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萬情一身,到頭來不過是傷老矣

一百萬,一分不少。
程倚庭只當飽是在自我開脫,唇角一勾,她忍不住道出一句微嘲:「銀座那麼多好東西,還清足不了深少的胃口?」
唐涉深做事一向爽快,叫了聲助理:「付駿。」
程倚庭坐在車裡,想起剛才唐涉深出現在麵館一擲千金就此解決了麵館老闆娘困境的樣子,終究還是抵不過良心的拷打,出聲問:「你剛才為什麼那樣做?」
程倚庭沒什麼耐性,連回應都徽得,「不知道。」
防不勝防。
他們仍然記得萬分清楚,那是一件十分難打的公司訴訟Case,幾個資深律師領著一幫律師團通宵達旦半個月,總算打成了獲得60%賠償的結果。沒想到唐涉深一句「不行」就推翻一切。作為唐涉深的直屬下屬,在場的各位實在是太清楚了,唐涉深是一個從不給人中立選擇權的男人,在這個男人手下做事,絕不可能有「還行」「差不多吧」這種結果,唐涉深說不行,意思就是推翻一切,重來,以及,不惜代價。
「……」
「……什麼為什麼?」
只不過世事難料,中途跳出個投懷送抱的女代言人,唐涉深在後來,暗中對各方勢力輕描淡寫地放出一句話就封殺了這個女明星的演藝生涯。
下一秒,多名穿黑西服的男人走了進來,迅速控制了局面,救下了老闆娘和顧師傅,同時制住了汗衫男和一群手下。
若換了平時,程倚庭才懶得搭理他玩這種猜謎遊戲,可今天不一樣,天大地大,債主最大!程倚庭想了想道,「因為正義感?關心弱勢群體?」
唐涉深不以為意,摸摸她的臉,「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去玩的,你信不信?」
唐涉深:「我還沒有吃晚飯。」
她這樣暖昧不明的態度,他是否滿意她並不得知。只感覺到他的眼神牢牢地鎖住了她好久,直到她在這種壓力之下覺得呼吸困難,他才終於放開了她。
一個人什麼時候才會連最親近的人也不想示弱呢?
唐涉深。
在國家專政機關面前,誰敢哪哪歪歪那都是浮雲。
但程倚庭哪裡會是把委屈說出來的人,更何況是現在這種混亂的場面,息事寧人才是程倚庭一貫的態度。
忍不住當場求證:「當真?」
於是,治安管理人員坐鎮現場,大手一揮,該抓的抓,該罰的罰,同時不忘指使手下:「小黃,把這些鬧事的人帶回去以後,不要忘了給他們進行後續教育,這個建設和諧社會的重要意義,一定要普及……」
他忽然喚了她一聲。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傷感的情緒,姿態眩惑得不像話,令人錯覺這個男人無人可傷。
夜深風涼,霧氣濃重。
「……目的?」
「男人送女人東西呢,最期待的禮貌就是被接受,」唐涉深的聲音低而平穩,有迴音的質感,「所以程小姐,你應該說一聲謝謝才對。」
付助理很溫和:「老闆娘,還有事嗎?」
他俯下身,也不管她是否接受,他抬起手,動作溫柔地為她戴上。他了解她的,程倚庭從來不會主動接受他的禮物。除非他強硬要求,否則她連碰都不會碰一下。倒是有一次,她的同事帶著小孩來家裡做客,他看見她隨手就拆了一條珍珠項鏈陪著幾個小鬼們趴在地上打彈珠玩,絲毫沒有把他對她的一擲千金當成什麼重要的事。
這說辭堪稱完美,不僅掩飾了她今晚沒有吃一點東西的事實,還給人一種白領女性的知性印象來。高手,這才是睜眼說瞎話的高手啊。
程倚庭是一個從不向任何人示弱的人。
畢竟跟在這個男人身邊這麼多年,在場的律師們都立刻明白了唐涉深的意思,不再多言。唐涉深搖一上車窗,對司機吩咐了一句:「回家。」黑色的車子立刻在夜色中流線型般滑了出去。
程倚庭不禁轉頭去看他,視線觸及他不予計較的隨性表情,程倚庭沉默了一會兒。
她的那一枚,並不是上好的寶石,事實上,只是普通質量的平價貨而已。那是當年她第一次把霍與馳帶回家見父母后,她的父母送給她的。程家只是小戶人家,她的父母在送給她的時候只是說,做父母的,總要在女兒嫁人前前送一件令一女兒漂亮起來的禮物的。
付駿忽然一個寒戰,隨即明白了什麼。
雖然一早就知道,對於這個人,如果他夠聰明,就萬萬不要去碰;一旦碰了,他就有可能會拿她全然沒有辦法。然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她會令他沒有辦法到這個地步。
明明兩年前她就對自己說好的,不要再尋一個人來愛,不要再生任何人的氣,也下要再對任何人失望,因為不值得。
「一百萬……」男人熄了引擎,拋了拋手裡的鑰匙,笑意不變尾音上挑:「我要作秀的話,一百萬這種小數目,也拿得出手?」
