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嘉言不是傻子,自然覺察出事情不對勁。她起身一把拉住陳靜雪的手臂,冷聲問道:「靜雪,你在打什麼主意?」
冰冷的針尖一寸寸靠近黎昕的皮膚,蘇嘉言睜眼看著,恐懼如毒舌一般沿著她的腳背緩緩往上爬,眼看著針尖盡餘一寸,她頓時尖叫出聲:「不要!」
鍾凱不說話,然而目光卻是欲語還休,表情糾結彷彿是受便秘困擾多年一般。
「聽我的,不然我們兩個人都出不去。」
蘇嘉言恍然明白過來,這一屋子坐著的,恐怕都是不溫不火的小演員了。
二對八,形式如何高下立現。雖然這幾個演員都不像是練過的人,但光憑人數,就足夠將他們圍困在此了。
「那也總比唱戲有前途!師姐,你不用裝成一副聖母的模樣來普度眾生,自己和暗娼沒有兩樣,還自以為比誰都高貴,你不覺得噁心?」
小伍利落地在坤包里翻找著,不一會兒,他手心裏就躺了一隻針劑玻璃瓶。
蘇嘉言手心裏已經起了一層汗,然而還是和黎昕緊緊挨著,面上神情淡定無懈可擊,「你們打算做什麼?」
「這麼說,之前說你要去拍戲的傳言是真的?」蘇嘉言冷眼看著陳靜雪。
陳靜雪臉色一變,笑容虛虛浮浮掛在臉上,幾乎維持不住,然而她依然硬撐著:「我怎麼會認識這種大明星呢……」
小伍卻是陰惻一笑,「搞了半天,你還不知道背後的真正主謀是誰。」
蘇嘉言頓時靜下來,盯著小伍:www.hetubook.com.com「什麼意思?」
陳靜雪面上頓時現出一絲慌亂,然而還是甜甜笑道:「師姐說笑了,我哪裡會打什麼主意,我就是要去給你拿橙汁啊。」
後者一直緊抿著嘴不說話,如此對峙了十秒左右,她突然冷冷地笑了一聲:「你以為唱戲的這點錢就足夠治好我媽媽的病嗎?」
「可是師兄……」
鍾凱大學畢業之後就跟著傅寧硯在干,工作作風受傅寧硯影響,絕不拖泥帶水,冷靜簡潔有事說事,所以在他和傅寧硯的交流過程中,基本不存在逗號與句號以外的其他符號,而今天鍾凱破天荒地用了嘆號,事情緊急可見一斑。
小伍不緊不慢地又拿出了一聯注射器,拆了一支出來,銀色枕頭在燈光下泛著駭人的寒光。
「靜雪,你真的忍心背棄我們八年的兄妹情意?」黎昕緊盯著站在門口面色煞白的陳靜雪。
「這葯我們平時自己都捨不得用,今天倒要用在你們身上了。」小伍嘖嘖嘆道。
她立即抬眼看去,卻見自己的整個後背都已經暴露在燈光之下。而就在這一瞬間,已有人死死地拽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向後拉去。黎昕見此立即退後想要營救蘇嘉言,卻有兩人上來一人拽臂一人抱腿,頃刻之間,一聲悶響,黎昕已經倒在了地上。
傅寧硯驅車快速朝凱撒酒店駛去,已經過了用餐高峰,路上並不大太堵。
兩個男人架著蘇嘉言的手臂將她帶到一邊,而小伍
https://www.hetubook.com•com則執著注射器一步一步朝黎昕走去。
如此一番為她著想的心思,竟被她解讀得這般齷齪。
就在此時,包廂們緩緩推開。
「靜雪,你現在停手還來得及。我不管你和趙姍姍達成了什麼協議,她許了你什麼好處,你必須清楚,娛樂圈就是個吃人的地方。趙姍姍都自身難保,哪裡還能顧及得到你。」蘇嘉言壓抑著心中怒火,冷靜說道。
「意思就是,姍姍也只是一個幌子而已。她下半年就要去美國拍戲了,現在公司雪藏了她,正好遂了她要解約的意圖。不然你以為,她一個戲子,如何敢明目張胆得罪傅家三少?」小伍說得興奮,竟哈哈大笑起來,「不知道該說你蠢,還是說你天真。」
開口的是被稱作「小伍」的年輕男人,他本是一派畢恭畢敬,害羞天真的模樣,此刻卻滿臉的不耐煩,好似一秒之間完全變了一個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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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言,」黎昕壓低了聲音,「等會他過來的時候你和我一起往門口跑,我幫你開門,你出去報警。」
蘇嘉言眼看著就要到達門口,突然傳來一身清脆的裂帛之聲。
「看來你是想試試了?」小伍詭異冷笑,走到黎昕面前,蹲下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黎昕,而後拉起他的手臂。
不是趙姍姍,還會有誰,這般處心積慮想要置她于死地?
