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的抱歉,誰的傷

他彎下腰來,抬手撫上她的臉,眼裡心裏都是他今生對一個女孩可以給的最大的溫柔,「雖然累一點,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一句話:即使被拋棄也依然願意去相信而不去恨的你,才是最好的程倚庭。」
「老實對你說把,我一直認為,某種程度上來講,我已經是一個不幹凈的女孩子了。」
「唐涉深,你跟我玩真的?」
任何人都可以疼她,唯有他不可以。
沒錯,唐涉深今晚來到的地方,不是奢華酒店,不是紙醉金迷的夜店,甚至不是高聳入雲的金融大樓,而是弄堂。
有一句醒世恆言是這樣說的:真正知你冷暖的,不過是你的終生伴侶,你的丈夫。
程倚庭的身後就是一間3咖啡館,按著以往程倚庭的性子,大可以坐在館里捧熱咖啡邊等邊做一個都市隨行人。
清晨,通宵趕進度的工作組找最高執行人回報工作情況,唐涉深明確放話:九點以前不準打進私人電話,有事找付駿特助。
抱歉是一種狠,他的存在無非是一遍有一遍地提醒他和她,他成全了她一個好結局的故事而在經過中她對他又是何其殘忍。
程倚庭的聲音很教科書:「唐涉深,懶惰是致命的壞習慣。快起來,再睡下去你會死的。」
「是因為相信他,」他的笑容意味不明,「對吧」
付駿心裏那個感動啊,一顆紅心在跳動,老闆還是疼他的。
唐涉深單手為她覆上浴巾,將她整個人置身於懷中,他的聲音比動作更平靜,「我說過了,我只當你是覺悟高、被電影感動了,其他的,我都沒看見。」
衛朝楓頭疼地撫了撫額。
聞言,唐涉深停了停動作,一個眼神,寒意咋起。
唐涉深收起笑容,殺性頓現,「什麼人,這麼有本事?」
程倚庭微微起唇,想對他再說什麼,卻只聽得他溫溫和和地傳來一句話,「如果你非要跟我算清楚的話,你毀掉我的,豈止一晚。」
「笛卡爾從小體弱多病,在教會學校學習的時候,也由於社團原因受到了特殊照顧,校長看他身體不好,特許他可以不參加早晨的宗教儀式。從此,笛卡爾先生醫生都保持早晨不起床、躺在床上思考問題的習慣。」
他終於在弄堂理的一個小鋪子門前停住了腳步。
程倚庭抵住他向下壓的姿勢,偷的一個空,大口呼吸,「講得出一個有道理的故事來,我就讓你。」
「我以前好喜歡一個故事。講兩位哲學家,摩爾與羅素,這一對合作了很多年的同事,有一天聊著天,羅素忽然問摩爾,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摩爾想了下,老實地回答,是的,然後兩個人跟沒事人一樣,繼續友善而開心地聊天。」
程倚庭是什麼人?從小拿「三好學生」「勤奮百合獎」的人!從小到大一路走來,程倚庭這個好同學無不端的是腳踏實地的態度。就在一群小屁孩還在絞盡腦汁撒嬌「媽媽我不要上學」「爸爸我不想寫作業」時,程倚庭已經會在日記本傻姑娘寫「一日之計在於晨」,「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這樣的高覺悟,可見這是個多麼根正苗紅的好同學。早晨起不了床這件事,在程倚庭看來,是多麼罪惡多麼不可饒恕的錯誤習性啊。
「如果,你認為它是值得你這麼做的,那麼你就去做。」當說出這句話時,其實連他自己都訝異,他居然就是這樣,自然而然地說出來了,「人生有些事,總是要你親自去嘗試之後才有資格平均愛值得不值得的。」
誰知下一秒,唐涉深隨即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一字一句地講,「想挖我的人,沒那麼容易。」
他傾身,卻不靠近,只以聲音誘惑,「不需要我幫忙么?」
同志們,接下去發生的,你們一定以為會是這樣那樣、那樣這樣的少兒不宜了吧?
四周安靜到月色四合,連空氣都是低溫,彷彿一剎那間,世間一切都不忍心打擾這個女孩。
佛教說業力,這個古老的梵語詞,Karma,是說由造作而產生的力量和作用,他的放大作用,其後果往往不堪設想。
「我過來,只想只會你一件事,」唐涉深抬眼看住他,眼中分明有深毒的艷色:「程倚庭這個人,你不能動她。」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唔,在跟一宗新聞調查。」
唐涉深今晚帶程倚庭來的是一家湘菜館,程倚庭看著四周微微亮燈映照一方溫暖的情調,細膩暖意得緊,「原來你要帶我來的是這裏啊,我還以為你……」很適時地住了口,萬一眼前這男人又被點燃了那方面的興緻來個「原來你也在想那種事嗎?那正好,咱們不吃了,趕緊回家,抓緊時間。」這樣的即興亂來,那程倚庭就當真是傻瓜!
