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廝守

蔣正璇跟設計總監寧熙打了電話,只說家裡出了急事,不得不辭職。寧熙怎麼也沒料到蔣正璇會辭職,如今雖然只是深秋初冬,但公司春夏系列的設計已經全面開始了。蔣正璇進了設計部雖然不到半年,但隱隱已成了部門裡的主力人員,這麼沒有預兆地突然辭職,她手裡的活一下子也沒有人接手,設計部接下來的工作絕對受影響。
「蔣,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求過你。這次,我求你,蔣,你勸璇璇把肚子里的孩子留下來。」
蔣正璇前日給母親陸歌卿打電話的時候說出差的工作忙,要比預訂晚幾天回家。陸歌卿絲毫不疑,只一再叮囑她在外萬事小心。
這樣的一來一回的,花了不少時間。蔣正璇看了看腕表,再過一個多小時,便是平時的上班時間了。今天是星期一,她本應該在九點鐘之前刷卡進入洛海k.w集團的設計部。
這一刻,蔣正璇竟一點,一點也不想,離開這個曾經讓她極度害怕、極度厭惡,恨不得遠遠逃離,再不想見的人——聶重之!
總有一個人會在某一天把璇璇從她身邊帶走的,或早或遲而已!
蔣正璇溫暖微笑:「大哥,謝謝你。只是媽媽的身體狀況剛剛好轉,我……」
蔣正璇的設計工作一直得到寧熙極大的肯定,再加上自身就喜歡設計美麗衣服,有人賞識加上自己喜歡,所以對工作真正是幹勁十足,分外認真用心。這麼放棄其實她心裏還是有些猶豫的,便坦言相告:「我接下來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寧城……這是我不得不辭職的最大原因。」
她將信將疑地跟著聶重之去傳統的農貿市場,目瞪口呆地瞧著聶重之熟門熟路地對攤鋪老闆說:「幫我稱一斤骨頭。」「來一把青菜……還要一點蔥……」
陸歌卿沉默了良久,長長地嘆了口氣:「重之這孩子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只要她愛喝就好!聶重之凝視著低頭喝湯的蔣正璇,心裏淡淡苦澀,她大約永遠不會知道他是用怎樣的心情去熬這鍋湯、做這些菜的。
可一入口,她的味蕾便「噌」地蘇醒了過來。蛋炒飯的味道從未有過的美味可口,鹹淡適中的醬油混合著雞蛋的香味,好吃得讓人吞舌頭。牛肉清湯也一樣又鮮又香。那一次,她就著牛肉清湯,最後將滿滿的一小盤蛋炒飯吃了顆粒不剩。
蔣正璇過去想扶他,卻被他推開,聶重之喃喃:「別過來,別過來。」
他素知這位聶先生是老闆的死黨好友,不能硬來,便軟著態度道:「聶先生,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別讓我們這些下屬為難。」
祝安平聳聳肩:「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再怎麼說我也是過來人。」說罷,他目光憐憫地瞅了瞅路易周,「路,上的山多終遇虎。你也好消停消停,正正經經找一個人了。」
一瞬間,蔣正璇想起了那個與自己無緣的孩子。她確實不配當母親的。那個時候她確實不想要他,雖然她真的不是故意滑倒的……不過就算是不滑倒,應該也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如果可以,他願意一輩子就這樣地瞧著她替他收拾衣物,讓時間從身邊無聲無息地溜走。
寧熙在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很快給出了一個建議:「這樣吧。teresa。你可以在寧城繼續為公司工作,我向上頭為你申請兼職。要不到你春夏季這系列結束,我們再繼續討論你的離職事宜。或許到時候你家裡的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你也就不用辭職了。當然,你不用立刻答覆我,你再考慮考慮。」
這晚,蔣正璇一直淺淺入眠。半夢半醒間,聽到聶重之的房間傳出了悶響。聶重之的酒癮又開始發作了!蔣正璇本就有準備,一聽見這聲響,便「噌」地起床,三步並作兩步地進了他的房間。
蔣正楠憤然怒喝道:「聶重之,你不滾是不是?」他迅速按下了內線鍵,「給我叫幾個保安上來。」
聶重之像是一頭重傷發作的野獸,焦躁狂亂,拚命地想要擺脫她。不過他顯然還有些意識,知道此刻摟抱著他的這個人是誰!