然而有她的景緻實在是美,就連現在一個信手的動作也是。
男人一言不發,邁開腳步走了上去。
所以,想不通啊,實在想不通啊,其中一位資質較淺的律師頗有些委屈之意:「前幾天公司的那一件案子,爭取到了60%賠償深少還是不滿意。」
想想也是,在場的律師團內,各個都是法律行業內的個中翹楚。按著剛才那件離婚案的現狀來看,男方的作為漏洞百出,以他們的實力,完全可以扭轉局面讓女方在不損失任何方面的前提下打贏這一場訴訟。
程倚庭沉下臉。
三分譏消,七分涼意。
這真是,冷得不能再冷的一眼。
付駿神色一凜,連忙應聲:「是,唐先生,我明白了。」
「今晚你做的?」
付駿何其通透,果然一料即中,此時此刻的程倚庭,面對唐涉深的心情十分複雜。
「很難吃是吧?」程倚庭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家裡拿來喂狗的,當然比不得銀座的香檳美人來得金貴。」
「……」
提示音瞬間不斷,程倚庭看向手機屏幕,頓時心頭一跳。整整十二個未接電話,十二通語音留言,很強勢的數字感,全部來自他。
「老闆娘,」付助理對她溫和地笑了下,輕道:「你不用有壓力,唐先生的那筆錢,可以說,他是為了程https://www.hetubook.com•com倚庭小姐,但說到底,他是為了他自己的目的……」
話不多,點到即止。但其中狠辣的深意,已經足夠讓人明白。
—千萬別跟我說什麼「這點錢算個毛?老子有的是錢!」之類的。
唐涉深在她身後冷眼旁觀。懂得心疼人,心疼花,就是不懂得心疼他,嗯?
「放開——」
對她這樣不咸不淡的解釋,唐涉深沒有表態,既不相信也沒有不相信,慢吞吞地走近她,右手忽然順著她的衣服滑人她的上衣口袋。
終於把怨念說出口了,可想而知各位大律師們有多憋屈。
「五十萬是不是?」
纖纖細手,一捧香泥,濕帶落花飛。
正思索著,過了半晌,付特助的行動電話忽然持續震動起來,接起來一聽:「喂?」唐涉深的聲音立刻清晰地傳來:「查一下剛才那個男人的底,替我解決掉他。」
唐涉深本就不是什麼面善之人,這麼多年來那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早已深人骨髓。即使平日里不說話,眼神一挑就是重重殺意。所以公司里凡是在唐涉深手下做事的人,都明白這樣一個道理:當唐涉深說話的時候,你要小心,當唐涉深不說話的時候,你更要小心。
真卑鄙,他是故意的。
「已經準備好了。」
程倚庭忽然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快,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時,整個人已經被人打橫抱在懷裡,她碎不及防驚叫了一聲,驚嚇之下雙手急急摟住了來人的頸項,視線對上那人深不見底的眼神,這才看清突然把她打橫抱在懷裡的人是誰。
這些年來,程倚庭對自己的自我安慰與自我催眠方式已經到了一個任何人都無法進人的地步,她拒絕任何人的進人,包括他在內。在她的世界里,無論是高興、喜悅,還是委屈、悲傷,都只是她一個人的事,和任何人都全然無關。她不願意與人分享,也不願意尋求解脫,就這麼過下去,得過且過,不好不壞。
抿緊了唇,連開口的慾望都再沒有,她轉身旅走。
程倚庭呼吸一窒。
SEC的律師團們面面相覷,想了想,還是派了一位代表律師走過去詢問了一下付駿助理。
我們唐涉深同學不愧是善於從逆境中迅速爬起來的男人!自我阿Q了一番后又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安頓好了程倚庭上車,又和麵店的老闆娘寒暄了幾句,接受了老闆娘的千恩萬謝之後,唐涉深禮貌地和他們道別。
和這樣一個男人對峙,是一件極耗心神與體力的事。程倚庭是一個足夠聰明的人,所謂聰明的意思,就是不會在感情這件事上浪費太多不必要的對峙。所以每每與他走到這一步時,提前低頭的都是她。夫妻一場,她自知有情欠他,又何必再在這些無常小事上耗費心神。不過是零碎的來去,夜深露重時也曾歡愛過,清醒后又何必兩敗俱傷。在這個已經千瘡百孔的世界里,她最大的希冀說來也不過只是想自保而已。
程倚庭豁然明白。
這樣那樣一番明察秋毫的姿態擺正下來,治安隊長搓著手,終於有底氣走過去笑問:「深少,你看這樣處理……如何?」
「剛才那位唐先生的一百萬……」
