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趕緊從舞台上下來，來到了姜漫依身邊。
薛嘉怡高聲道：「送給你？她怎麼會把這雙鞋送給你！這可是她最寶貝的鞋。」
但是……姜雨是個驕傲的孩子，她不會願意以這樣的方式爭取機會。
她牽著姜漫依的手，和她一起離開了大禮堂。
姜漫依望望面前的燒鵝店，對身後的姜雨道：「稱半隻燒鵝？」
回想著當年步檀嫣把襁褓中孩子交付給她時候，說的話——
姜漫依抱著手臂，說道：「讓他修門鎖算便宜了，下次再有這種事，我直接報警。」
白書意想到剛剛謝淵在電話里的叮囑，說無論如何，也要把人留在愛斯梅拉。
「如果這是你們的選人規則，那麼在比賽之前，就應該說清楚。」姜漫依憤怒地說：「我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但是你不覺得，欠所有參賽者一個交代嗎，像你們這樣身份的人，就可以隨便玩弄別人的努力嗎！」
今天這麼好說話？
她和姜雨同樣勤奮，不，姜雨還沒有她勤奮，憑什麼她進背景布一般的F班，而姜雨卻能夠成為首席導師白書意的親傳弟子！
她竟不知道，母親向她隱瞞了這麼多事。
此時姜雨心中的驚訝，完全不比薛嘉怡少。
姜漫依看著姜雨，臉上浮現幾分柔情：「她啊，她跟你一樣，是一個特別堅定的人，不管是對於自己的愛情、還是夢想，她都一往無前，無所畏懼。只是……」
他單膝蹲在地上，手裡拿著螺絲刀，認認真真地將新的門鎖擰上螺絲釘。
「誒？」
「步檀嫣是我最好的朋友。」白書意緩緩推開了薛嘉怡的手，從容說道：「我從來沒有嫉妒過她。」
只要她還懷有熱愛，任何地方都是她的舞台。
姜漫依忽然意識到，或許她這一生，都擋不住姜雨追求夢想的腳步。
因為那是她的母親留給她的禮物。
難怪過去每當她提到步檀嫣、提到愛斯梅拉的時候，姜漫依的情緒都會很激動。
愛斯梅拉雖然是芭蕾舞的聖殿，但進不了這裏，也並不意味著她的未來就此終結。
那一刻，姜漫依終於明白。
姜漫依這些年之所以這樣反對姜雨跳舞，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步她的後塵。
正如剛才白書意所說的，成人世界沒有所謂的公平，她尊重遊戲的規則，絕不願意像范丹溪那樣耍賴不認。
……
她知
m.hetubook.com.com道，自己就算完了。
可以說，他對於愛斯梅拉的日常事務，有相當大的話語權。
姜漫依從包里摸出了一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里的兩個年輕的女孩親昵地挽著手。
「一般。」
姜漫依正要失望，卻又聽他補充道：「年級第一的水平罷了，運氣好的話，學校還希望我拿省狀元。」
「只要拿下了queen的桂冠，我就回來，最多兩年！」
白書意咬咬牙，沉聲道：「有。」
這雙鞋……不會是真的吧，做夢都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啊。
姜漫依按著姜雨的肩膀，鄭重地保證道：「放心，媽媽砸鍋賣鐵，也肯定給你湊足學費。」
……
「但是我前半生，幾乎有五分之四的時間，都在跳芭蕾，那個被聚光燈照亮舞台，台下有觀眾的雷鳴般的掌聲，他們為步檀嫣歡呼和尖叫……那個舞台，才是屬於步檀嫣的舞台啊！」
即便被她寫了不堪的字母，她都捨不得丟棄的舞鞋。