就是這麼簡單。
像我們唐涉深同學這樣的,雖然不要臉起來當真是不要臉,但該有的節操他還是有的,偶爾玩起情調來,倒也讓程倚庭很受用。
「……」
究竟要多痛的傷,才可以令程倚庭這般心性淡漠的女孩,每次觸及傷口,都會大病一場。
咳,且不說這個關於笛卡爾先生的故事程倚庭是從哪本書里看來的,但經過她這麼一番自言自語喋喋不休的折騰,唐涉深睡意再濃也被她搞醒了。
「你一大清早跟我講什麼笛卡爾,那我就跟你講羅素,這總可以吧?」
艷色天下重。
唐涉深:「……」
看到鋪子前有人駐足,店裡立刻走出一個修長身影,隨即傳來一個看似溫溫和和實質漫不經心的男聲:「客人,不好意思,我們還不到營業時間,要不您過會兒再來?」
唐涉深冷笑,「你有真心當過SEC的財務總結愛你?你好像是來卧底的吧。」
「做人不要這麼精確,你的生活會變得很無趣的,」唐涉深甩下手裡的文件,語氣玩味,「和一群上了年紀的人開會,要懂得遷就。」
唐涉深睡意未散,揉著額頭強迫自家有點耐心,好歹是自己挑的老婆,該玩還是要陪著玩玩的,「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聽,拿我就費點時間跟你講一講。」
下一秒,冷不防地,一件男士外套披在了她身上,緊接著幾乎不給她思考的餘地,她被凍僵的手已經被裹進了一雙溫暖的手掌。
——竟敢插手唐涉深的事。
狹窄的弄堂里,四季雨水多,陰暗、潮濕,屋檐下細細看,或許還能找到一兩條蟄伏的蜈蚣。小孩的叫喊聲,中年婦女的訓罵聲,晚上做飯時,那情景絕對不是一個美好的「炊煙裊裊」可以形容的,那真是「熏煙瀰漫、異味四起」的殘酷現狀啊。
https://www.hetubook•com.com「哦?」唐涉深不緊不慢地伸手拭去她唇邊的水光,艷艷一笑,「我就是有節制才沒有操。」
「對不起」
唐信沒有立刻回答。
「有一個段子是這樣的,說羅素在北美旅行的適合,一群大學生問他,為什麼後來放棄了哲學研究,這位哲學家回答說:因為我發現更喜歡性|交。」
何況是當年一手掌控SEC資金鏈且有本事將SEC龐大的資金支出減到最低以控製成本的衛朝楓。
「程倚庭。……程倚庭在查你。」
「我毀了你一整個晚上。」
這一刻,唐涉深絕對沒有想到的是,他所要面對的問題,棘手得多:程倚庭得罪的人,不僅是旁人,還包括SEC。
冬夜,長街,橘黃的街燈,唇邊呵出的白霧。
程倚庭微微動了動唇,「我……」
事關重大,唐信不得不提醒他,「『賢承』表面上和SEC毫無關係,但如果被人查到『賢承』幕後的老闆是你,就會對你,對SEC都很不利。」
「我收到消息,有人在查『賢承』近日的那樁事。」
程倚庭沉痛至極,心想她剛才為什麼要叫醒他?啊?他要睡就去睡,關她鳥事,,她這麼多此一舉地去叫醒他幹什麼,好讓他把她辦了嗎,啊?
事實上唐涉深說完按句話之後,他連臉色都沒有變過。只是悠閑地走到一旁的飲水機旁,拿紙杯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俯身接水的那一瞬間,衛朝楓隱在陰影下的臉上菜一閃而過驚艷的深毒笑意:唐涉深,好本事。為了一個程倚庭,竟然有本事查到這麼多,查到他這裏。
不願服輸,寧願以自身一切為賭注,以命相搏,其中的蒼涼與忍讓統統不計較,拼盡全力只為換心中一句自我肯定:還好還好,心力還在,程倚庭仍未墮落成沒有誰就不行的女子。這個女孩活的十分不易,十分自討苦吃,完完全全是屬於沒有天分去快樂的那一類人。
「啊,很貴的獎勵,」他的聲音陡然性感,「比如說,這樣子……」
「不準起來」
當唐涉深結束臨時董事會議,回辦公室時赫然發現連許久不出現在公司的唐信都稀奇地出現在了這裏。
然後,付駿這個有點很不幸地被這位SEC年輕執行人迅速發現了,唐涉深的做人原則是睡眠:及早發現,及時利用,決不手軟!
有一點不可思議是吧,唐涉深居然可以為一個人做足一生情事。他只明白,在這一場感情里,如果失去她,他將失去所以感覺,再沒有七情六慾,也沒有肺腑內里,所以的飽滿與真實,一切的煙花與星辰,都將從他失去她的一刻開始,與他無關。
「……」
可惜,可惜的是,我們程倚庭同學是個文化人,是個知識分子。文人有文人的風骨,崇尚以理服人,自古以來文人解決問題的辦法是什麼呢?擺事實,講道理阿。
無論他講什麼見鬼的話,程倚庭打定主意都只當沒聽見,恩,就這樣好了。然而,就在程倚庭因為他要講出什麼連篇鬼話的適合,冷不防唇間一陣濕熱,她睜大眼睛一看,唐涉深已經壓著她的後腦令她作出仰視的姿勢,不得不迎合他的深吻。
所以他才會對她說沒關係。
這個時間,對我們唐涉深同學來說,真是抬適合睡覺了啊。
「……」
「因為你好,」大概是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程倚庭沒有看他,撥弄著眼前的晚餐,聲音卻柔得當真如春|水更柔,「你對我,真的很好。」
衛朝楓眼神一變。
唐涉深抬眼。
她忽然這樣對他說。
「擺平這些勢力不是一件容易事。老實說,我替你不值。」衛朝楓靠在牆頭,和他拉開一定距離,邊喝邊慢悠悠地告知,「她的心不定,最後未必會是你的人。」
程倚庭的溫柔是唐涉深的溫柔鄉。
唐涉深站在她面前,聽完她講這些,他既沒有「我是被害人」的理直氣壯,也沒有「既然你犯了錯那就用身體來還吧!」這種狗血心態,他只是聽,聽完了,他忽然彎下腰,與她平視。
這是一個怎樣的地方呢?