有一點凶,還有一點狠。他想起今晚他從銀座出來,坐在車裡,撥下她的號碼,聽著電話里不斷傳來「我是程倚庭,有事請留言—」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唐涉深忽然有一種預感,也許將來他和她之間的結局,不會太好。
我們唐總威脅起人來,那是一個什麼氣場!更何況,現在它的對手只是一隻未成年的狗!瞬間把小京巴哆嗦得,傲嗚一聲就逃。
在對手最不經意的時候,單刀直人。
他的一句話,在一瞬間,令程倚庭不爭氣地為之陡然動容。
「不猜了,」程倚庭悶悶地,打開車門下車:「我先進去了。」
唐涉深忽然邁開步子走過去,在那汗衫男面前停住了腳步,抬眼掃了一眼過去。
他忽然低頭吻她。
對她,他太了解了。
實在是相當少見。
心思活絡的付助理早已在他們談話的當口,掏出隨身攜帶備用的票,在上面寫上了數字。唐涉深接過,拿了鋼筆就在最下角簽了字。
「不是,我買來喂狗的。」
汗衫男痒痒然,不敢再說什麼,隨即離開。
是,在見到他的人之後,縱然程倚庭再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認,她今晚會如此反常,到底還是在生他的氣。有時,程倚庭氣久了,也不是不想像街邊大媽一樣索性來個不要臉算了,拉開悍婦氣勢指著男人質問個一言半語。這種場景,單是想想,就只有一個字形容:爽。
這樣一個程倚庭,即使淡漠如唐涉深,也自愧不如。
話音剛落,耳邊就傳來一聲輕笑。
任憑她如何不安分,掐著他的肩反抗要求「放我下來」,唐涉深統統置若周聞,甚至還有閒情逸緻扮惡人同她開玩笑:「叫吧叫吧,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這個小妞。」
他一個不經意的抬眼,從程禱庭臉上看見的,不是憤怒,竟睡約像是悲傷。
而事實上呢,唐涉深正在停車位倒車,忽然聽到她這麼問,唐涉深幾乎都沒有多大反應,隨口慢聲應道:「你猜啊。」
可是現在,程倚庭已不會再那樣。
不會對旁人言明委屈的女孩,是比較內傷的。
什麼呀……原來說到底,這位唐老闆也是要為人出頭而已。
相比我們無產階級程同學的激烈反應,唐涉深的態度顯然淡定了很多,點點頭,應聲:「好,就一百萬。」
哎,付駿淡淡地笑。要不然你以為,唐涉深的錢是那麼好拿的么?
程倚庭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明明是被激怒了,卻仍然可以很好把持著自己的態度,以及情緒。她看著他,平靜地反問了一句:「所以,我有錯,你需要我道歉嗎?」
下一秒,她的手裡忽然多了一個溫潤的質感。
唐涉深吃完蛋糕正在拿手帕擦手,聽到她這一句,唐涉深始終掛在臉上的笑意終於連最後一絲也隱去,沉默地甩下手帕,眼https://www.hetubook.com.com神一挑,向她挑釁:「是你至於嗎,和我過不去。」
程倚庭,心裏一征。
被他這麼強硬地否定了一句,程倚庭也有點悶悶不樂,性子一倔把話頂撞了回去,「好歹有一百萬,砸下這麼多錢作秀的話你也挺值啊。」
「左邊的耳背處怎麼紅了一片?」
程倚庭的心思何其細膩,深怕行動電話沒電關機之後會錯過工作或是朋友的重要來電,所以往往會在電量不足前就補足電池,確保不給任何人造成麻煩。唐涉深有時甚至會邪惡地想在半夜試試如果他和她在做那事時忽然有電話進來,她會撇下他去接電話呢還是會緊張得更為敏感?那滋味,估計感覺會不錯。
唐涉深大笑。
就算少,就算那個男人沒有做過任何違法亂紀的事,以唐涉深想要玩死一個人的決定與本性,他的檔案上也不會幹凈了。即使沒有污點,唐涉深也有的是辦法,讓他的檔案記錄變成有。
「……」正咬著一塊蛋糕的唐涉深猛地嗆了一下。
唐涉深不動聲色收緊了手。
程倚庭膛目,一時間也忘了正和他在生氣,微張著嘴看著他。
「程倚庭。」
下一秒,程倚庭養的那隻小京巴像是聽懂了主人的話似的,搖著尾巴屁顛屁顛地撲了過來。這小京巴不是純種的小狗,後腳還有點跋,是程倚庭在,年前撿回來養的,一看就是一條命運多外的狗。俗話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受過苦的狗也早懂事啊!這小京巴非常通人性,尤其是程倚庭的心思,剛才看見程倚庭回來了,它早就想撲過去了,礙於這家的男主人磨磨蹭蹭地繞在程倚庭身邊,小京巴忍住了!這下子,一聽程倚庭說這蛋糕是給它吃的,小京巴再也忍不住啦,撒腿跑過來那叫一個歡,撲倒唐涉深腿邊張大了嘴巴:深深,倚庭說了蛋糕是我噠是我噠!