兩人又聊了數句話,蔣正楠道:「這樣吧,我讓人在寧城找個24小時待命的私人醫生。你到時候跟那醫生具體聯繫,參考他給你的專業建議,然後幫助聶戒酒。如果聶不排斥的話,你也可以安排他和醫生見面。」蔣正璇說:「好。」
她聽梁姨說過他母親是八十年代初的大學生,長得貌美如花,當年與他父親聶耕禮站在一起,真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那年代的大學生可都是各大國有企業最搶手的香餑餑。但他母親因為懷了他,被學校以道德敗壞給開除了。大學沒畢業還未婚生子,這在當年可是要被人指指點點、戳穿脊梁骨的。他母親的這種情況想必不可能進什麼好單位工作,以至於過得極清貧。
楚隨風瞅了瞅祝安平,懶懶地道:「這世道,身邊的女人確實是比蝗蟲還多。不過適合做老婆的,不是太少,而是根本沒有。你以為每個人都可以像你一樣,奶奶的,結兩次婚,老婆還是同一個。祝,你是我們這幾個人中的奇葩啊。來,兄弟們,我們為身邊的這朵奇葩干一杯。」
若不是後來蔣正璇從急救室里被推了出來,他肯定會把他揍殘廢了。
因聶重之堅持在家自然戒斷,魯醫生便對兩人叮囑了很多的注意事項。在輔助治療的藥物方面,魯醫生又詳詳細細地作了說明:「我先給你開點葯,用於改善戒斷癥狀,減輕飲酒慾望。」
蔣正璇這才道:「我剛剛打了電話給我大哥,告訴他你一切都很好。我會陪著你,讓他放心。」
電話里隱隱傳來魯醫生翻動紙張「沙沙」之聲,蔣正璇卻一直僵站著。
聶重之的身體在床鋪上扭成了麻花。整個人像是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全身汗淋淋的。
璇璇既然願意為聶重之放棄喜愛的工作,留在寧城。裡頭絕對不可能僅僅是覺得聶重之他可憐而已。畢竟這世上可憐的人可多了去了!
肩上的刺痛讓蔣正璇意識到她現在去想他怎麼染上的已經毫無意義了。
他彷徨擔憂的心裏在那一刻終於和圖書有了一點踏實的感覺。他走進了房間,在房門處又轉頭望了望蔣正璇,只見她低著頭,整個人柔和婉約得猶如畫中風景。
聶重之的酒癮發作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凌晨才漸漸緩和下來。
她抬頭便看見聶重之的視線怔怔地落在她身上。兩人的目光一接觸,他便又移開。
驟然間,整個屋子裡靜得連呼吸聲都停止了下來。
聶重之表情痛苦不堪:「我沒生病。你走,別管我……別管我。」
一瞬間,行事果斷的蔣正楠都沒什麼好主意。
在聶重之破產前半年,楚隨風、祝安平、路易周等人約他吃飯。楚隨風待大家一坐下了,就說明了這次飯局的目的:「聶那邊的情況很不妙,各大廣告商紛紛撤出,如今的瀏覽量和點擊率下跌至谷底,根據可靠消息,他公司財務方面已經入不敷出了。這樣下去,絕對撐不過半年的。要不,我們兄弟幾個跟他要點股份,也嘗嘗做做電商新貴的滋味。」
半晌后,蔣正楠才冷靜了些:「情況嚴重嗎?」蔣正楠一問出口,就知道自己急糊塗了。璇璇從小到大被保護得很好,就算是到了紐約,也是學校、公寓里兩點一線的生活。從未接觸過這樣的事,她哪裡能夠分辨出嚴重與不嚴重。
想不到聶居然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她捂著墜痛的下腹,驚慌失措地喊人:「快來人,我跌倒了……」
蔣正璇咬唇停頓了半晌,方道:「媽媽,我在寧城遇見聶……聶重之了。他現在情況很糟糕。」她便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但怕母親過分擔心,她只說聶重之生病了。
怎麼辦?她要怎麼辦呢?
五年前,是她與他糾纏最深的時候。蔣正璇怔忪了片刻,忽然想到某事,身子陡然一震。
蛋炒飯跟一般飯店裡的不同,色澤頗深,顯然是用了少許的醬油翻炒過的。蔣正璇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來,恨恨地拿起銀質小勺往嘴裏塞,恨不得一秒鐘就可以搞定面前的這盤食物。每次多對著聶重之一秒鐘,她都覺得自己生不如死。