唐涉深:「……」
郊區的居民小弄堂。
程倚庭搓著被凍得通紅的雙手,抬眼望天自嘲地笑了下。
男人笑笑,「哦?」
但是現在的程倚庭,已經不會那樣做了。
「……」
唐涉深大笑。
霧氣氤氳下,唐涉深一身黑色襯衫長褲,鋒利、不親近,分明是性情偏冷的氣質,一個低眉的眼神,卻硬生生為她溫柔了今天。
唐涉深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簡單地說,這是一個極具資本囂張的男人。
如今的兩人再相見,站定,對望,視線皆是暗藏刀鋒的毒,最後唐涉深笑了,上前不正經地摸了一把衛朝楓的嫩嫩的臉蛋,「你真是不可愛,我好歹曾經是你的老闆,現在也不請我進去做做?」
事關程倚庭,唐涉深從不開玩笑。事關程倚庭,唐涉深都是認真的。
所以說,做人不能太複雜!
「嗯」
這樣懂情懂人心的男人,才當真是——
因他做不到對她不疼惜。
「也許吧,但我仍然不想放棄,」程倚庭放下茶杯,表情淡然,卻堅定,「『賢承』在二級市場只是一進一出玩了一次,多少中小股東的血汗錢就被毀在這一次上,公平嗎?」
「我是被拋棄過的人,受過嘲笑,受過非議。甚至回鄉時,都有老人曾經對我講,女子最恨不潔,我這一生,都會比其他乾淨的女孩子來得更差一點。雖然對旁人我不曉得這是不是真的,但對你,我承認他說得對。」
就是這一句話,叫程倚庭從此對這個男人的心痛就開始了。
他看了一眼唐涉深。
一夜好睡。
——各位,這絕對是吃飽了撐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唐涉深這陣子結結實實地累到了,小說里喜歡些「某老闆白天開十八個小時的會議,傍晚去應酬喝酒晚上還能一夜好幾次」,其實怎麼可能!就是碳水化合物做到,哪來這麼好的體力天天這麼搞的。
文藝青年通常會這樣描寫:「弄堂,充滿著老城市的氣息,步履古老,舊日的韻味……」
「一大清早你這麼有興緻,恩?」
程父親自下廚招待,當兵出身的男人,即使上了年紀,也依然有一種不卑不亢的直立感,唯獨面對唐涉深,席間敬酒時,老人低了眉悄了聲,對他講,我們倚庭,要你費心多照顧了。
都是講故事,我們唐總講出來的故事,就是……不像個正常故事。程倚庭目瞪口呆,很明顯,唐hetubook•com•com涉深有沒有學到羅素那樣「十幾歲就用希臘語寫日記以防止別人偷看」的本事程倚庭不知道,她只知道的是,後者關於男女情愛的不要臉精神,唐涉深是一絲不苟地全部學會了。
「喂喂,天地良心,我對你就做過那麼點破事,就算我去你那鬼地方是為了卧底我也沒佔到你便宜反而是你佔了我便宜,」最後他都沒有出手暗算唐涉深,反而被唐涉深這陰險男人收買了人心反過來幫他一起對付第三方。一想到這個,衛朝楓就有撫額惆悵的心,「你這陰魂不散的傢伙,我現在開的是麻辣燙店好嗎。」
綜上所述,我們這位付駿不愧是在人生際遇陰影下還能健康成長起來的人,脾氣忒好,耐心也忒好,進入SEC擔任特別助理之後接手了唐涉深的一堆破事,時不時在睡夢中被唐涉深的電話吵醒,對方相當不要臉地說馬上有事要交給他處理,付駿聽了,也還可以猶如屁股上按了彈簧般蹭地坐起來保證「馬上完成任務」
程倚庭正挑著眼前的魚刺,答得絲毫沒有防備,「這宗新聞不是我們公司挖到的新聞,是有人匿名寄給了我們一份材料,說『賢承』這家公司涉及利潤操縱。」
清晨,SEC突發意外事件,需要最高執行人作出最高指示,唐涉深明確方話:在可控範圍內,有事找付駿特助。
她的抱歉,誰的傷。
她低著頭,沒有抬眼去看他是怎樣一個表情,怎樣一個面貌,像是好不容易積累了好多勇氣,一定要一下子說下去,否則,就再也沒有再說一次的勇氣了。
幸好,幸好,幸好的是,唐涉深身邊,還有一個付駿同學!此同學有一個閃光度亮瞎眼的有點:習慣早期,不賴床。
抬不動他,程倚庭索性沖他手臂咬了一口,聲音很平靜:「六點了,不早了。」
「最近在忙什麼?」
程倚庭:「……」
不如程倚庭所願的是,唐涉深的慾望也清醒了。
虧得這位程倚庭小姐在唐涉深心裏的地位獨一無二,否則以唐涉深單身時的那一套心性,哪來那麼多耐心跟你講道理。從來強者都是這樣,看你不爽,懶得廢話,海子街出手解決你。
