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Flower.雲涌
21、他媽當然是賤死的!

然後,他又回頭對我說:「程小姐,你在這裏等一下。」
對彥景儒來說,或許彥一不過是那紙親子鑒定報告上的冷冰冰的一堆數字。
那一瞬間,我不知道裡屋的人都是何種表情反應,我只知道,我全身都發抖了。
這種不安,甚至超過了懼怕。
「讓他問!」是彥景儒的聲音,他冷笑著,我彷彿看到他露出了森森的牙,「為什麼不讓他問?他媽是怎麼死的,他媽當然是賤死的!」
我和彥一以及彥景城安排的男人一起站在裏面時,我感到一種難言的壓抑感。
說「算是見過」,是因為那幾次,也不過是他的私人座駕從我的身邊駛過。只是還未出花園,所以車窗沒有搖上,他陰沉而木然的臉在我的眼前一閃而過。
彥景儒的聲音持續傳來:「你這個不成器的敗家樣子,我怎麼放心把家業交給你繼承!幸好老天有眼,我以前忍你,因為我沒得選,現在你再不給我打起精神,我就直接趕你出門!從小你媽就沒有教好你,那種女人能教出什麼好兒子……」
這種感覺可能是緣於他接到簡訊后那一瞬間的臉色變化。
那是一個父親,在對他的親生兒子,評價他的母親。
如果是其他人,我可能不會再插和_圖_書手彥一的事了,可是,彥景儒卻讓我感到一種異常的不安。
那麼一個說話走路似乎都染著香帶著笑的美麗女人,怎麼會和這麼一個毒蛇般冰冷氣質的男人在一起呢?
看一眼彥一,他的臉色也彷彿更加慘白。
之所以很悶,大概是因為這酒店的裝潢多是軟包和地毯之類,比較難以砸出聲響,讓發泄的人也不太爽氣。
我心裏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對我的到來感到驚訝,倒讓我有幾分意外的不解。
彥一在害怕。
兩個男人中,開始在酒店門口接我們的那個立刻衝上去扶他,並拾回了眼鏡,而另一個則木然地站著看著。
我想,這個大概是彥景儒派的人了。
他的神秘,總是在有關於彥一的傳說里若隱若現:彥一在C城長大的十來年他從未現身,突然現身就直接以交易的方式把彥一帶走,超級富豪,超級冷血……以及,在我進出彥家那麼長的時間里,無論是彥一病重住院,還是幽閉在家,他竟然一次也沒有踏進過這個兒子的房間。
他輕輕拍了拍彥一的手,像個慈祥的父親一樣,說:「進去吧,你父親有些生氣,不要怕。」
我以為剛才彥景儒和*圖*書那番話,會讓彥一情緒失控,但是他竟然沒有。
我一直猜測,彥一變成再見面時的那個樣子,一方面是因為朱雪莉的離開太直接粗暴,另一方面卻是因為這個接走了他的所謂生父實在夠極品。
「閉嘴!」又是一陣異常的混亂響動,然後是彥景城的驚呼:「阿一!」
彥一也沖了上去,動作有些生硬地扶起彥景城。
我突然在這時想起了彥一的媽媽朱雪莉來。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跟著我們,他們誰都沒有問我是誰,就好像木頭人一樣。
一下車,我就看到穿著西裝的陌生中年男人迎上來。
彥景儒給了這堆數字錦衣華服,要求他正常運行,按期望運行,如果出現異常,就直接送修。
但封信也沒有回我。
裡屋從開始那聲暴吼后,就頻繁地傳出悶悶的砸東西的聲音。
彥景儒並沒有和彥景城住在同一家酒店,他選的地方更為豪華。
對彥家企業的這種風格,我一直覺得心裏有些冷颼颼的,有時覺得既誇張又詭異,和演電影一樣。
彥景儒似乎從來沒有把彥一當成活生生的人,在他看來,他需要一個繼承人,而彥一是世界上唯一流著他的血的孩子,所以就選中了彥一。