如此的日復一日,夜復一夜。聶重之自身的意志力強大,又十分配合魯醫生的治療,加上每日蔣正璇的陪伴照料,兩個月後,病情便得到了極大改善。酒癮發作的時間越來越短,發作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癥狀明顯好轉。
聶重之本是黑帶九段,他們這群兄弟里除了祝安平,沒一個是他對手的。可聶重之明顯是心中有愧不想還手,他三下五下就把聶重之揍趴在了地上。
蔣正璇說出了她的決定:「大哥,我……我想留在寧城陪他。」
聶重之從廚房出來,看到的便是這個場景。蔣正璇彎身在折他的長袖襯衫,專註認真地這樣翻,那樣疊,邊折邊琢磨,大約是沒做慣,所以並不利索。這一細小的發現,讓聶重之莫名其妙地歡喜了起來。
這一刻,蔣正璇只覺得自己的心酸軟得快被腐蝕掉了。他再不是以前的聶重之了。過往那般霸道無賴的一個人,如今竟如同幼小的兒童無助。
果然便聽蔣正璇回道:「我也不知道。」蔣正楠:「我馬上過來,必須送他去強制戒酒。」蔣正璇躊躇道:「大哥,他說了,如果你們來找他,他就會再度消失。他現在這個情況……」
想不到居然是在寧城,還無巧不成書地被璇璇遇見的。
「蔣,我愛上了她。」
蔣正璇不知道聶重之的情況什麼時候會改善,至少在他有所好轉前,她是無法離開的。
這幾天加在一起的睡眠時間也不過10來個小時。蔣正璇掛了寧熙的電話后,想起母親陸歌卿,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必須得給母親打個電話。
不過整整一頓飯的時間里,蔣正璇連眼角也沒掃聶重之一眼。吃完后,她「啪」的一聲重重地擱下小勺,拎起包包,頭也不回地離去。
兩人十多年的兄弟之情在那件事情后降到了冰點。聶重之從此在蔣正楠的交際圈裡消失。
路易周邪邪地笑,嘴角都飛出了臉頰,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行。真到那一天,兄弟我親自去三元擺上幾桌,跟安哥您請教請教。」
髒兮兮濕漉漉的地面,雞鴨魚肉混合在一起的腥臭味道,還有身邊的這個人,一切的一切都陌生得叫她恍惚。
見聶重之一直在小廳里磨蹭,蔣正璇以為他又擔心自己會隨時離開,於是抬頭朝他:「快去睡吧,我不會走的。我答應你不走就不會走。折好了衣服,我也要去補眠了。」
璇璇親口說她心疼聶?電話那頭的蔣正楠錯愣了幾秒,心中浮起一個模糊念頭。他沒有多說什麼,用一貫寵溺的語調緩聲道:「大哥很多年前就跟你說過,無論你做什麼決定,大哥都支持你。這次也是一樣。」
哪怕知道了他與璇璇之間的糾葛后,雖然惱他,但卻怎麼也恨不起來。這幾年間,不時地也會想起他。後來聽說他破產之事,心裏也很不好受,連著幾夜睡不著覺。
片刻,魯醫生的聲音傳來:「找到了,聶先生說他記得非常清楚,他是五年前的12月17日第一次開始大量喝酒。」
又對蔣正璇說:「作為家人要經常鼓勵他,增強信心、增加信任,勸說與交流并行。家人的熱心和耐心對患者的康復具有重要的作用。」
蔣正璇便把小陽台上的衣物收了,擱在沙發上,開始整理起來。偶爾抬頭瞧廚房裡在洗碗收拾的聶重之,只覺他動作熟練,倒像是以前做慣了一般。心中覺得納悶不已,他什麼時候做過這些。
魯醫生回想了一下:「聶先生有大約五年的酗酒史……」
陸歌卿心酸喜悅地微笑:「你這個傻孩子,就會說傻話。媽媽不為你們操心,為誰操心呢?只要你跟你哥好好的,媽媽我做什麼都值得。再說了,無論你多大,哪怕到了九十九歲,你還是我的寶貝女兒。」
如今她的卧室比以往的浴室還小几分。靠著牆擺了一張一米寬的小床,大約是以前房東家的小孩卧室。這麼小的床孩子睡睡還可以,蔣正璇睡在上面,連翻個身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下床去。
蔣正璇從未想過母親這般輕鬆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應允了她,心裏感慨萬千,低聲道:「媽媽,對不起,我這麼大了,還總是讓你操心。」
第一次兩人是無意中逛到農貿市場的,聶重之說:「我們進去買點菜,以後由我負責做菜。」
蔣正璇不由得咋舌:「這麼麻煩。」聶重之嘴角勾勒一抹淡淡微笑:「一點都不麻煩。」
他居然這麼會做菜!