白書意緩緩推開了她，說道：「跟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在步檀嫣的鞋上亂寫一些烏七八糟的話。」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包括身邊的薛嘉怡。
這雙鞋，就是步檀嫣那雙被拍出了百萬美元天價的埃塔利舞鞋。
她可以在外面受客人的任何委屈，但是絕不能容忍她的女兒受一星半點的委屈，她一定要據理力爭。
如果改變不了女兒的未來，那麼……她會竭盡全力守護她的現在。
白書意沒有回答，不過她就是這個意思。
一家燒鵝店門前，姜漫依停下了腳步，姜雨埋頭跟在她身後，險些撞上她。
要知道，能夠留在導師身邊單獨指導的學生，那可是少之又少，幾乎可以說是作為能夠取代自己的親傳弟子，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然而，就在這時，白書意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閃爍著兩個字——
姜雨以為自己聽錯了，詫異地回頭。
姜漫依白書意對視了幾秒鐘，然後收好了埃塔利芭蕾舞鞋，沖薛嘉怡笑了一下：「看來跟薛老師您的聲譽比起來，白老師更看重的是愛斯梅拉所謂的『規矩』。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小雨，我們回家。」
所以，步檀嫣在生下了孩子之後，毅然選擇了回去，完成步家對她最高的要求，也是完成自己的夢m•ｈeｔｕｂoｏk.cｏm•ｃｏm想。
怎麼就突然變卦了。
白書意質疑地望著姜漫依：「你怎麼會認識步檀嫣？」
姜漫依平靜地解釋：「這雙鞋，是步檀嫣送給我的。」
「姜雨同學，恭喜你通過了今天的推優的考核，順利進入愛斯梅拉藝術中心。」
姜漫依嘴角綻了滿意的微笑：「那謝謝你啊。」
「……」
話音未了，姜漫依悠悠地將芭蕾舞鞋的鞋底翻了過來，鞋底那個久違的「bitch」字母，赫然呈現在薛嘉怡的眼底。
「只是什麼？」
「小雨，媽媽不再反對你跳舞。人這一生，夢想誠然可貴，但是在追逐夢想的路上，也要停下來，看看身邊的人。因為真心，跟夢想一樣也是難能可貴且閃閃發光的。」
姜漫依本來還想要用這雙舞鞋威脅薛嘉怡，因為她很清楚，薛嘉怡承受不住這樣的威脅。
原來她早就認識步檀嫣，而且她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謝淵。」
這傢伙在家長面前，怎麼還兩副面孔呢。
裘厲回頭道：「我叫裘厲，阿姨可以隨便叫。」
范丹溪不甘地看著姜漫依，眼睛都瞪紅了。
白書意不再解釋，默默地收拾著桌上的資料，對身邊的薛嘉怡道：「回去寫一份材料，我們要破格招錄姜雨同學。」
「你就是眼睛餓。」姜漫依戳戳小姑娘的腦袋：「給你買了你也只吃得了兩口，還不是讓我給你解決了。」
「步檀嫣是我最好的朋友。」姜漫依看著照片里的女孩子，眼神里透出幾分柔情，說道：「這雙鞋，是她送給我女兒的周歲禮物。」
即便一開始不是自己本心的選擇，但是……步檀嫣離不開那個舞台，因為那裡，有她全部的青春和汗水。
姜漫依還是買了一整隻燒鵝，還特意叮囑店家拌料的時候，不要加辛辣，女兒不能吃辣。
一個是步檀嫣，另一個，正是姜漫依。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日理萬機的謝淵會對這麼一件小事感興趣，但毫無疑問，謝淵的命令，她不能不執行。
裘厲什麼人啊，未來的高智商殺人犯，能任由姜漫依擺布？
「你是想說，我們之間的家世天差地別，我有什麼資格認識她，對嗎。」