汗衫男上下打量了一眼唐涉深,金刀大馬地往牆上一靠,索性坐地起價:「一百萬,少一分錢都不行。」
自從和霍與馳分手后,彷彿就是在一夜之間,程倚庭對人對事對世界的熱情驟然消失,那種急劇消亡的速度快得令人幾乎都感受不到銳減的過程,一眨眼,只覺得她整個人明明是這樣完好地站在面前,可是再仔細看,才發現有很多東西真的都不見了。
「……」
小小的臉上那副認真的表情很動人。
「你一直是用這種手段哄人的嗎?」
那就是她不打算決樂起來了,或者是她連快樂也不稀罕了的時候。
唐涉深看了她一眼,眼神明顯是有壓力的,「做記者,不要太有想象力,嗯?」什麼慈善作秀,也真虧她想得出來。
付駿站在人群的最後,拿著行動電話遠程指揮:「對,你請唐先生的律師團馬上過來,這裏出了一點事,唐先生現在也在現場……」
他們結婚至今,程倚庭很少生他的氣,偶爾有,她也只是放在心裡,不痛不癢的兩句話放出來,涼庵掩的語氣,表示一下「老子今天對你很不爽」的意思就夠了,程倚庭很少會把這種負面情緒攤開在兩個人的面前。而這種少之又少的經歷,印象中,唐凈深只經歷過一次。
可是這世上的人與人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天分。
……咳,扯遠了!唐涉深在下半身失禮之前及時穩住了危險的聯想。
這種語氣。
簡直越描越黑。
她忽然聽見他對她說,「今晚很抱歉,在這麼重要的日子失約,是我的不對。」
「……」
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助理,懂得題外話可以講到什麼地步為止。
後來,她和霍與馳訂了婚,再取消,再陌路,再不見,只有這一枚戒指,她始終沒有扔掉。畢竟是父母送給她的,裏面有一些珍重的心情,是捨不得扔掉的。
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她甚至沒有接過他手裡的那一枚戒指。半晌之後,像是終究敵不過他的執念,她微微嘆息,開口輕問。
當然,程倚庭永遠不會知道的是,作為唐涉深得力特助的付較同學,在其後的某一天對友人抱怨過這樣一句話:「唐先生會出席那場發布會,還不是因為看見出席採訪的記者名單上有程倚庭小姐的名字,想讓她有新文賣點可寫……」
汗衫男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連律師團都出動了……可見這個男人,來頭不小。
付駿感慨萬千。
「剛才唐先生的那一筆錢……是完全沒有必要付的啊。」
說完,程倚庭的好耐心好像終於消失盡怠一般,用力掙脫開他的懷抱。
「放開,我不想看見你。」
月黑風高,一個有資本去玩的男人,去那種地方,還能是去做什麼?
就和上個月她遺失掉的那一枚一模一樣。
唐涉深並不追問,抬手解開西服紐扣換衣服,「這麼晚還出去吃面,晚上一個人沒吃東西?」
「哎,你—!」
程倚庭一抬眼,這才看見他在吃什麼。忽然之間,剛才的那種消極的淡定再也硬撐不能,程倚庭陡然有種被刺痛的感覺。剛才的順從與溫和全體下見,她快步走過去收拾餐桌,連聲音都沉了下去。
唐涉深笑笑,「看見那一枚你一直戴著的戒指不見了,所以想辦法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給你。」
恐怕現在正處於生氣與內疚雙重矛盾中的程倚庭,無論如何也想不會想到,剛才一再妥協為人著想的唐涉深,一個轉身,就會有此狠辣的一手。
哈,洒脫,這真是,好高的讚揚。
在他心裏,她竟可以比他更洒脫?比他這個在結婚紀念日失約的丈夫更洒脫?比他這個失約后回到家一句話都不解釋的丈夫更洒脫?
付駿頓時心中透亮萬分,不由脫口而出一句:「唐先生,剛才那個人是什麼背景都沒有的普通人……」
比如說,開一張空頭支票給他吧?
「怎麼會,」程倚庭臉上的笑容淡淡地:「說什麼呢。」
唐涉深頓時就笑了。
「是真的好么,我該到現在還沒有吃晚飯。」
「一個人」。
剛才鬧場的汗衫男此刻倒是機靈了起來,自知眼前這位唐老闆和他的女人他是惹不起了,但說到底,他也沒想惹那麼大來頭的人www•hetubook.com•com呀!他不過是來找自家的出軌老婆而已,犯得著誰啦!