唐涉深笑意深深:不急,等吃完了這頓飯,回家有的是時間,經過等待的果實才更甜美啊……
她不爭氣地臉紅,潑了他一捧水,「你說什麼啊?」
衛朝楓的臉皮抽了抽。
衛朝楓沒有說話。
只覺動人心弦。
沒有想法,真是毫無想法。
居然給他講哲學小故事讓他起床,這女人,當他是小學三年級嗎。
所以,唐涉深遇見程倚庭,從裡到外,從人生哲學到處事態度,讓雙方而言都是一種不小的挑戰。
連行色匆匆的過路行人都忍不住放慢了腳步,為這一對深吻的情人側目微笑。
程倚庭閉了閉眼,然後睜開,像是下定了決心,「對。」
「佛學中有一個偈語是這樣講,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你這麼聰明,一定懂我在講什麼。有時我也會問自己,我喜歡你什麼呢。後來我想我喜歡你的一些,大概就是這樣了,一如佛學中說的那樣,天然無飾,便是本性。程倚庭是什麼樣子的,我喜歡的就是什麼樣子。」
於是,今日也不例外,清晨六點,唐宅別墅主卧理,一場拉鋸戰緩緩展開。
「下次不會了。」程倚庭忽然開口,對他講,「請你信我一次。」
麻辣燙,百度百科註解:是食物平民化的歸宿。老百姓開店為了節省成本,自然不會放太貴重的食物,一般就只有各種菜,各種菜,各種看上去像肉其實還是菜的菜……
當小衛老闆把一碗親手煮的麻辣燙端到唐涉深面前的時候,我們唐同學菜發現,擺在他面前的最大問題不是沒有肉,而是:不衛生……
唐涉深的眼神很玩味:「程倚庭,是你該講點道理才對,我這是在向大師致敬啊。」
手臂一個用力,攔腰將她抱起,穩步走向街邊停著的那輛熟悉的黑色法拉利。嬌妻在手,SEC年輕的執行人今生只為這一程姓女孩攔腰抱,「程小姐,叫吧叫吧,沒人會來救你的。今晚你被我訂下了,給我老實點。」
「之後笛卡爾先生到瑞典,被瑞典女王要求每天早晨五點起床給她授課,從此笛卡爾先生不能賴床了,後來他就死了。」
唐涉深抬手敲了敲桌子,分明已經警告,「衛朝楓,你最好不要跟我裝傻。你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你我都有數。」
程倚庭知道唐涉深其人做起事來絕沒有章法,但她、她確實沒想到,這傢伙居然無所顧忌到了這地步!程倚庭是個守舊的人,在情事上尤其是,第一次反應就是推拒,但唐涉深哪裡是會任由人推拒的人,越是抗拒越是強硬,非壓迫得她鬆了牙關微張著唇放他進來,他才罷休,微微笑了一下,便是俯身長驅直入。
於是,就有了一下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唐涉深的笑容又鬆了下來,好似對方才的話題全無在意,「連你都動用了,也夠本事啊。說吧,你今天來找我什麼事。」
她翻身下床,走向浴室。她要洗凈昨日的淚痕,以及前塵的拖累。
大意了。不該低估唐涉深手中握有的情報網路以及他想要挖一個人出來就算挖地三尺都會把屍骨挖出來的決心。
大意了!
而程倚庭對過去的放不下,就是其後一切悲劇結局的業力。
像唐涉深這樣的男人,一旦想套一個人的話,根本不需要一個一個問題問出來,只需要稍稍點到即止,適時地表現出濃厚的興趣——要知道,唐涉深平日里感興趣的話題絕不多——因此,物以稀為貴,一旦他表現出有興趣聽下去的意思,往往就會讓人想告訴他更多一點,也吸引他更多一點。
「沒關係,我告訴你,他是一位法國哲學家」
於是,早晨六點,程倚庭就開始給我們唐總講道理了——
連斜斜靠在牆頭的身體都一瞬間站直了。
程倚庭淡淡得,「像這種匿名寄來的新聞,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到了一個沒辦法的地步,是不會輕易向媒體求助的。」
半夢半醒狀態中的男人,力氣怎麼還可以這麼大。程倚庭默默無語了一會兒,抬了抬他的手臂,要命,這麼沉,完全抬不動。程倚庭擰眉想,什麼貴公子,什麼最年輕老闆,就衝著這手臂力道,這傢伙到底多少斤?被養得這麼好,國了一個周末有胖了不少吧?