當他公司宣布破產之時,聶重之委託拍賣行拍賣了個人名下的所有資產,按比例償還公司所欠但本不用個人支付的債務。之後,聶重之便如泡沫般地從洛海消失,無人知其行蹤。
聶重之錯愣了幾秒,開始低頭慢慢吃起來。他的速度很慢很慢,細嚼慢咽的彷彿每一口都要再三回味。許久之後,他才把面前的這碗粥吃完。
蔣正璇把白粥、小菜等物擱在了小餐桌上,柔聲解釋道:「我怕你醒來肚子餓,所以去買了點吃的。從大門口出去,右拐,走了兩條街……那家店很乾凈,我隨便買了點豆漿油條。你先吃一點東西,然後再休息,好不好?」她這般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可以對他說那麼多的話。不過她的話還是起到作用了,聶重之的神色漸漸放鬆。
路易周聞言則「哈哈」大笑:「祝,你搞笑了吧?我可從沒聽說聶談過什麼戀愛?」
蔣正璇拎了一大袋的物品,推開輕掩著的大門時,不由得一驚,她出門前才合眼入睡的聶重之竟然已經起床了,整個人頹然絕望般地坐在沙發上。
聶重之低低地呢喃,如同夢中囈語道:「璇璇,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聽你話,我不酒了,我再也不碰酒了。只要你不走……只要你不走,我什麼都願意……」
她的手小小巧巧,掌心熨帖著他,又柔又暖,似一個熱熱的熨斗,熨平了聶重之心上每一寸的折皺。
那一年的12月17日,蔣正璇記得十分的清楚,就在那一天,她滑了一跤,頓時腹痛如絞。她眼睜睜地看著溫溫熱熱的紅色液體一點點地沿著腿部滑下了……
於是,陸歌卿便柔聲道:「那你就留在寧城吧,等重之好轉些了,你帶他回洛海給我瞧瞧。」
也就在那一天,聶重之聞訊衝到醫院,雙目赤紅,像只瘋了的野獸,死死地揪住她的衣襟:「他是活生生的呀。幾個月後,他就會哭會叫會吵會鬧了呀……他是活的呀……他是活的呀……」
可話音剛落,螞蟻啃噬般難以忍受的癮頭又開始發作了起來,聶重之的身子不停地扭曲發顫,他壓抑了半晌,再壓制不了,猛地推開她,衝進了浴室,趴在洗手台上,大口大口地嘔吐。
她的聲音清潤甜美,似和煦微風,吹散了聶重之患得患失的不安焦灼。她親口說了,她不會走的。
猶記得當年璇璇在醫院檢查出懷有身孕后,他起初以為是葉英章的,掄了拳頭就招呼起了葉英章。電光石火間的那個剎那,聶重之一把推開葉英章,生生挨了他一拳。他無比認真地告訴他,璇璇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那天中午,當聶重之端上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湯的時候,蔣正璇確實瞠目結舌了。
蔣正璇其實在紐約那幾年也學會了一些簡單的烹飪,比如最簡單的熬白粥、蛋炒飯之類的。在國外的留學生,十個裡頭八個都會這些。
蔣正璇想了想:「ok,我考慮一下再答覆你。」
鮮美可口的濃湯,齒頰留香。蔣正璇一口氣喝了半碗。聶重之看在眼裡,道:「這牛骨湯用水煮過,洗凈后是放入料酒、生薑,再用紅棗、枸杞等配料,先大火燒開,再用文火熬制兩個小時就可以了。」
仔細深想,倒也不覺得驚訝了,這幾年自己不都學會了這些最基本的烹飪嗎?那麼,聶重之會做一盤蛋炒飯也沒什麼可吃驚的。但凡在國外留過學的孩子,幾乎都會這一手。但好不好吃,那是另當別論了的。
聶重之正在端湯,見她出來,徑直朝玄關走去,便拉下臉,冷冷地道:「你要不吃的話,今天就不要準備回去了。」
蔣正璇單手捂臉,完完全全不知所措。
聶重之的視線虛虛地落在不遠處的地毯上,片刻才道:「是在五年前的12月17日。」
蔣正璇腳步一頓,最後還是妥協了。他當時拿那件事情威脅她,每每得逞。
「媽媽,我真的沒辦法丟下他不管。」
由於太疲倦了,不過片刻,蔣正璇便進入了夢鄉。
魯醫生拿了檢查報告與兩人進行了一次詳談。魯醫生詢問聶重之以了解情況:「你第一次開始大量飲酒是在什麼時候,你還記得嗎?」聶重之的目光掃了掃邊上的蔣正璇一眼,沒有回答。
聶重之:「蔣,是我不對,一切都是我的錯。可那個孩子是無辜的……」蔣正楠將桌上的文件狠狠地砸了過去,冷冷地吼道:「滾,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擺在蔣正璇面前的是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飯和一份蛋花清湯。蔣正璇撥了撥頭髮坐了下來。她以往的頭髮是短而微卷的,這幾年下來,倒留了一頭長捲髮。
等他出來的時候,臉色如紙蒼白,整個人大汗淋漓,虛脫了一般,散在了沙發上。身子一抽一抽的,不停地顫抖。
聚會後的第二天,楚隨風便找了聶重之談注資的事情,但是聶重之斷然拒絕。不久后,聶重之的公司便申請破產程序。可以說,他們兄弟幾人是眼睜睜地看著聶重之一步一步走向破產之路的。
蔣正璇自己喝了一小碗粥便擱了筷子。她斟酌著開口道:「我跟說件事情,你別生氣好不好?」聶重之抬頭望著她,神色怔忪,等待她說下去。
她心裏終歸是不放心聶重之,睡前又特地去他的房間瞧了瞧。躡手躡腳地來到了門邊,見聶重之側著身,呼吸綿長,顯然好夢正酣。
昨天去超市的時候,匆匆忙忙的,沒有想到要買米。所謂巧婦都難為無米之炊,蔣正璇只好上街去買。附近的道路她也不是太熟,只知道咖啡店那條街上是沒有早餐的,於是按反方向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在一家乾淨小店裡買到自己覺得還ok的白粥、豆漿、hetubook.com.com油條、饅頭和小菜。
不是葉英章,不是聶重之,亦會是其他人!她這個做媽媽的應該要懂得放手了。
「伯母一定在天上時時刻刻地看著你,保護著你。而她,也永遠在你的心裏,你們從來沒有分離過。」
掛斷電話前,蔣正璇不知怎的想到了魯醫生第一次檢查的時候問聶重之的問題,便開口道:「對了,魯醫生,他酗酒有幾年時間了?你方不方便告訴我?」
聶重之穿了一件白襯衫,外頭套了件藏青色的羊毛開衫,袖子卷在手肘處,大約是以前買的衣物,手工精緻。這麼清清爽爽的穿著,倒應了那句「人靠衣服馬靠鞍」的老話,蒼白消瘦的整個人居然有了幾分往日的神采。見她醒來,聶重之便轉身:「可以吃飯了。」
蔣正璇到了此刻才終於明白,他為什麼一停不停地要趕她走。因為他怕被她發現秘密!