彥一對彥景www.hetubook.com.com城,平時也不見得有多溫和,甚至多數時候也是敵意滿滿,但內心裡,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小叔已經是他媽媽離去后他最親的人。
彥景儒竟也反常地安靜了幾秒。
但是那一瞬間,他對我說,彥景儒要見他的時候,他的嘴唇,是有一點兒顫抖的。
我終於知道,彥一為什麼會從兒時的搗蛋鬼,變成再見面時的瘋子。
彥一下意識地僵了一下。
這是我第一次聽彥景儒說話,和他名字里的儒字截然相反,他的說話風格迅速兇狠而刻薄,句句戳人心窩,像一條毫不掩飾毒牙的蛇,嘶嘶地吐著芯子。
趕到酒店的時候,已經挺晚了。
平時文質彬彬的彥景城從裡屋跌了出來,正跌到我們腳邊,他的金邊眼鏡都甩落在一旁,樣子狼狽。
我感覺彥一此行會受到很大的傷害。
我突然發現彥一有像彥景儒的地方了,對於不熟悉的人來說,他們都有一種類似於獸類的原始的陰狠氣質,只是彥一年輕稚嫩,彥景儒則更讓人害怕。
一路上,彥一一直沉默不語,我試著逗他說話,他也沒什麼反應。
我是有些怕他的,因為神秘,所以懼怕。
彥一的聲音終於傳出來。
這是一間套房,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在外間的沙發上坐下,那兩個男人卻退到了一邊直直地站著,他們自己倒沒什麼,卻看得我心裏尷尬不已。
除此之外,他甚至不想和這堆數字多一句言語。
到了三十層,電梯門一開,另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站在電梯出口正對面等著,一見到彥一,就伸出手來。
身為彥一的生父,在香港居住于彥家的那段時間,我算是見過彥景儒幾次的。
從輪廓上看,他和彥景城似乎有幾分相似,但感覺年紀大很多,氣質也更為獨斷兇悍,有一種毫不掩飾的張狂。
這個想法令我感到一絲衝動,我脫口而出:「我陪你過去!」
就算我隔著一牆遠遠聽著,也覺得背上冰冷一片。
我和彥一被帶進那間鋪著極為華麗地毯的房間,還未站定,就聽到一聲暴吼。
倒不是我故意偷聽,只是好像誰也不在意我的存在,於是聲音就一波一波地傳進了我的耳中。
他的聲音聽起來像個機器人,語調平平,透出一種讓人心裏發寒的固執:「我媽是怎麼死的?」
彥一低聲說:「小叔的人。」
他被關在那異鄉的華麗囚籠里,在這種無形的折磨中呼救無門,他怎能不瘋。
這也證實了我開始的猜想。
意外的是,竟然是彥景城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聲音先打斷:「大哥!阿一病還未愈,是我允他先看病……」
我有些擔心,偷偷給封信發了一個簡訊告訴他這事。
對家人尚且如此,簡直難以想象他在其他時候是何等狀態。
他好像是在質問彥一為什麼沒有跟著彥景城在學習經商,也覺得彥景城在這件事上一直在瞞他騙他,他對此感到憤怒而失望。
我能認得出彥一和彥景城的聲音,剩下那個說話最多語氣最凶的男聲,肯定就是彥景儒了。
所以每次我都是嚇一跳地退到路邊,低頭等他的車過去。
彥景城似在阻攔:「阿一!不要說了!」
但經歷過才知道,生活比電影更無常。
彥一是那種對什麼事都不太上心,甚至遊離于外的人,不知道是因為病情還是因為性格,反正他很少有因為外界變化而產生的情緒反應。
「我不需要繼承你的家業,我只要你回答我:我媽到底是怎麼死的?」
彥景城自己倒似乎並不以為意,慢慢站起來,表情平靜,彷彿剛才出醜的不是他,讓我暗暗佩服。
彥一和彥景城進去后,砸東西的聲音就變成咆哮質問。
電梯是那種直接到層的設計,也許因為密閉性太好,電梯上升時寂靜無聲,甚至感覺不出一絲輕微震動。
連死都不怕的彥一卻感到了害怕。
上一頁