倒是沒料到他會說這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和-圖-書,唐涉深笑笑,「你指什麼?」
唐涉深傾身貼近她,順勢環住她的腰,存心要做撩人這一件事,「你成功地……令我對你不忍心。」
沒關係,程倚庭的未來,還有唐涉深。
這是程倚庭的溫柔。
有時他看著這個女孩子,看著她的眼神他就知道,對這個世界,程倚庭有一種她自有的鄙薄在裏面,不肯敷衍,亦不肯妥協。她就像是中世紀時老式作風的那一類守舊派貴族,固執堅守著自己的原則,並且一力承擔,不讓辛苦讓人看見。旁人見了。只當她是多麼雲淡風輕的一個人,只當她是不會辛苦、不會痛、不會有任何旁的別的,這樣一個人。
冬日的夜晚總是來的特別急,溫度驟降,令站在街旁的程倚庭也不似平日的淡然,忍不住呵了呵手。
唐信明白,那是唐涉深獨有的壓迫感。
唐信點點頭,「當然,你做事的方式,我明白。」
他倒不是非要賣麻辣燙才能討生活不可,他給唐涉深當過財務總監,干過酒吧DJ,甚至還有更隱秘的身份,他都有,可是這不代表他就捨得不幹麻辣燙這一行啊!想他衛朝楓別的優點沒有,就是只有一個優點:干一行愛一行!想起這兩年,他是如何天天起早摸黑地進貨,下廚房,經營小本生意,又是如何左右逢源地搞定弄堂里時不時上門鬧事的人,才有了如今這個十平米不到的小店面,他容易么!他燒麻辣燙燒出感情來了好么!一旦被收購,就相當於老婆被人搶了一樣傷心好么!
於是星期一,工作日,我們低血壓嚴重的唐涉深同學打定注意賴床。
唐涉深點點頭,「資本市場,這種事不太容易查的。」
他是對的。
唐涉深揉了揉太陽穴,暗藏一個無奈的表情。
有沒有試過真正去等一個人的滋味?
「你看,我連這種話都無人可說,只能告訴你。雖然我也明白,你是最不適合聽這些話的人,試問這時間會有哪個女孩,去對丈夫說心裏放不下的過往。會說這樣話的,大概只有我這樣一句,自暴自棄的人。」
父愛重如山。
她還來不及抬眼,唐涉深不正不經的聲音已經先聲奪人,「小妞,你成功了。」
程倚庭說不出話。
「是,我知道了」
「哦?」
只有的人才當起麻辣燙店的老闆來,也比尋常人更為苛刻地控製成本。
程倚庭撫額,惆悵:這位少爺,公司是你的你當然可以遲到,可我不行阿。
唐涉深表情未變,連眼也沒抬,好似隨口問道,「什麼樣的新聞調查?」
唐信沒有唐涉深那種似真似假的態度,學不來,也不置可否,唐信習慣一針見血,「沒有錯的話,應該是董事會裡已經有人向你發難了吧?」
「……」
唐涉深直起身體,居高臨下,呵地一聲笑了下。
程倚庭從不覺自己有多幸運,但這一刻她只想對他講:能遇到唐涉深,真真是程倚庭的至大幸。
他笑了,頗有笑味,「梨花一枝春帶雨,哭起來也是美人。」
「……」
程倚庭終於放棄般地嘆了口氣,接下他的調情,抱腿屈膝看著他笑,「如果,唐先生你願意的話。」
程倚庭靜靜說著這些話。
於是這一個清晨,程倚庭上班,遲到了……
「……!」
關於唐涉深低血壓早晨無法起床的這個問題,已經是唐家上下眾人皆知的事。唐涉深身為SEC准繼承人,不負眾望,從小就表現出了標準的「惹我者死」的繼承人霸氣。鑒於鬧鐘這種東西第一次用時就被低血壓嚴重的深少爺在清晨睡眠不足處於半怒狀態時砸個粉碎,於是在唐家最頭疼的人就是每天負責叫自家少爺起床的管家,有時甚至臉SEC管理層急找時都會因「老闆起不了床」這種熊蛋似的理由而被拒門外。
真正去等一個人,本就是一件越捨得豁出自己就越有情懷惹人疼的事。
程倚庭笑著就勢靠在他的胸前,唇畔貼近他的耳際,「我從不等的,所以你要給我什麼獎勵?」
這一晚,唐涉深的行程對外保密,身邊只帶了付駿一個人,甚至到達目的地后和付駿間的對話也略顯詭異——
這男人根本連鬼話都懶得講!他直接用行動上的!