「嗯,」她小心著措辭:「是配合SEC最近的慈善活動?也屬於公眾作秀的一種?」對嘛,這才比較像唐涉深的作風嘛,說不定剛才暗地裡早已布置了跟拍的記者,明天的晨報頭版頭條就會是《SEC唐涉深一年輕新秀慈善的溫柔》之類的抓眼球報導吧。
程倚庭即使不抬頭,也感受得到那一道道好奇的眼神射向自己的氣息。臉上冷不防一陣灼熱,一把拍掉唐涉深的手,瞪了他一眼:「你在看什麼啊。」
像是頓失興緻,程倚庭的笑容迅速淡去,連辯駁都懶得,別過了眼睛,分明是沒有興趣再繼續話題。
程倚庭臉色很冷。
送走了律師團,付特助剛要走,卻意外地被麵館的老闆娘叫住了名字。
唐涉深簡直是要把壞事做盡,柔柔地在她耳邊強硬道:「我偏不放。」一個用力,她整個人就掉落進了他的懷裡。
縱然是不了解唐涉深,對他的為人處事,她也依稀是知道一些坊間傳言的。唐涉深從不辯解,在這個男人的世界里,面對一件事時,只有「做」或是「不做」兩種選擇,至於解釋,只是他一個人的事。被人誤解,對他而言,也是常有的事。面對流言種種,從頭至尾,可能他連一個譏消的表情都會不屑給。換言之,唐涉深開口解釋的場合十分少,唐涉深開口道歉的場合更少。
唐涉深意味深長,「你還真是懂得如何打擊一個男人啊。」
她躲開他,躲開這個問題,「這是你的事,和我沒關係。」
「程倚庭,」他放開她,意味不明:「我沒見過比你更壞的人。」
程倚庭哪裡知道唐涉深平靜的面貌之下已是如此危險的心理狀態,她只知道他這麼一個動作做出來,在場的眾人都不約而同地表現出神色迥異狀態:付駿像是已經預料到了什麼,淡定地轉了個身;治安隊長雖然從智商上來講算不得什麼聰明人,但此刻倒也機靈了起來,也連忙別過眼,咳了一聲瞪了一眼一干旁人,低著嗓門訓話道:「深少夫妻間的事,看什麼看!」
隨即轉身對治安隊長道:「你辦你的事。」
她從來沒有失控過,從來沒有失態過,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這麼不像自己過。
「好嘲。」
唐涉深收回手,重複了一遍,「這裏,怎麼回味事?」
——想死嗎?!敢在這種時候跑出來跟我爭?!
「沒有,我一個人吃過了。吃完晚餐出去走走,順便想點工作上的事。」
程倚庭微怒。
「啊?」
他看著她,眼中深不見底,猶如黑暗中星辰全部隕落。
治安隊長瞪他:「打架劫舍,你還有理了啊?帶走帶走!統統給我帶走—!」
程倚庭有些震動,一時間有些不能接受,「我的那一枚不貴的。」
這哥兒們該不會是在搞笑吧?
唐涉深反唇相問:「你怎麼知道我今晚在銀座?」
程倚庭這下倒是不叫了,抬手撫摸了下唐涉深的額頭,語氣很鄭重:「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腦子壞掉了?」
程倚庭從來不關行動電話。
她真的生氣了。
是一枚寶石戒指。
付駿微笑。
下一秒,唐涉深忽然抽身收手,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繼續肆無忌憚下去,而是從她上衣口袋裡摸出了她的行動電話,拿起來一看,果然屏幕一片漆黑,處於關機狀態。
所以此時此刻,縱然對這個男人的感情淡漠一如程倚庭,也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會解釋會退讓,周身會有溫度的唐涉深,真的讓人,很動心。
唐涉深簡單一句話,就截住了她的話:「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跟在他身邊整整十年,付駿太了解那個叫唐涉深的男人了。今晚的唐涉深因為銀座的一件意外已經叫程倚庭失望,她抗拒他的姿態已經那麼分明,所以付駿幾乎可以肯定,唐涉深剛才那一百萬的舉動,根本就是這個男人故意的,為的,就是要讓程倚庭的心態從失望與生氣變成內疚與愧疚。他根本就是,把玩對手的那一套用在了程倚庭身上,毫不留情,下手狠辣,存心要她對他沒辦法抗拒。
「……」
她耐性盡失。
程倚庭:「……」
那個剛收了一百萬的男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今後會面臨怎樣的災難人生吧。像那樣的人,作姦犯科雞鳴狗盜之事,一定不會少。一旦查出來,整理一下檔案,今後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料誰都會明白。
「不知道。」
程倚庭氣得連臉色都變了。
誰都不說話,統統看著唐涉深,那個什麼,付錢的人……老闆最大!
