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下車,便看見林夕站在路口等待的身影。
阮蘇陌連點幾次頭,「叔叔阿姨好。」
請原諒,這並不是阮蘇陌的本意,她只是怕被顧安笙誤會自己是一個隨便的人。
阮蘇陌有些氣憤,感覺比自己被坑了還難受,下意識拉過男生的手就要往回走,準備去找攤主算賬。電光火石一瞬間,顧安笙心底忽然有陣電流穿透血液。
立夏卻突然出聲。
回到家,還來不及等阮蘇陌收拾好行李,林夕便將她拉到裡屋,從枕頭下摸出一個略微發黃的口袋,遞給她。阮蘇陌疑惑地望林夕一眼,對方卻眼神示意她打開。
是一個存摺,很新。
回來之前,阮蘇陌打過隔壁小賣部的電話,轉接母親,告訴她自己大概到家的時間,沒想到她竟跑到路口來接,看起來已經等了很久,眼神透出焦急。阮蘇陌的心一下就軟了,密密麻麻的泛起酸澀。
沒有聯繫何熏的話,那意思就是說……她是第一個知道電話號碼的人了?
「有什麼事?」
立夏終於翻過身來捂住阮蘇陌的嘴,眼眸張開又頜上。
阮蘇陌「噗哧」笑了出來,「顧少爺,你要不要這麼歹毒啊,人家只是多收了你一些錢,你就想咒別人下半生?」
到站的時候,下火車的人不太多,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城市安靜地蜷伏,很多人甚至聞所未聞。阮蘇陌拖著大大的行李箱,在站台等去小鎮的汽車,運氣還不錯,正好趕上剛開來的一www.hetubook.com.com班。又是一番顛簸,阮蘇陌原本這幾天就沒有睡好覺,總是做噩夢,夢裡的自己被蟒蛇纏身,呼救不得,最後一臉冷汗的驚醒,此刻她就更覺得頭暈眼花,還好車子及時到達。
年少的愛情,為了不堪的家世蒙上厚重的塵埃,再不復當初的清澈明亮。立夏所有的一直不多,而周嘉言是她最奢侈的童話和夢想,如今,連她的童話和夢想也跌落半空。也許墜落粉碎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立夏想起周嘉言的臉,輕輕地合上眼。
這世界,總有那麼多劇本不停地輪換上演。
提前買好了回家的火車票,阮蘇陌去等公車時卻碰見了顧安笙,意外地一個人。她招了招手,男生看見她,幾步走過來。
「怎麼突然接了一個電話,就要我們不用還錢了?」
阮蘇陌心疼極了,她一把抱住對方,將女生的頭按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手機以前就買了,不過一直覺得沒什麼用就放在家裡,剛剛才去申請的號,回去要是有什麼事,就聯繫我。」
「這是給你存的大學四年學費和生活費,還有一些為數不多的應急預留,你要仔細收好。」
立父立母很好客,見天色已晚,也不放心阮蘇陌一個女孩子家走夜路,便非要留她在家歇一晚。阮蘇陌正在想該怎樣拒絕,畢竟現在的情形,她一個外人在這裏好像不太好。
阮蘇和-圖-書陌這才驚訝出聲,「你哪來那麼多錢?」
「有什麼奇怪的?」
阮蘇陌便抿著嘴使勁搖頭否認,最後指了指著手上的橘子。
「正準備去找你。」
七中理科A班的高材生,居然不會看稱,誰知道呢?