一聽這話,付駿嘴上不說,心裏那個嗚嗚傷心啊,猶如一隻被拋棄的小狗,「我、我……」
猶如大夢一場,程倚庭如今終於夢醒。
水流嘩嘩,程倚庭仰起頭,眼裡身體都是水,她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忽聽得耳邊傳來一聲華麗的調笑,「睡醒重生的感覺怎麼樣?」
緊了緊手臂的力氣,把懷裡的人摟得更緊,唐涉深居高臨下,聞著程倚庭身上慣有的橙花味,聲音低啞得一如誘惑:「不準走,陪我睡。」
唐涉深唇角一翹,沒太多猶豫地穩步走進辦公室,「稀客啊。什麼時候來的?」
像是這個問題對他而言根本不是問題,他一笑,放下一句話,眼壓天下重。
這是一個外表給人十分純良印象的年輕男人。
她在等人,等唐涉深。
這種時候,程倚庭自然不會懂,對待唐涉深這樣的人,以暴制暴,是唯一的辦法。
時光過隙。
「……」
講得更嚴重一點,這是她早已患上的舊疾,並且,病入膏肓。
很多日子以後的程倚庭,在商業採訪時無意間與SEC年輕的最高執行人有機會再次對視,哪個時候,他已離她千里之外,距離是她接觸不到的遠,那時的程倚庭會一次又一次想起這個晚上,想起這個名叫唐涉深的人,單膝跪地為自己擦拭髮絲水滴的動作是何其溫柔。夜風好冷,回憶似暴雨般鋪天蓋地傾瀉。抬頭回望,溫柔過往滿溢了雙目,叫她記得他曾是怎樣無望地愛過她。
天清氣朗,程倚庭和唐涉深回了一趟程家看望父母。
夢裡綠草茵茵,花樹落瓣,她身穿白紗蒙容,手腕白玫瑰,連婚衣都拖著一個精緻的長尾。而一個溫柔的男人,正站在花瓣地的前方,隔著這一層純白頭紗,伸手對她相邀,唇角微翹,對她講:「你這麼慢,我只能吃虧一點,等等你。」
「那又怎麼樣,不是我的人,我一樣慣她。」
唐信看著他,平平靜靜地說了句:「利潤操縱,犯法的。」
「……」
如程倚庭所願的是,唐涉深清醒了。
「敢一個人昂揚走下去的人,是勇敢的,也是驕傲的。敢走出這樣人生歷程的女孩很少,而你是一個。被我遇到了,我么有辦法視而不見,」他看著她,把心裏的話打開給她看,「所以就這樣好了,他教會你何謂情傷,我來守你全部的驕傲m•hetubook•com•com。」
唐涉深眼神散開,分明是睥睨天下的傲慢,「程倚庭得罪的人,我負責擺平。」
五分期待、三分焦慮、一分薄嗔、還有一分的羞赧。
唐涉深睡眼惺忪,一身的慵懶。因為是裸睡,好吧,更坦白一點,因為是昨晚做了那事他懶得再穿衣服,所以現在的樣子就是一個光滑的成年男性身體,赤條條地罩住了程倚庭。「……」
唐涉深下車,垂手站定,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眼前的弄堂,眼神鋒利。
所以,這位少爺,麻煩你吃完了就快點放過我,回去洗洗睡吧。
「是關於一家名叫『賢承』的投資公司。」
「是啊,」程倚庭倒也公平,如實做出評價,「雖然我不知道它背後的老闆是誰,但從操作手法來看,確實是很棘手。沒點實力的話,不可能有這種膽量和氣勢。不過,利潤操縱,始終是犯法的,做得出這種事的人,說到底始終不是一個好人。」
「你看,這樣的人都討人歡喜,並且值得尊重。我以前也好想車國內外這樣的人,但後來我終於明白,我這一生,恐怕都成為不了這樣的人,在過去的整整數年,我心裏都有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前塵過往,放不下的痛苦與恨。昨晚發生了一些事,令我明白,我可能這一生,都得不到被拋棄的理由了,他就是不要我了,沒有理由。在這樣的際遇里,我不知道再如何說一句『我沒事』。」
唐涉深笑起來,彎下腰,任憑一池春|水浸濕了黑色襯衫的袖口,他攔腰一環,穩穩地從池中將她抱起。
雙方都是何等高手,唐信只此一言,就已足夠令唐涉深做好了心理準備去承受即將到來的局面——
「我帶你來,不是要你給我添麻煩,等下見到什麼人,該做什麼事,懂么?」
衛朝楓直起身體,抬手喝了一口水,含在嘴裏,似在回味,又似在爭取思考的時間,再咽下,他才開口。
多可惜,在他溫柔山河溫柔你的時候,她卻沒有來得及,珍惜眼前珍惜人。
程倚庭笑了,指了指自己,「昨天哭了太久,弄得好臟,所以今天第一件事就是,要讓自己乾淨起來。」
「……」
整整五分鐘,他放開她的時候,程倚庭臉色如滴血,一開口就是怒,但因渲染了情意,這種怒反倒成了薄怒輕嗔亦風情,「唐涉深,你沒有節操。」
也曾有同行十分中意唐涉深設備的這位特助,不惜開出高價挖人,唐涉深知道了,也只是笑笑,眼神一挑幽幽似調情,「想不想過去?」
程倚庭做了一個夢。當真是好夢,任何女孩都會做這樣的好夢。