那一刻，在漫天風雪之中，姜漫依彷彿看到了步檀嫣的影子附著在那個倔強的女孩的身上。
姜雨：？？？
姜雨正要說不用，這時和_圖_書，白書意又補充道：「哦，對了，姜雨同學的學費，可以全免。」
「我們家小雨平時花太多時間跳舞，成績特別差，小厲你成績怎麼樣？」
姜雨有些歉疚地望向裘厲，說道：「你別介意，我媽就這脾氣。」
如此丟臉的事情，讓范丹溪如芒在背，恨不得把自己穿假貨的雙腳都砍了。
姜雨嘴角抽抽，果然，這是姜漫依能幹得出來的事。
「放心，阿姨，我會督促小雨學習的。」
所以姜漫依回到家，找到了她珍藏了十多年的埃塔利舞鞋，頂著風雪趕到了這裏，坐在最後一排，全程觀看了女兒的表演。
……
回家後半段路，姜雨挽著姜漫依的手，終於恢復了母女間過往那種黏黏膩膩的親密，一路笑鬧。
姜漫依能夠改變想法，支持她，那麼芭蕾舞就不再成為母女倆一言不合就吵架的禁區話題。
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成為靈雀唯一進入愛斯梅拉的學生，沒想到……臨到頭來，會發生這樣戲劇性的變化。
在姜雨即將邁出大門的一剎那，她放下手機，說道——
姜雨興奮地對姜漫依道：「媽，你可真是深藏不漏啊，年輕的時候，竟然和我的偶像是好閨蜜！我可太崇拜你了！步檀嫣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你給我說說唄！」
「什麼？！」薛嘉怡壓低聲音道：「你不僅要收她做入室徒弟，你還要免她的學費？！瘋了吧你！」
步檀嫣笑著對她說：「是啊，一開始跳芭蕾並不是我想要的，但是你知道嗎，我這五音不全的嗓子，就算是你，都不願意聽我唱完一首完整的歌……」
跟做夢似的。
「媽，你不要再說了。」姜雨出言道：「我尊重規則，願賭服輸。」
因為年少的一時意氣和泄憤，她偷偷在步檀嫣的這雙著名的埃塔利舞鞋底部，寫下如此不堪的詞彙。
姜漫依倚在門邊，抱著手臂望著他：「這就走了，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不謝，應該的。」
裘厲抬頭望她一眼，面無表情道：「你媽讓我把門修好，否則就告我非法入室。」
「沒事。」裘厲修好了門，站起身，拍了拍外套的灰塵：「以後家裡有修理這方面的需要，可以直接找我。」
他將螺絲刀放在了鞋柜上，準備起身離開：「走了。」
這機會，可比什麼abcdef班都要來的珍貴啊！
一句話，立刻把姜雨拉m.hetubook.com.com回來現實，她走上前，挽住了姜漫依的手臂，說道：「半隻哪夠啊，要稱就稱一隻！」
「看不出來啊，姜雨平時這麼低調。」
「范丹溪拿著假鞋得瑟了好幾個月，真貨居然在她最瞧不起的人家裡。」
聽到謝淵的指示，白書意神情驚詫地望向禮堂大門邊的姜雨。
而她身邊的黃嘉麗，同樣表情也不好看。
「我們愛斯梅拉一直有閱方科技集團贊助的獎學金，可以抵扣部分學費。」白書意對姜雨說道：「你可以提交獎學金申請。」
……
因為，只有那裡，才是讓她閃閃發光的地方。
不過裘厲竟也聽她的話，這是讓姜雨意想不到的地方。
這就凡得過分了。
「說這麼多，還不是因為嫉妒。」薛嘉怡死死看著白書意，口不擇言道：「你敢說你不嫉妒步檀嫣。還是你也看出來了，那個女孩也許比步檀嫣，更有天賦。」
這是她第一次看她跳舞，恍惚間夢回多年前，那個熱情開朗的少女，在空蕩蕩的午夜校園裡，拉著她翩翩起舞。
眾人本來對此事還有所懷疑，但是看到薛嘉怡驟變的臉色，多多少少也明白了。