男生心底居然有微微的可惜。
林夕的臉色馬上變得不耐煩,「管那麼多做什麼!給你你就拿著!」看出林夕臉色不好,阮蘇陌不想再惹她生氣,只得先收下,盤算著找個適當的時機再打探打探。
看阮蘇陌接過東西,顧安笙忽然發現對方的眼神依然在自己身上,男生終於摸摸臉,眼神猶疑地開口。
沒意識到自己會說這樣幼稚的話,顧安笙看著阮蘇陌的臉龐好半響,才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兩人完全還沒有意識到彼此的手,依然握在一起。最後是阮蘇陌提著橘子的右手開始泛酸,準備換左手,卻赫然發現顧安笙的手指居然還在自己的左手心裏,她嚇得立馬甩開來。
阮蘇陌沒有察覺到顧安笙的表情和心理變化,只是自顧自地走,到目的地才發現剛剛的水果攤早已不翼而飛了,她無法相信一個人居然可以在這麼短時間內憑空消失。
阮蘇陌沒有在立夏家裡找到她,坐在門口的階梯上等待許久,天都全黑了,才遠遠看見幾個人從巷子口走進來。阮蘇陌站起身,向前幾步,發現其中一人果然是立夏。她和一個中年婦女扶著個中年男人,一跛一跛地走進來。
和*圖*書好像有萬枚禮花在阮蘇陌的內心噼里啪啦齊放。無可厚非,再平凡的男女生,都渴望著做某個人心目中的,獨一無二。
男生頓了頓,而後才說,「這幾天都沒有聯繫她,時間長著呢沒必要天天膩在一起。」然後他又轉移話題,「準備回家?」阮蘇陌點點頭。
顧盼生輝,笑顏如花。
一室寂靜。
畢業那天,立夏跑回家,卻被眼前的情景嚇到。家裡一片狼藉,彷彿剛剛遭遇過一場打劫,如果不是正牆上掛著父母親泛黃的年代久遠的結婚照,她會以為自己誤闖入了哪部黑社會電影的拍攝現場。父親借了高利貸12萬全數賠光她是知道了,立馬也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一夜,沒有任何星光。
最後是立母打破沉默,滿臉的忐忑和疑問。
見阮蘇陌盯著上面的數字久久不言語,林夕才自發性地開口。
「這是我爸媽。」
與何熏也牽過手,做所有情侶該做的事情,逛街看電影偶爾一個晚安吻,可是卻與此刻的感覺不同,不再只是淡然地覺得應該,而是真的有不好意思,和蠢蠢欲動。
洗漱完畢,阮蘇陌從那個狹小的洗手間貓著腰出來,立夏還在繼續收拾一團糟的客廳,立母則坐在小板凳上,給立夏的父親上紅藥水。
「哦,何熏怎麼沒和你一起?」
不需要多餘的語言,只知道,此刻的她,需要陪伴,於是阮蘇陌便再無推脫地留了下來。
「難道周嘉言是為了救和*圖*書你爸爸,才答應他媽去英國的嗎?」原來周嘉言的理智退讓帶著這樣的體諒。
「立夏,這是……」
「今晚我倆擠一擠吧。」
「蘇陌,我寧肯他不知道的,我寧肯自己背負家裡的債務慢慢地還,也不要他為我做這個犧牲!」說完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哭聲壓抑地立夏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有熱淚滾燙的掉進阮蘇陌的脖頸。
明明在此之前,就是日夜生活在一起的母女,相依為命的母女,可是那個名詞,似乎在那一刻,才顯得溫暖異常。
「媽。」
然後阮蘇陌清楚地看見,立夏原本彎著的腰,停頓了很久,手上再也沒有任何動作。
周嘉言,我會等到你嗎?
晚上睡覺的時候,立夏背對阮蘇陌而眠,雖然聽著對方均勻的呼吸,可阮蘇陌就是知道,她沒有睡著。
顧安笙掏出一張小紙條塞入阮蘇陌手裡。
其實,這才是阮蘇陌的本性,她一個勁兒地發泄,完全忽略了身邊還站著一個人,是她曾想在他面前公主一回的那個人。而顧安笙,彷彿再次看到了在小冰店發飆的阮蘇陌,別看她平常一副不開腔不出氣的樣子,要真說起來絕對可以嗆死人。顧安笙看了看周圍人群投過來的眼光,被阮蘇陌一番義正嚴詞的話搞得無所適從,他硬著頭皮地往下接。
窗外風景一閃而過,火車轟隆隆的響著,阮蘇陌紛雜的思緒被攪得更加混亂,她昏昏欲睡,一覺醒來時,手臂已經酸麻。剛到一個站hetubook.com•com,人聲鼎沸,離凈水巷只剩下大概半小時的車程。
阮蘇陌「啊」的一聲,「顧安笙你被騙了吧,這裏頂多有三斤,這橘子是金子做的啊這麼貴?」
只是朋友的話,怎麼會想牽她手,甚至放手了都覺得失落?顧安笙突然不敢深想,有點想逃,事實他也這麼做了。將阮蘇陌送上火車,還未等車子啟動,顧安笙便隨意交代了幾句就消失在了站台,甚至忘了說再見。
「蘇陌不要說了,求你,任何話都不要對我說。」
深呼吸,吐幾口氣。
「這多少錢?」
顧安笙看了一眼口袋,突然有點臉紅地說,「我不會看稱。」
「這不擺明了敲竹杠嗎!就會欺負我們這些平民老百姓,敢情錢這麼好賺?!社會再進步,生活水平再提高,那道德標準可是一直擺在那裡的啊,真是無良。」
「在路上吃橘子解渴吧。」
「就是……這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蘇陌你彆氣啊,要不,咱們回去做個布偶來扎這些無品的小人?」
本是溫馨的時刻,林夕的口氣還是有些冷硬,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那語氣,只怕再難改。
顧安笙將阮蘇陌送到火車站,站台上來來往往的人並不是很多,空氣卻依然膩熱,顧安笙拉著行李箱,和阮蘇陌一起朝指定車廂入口處走去,途中停了下來,在一邊水果攤上稱了幾斤橘子,接過東西付過錢,回頭卻發現阮蘇陌正在看自己。他上前與她並排繼續往前走,將手裡的水果遞給她。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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