門關上后,魯醫生這才再度發問:「記得是什麼時候?你好好想想。這個很重要!」
如果璇璇與他兩情相悅,蔣正楠自然是拍著雙手熱烈歡迎聶重之成為自己的妹夫。可如今的璇璇都有孩子了,卻不想要。這說明什麼?說明璇璇是心不甘情不願的!
蔣正璇整個人頓時僵住了!
怎麼辦?他怎麼痛苦成那樣子。蔣正璇摟抱著他,心裏刀割般地難受,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某個決定便脫口而出了:「聶重之,不許你再這樣下去了。我答應你,只要你把酒癮戒了,我就陪著你,我就一直陪著你。好不好?」她的聲音雖低,可是吐出來的每一字都鏗鏘有力,似已下定了決心,再無半絲反悔餘地。
如今的蔣正璇其實最難開口的就是母親陸歌卿。
大家都毫無異議地表示同意。路易周不知道中間原委,嘆了一句:「他不知道這幾年在哪兒受刺|激了,自暴自棄,完全不管公司的運作。這傢伙是自己在玩死自己!」
「媽媽,我很奇怪,看到他現在生病的樣子,我心裏就會很難受,很難受。媽媽,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容不得她多想,聶重之全身蜷縮,冷汗直冒:「好難受,我想喝酒,快給我酒……」蔣正璇蹲了下來,用著力道「啪啪」地狠狠打著他的臉,試圖讓他清醒:「聶重之,你看看,你看看我是誰?」
蔣正楠打斷她的話:「媽的身體我比你了解。她的病一直控制得很好,這次是因為爸的事情,才會突然發作的。她這段時間恢復得很好,只要爸的事情沒什麼重大變化,她的病就絕對不會有反覆。再說了,家裡有我呢。你暫時就安心照顧聶吧。」
「你不走,是不是?好。你不走,我走……走開……別擋著我……」他雙手環抱著發抖的身體,跌跌撞撞著地起身想要出門。
寧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費勁唇舌地勸說:「teresa,你也不能說不做就不做,好歹給我點時間餘地讓我找人接替你的位置。再說了,明年的春夏季系列服飾,你的idea很好,設計的第一波幾個款我都非常喜歡,已經跟老總開會討論過了,決定作為我們queen春季系列的主打。所以,你無論如何,再怎麼樣,至少也等做完春夏季這個系列再辭職。」
蔣正楠從未料到她竟會有此打算,一時之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留在寧城陪他?」畢竟當年璇璇和聶重之的那段糾葛他再清楚不過了。璇璇並不喜歡聶,否則當年她也不會不要那個孩子。
「蔣,你想怎麼揍我都行。可是求你幫我留下璇璇肚子里的孩子。」
遲說早說總歸是逃不過的,蔣正璇便老老實實地跟母親交代:「媽,我可能要在寧城待一段時間。」陸歌卿在電話那頭獃滯了一秒:「怎麼了?公司出什麼事了嗎?」
事實上,蔣正璇把聶重之的情況詳詳細細地告訴了大哥蔣正楠后。蔣正楠在那頭也倒抽幾口冷氣,幾乎是用吼的聲音,道:「聶重之這傢伙在找死嗎?他居然喝酒喝得都染上酒隱了?他瘋了是不是?」
蔣正楠在掛電話之際又補了一句:「璇璇,你好好照顧聶。隨時跟我保持通話,如果情況嚴重的話,拖延不得,要強制送他去戒酒機構。」
陸歌卿在兒子蔣正楠的身上也懂得「凡事強求不得」的道理。既然璇璇已經決定怎麼做了,她多說也無益,再說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就讓孩子去吧。
蔣正璇給他盛了碗白粥,把幾個小菜一一擺放好,最後把豆漿倒在杯子里擱到他手邊:「吃吧。」聶重之像個乖巧聽話的小孩,低頭喝粥。
牛奶一般的骨頭湯,碧油油的青菜,香噴噴的麻婆豆腐,另外還清蒸了一個五花八門的海鮮雜魚。光看顏色搭配就讓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動。嘗了之後,味道也是超乎意料的美味。
聶重之那一覺睡得很香很熟,蔣正璇躡手躡腳地進去看了他兩次,他都睡得沉沉的,很是放鬆安詳。
聶重之重重地扯著自己的頭髮,呼吸沉重,不時發出「呃呃啊啊」的痛苦壓抑聲,發狂了一般。
她心裏又湧起了那種對聶重之說不出的感覺。那個時候太年輕了,固執得驚人。如果換了現在,她至少會跟他心平氣和地好好談談吧。也許還會是這樣的結局,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留有遺憾。
蔣正楠記得當時自己毫無溫度地抬頭,指著辦公室大門:「聶重之,從今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給我滾出去!」
一接通電話,母親陸歌卿便追問她的歸期:「璇璇,你什麼時候回來?訂機票了沒有?」
蔣正楠雖然惱恨聶重之,不想見到他,但私底下總還是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畢竟多少年兄弟了,情同手足,打斷筋骨還連著皮。
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愛之恨之卻無可奈何之的蔣正璇!他捨不得弄傷她!