回家的路上，姜漫依走在前面，姜雨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望著母親的背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謝淵很少給她打電話，白書意驚訝的同時，又帶了點小欣喜，接聽了電話，柔聲道：「喂，謝總。」
就像這個骯髒的詞彙一樣。
如果姜雨今天被她們不公平地對待了，那麼明天，薛嘉怡就會聲名狼藉，再也當不了德高望重的芭蕾舞導師了。
姜漫也曾問過她：「跳芭蕾，不是家裡逼著你跳的嗎，你的夢想是當流行歌手，那麼個什麼queen的獎盃，就那麼重要嗎？」
……
「就……就算她把這鞋送給你的女兒，那又怎樣，姜雨還是沒資格進入愛斯梅拉。」
……
從來沒有任何時候的老媽，比現在更酷。早上的摩擦，在姜雨心裏已然煙消雲散。
薛嘉怡心頭一慌，趕緊將芭蕾舞鞋翻了過來，避免讓周圍其他人看到。
白書意拿起鞋子打量了一番，眼神複雜，說道：「這就是步檀嫣的埃塔利舞鞋，怎麼會在你哪裡？」
她為那個夢，拋棄了愛情，付出了生命。
姜雨嘻嘻一笑，撒嬌道：「全給你吃了還不好呀。」
「姜女士，您既然和檀嫣很熟，應該知道愛斯ｍ.hｅｔｕbook•ｃｏｍ•ｃｏｍ梅拉的分班，ABCDEF五個班，今天我們的選拔標準就是以F班的標準來定的。」
「其實剛剛我就要說，雖然我們的最後一個名額給了黃嘉麗同學。但是作為愛斯梅拉的首席導師，我有破格招錄的權力。」
白書意對姜漫依道：「的確，黃嘉麗同學跳的遠沒有姜雨同學好，這一點大家有目共睹，但黃嘉麗同學，卻是最適合F班的人選。」
「媽，這……」
薛嘉怡有些詫異：「我們有獎學金嗎？」
這個世界上除了愛斯梅拉，又不是沒有舞台了。只要老媽理解她，支持她的夢想，她就沒有什麼害怕的。
其實，早上姜漫依並沒有離開，她一直在筒子樓下，眼睜睜看著那個少年騎著摩托車載著她離開。
薛嘉怡憤怒地望著姜漫依，她看出了她眼中明明白白的威脅——
「怎麼會在姜雨家裡啊。」
步檀嫣嘴上說著自己如何討厭芭蕾、如何想要談戀愛、如何想要成為流行歌手，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卻在每一個黎明和深夜，將自己的汗水無言地奉獻給芭蕾的舞台……
誰都沒想到，范家斥巨資拍下來的鞋竟然是假貨，而真正的埃塔利舞鞋，收藏在姜雨家裡！
老媽不是最討厭芭蕾舞了嗎！
姜雨挽著姜漫依的手回到了家，發現裘厲竟然在自己家門口修門。
眼看著姜雨和姜漫依母女倆離開，薛嘉怡急了，一把抓住了白書意的手腕，壓低聲音懇求道：「不能這樣，不能讓她走，她會出去胡說八道的！」
白書意很正式地說道：「我欣賞姜雨同學的天賦，並且願意把她收為徒弟，單獨指導。」
「媽……」
姜雨驚訝道：「你怎麼在這裏？」
「只是，她在愛情和夢想之間，終究還是選擇了夢想……」
薛嘉怡重重地鬆了一口氣，恍然間發現姜漫依正看著她，她也毫不客氣地和她對視了一眼，咬牙切齒道：「不要高興得太早，我們愛斯梅拉的入學學費，第一年二十萬，必須在三月份開學前繳齊，如果籌不足學費，入學名額一樣作廢。」
雖然白書意是愛斯梅拉的首席導師，但是愛斯梅拉的占股比例中，謝淵佔了大頭。
如果這雙鞋被公開，她維持這麼久的人設、為人師表的端莊、她辛苦掙來的一切一切……都會被烙上污點。
她從來不知道，家裡有這樣一雙芭蕾舞鞋。
薛嘉怡全身癱軟，腿腳開始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