的話。
她咽下嘴裏的,還剩下最後一個,拿勺子舀起來。
「真的,今天要是你沒有過來的話,還不知道最後會怎麼樣呢。」
許知喃拿上換洗衣物進了浴室,姜月就在床上聽政治考研課,從浴室就能聽到聲音,看她還沒睡覺,許知喃便又洗了個頭髮,吹乾后還把弄髒的衣服也都洗好。
許知喃沒想到他還會自己下廚,畢竟從前兩人為數不多的幾次一塊兒吃飯都是餐廳或外賣。
林清野也反應過來了,沒等她回答,勾唇笑了下:「算了。」
「美院的研究生難考呀,可愁死我了。」
「嗯?」
少年站在廚台前,垂著眼,鍋鏟攪動水餃,模樣有點倦。
「啊,好快啊。」
「行。」他把溫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先喝口水。」
姜月爬上床,嘆口氣:「等我考研上岸我必須得睡個十天十夜的。」
剩下的又盛了一滿碗,林清野
和_圖_書兩手拿著兩個碗,有點燙,他往一側抬了下下巴:「拿兩個勺子阿喃,去桌上吃。」
林清野直起背,抬手揉了下她頭髮,眼裡噙了點微妙的笑意:「阿喃,你一個能面不改色往別人身上扎針的刺青師,別這麼心軟。」
過了會兒,他從兜里拿出手機,撥了個數字,而後放到耳邊。
忽然餘光瞥到宿舍樓外,林清野那輛車還在,許知喃指尖一頓,留心看過去,在那盞破了的路燈下看到了林清野。
她不願意以這種方式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猶豫片刻后問:「你臉上那個,要抹一下藥嗎?」
許知喃和她握了下手,這才抱著盆去到陽台晾衣服。
「怎麼樣啊?」
林清野微微俯身,低下頭,將右臉偏過去,又是一句:「哪兒?」
「本來是要回家的,臨時有事就想乾脆回寢室睡了。」
「不是我買的,我懶得自己做。」林清野說,「這應該是王叔,就是王啟,上回來我這順道給我拿來的。」
儘管她父親早早殉職離世,可她的的確確是在父母滿滿的愛意中長大的,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缺少父愛或母愛過。
「我也還沒吃晚飯呢。」
好在暑假期間的學校很空曠,平川大學管理不嚴,外來車輛紅外掃描登記就能直接進入學校。
「哪兒?」
「別去想今天發生的事了,剩下的我來解決。」
姜月也說不上來,只覺得許知喃跟很多女生都不一樣,堅定有韌性,她的自信不會給人帶來任何不適感,更多的是一種沉浸在內里的氣質。
他笑了聲:「吃飽了就別吃了。」
他從副駕駛腳墊上撿起那本掉落的佛經遞過去:「剛才沾了血,這本還要嗎?」
「你得自信點兒啊,你可是準備了這麼久呢,為什麼考上的不能是你呢。」
宿管阿姨忍不住了,從窗戶里伸出腦袋:「誒,同學,走不走啊,這麼晚了,快回去睡覺了。」
「和*圖*書我有時候還真是挺羡慕你的。」
他懶洋洋靠在燈柱上,帽檐擋著臉,看不清表情。
「嗯。」
那個王啟似乎是對林清野挺好的,許知喃想。
放最簡單的來說,明明許知喃專業成績很好,說不定能直接保研,但她也已經決定了未來的道路,繼續做她的刺青師。
他聲音帶著點笑意,但很淡,像是被風吹散過:「還沒睡啊。」
許知喃愣住,黑睫忽閃了下,近距離地看著他。
「你這麼努力考研肯定能上岸的。」
「這才幾個。」林清野又將第二勺倒了一半進去,「當是養貓么。」
她仰頭看了眼,她宿舍那盞燈還亮著,姜月還沒睡。
他啞聲笑:「就這點,抹什麼葯。」