「每天早晨,天還沒亮,她就去菜市場買人家不要的豬骨、牛骨來給我熬湯,讓我一天三頓地喝,補充鈣質,增強體質。這裏靠海,雜魚賣得比蔬菜還便宜。於是,骨頭湯和雜魚幾乎是我們家天天的桌上客。她怕我會吃厭,就變著各種法子做,紅燒、醬爆、蔥油、清蒸、廣式、蒜蓉……」聶https://www.hetubook.com.com重之說到這裏,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只可惜那個時候我太小不懂事,不然一定會告訴她,她燒的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不對!聶重之很不對勁兒!蔣正璇探手觸摸他的臉,想仔仔細細地打量他:「你生病了嗎?」
只有父母家人才會永遠陪伴在自己身側,永遠義無反顧地支持著自己。蔣正璇掛了電話,心裏像充滿了能量,無比溫暖。
璇璇離開的這些年,陸歌卿便再也沒見過聶重之這孩子。此時聽到璇璇的描述,也不免心驚肉跳。遙想當年這孩子玉樹臨風,知禮懂事,她每每見著,都歡喜不已。
蔣正璇搶先一步,以背抵著門,攔住了他。再也顧不得什麼了,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雙手緊緊地摟抱住了他的腰:「不,不許你出去。聶重之,你不能再去喝酒了。不許你出去……」
聶重之顯然開始意識模糊了,踉蹌著在房間里東翻西找,四處找酒。
聶重之:「蔣……」蔣正楠那個時候處於火山爆發邊緣,冷戾地盯著他,字字銳利如刀:「聶重之,經過這件事情之後,你覺得我們還能做朋友嗎?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你做夢去吧!」
大約是聶重之不想她知道吧!為了不影響他的治療,蔣正璇便假意咳嗽了一聲,起身:「魯醫生,你們聊。我出去打個電話。」
蔣正璇邊喝邊問道:「你怎麼會煮飯做菜的?」
腦袋昏昏沉沉的,隱約聽到「呃呃呃」的嘔吐之聲。這般地近,彷彿近在耳邊。是誰?誰在嘔吐?蔣正璇撫著額頭擁被坐起了身子,不會是聶重之吧?
一個晚上下來,聶重之吐了很多次,估計連胃液都吐乾淨了,一定要吃點清淡的東西潤潤腸胃。
隔了不過一天,鼻青臉腫的聶重之就找上了他,告訴他:「蔣,無論你相不相信,我都一定要告訴你,我是真的愛璇璇。」
蔣正璇輕輕道:「伯母這麼的愛你,就算你不說,她心裏也一定明白的。」她一向知道聶重之的童年比較清苦,但沒料到竟然是這樣過來的。
魯醫生也一再強調除了給患者增加營養的同時,還要加強鍛煉,提高身體素質。於是,每個清晨,蔣正璇會陪著聶重之走一段長長的路,一路逛著去幾條街外的農貿市場。
聶重之:「蔣,別這樣,蔣……」
蔣正璇有些不大相信他真會做菜,畢竟家事白痴也知道:做好一道蛋炒飯並不表示其他菜就可以入口。
酒癮!這個認知讓蔣正璇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彷彿見了閻王鬼怪一般,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她赤|裸的手臂碰觸到了冰冷的瓷磚,她渾身一個激靈……然後全身冰涼地反應過來:聶重之他每日像那般喝酒……他這是染上酒癮了!
她用盡全力,半拖半扶地將他拽到了客廳唯一的沙發上。怎麼辦?他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副模樣!