「這些年來你對那個人的所有放不下,究竟是為了雙目。」
深吻。
唐涉深挑了挑眉,十二萬分的玩味:「要找到你可費了我不少手段啊,衛朝楓。」
這個男人是如此情懷坦蕩,鋒芒畢露時他鋒利、殺傷,單單面對她時,他柔軟,如桃花飄零落在了溪水,碧波心,溫良潛藏。
誰都知,唐涉深是個頗為自傲的人,居高臨下、不可一世,很有點「我要怎麼做與你何干」的囂張。而使他同這世間其他自負之人區別開來的就是,他手上我有的資本。
她不撒謊,她承認,「我不信他是那樣的人。」
被自己老婆查自己的秘密公司,還當著他的面主意被她誇了一通,最後被無情地達入「不是好人」的範疇……
當一個強勁有力的男性臂彎從後面牢牢禁錮住程倚庭起身穿衣服的動作時,我們程同學心裏只有一個想法:「……」
「你是一個很驕傲的人,被人拋棄后絕不願再接受同情和施捨。然而驕傲的人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傷而不言,痛而不聲。再說得明白一點,就是會比尋常人吃更多的苦,忍更多的疼,而我對你的放不下,就是你的這一份驕傲」
父行女仿,唐涉深看著眼前這個老人想,大概,也只有這樣的父親,才養的出這樣一個對世間俗塵都有種清明澄澈態度的程倚庭。
唐涉深意味不明,「也許只是想借媒體的手一逞私慾而言。」
衛朝楓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聲,「好啊,我沒問題,只是不知道深少吃得慣這裏的麻辣燙么?」
衛朝楓。
程倚庭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氣氛有一瞬間的怒張。
「正好,你開店,我吃飯,」唐涉深旁若無人地一腳踏進這陰暗潮濕的麻辣燙小店,「顧客是上帝,所以你還是得請我進來做做才對。」
這座別墅皆由中央空調控制,室內溫度四季恆溫,但在熱水中泡了太久,程倚庭被唐涉深抱出浴室時仍是感到了冷。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旁人看來無害而樸素的男人,卻在當年,有本事笑得雲淡風輕地對SEC的最高執行人說:「算是放你一馬,唐涉深,否則SEC已是我囊中之物。啊,當然,最重要的遠遠是我不喜歡趁火打劫,既然已有人先我一步暗算SEC,那麼我反而有興趣幫你一把將SEC起死回生。」
一直都知道這個男人是無所顧忌的不要臉,但程倚庭萬萬沒想到這傢伙居然能不要臉到這種程度!遇到流氓,程倚庭束手無策。
正想著,冷不防忽然聽得程倚庭說了一句,「這一次的新聞不好做。」
唐涉深微微笑了下。
程倚庭捧著牛奶杯,沒有動,只固執地向他坦白,「唐涉深,有些話,現在我不說,也許今後都會是你我之間的一個結。所以,不管你有沒有興趣聽,我都要告訴你。」
——請原諒,愚鈍如她,會撒嬌的方式,只有這些了。
如果不是沒錢買新房,政府又不拆遷換房,會有這麼多人蹲在這裏?不然,你來蹲個十幾年試試看?
該怎麼說好呢,誰叫霍與馳,教會了程倚庭如何開始一生情事。
講完這些,她抬眼,滿目蒼涼,皆是對他的十分抱歉,「唐涉深,蓄意傷人是犯罪,感情亦是如此,所以這些年,我對你做的,已是犯了重罪。」
付駿是多麼察言觀色的一個人,從唐涉深的眉眼神色中就可知事態的私密嚴重性。作為唐涉深的特別助理,他自然知道老闆今晚來這裏找的是誰,也知道老闆為何事而來,但付駿更是一個聰明人,懂得「適時懂裝不懂」的必要性,這才是這數年來SEC的特助之位之此付駿一人坐的穩而不倒的原因。
事實撒謊那個是,你們錯了!
唐涉深不由得心神一動,「幹什麼這麼看著我?」
「這是真的。」
這樣一個唐涉深,在愛上一個人之後,卻也只是凡塵肉身一條,在對程倚庭的這一場感情里,他傾盡努力所希望的,至多不過和_圖_書是能在今後每一個花影森森,月明如雪的晚上,有她陪在他身邊。
「唐信,」他說出口殺傷般的話就如同他的笑容那樣理所應當:「我把SEC帶到今天這一步,你該不會以為我做事,都是按規矩辦事的吧?」
程倚庭從夢中醒來。
程倚庭抬起雙手一把護在胸前,「你想幹什麼?講點道理,啊,你講點道理。」
付駿心裏一震,因突然而來的震驚而瞬間睜大了眼:這個聲音是……?!
事情發生在一個星期後。
站在冷風中,任憑冬日季候風刮過耳際留下刺骨的呼嘯,伸手呵一呵氣漸漸連唇邊白霧都暖不了手心的溫度,程倚庭唇角一翹,分明地,她不生氣,她莞爾,為他挨過的凍,吹過的風,都將成為她對他撒嬌的成本,她幾乎開始想象等下見到唐涉深時她會對他說什麼:hey,我等你這麼久,你有什麼表示嗎?