程倚庭微怔,隨即釋然,「下一次,你可以不用這樣找我的。你知道的,除了這裏,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唐涉深的眼神瞬間全黯,深不見底。
很快地,當地治安人員和唐涉深的律師團都在最快的時間內到達了現場。如今這裏的地方性公務員都是聰明人,所謂聰明的意思,就是心中透亮如何處理事端才能在平息干戈的同時又不讓自己的利益受損。
「哎?深少還有事交代?」
唐涉深正站在一旁,背對著眾人,抬手撩起程倚庭耳根旁的頭髮,細細看著她耳垂的部位。剛才在和汗衫男的拉扯中,程倚庭的頭髮有些弄亂了,唐涉深輕輕撥一撥,有一小撮髮絲就這樣順著他的動作從程倚庭發梢掉落了下來,直直掉進唐涉深心裏。
他放軟了動作,從後面圈住她整個人,把掙扎不堪的她牢牢安置在自己懷裡,開口時語氣好溫柔。
治安隊長連忙指揮著下屬進一步行動。
知道這些年來程倚庭的變化在哪裡么?
大意了,她中了他的計。
「……」
「放手。」
她不解,「恩?」
一聽這個數字,饒是程倚庭這麼正直的青年,也忍不住一口氣血上涌:一!百!萬!你怎麼不去搶?!
汗衫男不疑有他立刻接過:「有錢……那就一切好說啊。」
唐涉深勾唇,開口只幾個字:「你收下這筆錢,就代表我們達成交易。有件事,我提醒你一下,我既然付得起這筆錢,也就玩得起你敢違約的下場。」
汗衫男吞了吞和圖書口水,努力用「老子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你拽個屁呀」這樣的話來暗自打氣,瞪他一眼,但一開口就暴露了自己膽怯的心態:「你、你想幹嘛?」
大概是不忍心看見老闆娘如此自責與良心不安,付駿內心的善良之光又一次閃現了一下。
程倚庭說完,自己也汗了一下。正義感之類的詞……實在是和這男人扯不上關係啊。
原本她真是個愛較真的女孩。
唐涉深不厭其煩地再一次按住她的手。
付特助笑笑,轉身,對在場的各位大律師溫和地道:「各位,對唐先生的私事,各位還是不要抱有太多好奇心比較好。」
或許是「深少」這極具震撼力的兩個字,又或許是她那種欲說還休的小性子,當即引得那一晚的唐涉深笑了起來,攫住她的手就陷進了雙人床。
唐涉深的眼神漸漸變得有一點深。
「啊?」
後來人們才知道,唐涉深砸下的建倉資金量高達二十億,當然,其後他所獲得的利益遠遠不止這個數目。
程倚庭沉著臉,倔強地不承認,「唐先生,請不要和家裡的狗搶蛋糕。」
汗衫男一下子也懂了。
程倚庭抬頭,哦不,是這店裡所有的人都震驚地看著他。
實在是沒道理啊。
「大概是什麼時候不小心擦到了,這麼久都沒發現,可見沒事的。」
唐涉深的律師團顯然有話想說,大家互相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一起走到車邊,彎腰對已經坐在車子後座的那位年輕老闆恭敬道:「唐先生,關於剛才的事……」
唐涉深笑笑,說出的話卻讓她忍不住心驚:「對我生氣到連電話鈴聲也不想聽見,嗯?」
嘆口氣,最後,付特助深切感受到了一個事實:「哎,為了討太太歡心還要犧牲色相,我們老闆也不容易啊。」
「為什麼關機?」
而這一枚,看似相似,實則身價遠遠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簽完字,唐涉深收起筆,「這裡是一百萬,機會只有這一次。」
據說多年前唐涉深涉水資本市場,某天晚上在會議上,他的顧問團對他建議道:已到建倉時機,建議拿出五億建倉,您看怎樣?唐涉深聞言,手指敲敲桌子,只反問了一句:五個億的資金量,也能叫建倉?
「哦哦,好好。」
對於她不執著不反抗的態度,唐涉深並不逼迫。笑笑,男人踱步走到一旁的餐桌旁,忽然單手拿起桌上的一塊蛋糕,放進嘴裏咬了一口。
「啊?怎麼說?」
她聽見他的聲音挺玩味。
她忽然想起之前聽過的關於唐涉深的一個故事。
唐涉深伸手一把拉住飽。
這些年來,夜晚間,程倚庭每每在他身下被他弄得盡濕的長發,竟讓別的男人有機會扯斷了,這筆賬,唐涉深一定連本帶利地要回來。
程倚庭微微一笑,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是逃避還是妥協:「你亂說什麼啊。」
隔著薄薄的布料,他手指的溫度清晰地傳來,觸到她的肌膚,一絲灼熱,這種有意無意的碰觸在一瞬間令程倚庭周身高溫,無意識就想抓住他的手阻止:「幹什麼?」
電話掛斷。
那是在一次SEC新品發布會的活動上,鮮少出硯在公眾場合的唐涉深親臨現場,引爆瘋狂品牌效應。現場的鎂充燈閃成一片,財經與娛樂記者傾巢出動,鏡頭統統對準了這位站在SEC權利頂點的男人,而就是在那一次發布會上,在記者拍照環節,也許是無數的鎂競燈強閃鏡頭給了站在唐涉深身邊的SEC老牌女代言人一種異想天開的勇氣,這位號稱是國際影星的女代言人就在挽住唐涉深臂彎的一瞬間面向他的臉頰作出了一個順勢親吻的姿勢,無數閃光燈將這一畫面定格,自此以後整整半年間,有關唐涉深和該女代言人的傳聞甚硝塵上。
咳,既然這位老闆有英雄主義的偉大情結,那他也不要再客氣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全世界通用的可愛存在,叫票票,鈔票這個東西,有誰不愛呀?不拿白不拿嘛。
很明顯,一旁的這位唐老闆顯然是得罪不起的。所以辦事人員當場挺起胸膛表了個態度:鬧場這個事,一定要嚴肅處理!為建造和諧社區敲響警鐘!