楚隨風等人都不知道兩人為了何事鬧掰,很多次試圖緩和兩人的關係。但每次均無功而返。聶重之此後,不只與他疏遠了,也疏遠了楚隨風等人。現在想來,他大約在那個時候就開始酗酒了。
蔣正璇抓著他的手,掰著他的手指:「你到底是怎麼了?」聶重之側著身,推開她,不讓她接近:「你走啊,走啊!別來管我……」
等她再次醒來,都已經是中午了。沐浴梳洗好,推開卧室門,撲鼻而來的便是誘人的蛋炒飯香味,還有燉湯的味道融合在一起,令本已經飢腸轆轆的蔣正璇更覺飢餓難耐。
蔣正楠這樣的表示,明顯說聶重之是閑雜人等。保安部頭頭趕忙應了聲「是」。
他的臉色痛苦扭曲,可是眼神卻無比堅定。蔣正璇怔怔地望著他,這是再遇后,他第一次叫她「璇璇」。
蔣正璇擰了熱毛巾,不斷地替他擦汗。
考慮到聶重之的腸胃估計得好好養一段時間。蔣正璇在路過街邊超市的時候,採購了一些小米和麵條。
蔣正璇不知怎的,竟然開始讀懂了他的心事。
蔣正璇幽幽地道:「媽媽,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我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不能離開,我不能不管他。等他身體康復了,我就回來。」
聶重之解釋道:「從小看我媽做菜,看多了就會了。」他掃了一眼桌子的菜,緩聲道,「這些都是我媽媽以前的拿手菜。我做的都沒有她一半的好吃。我是早產兒,出生的時候才四斤重,體質很差,三天兩頭生病。而那會兒,我媽媽工作的廠子,效益特別差,經常拿不到工資。她沒辦法,就去別人家裡做保姆,幫人家做飯打掃、帶孩子來賺些生活費。最多的時候,她兼職了三家……
蛋炒飯才一入口,蔣正璇就呆住了。這味道她記得她吃過,因為好吃,所以一直念念不忘。可是,當年她是在洛海嘗到的。怎麼可能寧城有一模一樣的飯店?
折衣服這種小事,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也不容易。蔣正璇從小到大沒整理過男人的衣物,就算她大哥蔣正楠的也沒有。於是翻來覆去地試。
聶重之抓住了她的手,喘息著道:「不,我不去,我不去。璇璇,我不喝了,不喝了,我發誓我再也不喝酒了。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蔣正璇死死地抱住他:「聶重之,不准你出去!我不准你出去。你聽到沒有!」
那個把萬家送去的東西當場扔出去的烈性女子,為了孩子,不但去做保姆,而且還兼職了三家……蔣正璇一下子對聶重之素未謀面的母親肅然敬佩了起來。
不過他現在的腸胃並不適合油膩膩的蛋炒飯。於是,蔣正璇擱了筷子,進廚房把一早的白粥放在微波爐里熱了熱,擱到他手邊:「你的胃不好,先喝點粥墊墊底。」
聶重之目前唯一不排斥的人,就是她。她怎麼能把他孤零零地扔下不管呢。
聶重之十分配合地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如今的他,彷彿是個五六歲的孩童,十分依賴和信任她。
聶重之見蔣正楠埋頭于文件,根本當他不存在,知道此時再談也無用,只好無奈轉身。才走數步,蔣正楠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對了,你們保安部注意了,以後閑雜人等沒有預約的話,絕對不能放進來。誰若是敢粗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意,隨隨便便放進來了,以後就不用來上班了。」
祝安平這個過來人抿了口酒,沉聲道:「可以令一個男人這麼自暴自棄的,除了事業就是感情。聶重之早幾年的身家可絕對是在你我之上的。排除了事業,那麼……」祝安平挑了挑濃黑眉峰,意思是不用再說下去了。
蔣正璇其實也幫不了他什麼,只好來回地給他擰熱毛巾擦額頭上、臉上不斷冒出來的密密冷汗。
聶重之吃痛睜眼,迷亂的眼神盯著她直愣愣地瞧。好半晌后,他方認出了她,猛地一把推開了她,吼叫道:「走,你走,滾啊,滾……」
那一次,是在他的公寓過夜,醒來時照常是陽光撒滿房間的時刻了。一睜眼就看到聶重之手裡端了杯酒,舒舒服服地靠在床邊的沙發上,腿擱在腳踏上,悠閑地飲著。他捕捉到她睜眼,便擱下了酒杯,過來親她:「醒了啊?餓了沒有,有蛋炒飯。」
很多年後,蔣正璇回憶往事,才知道自那一刻開始,她便無法把他丟掉了,哪怕過往他對她百般的無恥。可是她心疼他,她從未這般地心疼過一個人,甚至是對葉英章也沒有。無論過往怎樣,從那一刻開始,他聶重之在這世間對她蔣正璇而言,是獨一無二的。
聶重之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蔣正璇整夜整夜地守著他。又與以往一樣,每次都在晨光熹微中漸漸地好轉。
聶重之在害怕!他在害怕她離開!