見一回,動容一回。深重如唐涉深,此時所能做的,也只是用力點頭,一口飲盡程父敬來的酒。
唐涉深忽然笑了。
程倚庭反應過來他想幹什麼之後,愣住了。
唐涉深一襲深色大衣,銀灰色襯衫如一束月光,映襯得他的臉如貴族般冷辣,使得遠遠看去,他整個人行其中,十分突兀,與四周老舊街景形成巨大落差對比。
但是,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永遠都不要,低估勞動人民的生存智慧。
只要這個男人想,他自有那個本事、也自有這種氣場,令人無所反抗。
五分鐘。
「說的沒錯呢。」
程倚庭的性格里,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偏執。
「你……」程倚庭搜腸刮肚想說幾句氣壯山河罵回去的話,但類似於那種「操」啊「日」啊都不雅詞,又實在是程倚庭看不上眼的!沒辦法,知識分子就是這麼龜毛!這樣那樣一番內心掙扎,反而最後脫口而出一句:「欺負人」
據說,學會與舊感情一刀兩斷,這一段心路歷程,是每個人蛻變之必經,只是有些人用時短些,有些人用時長些,而程倚庭這樣的人,必是其中耗時最久,大抵是被稱作沒有天分成長的那一類人。人與歷史總是有著驚人的相似,繁盛期過後,總有一段殺伐混亂的年月,以血、以心力、甚至是以天性于本能,來與舊日作別。這幾乎是把自己斬一刀,就此分為兩路人。肝腸寸斷。失於驚塵。
他是懂她的,明白她已經不是單單為情事而焦慮,而是為人生。她心裏真正怕的,不是霍與馳,而是霍與馳留給她的被拋棄與被棄絕的卑微。
「算我倒霉好嗎。你這是盯上我了啊,給你當了兩年財務總監我真是不划算。」
他慢條斯理地講她心裏不敢說的話,替她全部說了出來,「你相信他,即使被他拋棄,你仍是相信他。相信他當年那樣做是有隱情,相信他終究還是你認識的那個霍君,而當如今他將你的一切相信全部推翻時,你終於失去了說明自己的最後一個理由。」
唐涉深頓時就笑了。
這是極具深意也極具深思的一眼。
「好,我就跟你講道理。」
她睜眼。
這是一個年輕男人。
「你知道笛卡爾是誰嗎?」
唐涉深揉著尚未清醒的太陽穴,整個人垂得很低,額前的頭髮垂到程倚庭眼前,掃過她的眼睫,十足撩人。
「給你講一個故事,書里講的,是關於笛卡爾的,」
程倚庭是何其聰明的女孩,一瞬間明白了他在說什麼,但這種時候,聰明的女孩才會懂得懂裝不懂的藝術。她偏偏頭,笑盈盈反問,「哦?」
「你想過嗎?一個乾淨的女孩子應該是怎樣的,她有好過去,也有好未來,感情上所經歷的一切雖算不上美,但必是純粹的。這樣乾淨的女孩子對人對事都會有得好風度,不計較、沒有仇恨,這樣大度的人是會招人喜愛的。」
「程倚庭確實得罪了人」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她手中的那支筆,得罪了很多人,而且來頭都不小。」
程倚庭睜大了眼,抬手捂住了嘴。
「呵這世上,敢這麼對我坦白而多情的人,只此一個程倚庭,」他像是無奈,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一句溫良的情話就終於不經意流淌出來:「……我放縱自己去愛你,實在是一件非常累的事。」
眼帘微抬,掃過去,不足十平米的小鋪子門口,那塊因經年累月風吹日晒又無人修理所以顯得陳舊不堪的牌匾撒謊那個分明寫著五個紅色的油漆字——衛記麻辣燙。
多年之後,天有不測風雲,唐涉深遇到程倚庭。
他感到懷裡的人向自己縮了縮,知道她在冷,便把她放在床上,拿來柔軟的被子將她全身裹住。又起身拿來乾的浴巾,覆上她,手勢溫柔,一點一點擦乾她的頭髮,還有身體,還有四肢。然後為她穿上衣服,一件一件,先是內衣,再是棉衫,最後套上保暖的睡衣。他好似將她視為易碎品,雖然其實,連他自己都不曉得這樣做是否有意義。
就在程倚庭還沉浸在她自己的教育性故事中時,忽然身後傳來一個勁道,來不及她叫出聲,再睜眼時,只看見唐涉深已經從睡著的狀態,變成了翻身在她上方,正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像是終於敵不過唐涉深的固執,衛朝楓敗下陣來,「受不了。說吧,你千方百計找到我,又想要我為你做什麼事?先跟你說清楚,我現在是良民,以前那種殺人越貨的事別來找我。」
「在說這些之前,」他像是並不在意,端來一杯溫熱的牛奶,塞進她手裡,「先把它喝了,折騰了一整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你的胃受不了。」
一抬眼,男人笑笑,陰陰柔柔地說了一句話,「衛朝楓,我吃不下你的飯,可是我可以收購它。」
「不信的你話,試試看。」男人伸手,隨處一指,「不止你這家店,像這種弄堂,我想出手的話,要多少有多少。」
這也就算了。
一見唐涉深那一臉嬌生慣養的表情,衛朝楓就挺幸災樂禍,「吃不下不勉強。一碗八塊,跟你認識一場給你打個八折,就收你六塊錢好了。」
程倚庭偏頭一笑。
「一小時前,」唐信一如當年,除了唐涉深之外,這個男人對任何人、任何事都習慣疏離,沒有執著。見他進來了,唐信抬眼看住他,「你的臨時董事會拖延了十二分鐘。」
唐涉深惆悵啊,這世上應該沒幾個男人會像他這樣落入這種惆悵的境地了吧?
清晨,國際知名善業周刊邀約採訪SEC年輕執行人在早晨私人時分的生活情況,唐涉深明確放話:影響睡眠,不接受採訪,非要採訪去找付駿特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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