程倚庭具備顧左右而言他的天性,就註定這一輩子不再會有開門見山的天分。
這下子,別說是程倚庭,連汗衫男都楞住了。
程倚庭連忙伸手摸了摸,「哎?」這才發現,真的有點火辣辣的灼熱感。程倚庭心中一亮,看來是剛才和那些人拉扯中被碰撞到了。
安人員把鬧事的人一帶走,現場隨即安靜了下來。
「你以為我今晚去銀座,是去做什麼?」
……不。
講得出這種話做得出這種事的人,只有唐涉深。
唐涉深點點頭,沒說什麼。
唐涉深慢條斯理吃完手裡的蛋糕,還好耐心地吮了吮手指上沾到的奶油,「明明對我生氣到這個程度,還是什麼都不肯承認是么?」
夫妻兩人玩鬧著走進客廳,唐涉深把抱著的人放下來,出其不意忽然開口道:「程倚庭,你今晚生我氣了吧?」
誰知,下一秒,一直沒出聲的唐涉深忽然開口說了一句:「等一下。」
家裡庭院的花花草草自她成為這裏的女主人之後,都是出自她之手,他記得她侍弄花草的樣子,眉睫低順,安靜美好得令他想不惜一切手段佔為己有。
唐涉深從身後緊緊扣住她的身體,不讓她離開,聲音玩味:「程倚庭,每次你對我發脾氣的時候,就會喊我深少對不對?」
「傍晚下了飛機,才知道公司在半小時之前出了一點意外。趕去銀座,是因為那裡有商務會所,談判的地點設在那裡。公關部的操作,是提前安排好了的。」
而程倚庭心裏此時翻滾著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他是什麼時候知道她心裏想的這件事的?
這個女人這麼不識趣,令唐涉深內心潛藏的惡劣因子蠢蠢欲動,有想做壞人的衝動。
「是的,某種……私人的目的。」
「好了好了,我是真的還沒有吃晚飯,從中午吃過中飯以後,一直撐到現在。」
眾人連忙襟聲,聽懂了這句話的弦外之音。這麼多年來,作為唐涉深最貼身的人,付駿的存在猶如最醒目的https://m.hetubook.com.com風向標,唐涉深的心思深不可側,做事手法千變萬化,往往令人無從探究其背後真正意思,有好幾次,若非付助理良心發現,不忍見幾位高管被唐涉深玩死在股掌之中,暗中透露了幾分意思,恐怕在場的有好幾位早已下課。也因為此,付駿特助的地位,十分重要而特殊。他說的話,弦外之音分外濃重。
站在一旁的付駿特助心思通透,淡淡地笑了下,咳了一聲,慢慢道:「他是為了剛才在場的那位程倚庭小姐。」
唐涉深涼薄的回應從電話那頭沒有溫度地傳來:「弄傷我的人,是他該死。」
洒脫?