蔣正璇沉沉入眠,睡了長長足足的一個覺。深夜時分,意識漂浮的她被房間外頭傳來的異樣聲響驚醒。
「快……快幫我叫醫生……我流血了……」
蔣正璇片刻錯愣后,便暴怒地撲了上去:「你這個王八蛋!」聶重之這個王八蛋還是不是人,他從小看著璇璇長大,除了沒有血緣關係外,璇璇簡直就是他的親妹妹。他居然對璇璇下手!聶重之他什麼女人不可以下手,可是居然將爪子伸到了璇璇這裏。不把他揍殘廢了他就不是蔣正楠。
蔣正璇趕忙上前扶著他:「你怎麼了?」聶重之臉色灰白,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他試圖把她推出去:「別管我,別管我……你走開,你走開。」
過了一陣,聶重之的身子在沙發里又像一把弦似的緊繃了起來,呼吸都似要停止。顯然是難受到了極點,撫上他被折磨得變形的臉,蔣正璇心裏就像被只尖銳的爪子揪著一般。這樣子的他,她實在無法看下去了,顫聲道:「聶重之,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我送你去戒酒機構吧,好不好?」
蔣正璇一時不備,被他推了個趔趄:「你怎麼了?你的手怎麼了?」她注意到他的右手似不受控地不斷抖動。
蔣正璇全身冰冷地明白了過來,聶重之為什麼在那一天會開始酗酒。
魯醫生在電話那頭道:「蔣小姐如果需要的話,我馬上翻一下手邊的資料?」蔣正璇捏緊了手機:「好的,魯醫生,麻煩你了,謝謝。」
璇璇沒說完的話,蔣正楠是知道的。以聶重之目前的狀況,如果再度消失的話,他們這群人估計最後只剩給他收屍的份了。
或許這才是真真實實的聶重之。過往她從未了解過。以前的她,躲著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試著去了解他呢!
就在那一天,她永遠地失去了腹中那個孩子。
魯醫生低頭記錄在案,又問了他目前身體出現的狀況等等。聶重之一一作了詳細地回答。
八個保安很快敲門進來,在聶重之身邊站成兩排。蔣正楠頭也不抬地吩咐道:「請聶先生出去。」
聶重之緩緩抬眼,冷汗涔涔地凝望著她,彷彿痴了一樣。不過半晌,那種痛苦似又襲擊了他,聶重之眉頭擰成了大大的川字型,他一直定定地望著她,痴傻了一般。他聲音沙啞不堪中又似夾雜了無數歡喜:「好,好,我不碰……我不碰酒了,我再也不碰酒了……我把酒癮戒掉。我一定把它戒掉。」
聶重之顯然是聽見了動靜,霍然抬頭,看見了她,他整個人驟然鬆懈了下來,眼裡那種驚惶無措之色一點點地隱了下去。
他的吻輕輕的,叫人想起羽毛,一點點地拂在光裸的肌膚上,痒痒的。蔣正璇躲著他,可越躲他偏偏便越有興緻,最後索性整個人鑽進了薄毯里鬧她……
蔣正璇是被蛋炒飯的香味誘惑而醒的。掀開眼帘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聶重之。他默默地靠在門邊,靜靜地凝視著她。
蔣正璇「嗯」了一聲:「大哥,他現在的模樣,我……我沒有辦法離開。我想在寧城留一段時間。」蔣正璇停頓了數秒,輕輕地道,「哥,我不知道怎麼了,看到他現在的模樣,我會很難受……很心疼……」
蔣正楠的辦事能力驚人,安排的醫生這日下午便跟她取得了聯繫。
「呃呃呃」的聲音越發清晰了起來,明顯是從浴室傳出來的。她上前拉開了緊閉著的浴室的門,看到聶重之正俯趴在洗手台盆上嘔吐。
聶重之不躲不閃,任那一疊文件砸劈頭蓋臉地砸在自己身上:「蔣,我也不想弄成這樣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愛上了璇璇。蔣,我真的克制過自己的,克制了好多次,可是我無能為力。蔣……對不起……蔣,你幫幫我!」
魯醫生說:「我給你開藥,另外我給你們配幾支鎮靜劑,萬一聶先生情況很難自控的話,蔣小姐就給他注射一支鎮靜劑……可以幫助聶先生更好地適應……當然有任何問題的話,你們隨時跟我聯繫。」
這一日,魯醫生與蔣正璇彙報了聶重之的尿檢情況,說一切指標都已經恢復正常值了,還贊道:「像聶先生這樣意志力堅強的患者,我也是第一次見。他的情況已經基本康復了。只是你們家屬朋友要特別注意,切記不要讓他喝酒。」
保安部頭頭應了一聲:「是。」轉身便對聶重之客客氣氣地道,「聶先生,請。」
如今再次嘗到了這一刻,蔣正璇才知道這飯是出自聶重之的手。當年的醬油蛋炒飯必然也是他做的。想不到他居然懂得烹飪,而且煮得這麼好吃。
蔣正璇原本並無信心可以說服聶重之,便試探性地說了一句:「要不我們找一個私人醫生諮詢諮詢?」聶重之沉吟了數秒,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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