「沒事的,已經不怎麼痛了。」她說著,為了證明真實性還伸著腿抖了抖,「你看。」
他又在她頸間埋了下,手臂用力摟了把她腰,直起身。
許知喃看著他,忽然問不出口了。
「好了好了。」姜月笑道,「你快洗漱吧,傷口別碰水啊。」
「晚安。」他說,「阿喃。」
許知喃本就和那個氛圍合不攏,便也沒多吃。
「阿喃?我還以為你今天回家呢。」姜月說。
林清野在她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拉,許知喃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放回去。
她腳步一滯,杵在那兒。
許知喃接過,將捲起的頁角小心翼翼折好:「要的,佛經不能亂丟的。」她答得虔誠。
從林清野住的公寓到學校二十幾分鐘路程。
這種速凍餃子不考驗做飯技術,本就自帶調料包,味道又香又鮮。
「不回家,我今天住宿舍。」許知喃輕聲說。
下午一結束比賽一群人就直接去了KTV,點了酒和果盤,打算唱完K就直接去擼串燒烤。
「嗯,今天謝謝你。」
「不點外賣。」林清野起身,往廚房方向走,「自己做點吃的。」
「早點考完研你就能早點解放了。」
「嗯。」
「對不起啊阿姨,m•hetubook•com.com稍等我一下。」
林清野卻似乎不覺得這舉動過分,神色平靜,咬了幾口后,喉結滑動,咽下去了。
許知喃食指戳了戳自己右臉頰:「這。」
許知喃靜靜看著,忽然剛才她放在旁邊小凳子上的手機響了。
「要不要換件衣服, 我房間里有很多短袖。」
兩人一時無話, 林清野就這麼靠在沙發扶手上,拿起手機對著黑屏照了下臉,紅印已經退了,但被傅雪茗指甲劃開的那道划痕還在。
跟著他走出廚房,面對面坐在餐桌上。
林清野直接把那一袋水餃都下了。
「……」
許知喃看著他舀了一大勺放進碗里,又要去舀第二勺,忙說:「夠了夠了,我吃不完的。」
許知喃一愣,側頭看去,林清野從冰箱冷藏櫃里拿出一包水餃,檢查過保質期,偏頭問:「這個吃嗎?」
「那我回去了。」許知喃頓了頓,又說,「你回去路上小心。」
好一會兒過去,林清野也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雖然暑假學校這個點外面已經沒有人,可她還是擔心會被突然從宿捨出來的人看到,忍不住又推了他一把,出聲:「……林清野,我要回去了。」
「剛才摔了一跤,沒什麼事。」
林清野拿手背蹭了下,手機重新丟到茶几上,側頭時正好對上許知喃視線, 他看了眼她的腿:「還疼嗎?」
「你這怎麼會有速凍水餃的?」許知喃問。
他很順從地退了一步,抬眼看牆上的鍾, 十點了。
姜月腦袋縮回去,聲音有些悶:「萬一是早點被拍死在沙灘上了呢。」
「沒事,我也不是很餓,太麻煩了。」
從前讀書時他就不經常去學校,畢業參加節目后更是從來沒有回來過。
話音剛落, 許知喃肚子很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聲,餓了。
他輕笑:「你怎麼總跟我這麼客氣。」
許知喃:「什麼?」
上面備註:林清野。
許知喃跟著走進廚房,看他往鍋里加水燒www•hetubook.com•com開,放進調料包,把水餃下進去:「那我幾個就夠了,你餓的話就稍微多下點兒。」
將佛經重新放回包里,她提步往門口走,刷卡開門,剛要走進去,身後忽然響起關車門的「砰」一聲。
幾幢宿舍樓只零散地亮了幾盞燈。
