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Flower.漩渦
1、孟七春啊滿肚子都是膽

對我來說,除了工作地點變成家中,其他似乎一切照舊。
受到感染,我突然也想給我媽買點兒什麼。
「因為發了七次春才懷上所以取名叫七春」的七春媽我在中學時代見過幾次,這次回來后還一直沒見到。
所以,這時候,在她眼裡熱愛儲蓄生活簡樸的我,就成了她的速效救心丸。
像被人毫無防備地一把拉入海底,猝不及防間,周身被海水、黑暗和異樣的轟鳴包裹,傳遞來巨大的恐懼。
雖然人到中年時為情所傷,從此單身,但卻絲毫阻止不了她的人生一路高歌精彩每一天。
冬天的街景,已不知不覺中,浮起一點點嫣紅,像害羞的姑娘,忙碌之餘,偷偷為自己染上了一點兒春色。
我懷著微微的內疚之心,在隔壁店面買了一條漂亮的絲巾,剛出門,就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摔倒在地。
幾秒后,黑霧散開,我發現自己竟然緊緊抓著身邊那個年輕的小保安的胳膊,而自己m.hetubook.com.com的手心滿是冷汗。
那就是,錢不夠的時候。
七春工作多年收入不錯,但幾乎不存錢,這大概是性格大條的七春媽沒想到的。
雖然也是第一次來,但我對時尚並不太了解,也沒有這方面需求,於是無聊地轉了幾圈,又看了看七春的架勢,猜測可能半小時內她的眼裡只看得見那些包包們,於是決定先去其他店看看。
一小時后,我和七春攜手站在C城某國際百貨前。
這天是休息日,我因為想在過年前完成原定的那部分繪本計劃,因而一早就起來繼續工作。
這是我回到C城后將過的第一個春節,因為之前封信的事,和父母有了隔閡爭執,又不知如何修補,於是在購買年貨上很是費了些心思。
一個小五位數的新款名牌包,對她的積蓄來說,是岌岌可危的一次考驗。
這一星一星的亮色為灰白的冬景增添了不少溫暖,也重新勾起了人們對和_圖_書春節臨近的期待。
她緩慢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面前搖了搖,那指尖上暗紫色的指甲油發出詭異的光。
雖然辭職后,我和七春一樣成了自由職業者,但是居於同一屋檐下的我們,作息卻完全不同。
但當時在商場里,我卻只被這種稍縱即逝的不適感嚇到。
她媽告訴她,如果過年時不帶一個最新款的某國際大牌包回來盡孝,就請在進門前獻上膝蓋,長跪別起。
我緊張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臉,不知道她在賣什麼葯。
我愣了一下,眨巴了一下眼睛。
這些地方,都一點點換上了新年的喜慶色彩。
但至今準備的,都是一些吃的用的保健的東西,並沒有想過父母也不過五十齣頭,也會愛美。
……
據七春說,她早上被尿憋醒的同時,剛好看到她家老太后,也就是她媽發來的信息,頓時嚇得清醒了。
七春終於銷魂地發出一聲嬌軟呻|吟,順勢滑坐到地上,停止了胡亂和_圖_書用詞對我的心靈摧殘。
「程安之啊,這一切,說的都是我們家的老太后哪……」
伴著眼前一黑。
「知道什麼叫妖風四起嗎?」
她活得充滿了力量,充滿了自我,充滿了對人生張牙舞爪絕不放棄的渴望。
記憶里,那是一個風馳電掣的女子,曾經是我們這些小純潔眼裡的傳奇,更是七春的驕傲。
趕過來的保安把我扶了起來。
「你怎麼走路都不抬頭呀!」一個珠光寶氣的中年婦女生氣地沖我嚷嚷。
「知道什麼叫不作不死嗎?」
同時附上了那個包的官網圖片一張。
我不就是最近有點兒勞心,生出了一點兒黑眼圈嗎?也不至於就遲暮了吧。
所以,當我開始坐在窗前,迎著早上八九點的陽光,在潔白的畫紙上奮筆時,披頭散髮、雙目烏青的七春突然重重地把頭砸在了我的筆前。我難免因為意外而嚇得手一抽,差點兒把馬克筆捅進她的鼻孔。
那一刻,我的面色和舉動一定hetubook.com•com有些異樣,以至於那個原本趾高氣揚的中年婦女都見勢不妙準備開溜。
我忍無可忍地大喝一聲,拿起筆作勢要畫她的臉。
而我則自認為是個俗人,沒有藝術家那凜冽的氣質。我仍然老老實實晨起而作,入夜而棲,完全保持了上班時的作息。
就在這一瞬間,我的心裏突然傳來一陣莫名的刺痛。
她完全無視周圍人的異樣目光,大聲地沖我叫喊著:「土豪安!姐姐血槽已空,快來幫我刷個零頭!」
用她的話來說,只有到夜黑風高時,她的靈感才如同尿崩。而到黎明破曉前,她就會如同吐盡絲線的春蠶,僵死在床上,直到夜幕降臨再度復活。
所以,以五十「高齡」,命令女兒帶一個名牌包回來,實在不是什麼新奇事。
但我卻完全不明白剛才那感覺是什麼。
於是,珍愛膝蓋的七春同學就癲狂了。
善解人意的我當然懂得,七春只有一種情況下,會需要壯膽,而在其他的時候,她自稱和_圖_書滿胸腔滿肚子全是膽。
我跟七春進了那個專賣店,她立刻像兔子見到了新鮮蔬菜一樣撲了上去,在一排排精美陳列貨櫃前顫抖地伸出手做撫摩狀,緊緊跟著的帥氣導購頓時有一種臉默默綠了的感覺。
我坐在地上想反駁明明是你突然從拐彎處衝出來的,但抬頭看到那張囂張的臉,頓時感覺爭也無趣。
……
七春一邊吐槽自己的老媽,一邊全力以赴地殺向某專賣店,不由得讓人覺得孝感動天。我則被命令貼身跟上,作用是替她壯膽。
明亮的櫥窗里,高大的路燈上,綠化帶里的植物們,私家車後窗露出的一角抱枕。
「七春姐,我還沒有嫁人,給我留條活路。」我哭喪著臉求饒。
「知道什麼叫美人遲暮嗎?」她幽幽地開口道。
直到七春慘叫著從店裡奔出來撲向我,我才有了真實感。
後來很多年陸續發生了一些事,讓我漸漸發現,那並不是什麼疾病,而是在封信遇到了某些危險的時候,我的一種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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