「和你做夫妻,你比我洒脫。」
程倚庭多少也有點「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的感覺,再面對他時底氣明顯足。想了想,話還是要說的,「你,那個錢……」
前些天就從八卦新聞中得知,唐涉深出差在海外,在一個拍賣會上一擲千金,以高價競得一款名貴寶石。相傳這款寶石起源於中世紀歐洲貴族,歷經時光變遷,經歷了戰爭與和平、貴族與後裔、榮辱與生死、流血與淡然,流傳至今,血統純正,完好無損,歷史艱深,十分難得。也因此,身價十分不菲。
這個人,總是這樣。
一抬眼,視線就落在程倚庭背他而去的身影。夜深冷煙濃,程倚庭步伐不慢,根本沒有要等他的意思,倒是不小心踩到了一旁草坪的植株時她卻停了下,俯下身弄好被踩到的花,信手掉落的幾片花瓣讓程倚庭心疼不已。
不,唐涉深剛才在電話中的意思,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好可怕的男人,略施小計,她就沉不住了氣,敗在他手上。
而程倚庭,作為被大眾同情了整整半年的當事人之一唐太太,是直到整整半年之後,直到這件事幾乎落幕之後,某天晚上在卧室打開電視機時看到該女明星人氣下滑遭公司無限期雪藏的新聞時,唐涉深洗完澡出來,看了看屏幕,隨即抱著她問了句:「在看什麼?她是誰?」程傳庭這才不咸不淡地答了句:「深少不認得?」
唐汁探揉了揉傾頭。難怪世人都說,寧願跟狗爭也不要去跟女人爭,這完全是一件爭不過的事。
事實上也不能怪這汗衫男有這麼狠瑣的的想法,作為一個掙扎在底層的勞動人民,這些年來親眼見證了改革開放后最底層社會湧起的一些假冒偽劣事端,其中就包括這個身份造假。前幾年,只要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那名片拿出來,哪個上面不是印著「XX亞太區高級副總裁」、「XX大中華區總經理」這樣的頭銜?一時間搞得總經理滿天飛,懂點門路的都知道,根本不值什麼錢。
明明是他提出的交易好不好!態度還這麼拽……
程倚庭言不由衷,「和你結婚,是我賺了。」
下屬面前,唐涉深的態度全然不似剛才的易接近,眼風一掃,警告意味絲絲分明。這種神情是眾人在熟悉不過的,這才是他們所認識的唐涉深。與生俱來一股不動聲色的殺意,一個眼神就已足夠表達一切。
明明是想聽到一個解釋的,明明是想聽到親口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好讓自己明白自己還是被人尊重的,好讓自己欣慰自己還是有尊嚴的。但臨到關頭,她卻告訴自己不必了。何必在意呢,就算在意他,她又能怎麼樣呢?誰也不知道,唐涉深會不會變成第二個霍與馳。
和人反駁,和人較真。
夜涼如水,車子穩穩地駛進唐宅花園。月光粼粼,好清致的夜晚。
想到這裏,我們唐同學頗有Q精神地想:今晚程倚庭會這麼生氣,某種程度也是好事吧?試問這世上有幾個男人可以有資格令程倚庭生氣!
一位資歷較深的律師感慨:「明明是那麼嚴厲的一個人,今晚怎麼會那麼大方?我們都在場,深少還白白送出去一百萬。」
種說不清道不明只覺是類似於溫柔的情緒掠過唐涉深的心尖,令他一瞬間對她心軟。
要是那樣的話,程倚庭氣餒地想,就算她倒霉今生要和一個暴發戶過一輩子吧!
程倚庭更加不會知道,步步為營,忍得狠得,才是唐涉深對她一貫合強勢姿態。
然而下一秒。
到底是老實人家的婦人,不明不白地就害得非親非故的一個人為她損失了一百萬,雖說這筆錢對那個男人來說也許根本不算什麼,但對於她而言卻是一筆天文巨款,無論如何她到底也不能心安。
他慢慢收攏掌心,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裡,握在一起,作出一個十分溫暖的動作。
這三個字在程倚庭聽來,實在好刺耳。
此地無銀三百兩。
明明說好的,為什麼仍然對他失了控。
他忽然這麼說,然後手指用力,按下了開機鍵。
程倚庭把視線轉向旁邊,語氣很淡,連迴避的姿態都不屑做出:「關機就是關機了,還能有什麼好理由呢。大概人都有這樣的時候,忽然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想被人打擾,除了一個人出去走走,關上電話之外,不然還能怎樣呢。」
壓力好大!
思此及,汗衫男不服氣地叫起來:「同志,你把我抓起來沒關係,對,我是來鬧事的,可你也問問我為什麼來鬧事呀,我老婆和人跑了,還不准我有點氣啊?我老婆,和她那個姦夫,哦,你們倒是不抓呀?」
「五十萬,」唐涉深垂手插在褲袋裡,態度自然地就像是在談一筆日常交易一樣:「五十萬,你和這裏的人從此脫離關係。我的律師會替你起草離婚協議書,你和你太太的婚姻關係,從此一筆勾消。」
唐涉深不動聲色,低下頭,眼神掃過去。
哦,不過,一下就能撈一百萬確實很讓人動心。
「我只哄過你一個。而且很明顯,效果還不怎麼樣。」
人就是這樣子,失望了一次,兩次,三次之後,沒有活過來,就再也活不過來了。尤其是感情這回事,傷一次就夠,再多情的人,也能在重傷之後學會無情冷情甚至絕情。萬情一身,到頭來不過是傷老矣。
唐涉深也不追她,慢吞吞地下了車,單手甩上車門。
「知不知道我今晚一直在找你?」
程倚庭很是無語了一下。莫名地反唇相譏了一句,「你至於嗎,和它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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