可又轉念一想,想起剛才在警局時他媽媽對他做的事。
他站起身,將兩個碗推到一邊,撈起車鑰匙:「走吧,送你回寢室。」
許知喃道完歉,重新朝林清野走去。
「阿喃。」林清野再次叫住她。
「9月3號吧,還有半個月。」
她背上包,拉開車門,下車。
林清野不知道她宿舍的具體|位置,散漫倚在燈柱上,微微抬起下頜,他沒看到許知喃,只是抬頭看向一幢幢宿舍樓的方向。
她輕輕碰了下他臉頰那道指甲划痕:「這裏。」
「回去吧。」他說。
許知喃胃口小,吃了幾個就飽了,還剩三個,又不想剩著,只好繼續慢吞吞咽下去。
許知喃不明白:「羡慕我什麼?」
不嚴重,但就是支楞在那, 讓人忽視不了。
到宿舍時姜月正準備睡覺,剛關掉檯燈許知喃正好推門進來。
他從櫥櫃里拿出兩個碗,過水。
剛才那一跤她上衣也弄髒了, 到這會兒坐下來了才發現。
「嗯。」許知喃站在陽台上,看著外面路燈下的林清野,「快睡了。」
「那你以後管著我唄。」他說的輕鬆。
如今這樣,似乎是第一次。
「沒吃晚飯?」林清野問。
她搖頭:「沒什麼感覺了。」
距離挨得有些近了,就連呼吸間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許知喃沒敢看他眼睛,視線下移到他鼻樑上,很挺。
「你天天這麼晚睡嗎,還每天早起去圖書館,身體吃的消嗎,上次不還發燒了。」
她笑彎眼:「小組第一。」
「對了。」姜月突然想起來,「今天是你複賽吧?」
剛要放進嘴裏,林清野忽然俯身靠近,捏著她手腕往自己放下拉,那一顆餃子被松和*圖*書進他嘴裏。
林清野維持著抱她的那個姿勢許久, 最後還是許知喃反應過來了, 推開他。
她忽然想起來,以前偶爾林清野晚上送她回寢室,她總忍不住戀戀不捨地回頭去看他,可總是只看到林清野的背影。
「先坐會兒吧。」林清野去給她倒了杯熱水, 「一會兒我送你回家。」
「可以啊阿喃!」姜月也同樣很激動,在床上伸長了手臂,「來給我點兒錦鯉仙氣,保佑我考研順利!」
她搖頭:「太晚了,送來要很晚了,我怕我室友會睡覺,回去打擾到她。」
因為自己有一套行為處事的準則,所以不會隨便被他人左右,也不會輕易懷疑自我。
他看著她慢慢朝自己走來,漾開點笑意,眼尾耷拉著,看上去有些輕慢的慵懶,而後他彎下腰,將她攬進懷裡。
重新擠了遍水,她把衣服一件件掛起來。
她覺得有些尷尬,抓了下頭髮:「就吃了點水果。」
林清野看著她表情:「有什麼想問的嗎?」
即便問了,能得到什麼回答呢?無非是再次揭傷疤罷了。
可即便是做刺青師,她也照樣能參加比賽去努力掙得一個好名次。
她停頓一秒,接起來:「喂?」
水餃很快就煮熟,水咕咚咕咚冒泡,一個個水餃也都已經浮起來,飄出些香味,很誘人。
拿著塑料盆出去,姜月從床上探出腦袋:「阿喃,我們幾號開學來著?」
「嗯,我簡單洗漱一下就好了,你快睡覺吧。」
她很快注意到她破掉的牛仔褲,以及衣服上幾點污跡,皺起眉:「你這是怎麼了?」
「放心,以後不會再讓你遇到這種情況了。」
只不過他們現在的關係尷尬, 再穿他的衣服不合適。
許知喃下意識想推開他。
許知喃指尖勾著剛洗完的衣服,手指很冰,忍不住勸道:「但是你以後不要這麼衝動了,還好今天沒出什麼事,不然就會害了你了。」
林清野聲線偏啞,像是懇求,就連雙臂也不自禁收緊,怕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