這邊小伍已經將藥劑都抽入注射器里,不疾不徐地將針管里的空氣推出來,他著迷和_圖_書的看著針尖流出來的液體,面上神情竟是十足的享受。
傅寧硯心裏憋著一股火氣,議起價來毫不手軟,恆泰經理應付下來,完全叫苦不迭。
「靜雪,不用廢話了。」
「在蘭亭劇院,永遠都是你當主角,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注意你這個得意門生,當家花旦。我曾經向師傅請求過,可是師傅拒絕了我的要求。我不明白,我長得不比你差,唱得也不比你差,為什麼只有你能唱杜麗娘而我永遠只能唱春香?」
不管這針管里裝的是什麼,一旦沾上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陳靜雪!你們要是不停手,今後一定會後悔的!你告訴趙姍姍,只要她放過黎昕,我一定說服傅寧硯讓她重新工作。」
她究竟……擋了誰的道?
黎昕在一旁聽不下去,上前一步將蘇嘉言拉到身邊,「嘉言,別和她理論,她自有吃虧的時候,我們走。」說著拉住蘇嘉言的手臂。
本是坐在沙發上的其他幾個人也都站起來,陰惻惻地看著蘇嘉言與黎昕。
他還才二十八歲,甚至還沒有正緊談過一次戀愛,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的人生毀在這群人渣手裡。
「哪有這麼容易。」身後傳來小伍幾分陰沉的聲音。
「三少,速來凱撒酒店!」
傅寧硯將束緊的領帶鬆開幾分,「趙姍姍?」
一旁陪酒的美女亦是聞到了硝煙的味道,只拘謹地坐在一旁,再也不敢上前給傅寧硯敬酒。
他默默思索了一會兒,嘿嘿一笑,拿起酒瓶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和_圖_書
美滋滋地一飲而盡。
蘇嘉言頓覺心中沉痛而憤怒,早年的時候,她也向陳梓良提出過,要讓靜雪獨挑大樑。陳梓良只說靜雪性子太躁,須得再歷練兩年。後來靜雪母親生病,都是陳梓良自掏腰包補貼靜雪。他也最操心靜雪,說她性子太急又眼高手低,只怕有一天要闖禍。
蘇嘉言目光冷冷不為所動,「你認識趙姍姍?」
蘇嘉言心臟頓時沉下去,黑暗冰冷的恐懼彷彿觸手一般,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讓她發不出一點聲音。
話音落下,他重重打了一個響指。
小伍狀似遺憾地搖搖頭,「蘇老師,你要是剛剛唱了歌,也就沒這麼多麻煩事了。」他打了一個響指,坐在角落處的一個金髮女生立即將一隻女士坤包遞了過來。
蘇嘉言咬牙,輕輕點了點頭。
蘇嘉言身體頓時一顫,黎昕立即握住了她的手,安撫一般地緊了緊。
蘇嘉言抬眼,朝著門口看去。一瞬間,她腦中嗡的一響,全身血液都在飛快倒流,彷彿要從冰凍的心臟噴涌而出。
她初到劇院,是同為孤兒又大她四歲的黎昕一直在照顧她。懿行總說黎昕此人太敦厚,存在感弱得連感應門都會失靈。可是這麼多年來,黎昕一直在盡心儘力照顧比他小的師弟師妹,又幫忙身體每況愈下的師傅料理各種繁雜的事務,做了三倍的工作,卻和他們拿著一樣的錢。
靜雪咬了咬唇,掙開蘇嘉言的手臂,側過身去。
與此同時,黎昕低喝:「跑!」
「師傅向來一視同仁,不讓你唱主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黎昕也站了出來,一貫溫和臉上此刻如罩霜雪。
剛一到凱撒酒店,鍾凱就急匆匆奔過來,神色焦灼:「三少,她來了。」
傅寧硯頓時心裏一沉——趙姍姍自然不值得鍾凱如此驚慌失措。
被留下來的恆泰經理和陪酒小姐一時面面相覷,他本以為占不到半分好處了,沒想到居然還能得到半個點的讓利。
傅寧硯盯著末尾的嘆號看了兩秒,立即起身沉聲說道:「在剛剛說好的價格上再加半個點,你接不接受我都是這個價。趙總,你決定好了和我秘書聯繫。」說罷抄起一旁的西服外套,大步朝門外走去。
各個條目談下來,到中途的時候,傅寧硯收到了鍾凱的簡訊。
「哈,什麼道理?我去了崇城大劇院就能唱李香君,憑什麼在蘭亭劇院就永遠只能當個配角。」她目光死死地盯著蘇嘉言,一字一句,「我不服氣。」
蘇嘉言臉色霎時一變,再開口時聲音已不自覺帶了怒意:「我和你八年相處,自問從未虧待過你,靜雪,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
蘇嘉言立即和黎昕朝門外奔去,身後六人也頓時撲了上來。黎昕先一步到達門口,一腳踹在陳靜雪腿骨上,而後拚死將門拉開。
五顏六色的燈光一片亂閃,小伍抬眼看著蘇嘉言,輕聲一笑,笑聲竟有幾分詭異的妖媚,他眼中泛著躍躍欲動的興奮,「蘇老師,我太迫不及待地看到用藥之後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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